1.橘猫十五磅 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炕,此话名不虚传。 “你看看你都吃成什么样子了哦。”菲奥娜咕哝着给自家的橘猫抓了把猫粮,想了想又倒回一点去,毕竟这只猫已经胖到已经没法翘起腿来舔自己的地步了,这对于一只猫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结果她的橘猫看见了,哦豁,当场就不肯了,喵嗷嗷嗷地伸着爪子就要自食其力,甚至试图越过她去把猫粮倒在自己的食盆里,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橘猫抱着饭盆就能啃出个气壮山河、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看来这个对猫们来说堪称奇耻大辱的囊括范围不包括橘猫这个神奇的物种,因此通常情况下,我们把它叫作薛定谔的橘猪。 “没得选,要么今天少吃一点要么今天晚上依然出去跟我遛弯。”菲奥娜撸了撸自家大橘的下巴,把饭盆推远了一点,顺便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肃、攸关生死存亡的重大结论: “橘啊,你又胖了,跟我去过个秤,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胖死。” 橘猫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每次一听到“过秤”这个字眼它就会被抱上某种仪器,进而它主人在对着那串闪亮亮的数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后就会削减它的口粮、进一步增加它的运动量,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同样适用于猫的,而很明显它并不希望自己的猫粮被进一步削减,因此它一边吭哧吭哧把猫粮拱进自己嘴里,一边躲闪着菲奥娜给它撸毛的手,不想过秤之心由此可见。 菲奥娜:天真,吃完过秤会更胖的。 果不其然,当橘猫心满意足吃完那一整盆猫粮之后,菲奥娜把它往宠物电子秤上一放,就看见数周前还徘徊在十五磅门槛的那个数字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被来了个临门一脚: 恭喜菲奥娜·别列科瓦喜提十五磅橘猫! 十五磅这个体重,在橘猫群体里应该是比较正常的,毕竟橘猫嘛,都是圆润起来就活像大鸡腿的生物,那叫胖吗?不,那叫富态美。但是让我们看一下这只橘猫之前的体重: 七点五磅。 从瘦得像条狗的七点五磅,到胖乎乎圆墩墩的十五磅,整整翻了一倍。这岂止是长胖了,简直就是被吹胀了吧。 “哥谭的饭有这么好吃吗?”菲奥娜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就胖了一倍……不行,说真的我的橘,你得跟我出去遛弯,我是不会让你再霍霍我的花的,还要靠这个给你买猫粮呢。” 橘猫一听“遛弯”这个词就如临大敌地拼命往柜台底下钻,但是它显然忘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它已经不是当初刚被菲奥娜捡到之时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橘猫了,精心的饲养和它的怠惰,已经把它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体积十分可观的…… 大毛球。 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身为饲养橘猫的人,菲奥娜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这只肥橘怎么耍赖怎么撒娇,她都坚定地不为所动,先是暗暗在心里削减了它的三分之一口粮,随后拎着牵引绳就往它脖子上套,誓要把肥橘的体重降到安全线以内。 菲奥娜正在和橘黄色的大毛球斗智斗勇,试图把它从柜台下拉出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有人吗?我买束花。” “先生你好,有人、有人的,请稍等一下!”菲奥娜的小店向来没啥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正好赶上她灰头土脸地捉猫,这可真是不凑巧。她边努力把橘猫套上牵引绳边头都不抬地招呼:“请问您要买什么花?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常见的花束种类和价格都在柜台上摆着呢,您自己拿花留钱就成。小费看着给就可以——话是这么说不过千万别客气啊,多多益善!” 来人明显被她这么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待客方式给惊着了:“……在哥谭你这么随意地招呼客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人的声音相当好听。虽然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那种热情奔放和活力充沛,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又磁性的感觉,就好像上了年份的醇酒一样,哪怕只是闻见点酒香,都足以让人飘飘然了。 菲奥娜终于捉住了十五磅的橘猫,把它拎到了柜台上,对来人热情推荐道:“抱歉,我刚来到哥谭不久,对这里还不熟。如果你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红玫瑰,经典之所以长盛不衰肯定有原因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还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回事。毕竟她埋头在下面捉猫的时候,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这家店铺的老板声音为啥这么年轻,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大脑短路跑到哥谭来开花店,是有多想不开啊。在哥谭开花店,那可绝对不会有天上掉下个英俊多金的钢铁侠——会给你付维修费,或者迎来又从阿斯加德拜访人间的雷神——至少有脸和肌肉能看,还是个外星王子这样的好事,更大的可能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犯人们带着枪支从天而降,随便来一个最弱的都能让普通人命丧黄泉。 随后在菲奥娜抱着橘猫钻出来的一瞬间,布鲁斯的大脑里直接就炸锅了,活像往烧开的油锅里倒了碗水一样,千言万语拥挤着咆哮着试图喷薄而出。上帝作证哥谭作证,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望,一时间都不知道先从“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小姐,你就这么独身一人在哥谭还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真的不怕哪天就稀里糊涂丢掉了小命吗”开始,还是从“我的天这只橘猫也太肥了,我从来没能在哥谭看见这么胖的猫,都能顶两个阿尔弗雷德了吧”开始。 “先生?”菲奥娜明显发现了布鲁斯的心不在焉,她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布鲁斯在走神期间的目光落点是一块山羊头骨。 这玩意儿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但是简而言之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出个一二三来,比如山羊头骨多半是用在黑魔法仪式上的东西,比如八大堕落天使之首阿撒兹勒的代表物是山羊,再比如黑山羊是撒旦在凡间的化身,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山羊头骨的名声可是真不怎么好,更不是个应该出现在美好的、充满芬芳气息和少女心的花店里的东西。 菲奥娜情急之下手上一松,橘猫立刻看到了不用遛弯的希望,中气十足地喵嗷嗷嗷叫着就窜了出去,以它的体型来看,这个动作可真算得上矫健了。橘黄色的毛团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路噼里啪啦撞倒花束无数,正巧把那块山羊头骨撞进了柜子下面,随即橘猫也钻进了柜子下面,跟落地生根了似的,誓不出来的架势十分明显。 菲奥娜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怕麻烦,不想跟萍水相逢的人说“听我说朋友其实我超级无害的那个头骨只是摆着好看”这样的鬼话,而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这么一来正好,她啥都不用解释了,落得个清闲自在,把今天的开门红第一束花卖出去就算完,因此她给来人介绍起花束来的时候就更加热情了: “如果你要送给朋友的话首选黄玫瑰,去探望病人的话,马蹄莲和百合都可以,我个人推荐马蹄莲,毕竟今天的马蹄莲十分新鲜——先生你看,上面还带着水珠呢,刚从郊区运来不久!” 但是布鲁斯还真没把那块山羊头骨当回事,毕竟他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都能在屋子里摆上自己那个酷似红桶的头罩装饰房间,区区山羊头骨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蝙蝠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束百合吧。” “好的先生,请付现金。”菲奥娜立刻熟练地扎好了满满一捧百合送到他的面前,还赠送了张小卡片,结果她把花捧到布鲁斯面前了,才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似的皱起了眉: “不能刷卡吗?” 菲奥娜和布鲁斯两人在二十五平米的花店里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布鲁斯是在想这年头在哥谭为啥还有没法刷卡的店铺,存这么多现金就不怕被哪天突然入室抢劫吗,哎不行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家里人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菲奥娜在想,我的天这人真好看,跟男装版本的塔利亚都有的一拼了。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可是那双钢蓝色的眼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混沌半分,反而更加明亮锐利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流逝这么残酷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在自己身上转化为岁月痕迹砥砺过后的独特魅力。在遇到这人之前,菲奥娜一直对所谓的“年纪大的男人比小年轻有魅力”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刺客联盟位于中东,那里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只会越长越残——此处真的没有讽刺刺客联盟那个似乎永远都死不了的首领雷霄·奥·古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今天,菲奥娜可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岁月积淀的美感”了。 菲奥娜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隐约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她的又一次灵视。毕竟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被养了十几年,是个女孩子就没法随随便便春心萌动起来,可以说正常少女在面对英俊帅气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该有的表现完全没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点来,因此她做了件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能刷卡,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装POS机,真的不能付现金吗先生?”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新闻报纸娱乐版的宠儿,超模杀手,在人生近四十年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曾经无往不利的魅力一朝失效是什么感觉。 2.橘猫敦敦壮 最后布鲁斯还是免费抱走了那束百合,毕竟用菲奥娜的话来说,新店开张图个吉利,要是第一笔生意就无疾而终的话那么接下来这家店的运气恐怕就好不起来了。布鲁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个说法,而菲奥娜的架势也真不像是为了布鲁西宝贝编出来的借口,他不禁有点好奇: “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吗?” “算是吧。”菲奥娜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布鲁斯久违地产生了类似于“操心”的心绪。他斟酌再三,为了让自己的好心委婉一点,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像猥琐大叔打听少女家事,便只简单地提醒了下她: “哥谭治安不好,你家里大人知道吗?别在这里这么没戒心。” 菲奥娜这下才彻底地把所有注意力从橘猫和山羊头骨还有那狼藉一片的地上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衷心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知晓。不过还是谢谢提醒,先生,祝你今天万事顺遂。” 布鲁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温柔又朦胧的灰色,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比如这个花店里——便会有种雾蒙蒙的感觉,别样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再加上那头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凭着他这么多年来身为布鲁西宝贝的猎艳经验来看,她只要略微长开一点,就绝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然而这种长相再加上她的年龄,在哥谭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抱着百合花走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菲奥娜已经又钻到柜台下面去了,那只特别敦实的橘猫喵嗷嗷嗷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在橘猫气壮山河的抗争声里,菲奥娜锲而不舍努力劝说: “你真的超重了啊我的橘!!” ——布鲁斯就算不用身为蝙蝠侠的敏锐判断力,都能明显感觉得到,从猫到人再到店都明显和哥谭格格不入。这种温柔又阳光的、甜得要命也天真得要命的小姑娘,怕在哥谭见不满一个月的太阳。 因此当晚开始夜巡之前,布鲁斯先让红罗宾查了下她的资料,提姆相当好奇为什么布鲁斯会对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感兴趣,没几分钟,菲奥娜的资料就完全显示在了巨大的淡蓝色浮空光幕上: 菲奥娜·别列科瓦,十五岁…… “这资料不对啊。”提姆看着那个姓氏“别列科瓦”喃喃自语: “俄罗斯人不是都有个中间名的吗?通常中间名是父亲的名字,再根据此人性别进行变格,平常他们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对方姓氏,而是以中间名代替的,为什么她没有中间名?” 布鲁斯想起来了菲奥娜白天说的话:“她的父母去世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话,这倒有可能。”提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布鲁斯:“不过你就是去买了束花而已,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啊。” 潜台词是要我夸一下哥谭宝贝无往不利吗布鲁斯? 布鲁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太缺乏戒心了,遇见个人就什么都说,这可怎么得了! 因此他今晚夜巡的时候格外关照了一下菲奥娜的店铺。在哥谭,基本上敢24小时营业的,要么是缺钱穷疯了的人,要么是有后台有身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半夜突然冲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罪犯一枪子送去见上帝。 他白天见到菲奥娜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把一只猫在哥谭喂得这么肥,还能在新店刚开张的时候就从郊区进最新鲜的花束售卖,她肯定不缺钱;而她的资料基本上已经被红罗宾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是有着什么地方有着别样的违和感,但也足以说明她没有任何背景和身手。 果不其然,当他和红罗宾用绳索荡到了菲奥娜花店上空的时候,那家小店还亮着灯呢。橘黄色的灯光从门帘和窗户里流泻出来,在一片黑暗的街区里成为了唯一的一点亮光。 那种明亮和温暖,对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是久违了的颜色。 红罗宾跟着蝙蝠侠蹲在这家花店对面的滴水兽上暂时歇脚,看着那抹明亮的灯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B,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他正这么说着呢,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行踪鬼祟的人朝菲奥娜的花店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廉价人造皮夹克已经很旧了,皮革的沟隙里都是尘土,眼神漂移而凶狠,怀里还揣了个东西,从长度和形状上来看的话,八成是把刀,一看就是典型的犯罪者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蝙蝠侠记得这张脸。在数月前,此人就已经因为抢劫和强/奸未遂双重罪名被哥谭警方关进监狱了,但是哥谭的司法系统委实不敢恭维,就连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都没法说什么好话。 蝙蝠侠暗暗绷紧了神经,准备在这人走到菲奥娜小店门口开始实施抢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移交哥谭警局,毕竟蝙蝠侠每晚都在周而复始地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熟能生巧在这个时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后让蝙蝠侠和红罗宾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两千米以内唯一一家深夜开张还亮着灯的店铺旁边走了过去!! 蝙蝠侠&红罗宾:???是他们看走眼了???这人大半夜地揣着刀在街上走难道不是想抢劫而是要自杀?哦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哥谭自杀率常年来和他杀率一样居高不下—— 紧接着推翻了他们这个猜测的,是一名从十字路口绕出来的、战战兢兢走夜路的职场女性。她穿着不合身的套裙,用口罩把脸和脖子都包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女人”,可是对于意图实施犯罪的那人来说,他才不管受害者穿的衣服多少呢,一直在四下漂移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刀,手已经不老实地向那个吓得不会动弹了的女人胸前伸了过去,蝙蝠侠和红罗宾射出钩枪,马上就要腾空荡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结果下一秒—— 相当敦实的橘猫电光火石之间破窗一跃而出,肥硕的屁股迎面糊上了那人的脸,直接把试图劫色劫财的犯罪未遂者给砸了个脑震荡加颈椎受伤。 俄罗斯可真不愧是战斗民族,连俄罗斯姑娘家的橘猫都要比正常猫剽悍敦实几分。 这人可能也破罐子破摔活够了,直到蝙蝠侠和红罗宾把这人捉起来扣上手铐了还在声嘶力竭地瞎哔哔:“她大半夜穿这么少在街上走,不就是想挨操吗?!” “哎呀。”菲奥娜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随即瞥了眼还在往外喷各种乱七八糟脏话的犯罪未遂者,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照你这个逻辑的话,像你这种抱有如此沙文主义且陈腐观念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就应该被埋进棺材里吗?” 她的用词相当讲究。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书面语和正确的时态,很少像眼下的美国年轻人那样使用口语、网络语言和一大堆缩写,但是这种彬彬有礼的生疏却让她不带一个脏字的反问听上去更嘲讽了,威力大概跟泼妇骂街直接问候他父母一个效果,至少对犯罪未遂者来说是这样的,看看,他脸都气红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解气得很。 “再说了,她这叫穿的少?她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块皮肤都遮起来了吧?就算她穿的少……”菲奥娜自上而下地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跟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菲奥娜从店里出来捉猫的时候披了块相当厚实的羊毛披肩,毕竟哥谭的二月还带着春寒的料峭,眼下便把这块披肩脱了下来,和装满了热水的保温瓶一起递给了这名受惊过度的女性,顺手用带出来的一支红玫瑰挽起了她散开的头发,还用花香味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乳液来递给受害者,往她脸上抹了点,好让刚被湿巾擦过的皮肤不至于在寒冷的夜风里被吹得发疼: “女孩子是应该被细心保护着的,就算有关系,也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她对着受害人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脉脉的柔软:“别怕。” 白天是哥谭布鲁西宝贝,万人迷哥谭王子的蝙蝠侠和另一重身份是相当吃香的年轻有为韦恩集团代理CEO,上流社会新星的红罗宾:……这姑娘太会说话太会安慰人了。失敬,败退,告辞。 3.橘猫布鲁斯 通常情况下,蝙蝠侠是不会在犯罪现场停留这么久的,会不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另说,至少“蝙蝠侠”这个称呼所象征的恐惧不能被打破,因而神秘感就很有必要了。在布鲁斯的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下,“蝙蝠侠”比起纽约那些闪亮亮的超级英雄来更像一个黑夜里的传说,一个能让犯罪分子们闻风丧胆的都市怪谈,一个黑色的怪影,在“如何保持身份神秘性”这一点上他做的相当不错。 但是这个俄罗斯小姑娘的身上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当她用那双温柔又朦胧、似藏有万语千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陡然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某种类似于拘束守礼的感觉,让人无法在她没有说完话之前就离开,因为那样来说实在太不礼貌了。 受害者披着那条披肩,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表示自己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不用这两名义警再送了,看来布鲁斯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看,眼前这人不就把他当成了行走的蝙蝠怪了嘛。就在她的身影安全消失在布鲁斯的监控下,蝙蝠侠和红罗宾即将把此人扔在他应该被送去的地方之前,布鲁斯心有所感地一回头—— 在半开半合的、唯一一扇完好的玻璃窗内,菲奥娜也正好在抬眼看着他。 她的目光散乱,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这便让她的那双灰色的眼睛更加朦胧柔和,更加吸引人了,可是细细看去,又有种“在她眼里什么都无法留下痕迹”的空茫感。花店里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因此此刻唯一的一点能够让布鲁斯看清她的光源,来自于她手边的黑色蜡烛。 这根蜡烛上有着复杂的烫金纹样,似乎还做成了十字的形状,燃起的火光和那些正常的红红白白的蜡烛别无二致,可是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到一阵发冷。这种冷意来得相当突然且没来由,自从他的蝙蝠侠冬季制服加装了保温层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身上有如此大面积的寒意了,就像是…… 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样。 她抬起手按在手边的山羊头骨上。这个山羊头骨已经称得上年代久远了,骨质粗糙,微微泛黄,愈发衬得她的手纤长而洁白如玉,在无边的黑夜里,在昏黄的烛光下,便陡然而生了诡谲的美感,就在这时,红罗宾也开口了: “B……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蝙蝠侠点点头,原来这莫名的冷意并不是他的错觉。 而就在此时,菲奥娜那双忧郁而典雅的灰眼睛终于聚焦到了半空里的某个点上,她在看着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善茬—— “Досвидания,инавсегдапрощание.” 她平时的声音相当温柔甜美,和那张脸的契合度很高,有着一切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特征,还带着点爱娇的意思,语速也不快不慢的,十分好听,要是口语再标准一点的话,随便去哪个电台主持夜间情感节目都会很受欢迎。然而此时,她一说起俄语来,整个人的气场就都变了。 虽说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可是莫名地有了种强烈的感染力和穿透力,这种过分厚重的力道足以抵消任何之前让人觉得柔软和甜蜜的东西。就好像游荡在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冬将军一口冷气吐出来,冰霜的呼吸带着死亡覆盖了所有的花朵。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这句话里面的凉薄也没有被削减半分。 一开始他们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毕竟精通多国语言的两人知道,这也就是个类似于“永别”之类的日常用语,然而在蝙蝠侠和红罗宾把此人押往警察局的一周后,从官方那里收到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个罪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不举了。 前几天他还没觉出有哪里不正常。毕竟这人是惯犯,对哥谭执法机关的不作为那叫一个了解,因此他信誓旦旦地跟狱友保证“我出去还能继续玩她们”,让负责值班看守的狱警真恨不得拎起电击棍往他下半身来上那么一下子。 结果当晚,好戏就发生了。单手拖着裤子,一大半屁股都露在外面的罪犯慌张地隔着栏杆大声呼叫狱警,火急火燎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迫捡了肥皂: “我申请保外就医!我不举了!它起不来!”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狱警暗地叫好:报应,真是报应。该。 区区不举还没到能让他保外就医的程度,但是也足以引起蝙蝠侠的兴趣了。他和红罗宾之前在查菲奥娜资料的时候,是直接通过深网黑进政府人口管理系统取得资料的。换句话说,得到的这份资料虽然信息全面又完整,但是某些最深处的东西,是无法被这么简单地就扒出来的。 结果他前脚刚打开暗网,后脚就连人带椅子地整个儿栽在了面前的操作台上,失去了意识。 蝙蝠侠永远有后备计划。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不正常变化和操作台的按钮被一通乱碰,双重结合之下激活了意为“蝙蝠侠出事了”的二级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蝙蝠洞,也回响在蝙蝠家族每个人的手机上。四部手机在同一时刻完全黑屏,白色的蝙蝠图案在屏幕上莹莹发光。 提姆·德雷克还在楼上补眠呢,毕竟他白天要去公司代理CEO,晚上要夜巡还要写论文,睡眠严重不足,好不容易一闲下来自然要抓紧时间补觉,能补一点算一点,然而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他刹那间就被惊走了所有的睡意,头发还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就往楼下跑,因为睡眠不足因此有些脚步虚浮,险些在半路撞上达米安。他们平常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好,至少没到差点迎面撞上还能一笑泯恩仇的阶段,但是眼下已经没人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两人一路冲进蝙蝠洞,就看见了趴在操作台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布鲁斯: “父亲?” “布鲁斯?” 这两位罗宾的呼唤完全没能传到精神已经在数千米之外的布鲁斯·韦恩的耳朵里。可能哥谭这个奇诡的城市真的和蝙蝠侠心有灵犀吧,总之“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花店老板,最好安个监视器上去”这个相当具有控制狂蝙蝠侠风格的想法刚在脑海里出现,下一秒就得偿所愿了: 他抖了抖胡须,又伸出爪来,看着这粉嫩的猫爪肉垫,还有那被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又抖了抖头上的耳朵,身后的尾巴受惊了一样高高翘起,拜店里那面为了增加视觉空间的超大落地镜所赐,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猫。 橘猫。 胖橘猫。 这是什么骚操作!堂堂哥谭骑士蝙蝠侠,竟然变成了一只猫?!变猫也就算了吧,毕竟蝙蝠侠真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正义联盟主席超人平均每三周中一次魔法,魔抗为零,他们在见过各种各样的魔法后遗症之后已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可是这只猫…… 布鲁斯努力抬起前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看不到;试图扭头看看自己的尾巴和屁股——也看不到: 这猫,真的,好富态啊。富态得让人莫名悲愤。 而且在哥谭这座充满了犯罪和邪恶的城市,就连橘猫都吃不胖,连猫女这种爱猫成魔的人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能把橘猫喂成这样。能够在这种条件下还长得这么可人、这么圆滚滚的…… 好像也只有他之前见过的那家莫名古怪的花店老板的猫了? 看见没有,哥谭这座城市看起来还是很青睐她的黑暗骑士的,有求必应,蝙蝠侠终于能够各种意义上的真正“近距离观察”了,恭喜恭喜。 而此时,蝙蝠洞里的罗宾们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齐聚,第一任罗宾迪克·格雷森,现任夜翼,一路飙车从布鲁德海文赶来,红头罩——对没错就是那个品味神奇,在自个儿脑袋上顶了个酷似红桶的头罩的杰森·陶德在委婉表达了对养父和导师的关心之后,开始对他们的调取情报方式挑起了毛病来: “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暗网?” 提姆也很委屈的好吗,谁闲的没事就去这种可能暴露身份、危险程度极高的网站上查一个普通人的信息?好吧那个女孩子看来似乎不是个普通人,但是他们当时可真没看出来,真的,她太无害太傻白甜了,就连蝙蝠侠都看走了眼!你怪红罗宾有用吗?! 一家四口罗宾再加阿尔弗雷德,五个人十只眼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附在空中的光幕,暗网的主要页面正在一点点加载出来,在这个汇集了普通人和非正常人、军火贩子毒品贩子色情买卖人员,充斥着诈骗和混乱暴力的的最混乱,信息囊括度却又最高的网站上,终于浮现出了菲奥娜这个看起来相当无害又温柔,还带着种莫名典雅和忧郁气息的俄罗斯少女的所有信息: 菲奥娜·别列科夫,俄罗斯挪威混血,持国际认可通灵师最高级别证书,多年来一直作为编外人员生活在刺客联盟。 “达米安?”全家三只罗宾鸟一齐看向新来的罗宾,由最年长的迪克率先发问:“她也来自刺客联盟,你们彼此认识吗?” 达米安的脸上露出了个相当复杂的表情:“……算认识吧。” 这个“算”字用得相当微妙且考究,再加上那个表情,换算成能够用语言直接表达的方式之后大概就是这样的:【我倒是不想认识她,她估计也不太想认识我,但是真不凑巧我们真的认识,幸好不是很熟,不过她的猫我很喜欢】。 迪克已经对探寻家里最小的弟弟那曲里拐弯万分复杂的内心颇有心得了: “那她是刺客联盟的人吗,达米安?” ——如果她真的是刺客联盟的人的话,她的资料就应该被保护在统一的资料库里,被重重防火墙保护着,就算是蝙蝠侠想破开这些屏障也有点难度,哪怕是用暗网也查不到。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她是刺客联盟的人的话,为什么对她的资料没有任何保护?如果她不是刺客联盟的人的话,又是怎么在那个弱肉强食、无用者死的组织里活这么久的? 而达米安接下来的态度也揭开了最后一层谜团:“她是受人之托,被寄养在刺客联盟的,说是寄养,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在保护她。” “但是自从她毫无顾忌地揭开了一年前的那个政客背后的丑闻之后,刺客联盟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打破,为了保护刺客联盟,母亲就把她送了出来,让她自生自灭了。” 而此时的布鲁斯已经基本上把这家小小的花店逛了个遍。毕竟他现在是一只猫,而很少有人会去注意你的猫四下乱走的时候,是真的漫无目的地走,还是在偷偷观察着什么的。目前为止他已经在二十五平方米的花店里找到了山羊头骨,黑色十字蜡烛,鼠尾草和逆十字,水晶球,镜子和小刀,还有一整套尘封已久的火漆印章用具—— 专门定做、手工刻制的印章上,写着的是一个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不陌生的名字: 忒弥斯。 4.刺客和橘猫 在那件事情之前,一提起这个名字,多数人都会告诉你,“忒弥斯”是乌拉诺斯之女,常伴神王宙斯宝座之旁的十二泰坦神之一,法律和正义女神/的名字。她在脸上罩着蒙眼布,意味着司法要纯靠理智而并非感官,感官会误人印象;身着白袍,手握宝剑和天平,象征着道德无瑕,刚直不阿,制裁严厉,绝不姑息。 她巨大的雕像摆在联邦法庭之前,象征着执法机构和裁定机构的永远秉公执法,清正廉洁。 ——而且神奇女侠经常踩在忒弥斯的雕像上俯瞰全城,取景完美,构图鬼才! 不过这些都是老皇历了。在一年前的那件大事爆出来之后,这个离人们的生活很遥远的、仅存在于希腊神话里的名字便一夕之间为所有人而知。这件大事可真是说来话长,硬要长话短说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一切开始的源头: 刺客联盟。 没人能说出这个组织的确切存在时长,只知道它像盘踞在暗处的猛兽一样,位于中东很多年了。这里除了培养刺客之外,还会看情况收留政治犯和国际罪犯,又因其是联合国承认之下的中立之地,任何人和组织都不得随意挑起战事,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好奇的地方,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中立之地”这名头固然好使,可是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力保持的。因此联合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客联盟观察,一是确认他们依然是“中立”的立场,二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毕竟没人能够对一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组织真正放心,而刺客联盟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年都要搞的这么一出,连固定的迎接仪式和流程都定了下来,且一用就是很多年。 可万万没想到,维持数十年之久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陡然爆出的丑闻打破。那是无法解释、无法从轻判决、更无法否认的铁板钉钉的现实—— 恋童癖。 丑闻的主角是新一任来访的政客。就在他来访当晚,在刺客联盟的完全防护下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硬盘里那些被加密保存着的文件全都被破解了开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流言扭曲之下变成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这样的大事!几乎在数小时之内,这人就连带着他的恶行一起被翻了个底朝天,当他那个派系的人好不容易联络上他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所有文件的发行者,都是一个名为“忒弥斯”的匿名人士。不知道是出于炫耀战利品的心理还是出于收集怪癖,总之这人以视频的方式存下了自己所有的罪证,而这恰好为他的定罪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起高楼要很久,可是崩坏坍塌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崩塌的时候还有可能把周围人一起波及到。因此这位政客狼狈离开刺客联盟的时候,连带着这位政客一方所有的人,都对“忒弥斯”恨之入骨了。这位政客深感被落了面子,在他的授意下,“取消刺客联盟的中立地位”第一次出现在提议上。 对道德底线委实不怎么高的刺客们来说——尤其他们还身处中东这个女性合法婚龄正在逐年降低的地区,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大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短,进而将一整个组织都差点暴露的地步。但是如果为此,延续了多少年的“中立之地”原则要被打破的话,这就是大事了。 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雷霄·奥·古已经不管这些事很久了,这次他破天荒地站了出来,要追究此事的始作俑者,而他的亲生女儿塔利亚·奥·古则破天荒地在这件事上和她的父亲唱了反调: “区区小事,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让我来吧。” 那政客恨之入骨归恨之入骨,可是迄今为止还真没人能找得到忒弥斯。她就像个传说,像个徘徊在人间,窥察着不公和黑暗的白色幽灵一样,悄然而来,又倏忽远去了。 散会之后塔利亚很容易就找到了“忒弥斯”,毕竟她用的是刺客联盟的内网,而塔利亚想要通过这个来查的话那简直不要太容易:“菲奥娜,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别看菲奥娜长得相当甜软,犟起来的时候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差点就当场跟塔利亚杠上:“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塔利亚,‘正义要由自己的手来实现’,他做都做得,为什么我说不得?” 塔利亚短短地恍了下神。原因无他,菲奥娜此时的神情,和她那英年早逝的母亲委实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那个时候,就在她慨然赴死,将尚在襁褓中的菲奥娜交付到塔利亚手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反问的: “他都能做出来,那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 “菲奥什卡。”塔利亚蹲下身来,将手按在了菲奥娜的肩膀上,用俄罗斯的变格昵称来称呼着昔日旧友的女儿: “实现正义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等到他对我们没有用了的时候,我们会派专业的人去刺杀他,让他为这份罪恶偿命的;我知道你的能力很特殊,你也可以在暗中下手,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实现你的正义——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在千百种能够平复你内心愤怒火焰的方法里,你独独选了最笨的一种!你不擅长这个,也就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踪迹,差点让整个刺客联盟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把事情闹大之前,有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菲奥什卡?” 菲奥娜低下了头:“……可是那些孩子哭得那么惨那么伤心,我没有办法假装听不见。” 塔利亚对她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已经习惯了:“这和谋定后动并不冲突,菲奥什卡,不计后果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但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以采取更迂回、更安全的方法,而不是……血缘界限真奇妙啊,你和你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菲奥娜这么多年来始终寄人篱下,因此养成了过分沉默安静的性格,不争不抢,对周围的一切都相当随缘,就算后来她知道了塔利亚不是自己的母亲,也没多问什么。然而今天,在对现实的失望和愤懑、对塔利亚口中“母亲”的怀念和好奇、对命运的试图抗争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之下,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她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的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跟你一样心怀正义,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塔利亚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却又是个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站起身来,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宣判了她未来的旅途方向:“菲奥什卡,我不能留你了。虽然你母亲曾经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发誓过要保护你的,可是这件事你闹得太大了,有心之人略微一查就能查出来你是谁。” “就算上面的人不会追究,刺客联盟内部也会排挤你的。你除了特殊的那点小能力之外,一无所长,要是还呆在这里的话迟早要被磋磨死,不过幸好你别的什么都没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会把你送去美利坚,再送你个店铺,至少能在你成年之前让你衣食无忧。你的通灵师证书我也给你申请了暂时封禁,这样你就跟里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了,按照道上的规矩,你未成年,又完全和我们割断了联系,任何人都是绝对不能动你的。” 塔利亚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发现这竟是十多年来她们第一次如此温和而近距离的谈话与接触。这么多年来她忙于管理刺客联盟,忙于教导自己的亲生儿子达米安,好使他成为未来的合格领袖,自然而然地也就疏忽了对旧友女儿的照顾,想来世间大多数托孤的人,都想不到自己死后会有这样的发展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人之常情而已。 “你母亲的遗产放在瑞士银行,这么多年来我分文未动。”塔利亚觉得也没什么好嘱托的了,便对菲奥娜简单一点头: “走吧。” ——这就是曾经代号为“忒弥斯”,名噪一时的通灵者、俄罗斯与挪威的混血少女,在刺客联盟生活了十数年之后被一朝放弃的原因。 可是好巧不巧,美国有整整五十个州和一个直辖特区,五个岛屿自由邦和十多个远洋小岛,她怎么就偏偏来了哥谭呢?难道她不知道,在这座犯罪之都里充斥着暴力和混乱,肮脏的黑暗足以吞噬任何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吗? 也只有天知道了。 此时蝙蝠洞里的争论也已经达到了高潮。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仪器测试之后,在确认蝙蝠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醒不过来之后,罗宾们终于把主意打倒了科学之外的力量上: “我们可以向黑暗正义联盟求助,毕竟扎塔娜在那里。” “黑暗正义联盟这段时间内没人在地球。”杰森立刻把迪克的这个提议给打了回去:“要我说,不如就让她来看看,这事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达米安不声不响地戴上了兜帽,一只脚都踩在窗边上了,可见行动力非凡,迪克赶紧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达米安:“就这样。” 提姆立刻反驳:“不行,你以罗宾的身份去找她,她又知道你父亲是谁,正常人分分钟就能猜出来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了!” 达米安的脸上露出了个更加微妙的表情,斟酌数秒之后果断把菲奥娜的老底给掀了个精光: “她不知道我父亲是谁,这件事在刺客联盟里都是最高级别的秘密,她一个编外人员连这个情报的边都摸不到。而且……” “她的脑子真没那么好使。” 迪克:行了,看他这个嫌弃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很熟。你快去吧小D。 “啊……我自由的、最忠勇的朋友。”菲奥娜看见倒挂在她窗外奋力敲玻璃的达米安时一点也不惊慌,毕竟就像迪克猜测的那样,她和达米安实在太熟了——虽然达米安一直在极力否认这点——不管他是穿着这身下摆酷似JK制服的罗宾装戴着多米诺面具,还是穿着刺客联盟的轻甲用兜帽罩住头脸,她都能准确地认出他来: “好久不见,离我的猫远一点。” 达米安:“Tt,都嫌弃我是暴君了,谁还稀罕你的猫。” 菲奥娜刚打开窗,他就身手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的时候轻巧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一抬眼就看见了十五磅的那只大肥橘,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了手,试图把橘猫从柜台上抱起来: “别列科瓦,你的猫是不是吹胀了?” 布鲁斯·韦恩·蝙蝠侠·十五磅肥橘:???逆子!!!! 5.橘猫很绝望 化身为十五磅橘猫的布鲁斯用那种“蝙蝠侠正在注视着你”的眼神看向达米安,试图唤醒父子之间所谓的“心灵感应”,然而达米安此人,向来对待人类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待动物如春天一样温暖,区区橘猫的眼神根本就阻挡不了他伸过去撸猫的手,甚至还试图挠橘猫的下巴。 布鲁斯:我怕是养了个假罗宾。 决定放弃走心灵感应路线的布鲁斯从柜台上纵身一跃,想展现出属于蝙蝠侠英勇无畏的身姿来,好让达米安回想起他们曾经夜巡的那些细节,最终发现他现在就是这只橘猫。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世间大多无故失败了的事情都是源于此—— 他根本就没能跃起来,甚至差点从柜台这头一路骨碌碌滚到那头。十五磅的橘猫体重非同小可,他才来到橘猫的身体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把如何带着一身肥膘利落行动的规律给总结出来,因此差点滚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球也就不足为奇了。 布鲁斯:当时真是看走了眼。这家花店哪哪都不正常,光看那只当时一跃而出、动作利落的肥猫就能看出来!他真该早点发现的,怎么可能有那么重的猫,还行动那么利落?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浑身都僵硬了,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腰肢纤细,胸脯饱满,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又甜又香,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他毛骨悚然地听见菲奥娜说出了跟标准答案无比接近的话: “我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很大,很有气势,是橘黄色的,毛发蓬松……他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只是意识连通在了这个动物身上而已。他现在的情绪很纠结,不想被人发现,但是又怀着莫名的希望想早些回去。” 达米安追问道:“这只动物现在在哪里?” 橘猫布鲁斯整只猫都僵住了,这不是他知道的通灵,这简直就是在背标准答案,就在此时,菲奥娜一锤定音: “离我们很近,方圆一千米之内。” 达米安在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一千米之内的确有个哥谭动物园,里面有专门的狮子园。很好,谢了,别列科瓦,我欠你个人情。” 他说完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布鲁斯的内心陡然掀起万丈狂澜,毕竟菲奥娜说的是真的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米安得出的答案就是微妙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别走。 6.橘猫和猫饭 当晚菲奥娜做了个很奇诡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雪白滚圆的丸子,被一双来自黑暗里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背后直冒冷汗,无法逃离,就好像自己变成了某种体型巨大的猛兽爪下的小动物一样,弱小无助,只能徒劳地挣扎,却永远逃离不开—— 哐啷。 一声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和平无事的夜晚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菲奥娜就住在这家花店的后面。前面是二十五平米的花店本体,后面就是生活区,有厨房和洗手间,卧室和储物室,两小两大四个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这家花店一起艰难地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苟延残喘。刚刚那一声响动很明显是来自外面花店防盗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而这声音对蝙蝠侠来说毫不陌生,毕竟在探寻犯罪分子的老巢,没有钥匙又时间紧迫只能硬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这声音出现在这里,只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有人入室行窃;第二,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只学到了一睡就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的良好心态;根本就没学到那种枕戈待旦的警惕感和危机意识。 别说布鲁斯不努力!他都把自己重达十五磅的体重压在菲奥娜胸口上,试图把她憋醒了! 然而真的没有什么用。菲奥娜依然睡得那叫一个死。 布鲁斯还是不能坐视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干掉,毕竟如果达米安第二天真的去哥谭动物园,试图从里面的狮子这个物种里找出自己的话,那他想回去,怕是还要靠菲奥娜的帮忙,所以菲奥娜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因此他跳下了床,努力跃起离地十厘米之后终于搞开了卧室的门,而此时外面那个入室行窃的人也已经撬开了花店的钱柜,正在一把把地往兜里赛钱。布鲁斯趁着夜色,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挪近,很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偷终于装够了钱。结果这里实在太黑了,做贼心虚的他也没敢点灯,正摸着黑往里走,想试试能不能带走点更值钱的东西呢,就被脚下的大肥橘给绊了个头晕眼花嘴啃泥,好像连门牙都磕掉了,火辣辣的疼。 何等英勇无畏的橘猫,就是有点肥。不过不打紧,蝙蝠侠变成什么,都照样英勇无畏! 而这一下经过布鲁斯的精确计算之后,正好让小偷在噼里啪啦乱撞一气之后,他的头能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个正着,因此连丁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倒霉催的小偷就晕过去了。 橘猫布鲁斯舔了舔爪子,深藏功与名。 次日早晨,一出房间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的菲奥娜:“……” 她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来检查现在还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小偷的死活,发现此人还留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于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等到哥谭警方来把人带走的时候,那个小偷还在絮絮念叨: “……狗日的橘猫。” 菲奥娜:这么说来,这人不是被她的诅咒给咒到的,而是被橘猫给绊倒的?这里的槽点真的太多了,多到连她都不想吐槽的地步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先和自家大橘一起庆祝劫后余生的好,还是再次确认一下橘猫的体重,免得这么胖的猫以后肾衰竭和三高的好。最后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一边给橘猫做猫饭,一边在网上发帖子求助专业人士给点建议: 【我家橘猫和我一起搬来新城市,结果不到一年它就体重翻倍了,怎么办?】 结果她发帖子之前没看清楚板块,等到她发现自己把询问橘猫长势的帖子发到了超级英雄讨论区之后,这个原本画风相当正经的求助帖下面已经有一大片嘻嘻哈哈的人了: 1L:LZ你走错区了,这里是超英讨论聚集地,你应该去隔壁的宠物区。 2L:LZ我帮你申删了,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不过你家橘猫这个长势真的,嗯,太喜人了吧…… 3L:容我吐槽一句,这不是橘猫,是橘猪吧。胖成这个样子真的不太好,会肾衰竭的,LZ,记得天天带它下去遛弯,生命在于运动啊。 4L: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胖的橘猫吗?感觉大橘发福似乎都要成了这个物种的宿命了。 5L:楼上为什么都在这么认真地帮LZ解答啊!这里是超级英雄讨论区好吗?来来来让我们做点符合这个分区气氛的事情,在此贴被删之前我们李涛一下,哪位超英和橘猫最像! 这下倒好,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道是粉是黑还是黑装粉粉装黑的人们顿时闻风而来,在这个求助帖的下面五分钟之内就撕成了好一片腥风血雨: 6L:投闪电侠没错的!你看他天天都在吃东西,难道不像橘猫吗? 【附图1,橘猫挖掘机式吃饭.GIF 】 【附图2,闪电侠清空的整整半打披萨盒,手里还有第七个】 7L:??讲道理,橘猫那是什么体型,闪电侠是什么体型?!当我们中心城闪电侠后援团没人吗?!实名抗议!他最多就是萌萌的小仓鼠好吧,怎么可能会胖成橘猪?! 8L:激情提名瓦坎达国王,对没错说的就是你,黑猫——对不起,黑豹,除了颜色不对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猫咪和豹子都是一码事嘛,你们听过豹子的叫声吗哈哈哈哈哈喵喵喵的简直就是大猫嘛! 【附豹子的叫声音频】 菲奥娜觉得没人提名蝙蝠侠真不对劲啊,明明那个作战服上的蝙蝠标志和猫耳朵十分神似,超萌的,而且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对这个都市传说也不是特别畏惧,再加上昨天刚被普及了一通他的英勇事迹,现在正处在某种微妙的小女生特有的崇拜心理里呢,于是她边愉快地烹饪猫饭边刷着论坛,还亲自上阵回复: 楼主:我投蝙蝠侠一票,看他的耳朵,猫耳朵,尖尖的,除了颜色对不上之外完全符合! 【系统提示,您的帖子已被删除,现在正在转回首页。】 ——Batman is watching YOU! 这个系统提示真是太及时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菲奥娜提及“蝙蝠侠”这个哥谭传说的时候来了,就让菲奥娜很是怀疑她的言论是不是被监控了,毕竟生活在刺客联盟那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是能学到点东西的。 她的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立刻下线关机拔电源,让留守蝙蝠洞,突发奇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活泼奔放”的红罗宾扑了个空: 至于这么害怕吗?! 而就在此时,之前被菲奥娜帮助过的那名女性进门了。她的姓氏是格林,一个很大众很普通的美国姓氏,也有着和这个姓氏匹配的大众脸,以及平凡的、毫无波澜的人生,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成为各种事情主角的样子。自从被菲奥娜帮了一把之后,格林女士就格外照顾她的生意,隔几天就会来她的店里买点花回去,带给自己的女儿,不过今天,她明显不是为了只照顾菲奥娜的生意来的。 和前几次见面的时候不同,格林女士眼下的状态集合了焦虑、憔悴和绝望于一体,她双眼通红、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最微末的线索地问道: “菲奥娜,你昨天有没有看到我女儿?她说要和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可是她的朋友们说根本就没见过她,在去往游乐场的路上她就失踪了。” “没有。”菲奥娜摇摇头:“但是我会留意的。” ——这已经是这个月、这片地区的第五起少年少女失踪案件了,而现在还处在二月上旬呢。 因为怀着心事,所以菲奥娜的猫饭没有控制好火候,差点就把它煮成了全熟,不过幸好还在猫咪可以食用的范围之内。她把盘子往橘猫布鲁斯的面前推了推,叹了口气,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典雅的忧郁感也就更加浓重了,只听她自言自语道: “格林女士的女儿不见了……这都什么世道啊,受欺负的永远是普通人。” 布鲁斯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停止了摆动。 他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可是迄今为止,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一瞬间他觉得,如果他再年轻几岁,不用太多,就变成他还在西藏密宗的那个年纪的话,凭着满腔的热血正义和涉世未深,一定能跟此时陷入了苦恼思绪中的菲奥娜产生某种共鸣。 “哎,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听不懂。”今天的猫饭原料是牛肉、鸡肉,青口贝、鸡蛋和鲐鱼,因为这个配方下的碳酸钙略有不足,因此菲奥娜又用天平称了点碳酸钙粉拌进去,推到了橘猫·生无可恋不想吃饭·布鲁斯的面前: “吃吧。” 布鲁斯看着面前这盘肉和海鲜的混合物,长久地沉默起来了。 理论上来说这盘猫饭真没什么问题。青口贝和鲐鱼能让猫咪摄入足够的牛磺酸,称量精确的碳酸钙粉也可以弥补配方的不足,比单吃猫粮要健康的很。 但是看看那里面放量毫不吝啬的牛肉和鲐鱼吧。橘猫就算只是猫,也是能分辨得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和人一样,遇上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会可劲吃,因此这猫为什么长这么胖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不过这盘东西对布鲁斯毫无吸引力,毕竟他身为人类的时候那叫一个挑剔,因此这盘对橘猫来说色香味俱佳的猫饭,在他的眼里不过一堆混合物,因此他也只是勉强着自己吃了一大半,便恹恹地住了口,毕竟未能一跃而起反而差点从柜台的一边滚到另一边已经是他决定永远深埋心底的一段黑历史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发出来自灵魂的怒吼: 他可算是知道这猫是怎么胖起来的了,就是这么被一点点生生喂胖的。跟哥谭风水没有任何关系,哥谭不背这个锅! 7.橘猫超风骚 当晚,白天没能在动物园的狮子区里找到布鲁斯的达米安杀气腾腾地挥着刀杀了过来,摆出了一副“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样我就让你身首分家”的架势,菲奥娜见怪不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事先警告你达米安,你要是敢打碎我这里的丁点儿东西,就别想再见到我的猫一眼。” 达米安:Tt,幼稚,他是那种为了一只猫就向别人低头的小鬼吗? ……好像还真是。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好跑,努力跑,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不会随便打碎你的东西的。所以你的猫呢?” 菲奥娜:“今天跑了新买的滚轮,开心地睡着了。好了直说吧,你又来干什么?没找到蝙蝠侠吗?”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来达米安就火大:“你不是在骗人吧别列科瓦,我们把狮子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表现异常的狮子!你是不是出错了?” “我不可能出错的。”菲奥娜立刻为自己的名誉据理力争: “讲道理,达米安,这么多年来我在通灵这件事上出过一点纰漏吗?” 达米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没有。” 就是基于此,他和菲奥娜的关系才没有变得特别糟糕,毕竟刺客们尊重强者,就算菲奥娜弱得不像话——恕达米安直言他一个就能打十个菲奥娜这样的还不带流汗的——但是她在别的地方展现出来的过人天赋却足以让人动容。 要是说刺客联盟都是物攻系的高手,那她就是法师系的好苗子。就算在刺客联盟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没能接受到任何正规训练,在她正在行走的这条素来备受歧视的路上没有任何引路人,菲奥娜的能力也在蓬勃地发展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么如果她的实力真的有这么强的话,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菲奥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猛地缩紧,不由自主地想转过头去看她的橘猫: 橘黄色,气势惊人,猫科动物,毛发蓬松…… 会不会是…… 而就在这时,达米安的通讯器响了。他立刻侧过身去接起了内置耳机,迪克饱含惊喜的声音便在那边响了起来: “小D,回来吧!B他醒了!” 达米安应了一声之后挂断通讯,朝着菲奥娜一点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告辞。”随即便踩着菲奥娜白天刚擦过的窗台用绳枪一跃而走,轻盈得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似的,真对得起他那身罗宾的衣服。 菲奥娜缓缓吐出一口气,有种隐约的、自己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的感觉,却又说不出那微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带来的。她的橘猫此时已经醒了,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随即把肚子翻了过来,毫不设防地朝上,摆了个四仰八叉、随意生长的睡姿,继续沉入梦乡里了。 此时的蝙蝠洞里,布鲁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等着他给一个解释的罗宾们,还有另一边等待着他的指示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发现就算冷静睿智如他,也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还吃了猫饭跑了滚轮,这简直要让黑暗骑士的尊严和颜面当场扫地,最后他还是言简意赅地说: “我和某种动物的意识连通了,似乎在它的身体里进入睡眠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回来。” “真的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你变成了一只有人类意识的狮子?”迪克问道:“那我们今天去哥谭动物园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找到你?”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决定不和自家这一家子出色的侦探周旋了,趁着达米安还没回来,实话实说的话没准还能在自己的三个养子兼前任现任助手的面前留点面子: “事实上我变成了那家花店里的猫。” 全蝙蝠洞当场沉默三秒。 迪克和提姆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憋笑,可是杰森就不一样了,他把那个酷似红桶的东西往头上一盖,随即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真是欲盖弥彰,是个人都知道他在头罩底下无声地狂笑: 真是仗着自己有个桶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啊杰森·陶德! 结果就在这时,达米安回来了,更赶巧的是他一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要不是他经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左脚绊右脚骨碌碌滚下台阶,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值得乐观的迹象。 听到了蝙蝠侠到底变成了个啥玩意儿·自己甚至差点就伸手过去挠他下巴·动物爱好者达米安,和差点被自己亲儿子给当成猫抱起来·真实体重两百多磅也算是人中豪杰猫中大橘·蝙蝠侠布鲁斯面面相觑,空气里蔓延开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晚没有一个人能睡好,不过菲奥娜睡不好的原因和那一家子蝙蝠失眠的原因截然不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之后,终于赤着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花店里面。 此时花店已经完全停止营业了,一点光也没有,菲奥娜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看清楚室内东西的大概轮廓。但是和大部分会对黑暗产生天生恐惧的人不同,黑暗却给了她额外的安全感,而且她还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因此黑暗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阻碍。 她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上了六道锁的保险箱,开到最后一道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的证书都被封掉了,还管这档子闲事干什么。” 这个证书封存是她目前为止得以拥有平静生活的唯一保障。举个例子,在你一只脚踏入里世界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成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对你额外宽容一次,允许你有反悔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未成年人反悔了,将自己和里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并且割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的话,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这个反悔了的人,所以塔利亚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她离开刺客联盟,因为铁则不可破坏。 ——可是如果菲奥娜主动解禁的话,那就约等于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开启了地狱之门,眼下她所拥有的一切,平静的生活,小小的却温馨的花店,可观的遗产,甚至连那只十五磅的橘猫,就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做好最坏打算的话,她可能就要一直这样流亡下去,毕竟想要她命的,除了来自恋童癖政客一方的人员,还有连她的生母、连刺客联盟首领的亲生女儿都要讳莫如深的某种力量。 这就是她犹豫的原因,毕竟比起那些英勇无畏、金光闪闪的英雄故事来,她只是个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百分百了解、更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导的小姑娘。 说句大实话,谁不怕死?谁不贪慕和平和安全?谁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不熟的人献出生命,仅仅为了一个虚妄的“正义”?连英雄都不会百战百胜,因而能力尚浅的人们便更要顾虑重重。 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双腿都麻了、两手因为供血不足而发冷才站起了身,把那个只留了最后一道锁的保险箱推进了柜子里。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看来昨晚的没睡够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后遗症,而就在这时,花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走进来的一大一小赫然便是—— “早上好达米安。”菲奥娜看都不用看也能感应到来者之一是谁,于是睡眼惺忪地努力把自己从柜台上拔起来,拉开帘子探出头:“猫在窝里花在瓶里,请自便,撸猫的话记得多给点小费,今天中午我想奢侈一次,在巨无霸汉堡里再加一层牛肉。” 说完她对另一位正端详着她的顾客略一点头致意,就又一头栽了下去闭目养神,还不忘拉上帘子。对没错,为了不失礼于顾客,她甚至在柜台上拉了一圈布帘,这样她补眠的状态就不会被顾客看见了。 【讲究,真是讲究.JPG】 迪克·格雷森,连续数月蝉联布鲁德海文警署“最受欢迎的警官”头号宝座的人,和第一次来这家店的布鲁斯·韦恩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姑娘是不是对美丑没有任何概念啊。 当花店主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就算来的两人都是推理能力和情报收集能力顶顶强的侦探,也没法从这里再得到什么多余的情报。等到达米安抱着束花来柜台付钱的时候,才把菲奥娜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菲奥娜迷迷糊糊地跟达米安告别的时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莫名的预感促使着她伸出手去拉住达米安,看在这么多年来同甘共苦互相甩锅——不不不互相扶持——还有那足以让她吃三顿的超豪华超奢侈巨无霸加肉加芝士的小费份上,给了达米安一个友情提示: “小心身边人,他会让你栽个大跟头的。” 达米安深知菲奥娜的“预言”和语焉不详、神神叨叨的部分灵媒不一样,她的所见和预感都十分明确且清晰,指向性也不容错认,比如此刻她说的“身边人”,就指的是迪克,她说的大跟头,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嘴啃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当晚夜巡的时候,达米安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和迪克扮成的蝙蝠侠在空中用绳枪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迪克问道: “小D,你们这算不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年轻真好啊——” 达米安被这句话吓得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个嘴啃泥,就连知道蝙蝠侠曾经变成过橘猫都没让他这么震惊过: 去他妈的青梅竹马!去他妈的别列科瓦!他再信一次菲奥娜·别列科瓦的这种似是而非、无比精准却又总是能微妙地气死个人的预言,他就是个棒槌,还是超级实心的那种! 8.跟着你的心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用请师傅。因此当布鲁斯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在一个晚上出现在了橘猫身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惊慌: 首先,罗宾们已经知道他将要去往哪里了,因此就算他没有办法通过电子设备和蝙蝠洞取得联系,他们也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蝙蝠侠;其次,为了应对他的意识会和橘猫连通的这件怪事,黑暗正义联盟的创始人之一扎塔娜已经在赶回地球的路上了,不日即将抵达,毕竟他是蝙蝠侠,有一整座哥谭市要守护,而且身为正义联盟的顾问也不能常常以“变成猫了”这种理由缺席会议;第三,迪克已经接过了蝙蝠侠的披风,在他最近状况频出的时候代理蝙蝠侠,至少他可以省点心;最后,面前的这个妙鲜包真香。 ——当然是对于猫咪而言。 正当他一头扎进饭盆里,津津有味地啃着妙鲜包的时候,菲奥娜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她边拆包装边兴冲冲地对橘猫布鲁斯说: “大橘,我给你买了个猫爬架,店家信誓旦旦地说它能承受得住你的体重!等我给你装起来,你就可以天天爬上爬下锻炼身体啦,开心吗?” 布鲁斯:不开心。但是还是要装作开心。这个负心的世界。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规律,当他来到橘猫身体里的时候,只要吃饱了睡足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当他身为人类的时候,到底要满足怎样的条件才能变成猫就不得而知了,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变猫的时间都是在晚上,而且完全随机。 这就让蝙蝠侠很焦虑了,毕竟一个能在自己家里和养子家里装监控摄像头、恨不得把所有的情报都了解个透彻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随机”这种东西出现的。因此次日他一变回了人,就以布鲁西宝贝的身份去菲奥娜的店里踩了点。 当他白天去到菲奥娜店里的时候,菲奥娜正在整理花束。说句大实话,把花店开在哥谭可真是个下下策,毕竟在这座充斥着暴力、犯罪和混乱的城市里,能有闲心买花并欣赏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所以当一家门口挂着精致的雕花铜牌、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或艳丽或淡雅的花束、幽幽的香气从店铺里传出来的花店出现的时候,带给他人内心的正面情绪反而会多起来,会让人有种“这里还没那么糟”的苦中作乐式的希望。 如果不用物理意义上的盈利来衡量这家花店的价值,而是从精神意义上的振奋和帮扶来看的话,把花店开在这里又是极为有利的。对一个需要他人的振奋和感激、需要自身的善行来提升通灵能力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菲奥娜还在埋首于红玫瑰和满天星之间呢,就听见风铃一声响,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再度袭来了。她一抬头,就看见布鲁斯站在那里,对她露出个相当公式化、却又因为他那张脸给予的加成而格外动人的笑容来: “还记得我吗,小姐?” “记得,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呢,拜先生的开门红所赐,最近生意相当好。”菲奥娜对他笑了笑: “请问韦恩先生需要买点什么?” 她这几天补蝙蝠侠的相关新闻资料的时候自然顺便也难以避免地看到了许多关于这人的新闻。和蝙蝠侠常年占据阿卡姆相关新闻第一行还有经常出现在警情报道上的情况不一样,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就镀过金,又在脂粉堆里打了不止一个滚,凡是他的名字出现的地方,必然有豪车美人相伴,哪怕用方块铅字印刷出来,都要带着一股靡靡的风。 但是菲奥娜却总是觉得有哪里很是违和,但是她现在能力尚浅,光用灵摆和水晶球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隐隐约约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个人绝对不像杂志、新闻和八卦留言中的那个样子。 而且就算菲奥娜记住了他的脸,也没啥别的反应。她是真的对美丑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爱憎概念,因为她用来观察世界的,除了字面意义上的“眼”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加微妙的“眼外之眼”。通常情况下她依赖后者的时候多一点,毕竟眼睛也是感官的一种,而感官是可能会欺骗人的,很多犯罪分子平常不也打扮得像个好人吗?因此眼外之眼在这时候就很有必要了。 换而言之,就是她能分得出谁长成什么样子,也能记得住谁是谁,也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英俊美丽——从昨天陪着达米安来买花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这个二度踏入她花店的、年长一些的男人,都算得上英俊帅气、倜傥不凡,可是她就是不在意,毕竟她看到的是更加深层一点的东西。 之前布鲁斯来买花的时候她正忙着对付猫呢,抓猫的时候可不需要这些玄妙的神秘学,能抓到就行,因此她也就没用眼外之眼来观察这人。不过今天,在某种微妙的感觉的推波助澜下,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了,但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可不是“我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穿错了左右脚拖鞋”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天啦我今天早晨一起来发现我变性了”的那种晴天霹雳: 这是个好人。 还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掌控欲极为强烈、又有着绝对正义感的人。 菲奥娜真想把山羊头骨和镜子拉过来,点起蜡烛再好好看看,毕竟货不对板有时候带来的不知是尴尬,还有惊吓。 眼下她这一问可把布鲁斯给问住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哥谭宝贝虽然擅长调情和约会,但是对待她的时候绝不能像对待名媛超模们一样约出去——否则下一秒他的花边新闻上就要多一条取向异常了;又不能从送东西开始,毕竟两人真的不熟,以往种种无往不利的追求女性的方法在她这里竟然全都吃了瘪。 他目光四下一扫,便在凌乱的书本和广告宣发册还有外卖单下看见了菲奥娜随手压在下面的某样东西: 一副塔罗牌。 他决定从这里开启话题,毕竟通灵师对此肯定有所了解,按常理来说,当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如果一方对此了解颇少,而另一方了解很深,那么后者就会主动占据谈话的主动地位,不知不觉中就会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这里还有占卜业务吗?” “是的,可是恕我直言,您并不需要这个。”菲奥娜终于整理好了手上花束的造型,把这捧鲜红的花放在了身前的造型台上,甜美馥郁的玫瑰香味便幽幽地传了出来。 市面上售卖的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和玫瑰的杂交品种,毕竟玫瑰虽然好吃好看又香,但是花瓣细碎,美观程度也随之大打折扣,而且还极易招虫,因此现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玫瑰都是经过杂交之后的改良品种。经改良之后,虽然玫瑰特有的那种甜香打了折扣,可是花瓣便可以变得更大,兼具了清香和美观的杂交品种便更受欢迎了,也只有这家古怪的花店里才会摆上卖相不好的纯种玫瑰。 她隔着那束玫瑰抬起眼。当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又熨帖地看着人的时候,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就算是戒心十足的蝙蝠侠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塔罗只是一种工具,并不能给出任何帮助,很多情况下都是心怀疑虑的人使用的。我们用它来除去心中的疑虑,为未来指明方向,但是即使有了它的帮助,大部分情况下人们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困境的。” “可是你心中无挂碍,无疑虑,无恐怖,根本就不需要指路明灯——因为你自己就是明灯。” “你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心怀光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布鲁斯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被无数八卦时报赞誉过“吐露爱语像念诵诗歌一样优美的、蔷薇色的嘴唇”眼下就像是被加强版的强力黏合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愣是让菲奥娜把他给从里到外地夸了个遍,还差点就当场把他花花公子的伪装外衣给扒下来了,真是险之又险。 她伸出手去,将手隔空按在了布鲁斯胸口的位置,保持在了一个相当拘礼、不过分亲密的距离上: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个真诚的祝福吧。” 布鲁斯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你要祝祷什么呢,小姐,以你的银手保护我的灵魂么?” 他压低声音的时候,那股来自骨子里的压抑、挣扎和强力的自我约束便明显地能够被感觉到了,对菲奥娜这样感觉灵敏的人来说尤为明显,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在布鲁西宝贝的身边简直喘不过气来”是什么感受,然而和那些名媛淑女们的感受却是完全两码事。 “你永远不会遭遇这种困境的,先生。”菲奥娜深吸了口气,将手落在了他的胸口,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可是一瞬间布鲁斯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双手上温暖的、却又莫名炙热的温度: “愿你自始至终,都能够像今天这样跟随着自己的心走,胸怀正义,一往无前。” ——当晚布鲁斯在韦恩庄园的晚饭期间,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在黑猫阿尔弗雷德的饭盆前停下脚步,并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一头扎进去。 ——别说,还真是某种现实意义上的跟着心走,一往无前。 9.橘猫和夜翼 在布鲁斯第N次从橘猫变回去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扎塔娜之前见过这种情况,因此知道怎么处理,只要她本人一到场便能迎刃而解,坏消息是他们的飞船卡在了半路,因此要比原来预计的抵达时间稍晚几个星期。 最后扎塔娜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漏了声笑出来:“噗。” 布鲁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没有办法从菲奥娜那里得到任何情报,只得到了个祝福在先,黑暗联盟的队友卡在路上顺便看戏在后,还有个天天都想去别人店里撸猫的现任罗宾,布鲁斯愁得都想主动去当橘猫了。因此他做了个决定: 去把橘猫抱回蝙蝠洞。 对于一个蝙蝠侠这样的控制狂来说,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觉,而且如果能把这只猫养在蝙蝠洞里的话,不仅可以确保他在变猫期间的人身安全,还可以让达米安学会怎样和别人相处,不要天天只给动物好脸色看。 对此某知名不具的匿名大蓝鸟表示十分赞同:“不知道怎么搞的,小D最近见了我一直黑脸,哎,头疼。” 达米安: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格雷森! ——总之计划是拟定好了,结果在执行起来的第一部分就遇到了非同寻常的阻碍:菲奥娜死活不要跟她的猫分开。 “这只猫跟了我好多年了。”菲奥娜警惕得就像只炸了毛的俄罗斯长毛猫一样挡在她的大橘猫面前,和布鲁斯对峙着一步不让: “我当年捡到它的时候就发誓过要保护它,要和它一直在一起,直到它的生命走到尽头,死神把它从我这里夺走,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别的理由让我们分开!” 布鲁斯:……这个不分物种的至死不渝宣言真有刺客联盟的风采。 这就是此刻迪克和达米安趴在花店屋顶上的原因。眼下又是一个布鲁斯变成橘猫的夜晚。然而和以往的他们被动等待不同,这次他们选择了主动出击,在和平交涉抱走橘猫失败之后,他们不得已选择了第二条路: 偷猫。 这么干趴着挺无聊的,因此趁着菲奥娜系上围裙,抱着橘猫去储藏室挑选猫饭原材料的时候,迪克开始没话找话了:“小D,你说她会记得她说的每句话吗?” 达米安:“不知道,你说哪句?” “就血缘关系那句。”迪克忧心忡忡:“她都知道这么多了,你说她会不会推理出来B的真实身份?” “哦放心吧。”达米安立刻放心了,他诚恳地、努力不带任何讽刺意味地客观评价: “她没那个脑子。” 迪克:等下我真的糊涂了,你们这算关系好还是不好…… 此时菲奥娜终于进了厨房,迪克和达米安也要开始行动了。就像他们计划过的那样,在菲奥娜还在厨房里做猫饭的时候,夜翼悄无声息又迅捷地撬开了天窗,向着橘猫布鲁斯垂下一根绳索——还是特制的、能承受的住橘猫体重的那种,末端带着能够固定橘猫的皮套。眼看着橘猫积极地把自己塞进了绳索末端拴着的固定皮套里,达米安立刻就开始催促了: “快走。” 结果夜翼把猫提上来,提到一半就发现出问题了: “等下等下,快不了!角度不对,要卡在天窗里了!” 这个天窗本来就设计得很小,毕竟这可是在哥谭,如果设计太大的天窗的话,很难保证会不会半夜有人从天而降要人小命,与其说这是个天窗,倒不如说这是个开得大了点的通气口。这样既能保证屋内人的安全,又能让采光和通风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结果这只十五磅的橘猫,好巧不巧地就卡在了狭窄的、小小的通气口里。 “再不走就要被她发现了。”达米安拼命压低声音:“我可不想以后一直被她糗!” 迪克有点不信,毕竟他们都是接受过蝙蝠侠的训练的人了,而且达米安也亲口承认过,刺客联盟的本事菲奥娜只学到了个皮毛,别说发现他们了,估计就连全家除了布鲁斯之外最重的杰森·陶德站在她的屋顶上,她都感觉不出什么来。 而且最有说服力的就在这里:他们都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了,要是菲奥娜有这个能力的话,早就该发现他们了,为什么还没出来制止他们呢?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绝大部分的通灵师,毕竟时灵时不灵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而且很影响可信度和名誉,但是对菲奥娜来说,她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当她没有感知到的时候,就肯定是在聚精会神地忙别的事情,比如此刻她正在烹饪猫饭;一旦她做完这件事了…… 眼看着猫饭马上就要烹饪完成了,达米安催促了迪克最后一遍:“放下猫,我们走,来日方长!” “很快就好了,差一点……”迪克努力把肥墩墩的橘猫从通气口抱出来:“你先走。” 达米安也不客气也不等他了,把兜帽往头上一扣,立刻身轻如燕地扯着绳枪荡去了另一边,留下一句话给迪克:“她感觉灵着呢。” 迪克还没切实体会到这个“感觉灵”到底是有多灵,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一把不锈钢的汤勺从天窗里飞了出来,那去势迅猛得相当了得,一看就是刺客联盟出身的,同时伴随着汤勺出来的,还有菲奥娜的一声发自肺腑、震撼灵魂的大喊: “堂堂夜翼——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竟然大半夜来偷我的猫!!!!” 10.白水晶灵摆 迪克从小就住在哥谭,更别说后来跟随布鲁斯做了义警,穿着罗宾服穿巷过市的这些年里,已经把这座城市给摸透了,他对哥谭的了解程度就算没有布鲁斯那么深,也算的上轻车熟路。可以说几乎这里的每一条近道他都知道,每一个看起来像是出路的死胡同他都烂熟于心,他知道在深夜的哪个时间段哪里的犯罪率最高,知道从这条街到那边都是谁的地盘。 在他的计划里,只要稍加利用这些地形,轻轻松松就能甩掉这个才来这里不到一年的小姑娘,更别说她的体力和耐力跟他这个成年男人相比是多么不堪一击了—— 然而在你追我逃抢猫的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不管迪克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在他以为都要摆脱开菲奥娜的时候,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看见她的身影。这里的楼房高度很不统一,部分地区还在开发途中,因此能摩天大厦和低矮的平房比邻作伴,高级写字楼的旁边可能就是一整排快餐店这样的场景相当常见,对主要用钩枪来移动的他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就算不用钩枪在空中荡来荡去,光用跑的方法的话,久经锻炼的他腿上速度也相当快,再加上对这里道路的熟稔,理论上来说他完全能甩开菲奥娜的。 ——理论上。 菲奥娜根本就不用眼睛去追人踪迹,更不用正眼看路,判断迪克接下来的去向,这就让他学到的那些反追踪技巧一大半都失去了效用。她只需要走到一个地方,将右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白水晶灵摆轻轻垂下来,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眼睛注视轻轻晃动的灵摆数秒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向着某个方向直线狂奔而去,而那个方向往往正是迪克的前进方向,不管他兜多少圈子迂回多少次,最后他就像是晕头转向的鸟儿一样,总是要向着猎人在的那个方向过去。 分毫不差,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从达米安的视角来看的话,就准确得更诡异了:明明迪克是在往东边走,但是菲奥娜在他站立过的地方用灵摆一测,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去,三分钟后,她还真的能在西北方向的拐角那里和迪克撞个正着。 迪克一开始还试图通过迂回行走的方式来甩掉她的,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因为他会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迂回打转,菲奥娜总是能精确地守在他前进方向不远的地方,他越迂回,花费的时间越长,就让菲奥娜找到他的时候离他越近。 那还迂回个球啊,直接比谁腿长谁肺活量大谁跑得掉总可以了吧! 这种寻找路径的方式在神秘学上被称为灵摆寻物的进阶变化使用,而灵摆寻物则是被大家都公认的好使的办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和意念来说,还是能和科学结合,用磁场一说进行解释的灵摆寻物更受大众欢迎。 但是受欢迎归受欢迎,好使归好使,能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还精准无比、次次不差地找到要找的人的话,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心目中的磁场的理论,进入了一个更为神奇的领域了: 通灵。 其实菲奥娜从来都坚持使用白水晶灵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虽然她没有老师带她入门,但是刺客联盟不禁网,网络上还是能找得到部分同行的,不过所属流派五花八门,擅长领域千奇百怪,水平能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的白水晶灵摆提出过委婉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人建议她换成紫水晶,圣彼得堡那边的女巫则敲锣打鼓倾情安利黑水晶,要不是刺客联盟不通快递,估计来自俄罗斯的黑水晶灵摆都寄过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开嘲讽笑话她: “这是入门学童级别的通灵者才会用的东西吧?” 一般来说每种水晶都有着相对应的功能,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粉水晶,除了招桃花这个向来很受小女生们喜爱的功能之外,还对应人的心轮,有助于改善心肺功能;绿幽灵有助于招财,茶晶可以强化海底轮,有稳定情绪的作用;紫水晶则对应顶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提升精神方面的能力和进一步开发潜能,增加记忆力,因此对大部分人——尤其是通灵者来说,他们只会在新手上路的时候选用白水晶灵摆,一旦入了门,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各种灵摆,尤其是萨满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简直要堆成山那么高,白水晶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用了。 毕竟和那些五花八门的灵摆来说,白水晶的功能是真真简单得要死:平复心绪,集中精神,净化心灵。根本就是高玩氪金玩家和白板新手玩家之间的区别。 然而此刻,在犯罪之都、混乱之城的黑夜里,这个白水晶的灵摆一次又一次地在它主人的手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使用,成功地为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正名。可惜见证着这一幕的,只有一个抱着猫四下逃窜而且越来越心惊胆战的夜翼,还有另一边低调地隐蔽了自己所有身形,差点就当场嗑瓜子看戏的达米安。 达米安:该,我告诉过你她感觉特别灵的。 最后迪克还是凭着多年来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经验和身手艰难地甩开了菲奥娜,他用自己女朋友的数量作证,甩开她可比甩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犯罪分子难多了,至少犯罪分子绝对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地预测到你的道路。虽然跑的没你快,可是架不住她算得准啊,等你好不容易跑过去,就能在那里看见守候已久的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超现实角度的吓人了。 在一旁的楼顶上沉默围观了全过程的达米安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菲奥娜跑得那么快、又感觉那么准过,看来是真的为了猫豁出去了。 结果达米安还在和夜翼一起坐蝙蝠车回去的路上呢,来自菲奥娜的私人通讯请求就在达米安的手机上响了起来。达米安看着这个通讯请求,直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最后还是接起来了,毕竟他们刚把菲奥娜的猫偷走,总得给个安慰吧: “喂,别列科瓦?” “达米安,我总觉得那个偷猫贼跟你有关系。”菲奥娜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别的我不问,请告诉我,我的猫还有被主动送回来的希望吗?” 大好青年夜翼有口苦难言,一个英俊年轻活泼风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警官,就这样在人家小姑娘嘴里变成了“偷猫贼”,而且想想这一声偷猫贼还真叫的不冤。 达米安:“没有,死心吧,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钱你去买只新的。” 他都做好菲奥娜当场暴走发飙的准备了,可是菲奥娜根本就没有动怒的任何迹象,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软甜美:“不了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在刺客联盟借住了这么多年,达米安就从来没见她为什么事情而认真动怒过,除了第一次见到那个恋童癖政客犯下的罪行之外,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极为乐观且随性的态度:吃什么,都可以;学什么,也都行;去哪玩,随便你,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发展不管怎么变化,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似的。 如果这种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内的话,这就让全体蝙蝠们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而这种预感在次日晚达到了顶峰。当天晚上,达米安刚从蝙蝠洞查完监控喂完蝙蝠——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出来,便冲到饭桌旁边冷静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猫不见了。” 昨晚拼死拼活才把猫抱回来,连24小时都不到的迪克:妈嗨,好气,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而这个问题也是现在又双叒叕变成了橘猫,被菲奥娜抱着在厨房转圈的布鲁斯想破脑袋也没法想通的问题: 她怎么做到的?! 蝙蝠洞防守严密,韦恩宅机关监控遍布,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之下,连罗宾想深夜翘家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这猫竟然就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看了看旁边橘猫饭盆里那个十分眼熟的妙鲜包,对没错,这个妙鲜包眼熟的要命,毕竟是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出品的: 这猫不仅从韦恩庄园从蝙蝠洞逃了出来,精准跨越数千米回到了这家花店,而且还顺走了一只黑猫阿福的妙鲜包! 这猫怕不是要成精,了不得了不得。 菲奥娜边优哉游哉哼着歌儿边咔嚓咔嚓开合剪刀,深藏功与名。 11.忒弥斯的信 对于这只橘猫竟然真的能被剪刀法找回来、还顺了点赃物回来的这件事,菲奥娜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倒不如说这只橘猫从一开始就相当鬼精。毕竟当年它出现在刺客联盟里的时候,明明达米安手上拿着吞拿鱼呢,可是它就是能目不斜视地一路直冲到全联盟最无害、最悠闲,也最能保护它的菲奥娜那里。 ——还跟在她的身边活了将近十年,愣是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对于一只橘猫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开始这只橘猫的名字叫“Little Orange”,菲奥娜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天天都带着她的小橘子在刺客联盟优哉游哉招摇过市,看上去相当和谐有爱,把天天都在接受魔鬼训练的达米安气得牙根发痒;但是自从它吃成八磅之后就变成了“Orange”,毕竟它已经对不起little这个词了;等它跟菲奥娜一起来到哥谭,体重骤增变成了十五磅之后,虽然名字还没变,但是再意会一下、再信达雅一点就是大橘。 菲奥娜一向特别宠这只猫。她从来就没接受过关于化妆和打扮自己之类的教育,毕竟她不是塔利亚的亲女儿,这些过分亲密的互动也从来乏有人教她,因此这些花费自然而然地也就省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全都花在了猫的身上,比如猫爬架,猫用滚轮,高级猫粮,各种玩具等,可以说是很宠她的大橘了。 只不过向来超宠自己的猫、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她,今天竟然耗了一大半时间对着那个藏着保险箱的柜子发呆,也没做猫饭给它,只是抓了把成品猫粮,拆了个妙鲜包而已。向来被宠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的橘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凝重的气息,也没有像它的那些为了吃到更好的罐头不惜装病的同类一样绝食,乖乖地扒完了饭,过了一会就自觉主动地上了跑轮开始锻炼身体。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已经……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遥远的极北之地、东正教的天下俄罗斯不同,美国警方通常来讲不会主动接受来自外界这些所谓的“通灵师”的帮助,这就让她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豁出去要帮助这些人,也没有能帮得上忙、能保护她的官方渠道啊! 当布鲁斯再次在橘猫的身体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俄罗斯小姑娘。他想了想,决定做一点符合橘猫猫设的行为来安慰她,于是二话不说就往她膝盖上一跳—— “我的橘!”菲奥娜被橘猫布鲁斯的这个举动给吓的够呛,一伸手就把它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轻了点?看来运动还是有成效的呀,来,我们过个秤然后遛弯去,回来吃饭。” 不想遛弯·不想过秤·这个负心的世界为何要让我天天变猫·十五磅布鲁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晚菲奥娜照着配方表,经过精确计算之后做了顿新配方的饭给她的猫,结果布鲁斯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讲真,就算他现在是只猫,用猫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判断出来这盆猫饭好吃,那也不能过分遵从动物的本能。 他可真不想再有强烈的一头扎进猫饭盆里的欲望了,尤其这种感想还会出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身上。 因此菲奥娜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你就吃了这么点?” 橘猫布鲁斯:……不能吃更多了!再吃你就又要让我上滚轮了。 菲奥娜沉思了一会去了储物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点猫薄荷。她把猫薄荷碾碎,均匀地拌进了饭里,试图哄橘猫吃饭。 猫薄荷对猫咪们来说简直是堪比强力毒/品一样的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猫咪都无法抵御猫薄荷的魅力,而从这只橘猫的身体反应上来看它也不例外,可是问题来了: 此刻在橘猫身体里的,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那个控制狂。 他连任何在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不能接受,一定要把所有人的资料和弱点都掌握在手里,在韦恩庄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监视器,就连最近组成的正义联盟里的每位队友他都有应对每人弱点的应急预案。不管白天的他披着怎样的外皮伪装自己,夜晚的黑暗骑士,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似偏执、自我克制得近乎自虐的控制狂。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屈服于橘猫进食的生理反应,尚且可以用“不能露馅”来解释,但是如果用猫薄荷这种完全唤醒动物本能的东西来诱惑他的话,那就狠狠踩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拼着露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任何东西控制的地步。 ——这就是此刻,橘猫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跟着菲奥娜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兽医诊所里窝着的原因。 已知:敢在哥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要么缺钱要么有身手要么有后台,而这个兽医他配枪;同时已知这里是午夜医生的地盘,求问这家兽医诊所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成员们砸场子的几率。 无限接近于零好吗?! 菲奥娜把十五磅的橘猫和篮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看诊台上,急得都快哭了:“医生,拜托你帮忙看一下,我的橘猫今天超不正常,它甚至不挖掘机式吃饭了,就连猫薄荷都没有办法唤起它的食欲,它这是怎么了?!” 也不能怪菲奥娜过分紧张,毕竟对家养橘猫来说,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但是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是情感上拒绝相信。就算是个随便别的啥东西,是个人带在身边带了将近十年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乖巧的、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菲奥娜的猫呢? 医生先是仔细地给猫做了一圈检查,发现这猫身体倍儿棒着呢,至少比哥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猫都要活得好,别的不说,光看看它那十五磅的体型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医生决定从猫咪的日常饮食着手,毕竟现在热爱给猫咪自制猫饭但是又做得不得要领的人太多了: “你给它喂了什么?” 菲奥娜如实相告:“今天中午喂的猫粮,晚上喂的猫饭,有去皮鸡大腿,鸡心,吞拿鱼和牛肉,拌了蛋壳粉和维生素B粉末,以前它都特别爱吃的,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串配方科学得连专业的兽医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菲奥娜,猜测道: “……别这么激动,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减肥了。” “这可是橘猫!!”菲奥娜表示难以置信:“它甚至有的时候都主动跟着我出去遛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橘猫布鲁斯:……早知道就拼死拼活也不要出去! “橘猫突然开始不吃饭,还锻炼起身体来,多半是没救了。”兽医想了想,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棒读道:“请节哀。” 菲奥娜看着生无可恋的自家橘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从那张布满橘黄色毛发的脸上看出这个情绪来,突然就红了眼眶,嘴一抿,就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嘛,很容易把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 她是典型的俄罗斯人长相,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又温柔又甜美,当泫然欲泣的表情出现在这么张年轻、无助又温柔无害的脸上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不想让她伤心。 “你的猫真的没事……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哥谭呢。”兽医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便难得地多管了一次闲事,友情提醒道:“这里和你格格不入,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可不行。”菲奥娜一听自己的猫没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便落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医生苦恼地解释道: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我就是知道,我应该来这里。” “你还不如说是上帝的旨意引导着你来的呢。”兽医哭笑不得:“真可惜,哥谭没有多少人信上帝,我们信自己。” 此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女巫协会,终于向着阿卡姆疯人院里某位臭名昭著的犯人发出了通杀令。通杀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协会里,你就要为它针对的对象未来的坟头上添一把土;但凡你是友方的、不想与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作对的女巫,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要帮一下。 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怎么用过这玩意。毕竟这些女巫都是通灵者,个个都是能够在千里之外就诅咒人的家伙,还能和死人沟通,预知未来走向,回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联通冥界,而且超级护短,因此正常人多半都不想惹到她们。 可是被通杀令针对的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在上周刚刚过去的小丑袭击蝙蝠侠事件中,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年轻女巫被无端波及,命丧异乡。她的亲人在看到她尸首的那一瞬间连震惊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残缺不全,恶意满满。 她太年轻了,才刚刚成年不久,还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接到了“哥谭游乐场近来常有人失踪”的这个委托之后便匆忙赶来,怀抱着一腔热情想施以援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短暂的一夜里,异变陡生,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圣彼得堡九大女巫——除了正在怀孕虚弱状态下的塔季扬娜·拉莉娜之外尽数倾巢而出,尘封已久的诅咒书被翻开,苍白的一双双手捧起了盛满鲜血的头骨,黑水晶、逆十字与死人蜡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乌黑的长袍在寒冷的风里翻卷,她们发誓,要为从此永远年轻的同伴讨回公道。 无能的法律不惩治恶人,义警又有着不杀人的底线,那么这个杀死恶人的、坚持一报还一报的人,就一定要有人做。 “——所以你来的可真不是个好时候。”最后兽医也不知道给这只突然就不吃饭了的橘猫开什么药好,毕竟没病的时候乱吃药很容易出问题的,只好随便开了点消食片: “赶紧走吧,最近哥谭可不安生。” 菲奥娜提着篮子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格林女士。这位失去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女子手里举着自制的寻人启事,上面有她的女儿的放大彩色照片,还有手写的个人特征,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知情者,她冒着被骚扰的危险在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并许以重金,哪怕只是提供一条真正有用的线索,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她不久之前还因为走夜路而险些被谋色害命,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哥谭警方对接二连三发生的失踪案束手无策,当他们打开蝙蝠灯试图召唤蝙蝠侠的时候,那个从来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蝙蝠侠没有来。不,不是说“蝙蝠侠”没有来,他当然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那个压迫感十足、从一开始就和哥谭警方合作的,就算他的身边跟着罗宾,戈登局长也能感觉出二者之间微妙的差异来,一时间他的心里更没有底了: 在这座充斥着犯罪、混乱、暴力和黑暗的城市里,如果连最后一道防线蝙蝠侠都要溃败让位了,还有什么能坚持到最后?还有什么能够挽救人心,还有什么能够从黑暗的彼端,对那些继续帮助的人们施以援手? ——就在当晚,格林女士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住所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转机。 她刚打开门,一份火漆封口的信就从门缝里滑落了下来。 火漆这种东西,对于追求效率和方便的现代人来说实在太华而不实了。既然给信封封口这件事,不管是用胶水、双面胶、订书机还是透明胶带都能做到,为什么还要用这么花里胡哨还费时间的方式呢? 因为火漆封口这件事,有个以上种种省时省力的方式都做不到的长处,那就是“署名”。 这封信的信纸是白色的,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烫金,而用以封口的火漆也是奶白色的,那个手写的花体名字上涂了薄薄的一层金粉,二者呼应之下,便显得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加耀眼了: 忒弥斯。 这个名字实在太眼熟了。格林女士眼含热泪、双手颤抖地撕开了信封,激动得差点没把里面的信纸一起撕成两半,毕竟当一个人到了真正绝望地步的话,不管什么方式,她都是会愿意去尝试一下的,哪怕是她向来最嗤之以鼻的“通灵”: 【格林女士,展信安。】 【近日我已听说您那不幸的遭遇,在此深表同情。虽然我年少力薄,能力尚浅,且在诸位看来,“通灵”一事颇有招摇撞骗的嫌疑,但是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愿意无偿施以援手,帮助您找到您的女儿。我在此对着正义女神的尊名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会在次日傍晚时分前来拜访您,届时如果您需要帮助,就请千万留守家中。换而言之,如果您不愿意相信的话,就请将这封信烧掉,一笑而过,在傍晚的时候不为我开门即可。】 【您的,忒弥斯】 此时菲奥娜已经把那个柜子抱出来了。她点了根蜡烛,开始耐心地焚烧最后一道锁里的蜡油,等到蜡油被融化之后,才能把钥匙插进去,如此繁琐的准备,正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反悔机会而特地设置的。 可是这些设置对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锁链伴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落地,锁眼被轻轻叩开,那张属于史上最年轻通灵者的证书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专门涂在鉴别码上的感光粉开始感应到了外界的光芒,证书里夹着的感光芯片被启动,自动连通暗网,“忒弥斯”的名号,再次沉默、安静却又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暗流汹涌的地下世界里—— 并且即将掀起无人能预料得到的狂风暴雨。 12.第 12 章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帮助格林女士了,那么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要做好。从这封信寄出去开始,菲奥娜就一直在忙里忙外收拾东西,毕竟投石问路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不是留给她发呆的。白水晶灵摆要消磁,塔罗牌需要启封,辟邪的短刀要擦一擦磨一磨,山羊头骨也要带上,还得去买面方便随身携带的新的镜子。 等她忙里忙外地办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了。布鲁斯难得地没有睡过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奇心和控制欲作祟之下让他决定留下来看着菲奥娜究竟打算干什么,如果这个通灵师的力量对哥谭弊大于利,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赶出去。毕竟他向来把哥谭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能接受一个身负异能的外来者在哥谭的地盘上生存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是看在菲奥娜无依无靠未成年的份上。 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在哥谭这个常年多云阴天的城市,似乎天黑得都要比隔壁拥有超人、简直就是明亮与热情化身的大都市要早上那么几分。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灰色云层之后,便在极遥远的西天边显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红色,空气也跟着变得粘稠潮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雾气迅速地就在空旷的街上聚起来了,将建筑物勾勒出一道道铁灰色的薄边来。 就在这样一种诡谲的、阴冷的气氛里,年少的通灵者拖着只装得满满的箱子带着橘猫,“拖家带口”地敲响了两条街开外的格林女士的家门——对没错,通灵者就是这么方便,问都不用问直接就能找到: “打扰一下,格林女士在家吗?” 几乎在她敲响门的下一秒,她话音未落,门就被刷地一下打开了,看来格林女士自从进入傍晚时分就一直在门口候着,可是在看到菲奥娜的时候,她脸上那种狂喜和希冀混杂的表情逐渐就变成了更深的愁苦和为难: “……先进来吧。” 菲奥娜细细端详了下她的面部表情,发现这种愁苦不是基于“我不信任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而是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将缀有覆面黑纱的帽子取下挂在了衣帽架上,和橘猫一起站在门廊上,彬彬有礼地躬身发问: “请问我的年龄让你为难了吗,女士?很多时候年纪和能力是不挂钩的,这点还请你放心。” 格林女士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倒不如说,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一直心怀正义,去一直管这些别人都不想管的烂摊子了吧?” “一开始我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基于安全考量,可是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因此此时才向您伸出援手。”菲奥娜解释道: “请相信我,就算我现在才来,那也来得及。” 格林女士苦笑着否决了菲奥娜的猜想:“我也不是介意这个,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菲奥娜的头发,叹息道:“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就算希望我的女儿获救,也不能冒着风险昧着良心,把你这样同为潜在受害人群体的孩子扯进来。看看,菲奥娜,你才多大一点?恐怕还没我女儿大吧。这么危险的事情……菲奥娜,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忒弥斯’是你,是个都没成年的小姑娘,我就不会寻求你的帮助了。”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揭露过的那个人……”格林女士提醒她:“还在到处找你啊?” 菲奥娜点点头:“我知道,而且在找我的可不止他一拨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士,如果让我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的话,我的良心会折磨我一辈子的。” 她竖起手指挡在嘴唇前:“只要你为我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是安全的。” 格林女士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拿出了自己女儿失踪前的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相当符合美国大众青少年审美的金发碧眼的少女,穿着围裙在厨房切菜的样子美好又单纯,让人不得不从心底夸她一句可爱。 然而正是这种美好和可爱,在哥谭反而成了让她受害的原因。 菲奥娜找了个空水杯倒满水,用它把失踪少女的照片支撑了起来,拿出蜡烛和镜子,划了根火柴,在镜子的前面点燃了那根通体漆黑的烫金十字蜡烛,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明灭跃动的烛火,细碎的明光浮沉不定: “排除一切异己和干扰……” 而就在蜡烛点燃、这句话被菲奥娜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布鲁斯的意识瞬间就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次确定了是的,没错,他回到自己身体里了。不需要以橘猫的身体保持充足的睡眠,也不需要用各种各样其他的方式进行什么稀奇古怪的灵魂召唤之类的,这是他第一次在保持了清醒的前提下,被某种完全独立于科学和现实之外的力量当成了“异己和干扰”,因而被强行从橘猫的身体里弹了出来。 而且他还有了种从未有过、却无比强烈的预感: 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回到橘猫身体里的可能了。 而那边的菲奥娜则精神一振:“……使我得以看见一切。” 从数天前就一直若有若无缠绕着她的某种微妙感终于在此刻被一扫而光,她那敏锐的感觉终于不再受这种微妙感的干扰了,却又隐隐有着失控的迹象。就好像一个人向来跑得很快,但是这几天他跑起来的时候腿上是绑着沙袋的,而此刻沙袋被突然卸了下来,他的第一感觉绝对是轻松和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此刻的菲奥娜就有这种感觉。一瞬间在镜中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比如格林女士是怎样遭受家暴,又是怎样带着女儿离婚的,这个女孩子在这座房子里留下的影像和声音,这座房子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再比如这个女孩子现在处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 各种各样的信息在一瞬间被她的那双失焦的、瞳孔放大的灰眼睛尽收眼底。 这座地下室只有一个窄窄的小窗,光线昏暗,墙角有着潮湿的痕迹。女孩子的身上穿的还是她失踪那天穿的衣服,白裙子,黑皮鞋,但是头发乱糟糟的,怕是好几天没洗澡也没梳头了,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浑身颤抖地看着某些人一步步向她逼近。 太近了,太清楚了,菲奥娜都能看得见她脸上的小雀斑,还有倒映在她瞳孔里的人影——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和一直困扰着她的死人哭喊声截然不同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说的是俄语,还带着相当浓重的圣彼得堡口音,卷舌音发得那叫一个销魂,差点让菲奥娜都没听清: “哦……原来是拉美地区大名鼎鼎的‘忒弥斯’,不久之前那件事闹得可真精彩啊,连我都听说过你,有趣。” 说实在的菲奥娜一开始的确被这人吓到了,毕竟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自己脑袋里突然出现声音的,这简直就是妄想症的前奏好吗?!不过幸好她及时稳住了,因为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那些乱七八糟她不需要的信息都被慢慢淡化掉了,使得她可以看见更多的、更直接的失踪少女的信息。 来者不是敌人,而是帮手。 她试探着开口:“呃,谢谢夸奖?”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立刻换成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这人的声音更加甜美温柔一点,而且还是标准的莫斯科音,更好懂一点了:“以十二泰坦神之一为名号的少女,你有着俄罗斯的血统,又在中东长大,为什么会来到异乡的土地上行走了?你不缺钱财,不需名利,又有死敌觊觎你的性命,为什么要自投罗网来到这里?” 还没等菲奥娜回答呢,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人更加年长,气势十足,光从表面上看的话绝对是不好相处的那种类型,她直接利落地问道:“你年纪轻轻的,就不怕死吗?” “我怕。”菲奥娜回答得斩钉截铁,要是现在有警方人员出现在她面前说一句“好了这件事已经完全解决了”她都不用听接下来的半句话就可以毫不迟疑地拔腿走人并且高声欢呼——乌拉! 可是现在这件事没有解决,而且愈演愈烈。枉死的冤魂还在她耳边哀哀哭泣,唯一没有放弃的受害者家属还站在她的身后,旁边的墙上挂着寻人的牌子,茶几上、餐桌上到处都是一摞摞的寻人启事。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黑暗的事情、无法抗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的良心最后终于战胜了对“生”的渴望,年少的通灵者在痛苦地纠结了数天之后终于还是打开了那个保险柜,铤而走险、完全豁出去地带着她的全副身家站在了这里,为这位处在绝望中的母亲寻找她那失踪的女儿: “怕死了……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要对得起我的良心。” 13.纸条和暗流 “你那是……在跟谁说话?”等到菲奥娜熄灭了蜡烛,把镜子反扣过来之后,迎上的就是格林女士惊讶的眼神和一连串连珠炮也似的发问: “你没事吧菲奥娜?你刚刚突然就自言自语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你看见我女儿了吗,她现在在哪里?你没事吧?” 菲奥娜之前也用过镜子和蜡烛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头痛欲裂。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她一不小心没有控制住自己、获取了太多信息的原因,要不是那边真实身份不明的人们出手相助,她现在的状况可能更糟糕,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头痛这么简单,但是这么复杂的事情没有办法跟普通人说得太细,毕竟他们无法了解,只能避重就轻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坏人?反正她们帮了我一把——格林女士,你的女儿在橡树街十五号的地下室里,报警吧。” 为了取信于格林女士,她简单地描绘了一下失踪少女的情况: “我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角上有淡蓝色的花朵,还有个地方打了补丁,黑皮鞋有点旧,右脚那里已经开线了。她失踪的时候梳着双马尾,用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头绳,脸上有点小雀斑,头发不是正统的金黄,离近了看的话能看见一点棕色的痕迹……是染过发对吧?” 其实以上种种人物外貌在寻人启事上都有,但是菲奥娜就是能在微妙的地方说出和那些寻人启事上不一样的东西来,比如裙角上的补丁,右脚有点开线的皮鞋,最喜欢的草莓头绳和一头染出来的金发。 很多时候,那些假灵媒们都是靠连蒙带猜获取信息的,就用这件事做例子吧,如果他们看见格林女士的家里有药的话,就会说这座房子里有人身体不好;他们看见寻人启事上失踪少女的衣着之后,就会猜测这个女孩子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看到家里沙发上地上有长头发,就会说她的女儿是长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是菲奥娜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身为“常人”、身为“外人”的她按理来说无法了解的。 格林女士对“忒弥斯”,也就是菲奥娜的笃信程度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高,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些细节佐证。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速拨通了哥谭警方的电话,结果她一开口,就遭到了那边不耐烦的叱问: “你怎么就敢担保这个灵媒说的是真的?女士,我们理解你着急的心情,但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要笃信科学。还请你稍后等待我们的官方信息吧。” “可是……”格林女士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她真想对着那边大喊这可是忒弥斯说的,好歹都能做一下参考吧,可是再一想,又无端生出几分悲凉,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反洗脑成功了,觉得警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灵媒真的能信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菲奥娜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警方一般都不会信的。来吧女士,把电话给我。” 格林女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菲奥娜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地把电话递了过去,菲奥娜接过电话之后,用一种和她那大名鼎鼎的称号完全不同的、温和端正又彬彬有礼的态度柔声问了一下: “也就是说,灵媒的任何证词都不能用来作为破案的证据吗?” “这不是废话——我是说,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得差点就要开口骂人了:“小姐,不要随便用什么半吊子的三流信息消耗警力,万一在我们为了你那个连真实性都不能确认的信息东奔西走的时候,真正的罪犯被找到了怎么办?” “嗯,您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菲奥娜表示十分赞同,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真的因为太过相信灵媒,而耽误了正常情报的分析和处理,那哥谭警方才是真的没救了。 不过眼下还真不是走正常程序的时候—— “TW3811000A,这是我的通灵师证书编号,请官方识别。” 前两个字母表示的是未成年通灵者,中间的四位数表示的是她是通过认证的第三千八百多个人,所有的含义到此为止都是正常的,但是当后面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在一起的话,这个意义便立刻不一样了: 000表示的是紧急程度优先和能够辅助正常侦破案件,A则表示的是她在曾经帮助侦破过的所有案件里的表现。等级评定为A是什么概念呢,她协助过的所有案件必须因她的直接帮助而侦破,她的能力必须在这件事中起到决定性的中坚力量,换而言之,一般是在高级保密超自然力量事件中起到过决定性作用的人,才能够获得一个A的评价。 当这个编号接入警方庞大的资料库,对应的人名也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失踪了将近整整一年的“忒弥斯”。 “忒弥斯”虽然仅仅协助过一次案件,这个案件还与灵异神怪之事完全无关,可是就那一次案件,也足以让她赢得“A”的评级了。 “我已经看到了罪犯和受害者的所在地,如果出任何意外的话,我可以担负刑事责任。”菲奥娜对着电话那边的哥谭警方再次恳求道: “橡树街十五号地下室,拜托了。”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经过一番能够让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通过电话,将双重失真的声音送到了她耳边: “收到。” 这个声音一出来,电话这边的两人就知道这是谁了。格林女士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哥谭本地人,就算被蝙蝠侠救了一次也还是无法摆脱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而菲奥娜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啦,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不合适她也没那个本事,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小迷妹真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要个签名: “那就拜托您了!” 挂断电话之后菲奥娜和格林女士面面相觑,好像都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出声打破了僵局: “——你就这么暴露了的话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赶紧离开这里?” “——你说我等一下去找他要个签名他会给我吗?!”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同时认识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有的时候某些人追起星来,是十分、相当、以及极其刚的。 “我过会试试能不能去拜托蝙蝠侠吧。”菲奥娜叹了口气:“毕竟我在这里一直安顿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搬家——请不要自责,女士。”她察言观色的功夫相当敏锐,毕竟她曾寄人篱下十多年,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格林女士道歉的念头: “我有种预感,我并不需要离开这里。” “而且就算我不因为这件事暴露身份,将来肯定也要为别的事情而暴露身份仗义相助的,毕竟我的良心还搁在这里呢。只要我还留在哥谭,只要这种事情还存在,那么对我来说,‘暴露身份’就只是一个或早或晚的问题了。” 格林女士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她们果然等到了哥谭警方护送回来的格林女士的女儿。穿着白裙子和黑皮鞋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直木呆呆的,看来是被彻底地惊吓到了,不管一旁负责心理疏导的警方人员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她恢复活力。 菲奥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递过去,同时伸手覆盖住了女孩的右手,柔声道: “嘘——别怕,姑娘,你安全了。要吃巧克力吗?抹茶夹心的。” 她的手好像自带魔力一般,那种熨帖温热的感觉从她们肌肤接触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心里。空气中隐隐有莫名的气流和缓涌动,数分钟后,那个一直就没怎么再次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的被害少女突然浑身一抖,宛如大梦初醒一样,眼睛里的光芒和神采被一点点地带了回来,与那双沉静、典雅而温柔的灰眼睛相对,像是想哭,又好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很清楚一般,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巧克力,小声道: “谢谢。” “我暂时催眠了她。”等那名唯一被找回的失踪少女睡下之后,菲奥娜对警方人员以及身为家属的格林女士解释道: “而且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如果以后不刻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她就会平稳地、没有任何心理阴影地度过下半生。” 格林女士激动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菲奥娜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那双典雅沉静的灰眼睛里碎光明灭,声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和缓,却有了某些更深层次的意味: “女士。” 格林女士激动的情绪立刻就在这种温柔沉默的注视下被强行缓解了:“……真的太感谢你了,忒弥斯,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我不要你的报答,女士。”菲奥娜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明明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再妥善不过的解决,可是她眉目间那种忧愁的情绪反而更加浓重了,最后仅仅低声简单说了一句: “她是个好孩子。” 她离开这间房子的时候,橘猫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个好觉,此刻正活蹦乱跳地用那十五磅的体重满沙发耀武扬威张牙舞爪攻城略地呢。菲奥娜抱起了她的猫,拉着满满一箱子的通灵物件,头也不回地出门,那单薄而纤细的、一头棕色长发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了。 只有菲奥娜知道她这么快离开是为了什么。她展开从橘猫身上取到的纸条,这张纸是相当普通的白纸,然而只因上面印了个蝙蝠形状的徽章,便变得不普通了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跟菲奥娜的火漆封口信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 和菲奥娜措辞工整有礼的投石问路不同,这张纸条的上面只有用打印机打印着的一句话—— “You are safe now.” 她就着昏暗的月光看清了这句话,随即笑了笑——不带任何嘲讽、感激、和百感交集之类的感情,就只是很单纯地笑了一下——便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把纸条点燃,把灰烬一股脑地全都埋进了路边的花坛里。 14.白巫术塔罗 俗话说得好,哥谭有三宝,阴雨天,蝙蝠侠,阿卡姆疯子满地跑。 可能好人有好报这个普天之下皆通行的理论向来在菲奥娜的身上不太好使。从格林家出来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暗搓搓地尾随她。虽说她可是有着丰富的被尾随经验的人,曾经怀揣猫粮单枪匹马,被橘猫锲而不舍一路从厨房尾随到储物间无数次,但是这次的感觉和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闹着玩的感觉完全不同—— 跟在她背后的不止一人,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分子。她只是被这么简单地跟着,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泛上来,渗进骨缝里,差点就让她当场在街上打起摆子。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在菲奥娜的感知里,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委婉地措辞道:“我只是个凭着一点微末的本事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别装傻,我的小宝贝们可都听见啦!”毒藤女用藤蔓把自己从房顶上送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把菲奥娜堵在了原地,她勾起鲜亮的绿色嘴唇,笑道: “你是‘忒弥斯’!” 菲奥娜反而镇定下来了,因为当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她能感知到的东西就更多了,比如现在,她从面前这人的身上就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是好奇心更重一点,便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名号:“是我。” 帕米拉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刚刚还想说‘我们可是有格调的坏人,绝对不和那些有着变态嗜好的政客同流合污’这样的话来劝你的来着……可是你为什么不害怕?” 搞得她准备好的那一整套说辞都没有用武之地了,莫名失望。 “如果你要杀我的话,早就在我出门的那一刻就动手了。”菲奥娜耸耸肩: “你不会跟着我一路又顺便保护我的,女士。” 别说,一路上还真的在暗搓搓操心菲奥娜安全、一直在腹诽“她怎么就这么没有自我防护意识”的帕米拉顿时沉默了,被人一针见血戳中心事的感觉相当微妙。 就在此时,哈莉开口了:“既然你是通灵师里顶顶有名的‘忒弥斯’,那你一定会占卜了?” 菲奥娜点点头:“我会。” 哈莉对她笑了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塔罗牌真的有那么好用吗?来嘛忒弥斯,让我来试试,如果你算的准,我保证今天就像从来没见过你一样,怎么样?当然如果你算得不准也不会有事的,我最多就请你去阿卡姆玩一圈而已!” 菲奥娜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毒藤女率先不赞成地反驳道:“你这样就过分了啊亲爱的,需要闹到这个地步吗?”剩下半句话被她死死地憋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你和小丑那个疯子越来越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她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就在这个念头从帕米拉脑子里闪过去的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菲奥娜突然抬眼看向她—— 帕米拉浑身一震。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了十数米的距离,可是帕米拉硬生生就有了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就好像她整个人都被从里到外地翻了过来,像本翻开的书一样摊在菲奥娜的面前任她阅读,在那双灰眼睛的注视下,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菲奥娜已经应了声,低下头去开始洗牌了,帕米拉犹豫了一小会才凑了过去,想看看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忒弥斯”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结果就这么一看,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帕米拉以前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对占卜相当好奇,曾经在那些占卜屋运势屋里耗费过数量可观的时间和金钱,因此对塔罗的牌面至少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菲奥娜手里的这幅塔罗牌和她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她最常见到的那些塔罗,牌面颜色丰富,牌背的图案是深蓝色为底,上面有着排列整齐的圆点点和金色星星的图案,可是菲奥娜手里这一副却是以蓝紫色的冷色调为主的,且背面的图案也不一样,是新月、满月和残月组成的月相: “你的塔罗和我知道的不一样诶。” “塔罗也是有好多流派的,我这是泛韦特的白巫术塔罗。”菲奥娜边洗牌边漫不经心地随口给这两人解释道: “毕竟韦特系的太容易撞牌了。” 结果隔行如隔山,她预想中的“哦——”这样恍然大悟的气氛并没有出现,而且空气中还弥漫开了尴尬的沉默。 这就很让人头疼了。面对着懵懵懂懂、不知道“撞牌”这件事有多糟心的毒藤女和小丑女,菲奥娜耐心地等量代换了一下,用大部分女性都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有一天你心情很好,想出门逛街,花了两小时化了全套的妆,把自己从头发丝打理到脚后跟,CPB的粉底一路涂到脖子,还穿了最新买的名牌衣服,结果你一出门,发现满大街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穿得跟你一模一样。摸着良心想一想呀,女士们,撞衫撞到这个程度你会开心吗?” 好了,这下就容易理解多了。帕米拉和哈莉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尖叫:“NOOOOO!!!!” ——这他妈谁开心得起来!!! “是吧。”菲奥娜耸了耸肩:“我也不想跟别人撞牌。” 哈莉对菲奥娜已经有了点好感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当一个尚处于不成熟年龄的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赢得一波好感的,因而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菲奥娜面前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一点:“那你能测什么呢?” “我什么都能测,什么都知道。”菲奥娜垂下眼睛将牌阵摆开,翻开第一张塔罗—— 皇后逆位。 眼见着菲奥娜沉默了,哈莉和帕米拉便一叠声地追问了起来: “这张牌象征着什么?” “这是不好的意思吗?” 这就让人感觉很难办了。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逆位都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这一张。如果菲奥娜不说实话,那就对不起她的良心,可是如果她说了实话,不仅会有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感觉,而且可能还会惹怒哈莉·奎因,简而言之,小命危矣。 “姑娘啊。”最后菲奥娜还是轻叹一声,将那张白巫术塔罗里的逆位“皇后”轻轻点在哈莉的胸口,灰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悲伤: “你眼下所托付的,不是良人。” 15.银月与爱情 她这话一说出口,就明显地感觉得到面前金发女子的气势完全变了。哈莉·奎因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双本来相当漂亮的蓝眼睛似乎都能喷出火来:“你怎么敢说他——你怎么敢这样说我的布丁先生!” “我又不是只会胡编乱造的那些假灵媒,为什么不敢说?”到了这时菲奥娜反而冷静下来了,在毒藤女拼了老命拉住小丑女,不让她用那根棒球棍敲碎菲奥娜脑壳的空当里,她不仅没有逃跑,而且还翻开了手下的第二张牌,用更大的声音悍然而不畏死、拼着生命可能有危险也要用实话反诘回去: “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只不过你死活不承认而已!” ——在她手下的,是“银翼皇后”的逆位。 这张牌在白巫术塔罗中,表现为一个面容严肃、梳着发髻的女人头戴金冠端坐在石座上。她穿着一身简约的黄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剑,在她脚边摊开着一本书,象征着智慧的精灵正执笔在书上写作。当这张牌表现为正位的时候,象征的则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思路清晰、有耐性且理性的人,但是当它倒过来,用塔罗的术语来说,表现为“逆位”的时候,几乎所有正位的积极意义在这一刻全都要被打翻重来,所有的乐观的表象全都要以负面意义的形式重构。 一针见血、思路清晰变成了不愿意运用自己的思考能力,积极进取变成了只会逃避,说做就做的超强行动力变成了沉溺于回忆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所有的感情方面的意义,在这张牌上全都指向一点: 被菲奥娜面前的这个金发女郎爱着的人,对方是个不愿意被两性关系绑定、甚至正在用超烂的态度和借口强行敷衍她的家伙。 “他不仅不爱你,而且还在敷衍你、辜负你、利用你、准备等到你没用了之后就随时抛弃你!” 她高声喊出来的这一句话就好像带有某种醍醐灌顶的魔力一样,当头棒喝,把突然就陷入癫狂了的小丑女给敲得冷静下来了。两双颜色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某种深沉的疲惫感的双眼一对视,哈莉·奎因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些事情,某些离现在身为“小丑女”的她已经很遥远了的、她却又曾经为之奋斗过十几年的事情。 那些与书本相伴的日子,那些生活在阳光底下的日子,那些平淡得乏善可陈、却又莫名让人贪恋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却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弃若敝履了? 哈莉也是曾经有过心理医师执照的人,虽然在她彻底转投小丑那一方之后她的所有正规证件就都被吊销了,但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在她心底高声咆哮着这是假的,这绝对不是真的!毕竟灵媒们都爱用这一招,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过重点普天之下均可通用的话来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 可是她一对上菲奥娜的那双眼睛,就有种大冬天的被兜头泼下一桶冰水的感觉。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面对着的,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骗子”,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的假的通灵师—— 那是双目低垂、面覆白纱,手握宝剑审判人间一切黑暗与不公的忒弥斯。 就在她带着一身冷汗、恍如长梦数年一朝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当口,菲奥娜翻开了第三张牌步步紧逼: “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你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你过去的生活、你昔日的好友、你曾经的富足和美满,已经被你弃若敝履多久了?” “忒弥斯。”帕米拉赶紧伸手扶住了哈莉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几乎算得上是恳求的语气开了口: “……请你不要再说了。” 菲奥娜轻轻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看向面前相依为命、却又莫名有种违和感的两人,最后一句劝告在唇齿之间转了三圈、重若千钧,最后还是本着良心说出了口: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姑娘。世间的一切爱情都是美好的,不管由这份感情所生出来的是善之花还是恶之果,至少从本源上来说,这种感情没有对错之分,需要被谴责的,是被爱情催生出来的种种‘错误’的行为。” “可是你的行为轮不到我来置喙。”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不知名的力量,短短几句话就让情绪波动的哈莉渐渐冷静下来了: “我不是什么执法人员,无权审判你,也不可能判决你;我的年龄比你小,因此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无法引领你,但是有些道理是普天之下共通的。同样身为女性,容我说句公道话吧——” 她将第三张正位的银月六夹在指间,对着哈莉一锤定音: “你在为一个人付出之前,总要看看他值不值得、看看他爱不爱你啊。” “你连自己都不爱,还有谁能爱你?” 趁着这两人无言沉默对视的时候,菲奥娜已经匆匆收拾好的所有的东西,再一次把大肥橘抱了起来,略一点头示意道: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帕米拉匆匆追了几步,却又放不下旁边失魂落魄的哈莉,也不能让“忒弥斯”这么轻易地就走掉——她突然觉得那些灵媒也不都是骗人的了——一叠声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留下菲奥娜,说真的,她怎么可以在开导人开导到一半、初见成效的时候走掉!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我要给你多少钱?” 菲奥娜上一秒还在逼格十足仙气飘飘地抱着橘猫跑路呢,虽然说仙气飘飘这点因为她怀里还有只十五磅的橘猫而大打折扣,不过唬人也足够使了,结果帕米拉这句话不问出来还好,一问出来就直接把菲奥娜给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栽进路边的花坛里: “……不用,真不用,你想什么呢。正规的塔罗师要是收费的话,在一开始就会告诉你的。” 小丑女这时终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了回来。她满眼复杂地看了眼背对着她、看似丝毫不设防的菲奥娜,最后还是拖着那根棒球棍,对帕米拉嘱咐了“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之后,便步履缓慢地消失在了小巷里。 结果她这一走,毒藤女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干脆直接追到了菲奥娜身边紧跟着她问道: “我听说做这行很烧钱,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都可以给你弄过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东西的,你给每个人都能算得这么准吗?” “你看你都说了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哈莉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过来?价钱好说,要什么代价也都好说,我知道你们通灵者可以做到这点!” 菲奥娜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注视着帕米拉的眼睛,声音温柔又和缓: “女士,我真的只是个本领微末的小人物而已,真正的女巫,要比我厉害得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帕米拉也不好再求什么了,毕竟没人想跟忒弥斯撕破脸,大家都是有智商有情商的人,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个疯子离哈莉远一点吗?” ——当一个人到了几近绝望的地步的时候,明知不可能,也总是要不死心地去求上一求的。格林女士就算不信灵媒,接到了忒弥斯的来信之后也会给她开门;毒藤女明明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她有这个本事,可是就在此刻,她竟然还真的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有的,可是这不是外人能够做到的。”菲奥娜眼看着帕米拉马上就要跟她回到花店了,这可不行,那样的话她在半路拦下两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要让她找回自己,重新爱自己,当她开始爱自己了,她的命运之轮才会再次转动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也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帕米拉继续追问道:“那我能为她做点什么?拜托了忒弥斯,请告诉我吧,这对我们来说相当重要!” 菲奥娜想了想,委婉道:“这是她内心的战斗,她要跟自己抗争,要跟自己的命运抗争,你得陪着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张牌是银月六正位,指向的不是她的未来,是你。”她从手边的黑绒布袋里抽出银月六,轻轻点了点那张绘着两个孩童在银月之下与彩蝶嬉戏的牌面: “你们在彼此的失败中初识。你们曾经给对方带去过纯粹的快乐和无条件的爱意,而这份积极的情绪是目前为止她唯一能够怀念的、聊以慰藉的东西。” 如果说菲奥娜今晚做出的前半部分占卜都指向微妙、放在阿卡姆大部分人身上都算得上好使、还算不上百分之百准确的话,这最后一段话无疑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就把所有的顾忌、所有的模糊与讳言全都扯了下来。与所有的真相一同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之下的,还有她那高超又精准的占卜能力: “你就当这是个祝福吧。” “毕竟除了你,再也没有外人能帮得了她了。” 16.梦女巫玛莎 “那你能不能再给我点详细的建议……”帕米拉继续追了几步,试图从菲奥娜的口中再得到一点建议,结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关心则乱。她几乎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如何让哈莉回到她以前的生活中”这个话题上,自然而然地也就忽略了自己现在这幅架势特别像传说中“半夜不睡觉出来抓小孩回去炖汤的”的巫婆,比菲奥娜这个实打实的正牌通灵者都要吓人。 说句公道话,很有压迫感了。 就在这个关头,她感觉到脑后有疾风袭来,帕米拉的反应相当快,赶紧操纵着植物拦住了某人冲着她头发直接就扔过来的东西——这个发型是她今天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去那家特别受欢迎、光排队就要排两个小时的美发店做的,打坏了她可哭都没地方哭去——定睛一看,那家伙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一枚黑漆漆的、边缘锋利的蝙蝠镖。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伸出手:“可以,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承惠。” 按照她的水平来说,这个价格可以说很实在了,不过此时此刻,两人却又十分默契地忽视了一个第二关键的问题: “忒弥斯”眼下容身之地的位置。 蝙蝠侠是什么人,世界第一侦探,被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奥·古另眼相待,专门用“侦探”这个称呼来代指的人,几乎在她们交谈的这个空当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因此在帕米拉离开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戒备,对着还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开口的菲奥娜道: “她知道你的住址?” “嗯,应该知道吧?”菲奥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基本上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在面对着气势十足的蝙蝠侠的时候,还能像她这样完整地说出话来就很厉害了:“既然我的身份都暴露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住址这个最基础的消息……现在怕是有心人一查就都能查到,所以我准备搬家了,正好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蝙蝠侠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开口继续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啊,有收到的。”菲奥娜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理解的方向错了。” 毕竟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把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想得长远,她以为蝙蝠侠的保护最多也就是保护她不受此次失踪案件主谋的报复而已,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她抬起眼看向蝙蝠侠,试探着问道:“请问那封信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哥谭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光昏暗。萧瑟的寒风卷起路边堆叠的、枝头上残喘的枯叶,猎猎的风翻起她的衣裙和长发,从沉默着对视的两人中间飒飒地穿过,年少的通灵师的眼睛亮得像是一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漫天那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河全都将光投了进去: “我得到了您的保护?” 当一个满心正义的、且还愿意将这在哥谭里罕见的良心付诸实际行动的小姑娘这样看向你的时候,就算是蝙蝠侠都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既是怕吓到她,也是对难得的能够以行动和言语维护正义的、另一边的同行者的尊敬: “是的。” 他停顿了一小下,又问道: “你不愿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自从那封信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蝙蝠侠的承诺,也就是说,不光菲奥娜可以继续安然无事地在哥谭生活了,她的资料现在恐怕也被保护起来了。毕竟蝙蝠侠的助手罗宾都换了四代,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曝光任何一个,换个正常人想想就知道蝙蝠侠在信息保护和身份保护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得。 既然他亲口说了安全,那么忒弥斯就不必远走。 “我岂止是愿意……”菲奥娜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渗透了,被风一吹竟然有种透骨的寒意,她赶紧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一点试图取暖,低声道谢: “上帝作证,英勇的义警啊,你让我受宠若惊。” 这下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蝙蝠侠率先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去?” 菲奥娜一开始有点为难,但是最后能和自己新粉上的义警、这个城市的传奇故事近距离接触的激动最后还是战胜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你了。” 蝙蝠侠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的房子?” 菲奥娜本来和他并肩走路走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抖,蓦地就有了种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是蝙蝠侠眼疾手快拉她一把使她避免毁容: “……其实……”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菲奥娜的店门前。菲奥娜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恨不得一头扎进橘猫宽厚多毛的背里掩盖自己的羞窘: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为了收拾通灵用具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请千万不要笑话我。” 她把店门打开的时候蝙蝠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在他眼里这个乱的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乱,也就是椅子上和柜子上堆了不少东西而已,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在打理家务,他怕是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个样子,像菲奥娜这样的少女特有的、莫名的纠结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一时间他都有了种“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这样的感觉。 ——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这也是菲奥娜前脚刚把箱子拖进去,后脚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原因之一。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撞墙: 早知道就要个签名了! 布鲁斯:不了不了,谢谢。给蝙蝠侠那神秘恐惧的形象留个底吧。 次日一早。 “好的,不要拥挤,请一个一个来。”菲奥娜把包装好的第几十束花塞进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手里,感觉自个儿的脸都要笑僵了,不死心地继续试图打探:“请问您知道我的店为什么会突然火起来吗?” 几乎这一上午来她的店里买花的都是黑发蓝眼的女郎,有的高挑美艳有的楚楚可怜,有的大胸长腿有的蜂腰翘臀,百分之九十的颜值都在优秀线以上,剩下的百分之十接近满分,个个一进门的时候都好像想从她这里挖点什么消息出来,结果看到她本尊之后就泄气了,更让人抓心挠肺的是不管菲奥娜问啥都问不出来,而且她们还都垂头丧气地随便买束花就走掉了。 讲道理,这让人更好奇了好吗?! 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这位黑发女郎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 “跟你一个小姑娘也没啥好解释的,哎。” 菲奥娜正在低着头往花束里插卡片呢,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八卦之魂蠢蠢欲动:“拜托啦女士,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这段时间内的客流量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大,我好去进货做生意啊。” “不会,估计再过几天就正常了。”黑发女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菲奥娜摆在柜台上的碗莲解释道:“你不知道吗,女孩?你和你的花店见报了。” 菲奥娜有些茫然地从花束里抬起头:“什么报?” 她一摊手:“小孩子最好不要看的报。” 然后不管菲奥娜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再从她的口里得到半点信息,只好追在这人身后出去给门上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回头就在论坛上跟自己的远方笔友通讯: 【抱歉抱歉久等了,刚刚给客人包扎花束去啦,明明几天前还一束花都卖不出去呢,搞得我这几天不得不赶紧加大进货数量。】 她的这个笔友是个相当可爱活泼又耿直的俄罗斯红发姑娘,名字取的也很个性,一开始叫“我的同事都没我高”,个性签名是“在梦里”,后来可能因为被同事爆锤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看个性签名的——就改成了“我的同事貌美如花”,个性签名依然是“在梦里”,可以说这波操作很皮了: 【你是不是终于把你那个白水晶灵摆换成绿幽灵啦?!】 【没有。】菲奥娜如实相告:【等一下我看个报纸。】 结果她刚打开《哥谭日报》的娱乐八卦板块就差点没用口水呛死自己,硕大无朋的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 哥谭宝贝两次出入过的同一家花店!探寻鲜花和美人的秘密! 菲奥娜:……不了不了,谢谢。 她刚在这边看到了这条报道,那边来自“我的同事貌美如花”的信息就紧跟着来了,试探着问道: 【那近期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造访你的店铺吗?会不会可能是传说中的名人效应?】 菲奥娜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毕竟隔着互联网,你还真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擅长黑巫术的通灵师,摸着她的信息一路追过来给菲奥娜来个诅咒,还真能让她防不胜防:【不知道呢~如果你能算出来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她戒心很重,一时间什么都问不出来。”梦女巫玛莎从电脑面前起身,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眼睛里都要冒绿光了的同事们无奈一摊手: “当一个女巫有心隐匿自己行踪的时候,诸位,我们真的能通过普通人的方法找到她吗?要我说,我们还是各凭本事……”用通灵的方法找到她。 “不行。”女巫长塔季扬娜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她太小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完全是靠着过人的天资走到这一步的。” 她看了下周围正在等她解释的同行们,开口继续道:“她不知道怎样构建防护罩,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达丽亚简单的一个试探就能废掉她。” 玛莎恍然大悟:“哦对,我们可是良民诶!”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东方女巫、战斗女巫,全女巫协会的战斗值和攻击力担当之一达丽亚突然觉得真是心力交瘁好想辞职,真的好想辞职啊,她忧郁得甚至想嗑包薯片解压,年纪轻轻竟然就有了在养素未谋面、远在美利坚那边的孩子的感觉了: “都这年头了,还有做我们这行的不给自己上防护罩的吗?!” “有的。”玛莎一摊手:“她就完全没有。” 达丽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那她也太没戒心了……” “不,我觉得问题就在这里。”塔季扬娜轻轻地点了点玛莎面前的电脑屏幕: “她不是没有戒心,看,玛莎从她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换而言之,她是‘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任何这方面的教育’。” “那也太……”达丽亚不知道说什么好,思来想去只好把万分复杂的心绪凝成一句话: “可惜了,难得有个这么有天赋的姑娘。” 几乎全部的通灵师都有一个开启能力的关键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多半在幼年时期和少年时期就会出现,在青年时期定型,最后在中年和老年时间段里,要么因为滥用能力而失去这种特殊的能力,要么因为长久的积累和锻炼而达到顶峰,无人例外。 但是如果一个通灵师错过了这个时间段的话……哪怕她以后还能接收到良好的教育和引导,也很难在精神领域上的新世界前进半步了。 这就是达丽亚说“可惜”的原因。 “但凡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她的家人肯定会意识到吧?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目前为止能用科学掌控的事情,因此不管是出于害怕和恐惧,还是出于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想让她能够运用这种能力保护自己,都应该或多或少采取什么措施,而不管你通过什么渠道采取怎样的措施,肯定会找到这一条的——”达丽亚俯下身去,随便在电脑上敲了几串字符演示给她的同僚们看,不管是俄语还是英语还是西班牙语,不管用怎样的搜索引擎,当把“通灵”和“自保”两个单词放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跳出这一条来: “‘给自己上个防护’。” 塔季扬娜一锤定音:“所以她没有家人,至少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毕竟我们都能看得见,她的血缘上的这条线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断掉了。” “但是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那么在她成年前负起养育责任的人总该有吧?” 达丽亚立刻心领神会:“这个人要么对她不上心,要么——虽然我向来不愿意用最坏的方式去揣测人心——往恶毒一点的方向想的话,就是在盼着她死。” “不、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梦女巫玛莎是全女巫协会里最年轻的成员,但是她也已经成年了,而身为这个全员水平奇高、战力爆表的组织里年龄最小的人,玛莎她不仅盼望着长大,更盼望着有新鲜血液加入进来,这样她的身份就可以完成完美的蜕变了,从“被保护者”变成“可靠稳重的保护者”,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结果达丽亚这句话一出来,生生把她从“我马上就能见到软乎乎的小小的后辈了好开心我要担当起作为前辈的职责”这样的美梦里砸醒了,甚至有了种忧国忧民忧大洋彼岸的未来同僚的仗义感: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接她?!” 达丽亚立刻用眼神示意:“等她从哥谭离开再说。” ——醒醒!玛莎!哥谭现在还有个带着我们诅咒的疯子呢!不是说好不让这些糟心事出现在怀孕的塔季扬娜面前的吗?! 玛莎这才想起来,她们女巫协会最近刚刚在那个城市里给某人下了个诅咒。眼聪目明、也知道自己的同僚们什么德行的塔季扬娜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自从加入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之后就丁点排面都没有了: “说好的良民呢诸位朋友。” 17.毒哈大法好 自从昨晚菲奥娜在大街上,在没有水晶加持没有熏香清水,总而言之就是没有正统塔罗师需要的一切外物帮助的前提下,差点就把小丑女给扒了个底朝天之后,忒弥斯的名号便在阿卡姆部分疯得不是很厉害的病友里传开了,比如毒藤女就变成了忒弥斯的铁粉,天天都怀揣五十美金把自己悬在菲奥娜花店门口等她开张,也不管会不会吓到人。 别说,菲奥娜今天开门的时候还真被她唬了个正着,差点就把怀中抱着的水壶给摔出去了,幸好刺客联盟的训练留给了她一点判断力和控制力的底子,让她不至于一大早的就把上门生意赶走: “有事吗?!” 帕米拉也好委屈啊,除了在店门口实时蹲人之外她还能干啥?冲进去打劫菲奥娜的橘猫吗,这波操作一般是猫女的风格不是她的:“在等你啊忒弥斯,你看,我还带了五十美金来。” 菲奥娜定了定神:“虽然我知道今天你可能回来……但问题是你怎么找过来的?”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住在这里。”帕米拉一说出来就发现菲奥娜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了,她赶紧往上拼命糊补丁,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像一个天天偷窥别人家的变态跟踪狂: “是你店里的植物告诉我的!跟我本人没关系!主观意志和被动能力是可以分离的!” 菲奥娜:“……成吧,你先进来。” 她打开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地狼藉,比昨天晚上更乱了。帕米拉看着被菲奥娜已经翻得一团乱了的店铺,满怀敬意小心翼翼地问:“这里的摆设和我之前见到的不一样……”她绕过一堆丁铃当啷的水晶挂饰又避开一堆摞得高高的山羊头盖骨,差点一脚踢翻各式各样的蜡烛堆之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了个还没被五花八门的通灵用具占据的地方坐下: “这些东西摆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讲究吗?” 菲奥娜拉上门,把“停止营业”的牌子翻向外面,翻箱倒柜地继续找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没有,就是普通的找东西找不到了而已,不要多想。” 就在这时,菲奥娜养的那只橘猫迈着标准的猫步从后面走了进来,一看到帕米拉就瞬间进入一级战斗状态,弓起了背向着美艳动人的红发女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很多时候体积和气势是成正比的,就好像现在,这只猫凶恶得很,看得帕米拉都有点怂,赶紧跟它的饲主告状: “忒弥斯,你的猫不喜欢我!” 菲奥娜头也不回地随手抄了面镜子,连增强灵视的蜡烛都不用点,往里面一扫就得出了结论,然后继续埋首各个柜子里找她需要的东西:“别怕,它不是在讨厌你,只是看到了鬼魂而已。” “鬼鬼鬼鬼鬼……”帕米拉立刻吓得结巴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她甚至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丝凉意:“这种东西是真真真的存在的吗……” 对未知的、物质世界以外的恐惧,似乎自每个人诞生的那一刻便深植在骨子里,哪怕帕米拉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藤女”了,她也是个人,也是怕鬼的,更别说不管是在美利坚的土地上,还是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大家都坚信猫这种动物能看得见灵魂,在各种各样与女巫相关的传说和故事里,她们的身边也多半跟着黑猫,据说黑猫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甚至会吞吃灵魂。 但问题是菲奥娜的猫是个大橘,整整十五磅,敦实得很,胖得一点能跟通灵这种缥缈的事情挂上钩的痕迹都没有。 菲奥娜似乎能看穿帕米拉正在想什么似的为自家大橘挽尊:“你不要因为大橘胖就歧视它啊,它可聪明着呢。” 她话音刚落,这只肥硕的橘猫就一个原地起跳——太玄幻了太灵异了它这个体重究竟是怎么跳起来的——落在了帕米拉的膝盖上,帕米拉顿时觉得膝头一沉,差点没被砸碎膝盖骨: 这真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她的橘猫这么肥! 但是当这只大橘跳上来之后,之前一直缠绕着她的那点凉意竟然真的不见了。 此时菲奥娜也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是把银质的刀具,长不到十公分,小巧精致,正好能藏在手里。同样是银质的刀鞘上刻着星象符号和卢恩符文,做工相当精美,刀刃锋利,刀身雪亮,哪怕是在采光不是特别好、门窗紧闭的室内,帕米拉也连只是一看都觉得有点刺眼:“这是什么?” 菲奥娜把刀收入刀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用来自保的东西而已,别介意。对了,你刚刚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帕米拉赶紧自证清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如果是她问你呢?”菲奥娜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她:“女士?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向我担保,你不会告诉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 帕米拉顿时就有点心虚了:“我……” “其实你告诉她也没什么。”菲奥娜把蜡烛和镜子全都塞进柜子和抽屉里,好不容易给自己弄了块能下脚的地方出来,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擅长家务,至少在收拾东西这方面相当不在行: “我能看得到的、最致命的危险又不来自于她。” 帕米拉在得到了菲奥娜这方面的承诺之后,觉得不说点什么还真有点对不住她,便保证道:“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事。”菲奥娜笑笑:“我在门槛里埋了卢恩符文,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来的。” “卢恩符文?”帕米拉不知道卢恩符文是什么,但是既然这个单词从忒弥斯的口中说了出来,那一定就是很好使的、跟通灵这档子事挂钩的东西了,而她的这个猜想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捉——贼——啊——” 在哥谭,白日抢劫和被抢劫似乎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毕竟黑暗骑士蝙蝠侠和他的助手罗宾只会在晚上出现,因此白天的治安就交付官方哥谭警局,而哥谭警局警力有限,并不能事事都管,因此在他们管不到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犯罪分子做不到的犯罪事件发生,就好比现在,有个罪犯抢了包正在沿街奔逃,手里还有刀,身后追着寥寥几名警察,他正横穿马路冲着菲奥娜的花店而来,眼看就要一头撞进来,顺便持刀挟持人质威胁警方了,毕竟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而且这种伎俩在百分九十的情况下都会好用,剩下的百分之十的可能就是超人听见了于是来了个天降正义。 介于这是在哥谭,于是天降正义的可能性再拦腰对砍,毕竟犯罪之城里天天都有人在呼救。 帕米拉是个极端植物保护者,她一看到那名罪犯在奔逃的过程中竟然践踏了草坪,就气得要眼红了,结果她刚想操纵着植物把这人绑起来再来个原地倒挂,就被菲奥娜按住了手: “等下。” 年少的通灵者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温度很低,冰凉得明明身处有暖气的室内,却像是刚从外面进来一样,当她将手放上来的时候把帕米拉都冻得惊了一下:“你手好凉啊!” “嘘……”菲奥娜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低声道: “看在你发誓不透露我的信息出去的份上,今天请你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帕米拉奇迹般地就被她安抚了下来,之前激荡在心头的愤怒与忧心交织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就好像有个人拿着吸尘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似的,让她现在别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专注看一场所谓的“好戏”。 那个抢劫犯离菲奥娜的花店门口越来越近了。哥谭大部分罪犯都有着隔空判断这家店究竟锁没锁门的能力,毕竟犯罪嘛,讲究的就是效率,要是动作慢了点被从天而降的蝙蝠侠逮住了就完了,因此这人一看就知道,这家花店的门没关严。 不仅没关严,而且里面还坐着毫无防备的两个人,Lucky!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结果下一秒,抱着“我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哈哈哈哈哈”、已经在心底提前开始了狂欢的罪犯,就在菲奥娜的门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来了个左脚绊右脚接平地摔,连自我防护伸手撑地都来不及地一头栽在了这家其貌不扬的小花店门口。 当他的头狠狠撞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沉闷响声听得帕米拉都感觉心里一颤。他倒下去的时候,手还在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明明就差没几厘米了,却死活都摸不到菲奥娜的花店的门槛,真是让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当哥谭警方把他抬走的时候,菲奥娜看见了他的脸,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有着黑色的头发,因为强烈的冲击力已经晕过去了,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颜色,不过这也足够了。 “忒弥斯?”帕米拉看着菲奥娜从抽屉里——这家花店的抽屉就像是连通了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里面什么都有——掏出个本子来开始写字,好奇地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我能看吗?” “请看。”菲奥娜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本子摊开展示给帕米拉: “我在整理今天的运势笔记。” 帕米拉不看还好,一看就浑身发毛,要不是菲奥娜摆明了就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女孩,她真想立马落荒而逃。被蝙蝠侠和罗宾这样的侦探翻个底朝天,那不要紧,毕竟这还是人力所能及之处,尚且跟“神秘”和“毛骨悚然”挂不上钩;但是当你被某种神秘力量翻个底朝天的时候,除去胆子特别大的和坚定笃信唯物主义和马列主义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心头发凉的。 那个本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今日运势,命运之轮正位,会有三名不速之客:其一为星币皇后正位,推测为热爱植物和自然的红发成年女性;其二为宝剑国王正位,推测为黑发成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二至三十之间;其三为魔术师正位,推测为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 “你你你你你每天都在算这个?!”帕米拉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哈莉曾经体会到的那种被人扒个底朝天的感觉,在她的面前没有人能够保有任何秘密,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吓人: “这第三个不速之客是谁?!” “讲道理呀,女士。”菲奥娜叹了口气:“熟能生巧的道理大家都懂。既然没有人教我,我就只能自己天天练习了。”她拉开柜子,给帕米拉展示自己的收藏,这个抽屉里放的满满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本子,算来至少也有三打: “我不知道她是谁,反正先等着吧,应该会有人来的。” “你坚持这个‘每日运势’……”帕米拉指了指她的本子问道:“多久了?” “十来年吧。”菲奥娜在第一和第二条上面打了个勾,抬起头来笑了笑,就好像她做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持之以恒,必见成效。” 帕米拉突然就对她萌生了敬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一件事日复一日坚持这么多年的,许多成年人都没有这个毅力和恒心,更别提忒弥斯还只是个小姑娘了。 “其实我觉得你今天来,不管问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定数,此时来询问只不过是寻求心理安慰而已。”菲奥娜做完了笔记,在柜台上撑着下巴看向帕米拉,两条腿够不到地面,便在高脚椅上一晃一晃的,和依然趴在帕米拉膝盖上的橘猫尾巴晃动的频率相当一致: “事在人为,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帕米拉突然就沉默了,菲奥娜随手抽了张牌,竟然一带带出了两张,是正位的恋人和圣杯二,她想了想,委婉地给帕米拉鼓劲加油: “……其实美国境内也是有洲支持同性婚姻法案的,乐观一点,我就很看好你和昨晚那位女士,加油,你可以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还能帮助她远离她现在喜欢的这个渣男,多棒,一举两得!” 帕米拉惊得直接从凳子上栽了下去。 ——好了住口你不要再说了! 18.扎塔娜前来 送走了帕米拉之后,菲奥娜系上围裙,开始给自家大橘准备猫饭。此时的大橘已经被菲奥娜拎上了跑轮。正含泪带恨被迫“沉迷运动无法自拔”的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之前那个能替他上跑轮的人今天就不见了。 ——命,是不公平的命把我抱上跑轮的! 她正在厨房里处理吞拿鱼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嘿,老板?有人在吗?” 菲奥娜赶紧摘下围裙大声喊回去:“在的在的,请稍等,马上就好!” 结果她刚关上火冲出门,就受到了某种视觉意义上的冲击,褒义: 这人真好看啊。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选择在门口大喊了,因为来者明显就是她今天起床的时候抽的今日运势牌里的第三张,“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 她的头上斜斜压着一顶锃亮的高筒礼帽,就是舞台上魔术师常戴的那种,垂下来的黑发微微卷曲,披散在肩膀上,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白马甲愈发衬得她腰细腿长了,配上黑色的高筒靴和暗色的丝袜,愈发让她既有种迥异于大部分女性的英丽与飒爽,又有种亦正亦邪的魔力之美。 这位身高至少有一米七、高挑又成熟的魅力女性在门外冲着菲奥娜温和地笑了笑,将那顶帽子拿在了手里,开口问道: “我能进来吗?” 随即还附送了一个wink,电力十足,当场把从来的女性审美都偏向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类型的菲奥娜砸了个不知东南西北不知今夕何夕,PONG!菲奥娜感觉自己一瞬间就炸成了烟花,满脑子都是长着翅膀撒花的小天使围绕着她开始三百六十度立体吹喇叭: 天啦,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她二话不说就从蝙蝠侠的墙头跳来了这位不知名女性的墙头——当然不排除她也看得见“这位美女也是个好人”这一因素——漂亮话立刻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口中一连串地冒了出来:“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不止一名女性贵客上门。请进,女士,你的美貌让我这里蓬荜生辉。” 在没有得到房屋主人许可的前提下,贸然进入另一位女巫的房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话又说回来,同理可证,如果有人特意站在门口问菲奥娜她能不能进来的话,那这人八成也是个超自然能力者,就好比此刻被菲奥娜塞了满满一捧红玫瑰的扎塔娜。 此时在扎塔娜的私人通讯频道里正在跟她通话的康斯坦丁可不乐意了:“这小姑娘当我是死的吗?!不行我也要去一趟——” 结果他刚起身就被黑暗正义联盟的诸位七手八脚按回了椅子上:“别去,去了我们还看谁的戏!” 此时的菲奥娜可不知道他们后方已经自乱阵脚了,满眼都是亮晶晶光芒的菲奥娜对着扎塔娜问道: “我可否有这个荣幸,用今天特意为你留的红玫瑰交换得知你的芳名?我叫菲奥娜,菲奥娜·别列科瓦,你可以叫我菲奥什卡!” “你太客气了。” 扎塔娜直接就被她逗笑了,毕竟当一名女性被用这种看女神的、相当崇拜、满溢着百分百不掺水的喜爱的眼光看着的时候,换做谁都心情恶劣不起来,因此她将耳边的通讯频道切换成了公频,把浑身的酸味都浓的兑点水就能生产某种调味品的康斯坦丁关在了他们的私人频道里,率先迈入了菲奥娜的店铺,还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我的名字是扎塔娜·扎塔拉。” “请坐!”菲奥娜立刻殷勤地抱起了见缝插针偷懒、一时不看着它就盘踞在椅子上偷懒的橘猫,还殷勤地给扎塔娜加了个坐垫: “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泡茶好不好?” “不用了。”扎塔娜笑着婉拒了菲奥娜的好意,扫了一眼橘猫就知道眼下的情况既好办又棘手了:“我很快就走。” 其实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解决菲奥娜的猫会和蝙蝠侠的精神连通的问题的,可是她到场一看就知道了,这问题她还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因为这和她之前处理过的问题不一样。之前她处理过的那个问题是因为那人受了诅咒,意识被迫连通动物,因此对处理魔法相关问题破有经验的扎塔娜才能够接手并处理成功,可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诅咒无关,只是蝙蝠侠的某种生物频率电波和这只橘猫的搭上了而已。 这就很好办,理论上来说把生物电波频率破坏掉就成了,给这只橘猫做个手术就成,正好它也到了应该绝育的年纪,岂不是一举两得美滋滋——但是棘手就棘手在这里。 这家花店除了从天花板到地板到窗棂到门槛都刻着卢恩符文之外,还真没什么别的异常,甚至受着无比强劲的白巫术的保护。也就是说,这姑娘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犯法,没杀过人,连脏话都很少说,而且性格宽厚,百分百还是个处女。 对所有的还有点良心的魔术师、魔法师、巫师和通灵者来说,都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 不能对受白巫术保护的同行出手,任何方式的出手都不行。 被白巫术保护着,不奇怪,毕竟这种东西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着了;但是能达成这个条件的,寥寥。不能说脏话也不能骂人,必须是处子,烟酒不沾,戒律不犯,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手上要干净,连缺德事都不能做过……林林总总一大堆条约砸下来,可以说能在现代社会还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都是罕见的老好人。 当然你硬是要出手去捣乱去害人也不是没问题,但是报应不爽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害人就要遭报应,而害一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好人,怕不是要应了高x基的那句话:让报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扎塔娜越看面前这姑娘越觉得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只好试探着从询问姓名开始: “原谅我的失礼,但是你给我的印象实在太眼熟了……” “请问你的中间名是什么?” 菲奥娜愣住了,半晌之后,她才垂下头低声回答,之前那满满的活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没有中间名。” 在俄罗斯,大家都是有中间名的,这个中间名来源于生父,根据名字持有者,也就是本人的性别进行变更,在称呼对方的时候也不会像欧美这边一样,称呼名字加姓氏,而是称呼名字加中间名,在极少数的正式场合才会用到名字加中间名再加姓氏,对俄罗斯人来讲,中间名是一个很重要的、能够甄别血缘和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但是菲奥娜不一样。她的姓氏和名字全都是按照俄罗斯的习惯来的,却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因此她的护照她的所有证件上,都是孤零零又别扭的“菲奥娜·别列科瓦”。 说得再不客气一点,就是一看就知道是没爹的孩子。 “抱歉。”扎塔娜赶紧道歉:“我不该问这个的。” 菲奥娜飞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她笑笑:“没事,我已经看开很久了,请不要介怀。” 她这么一笑,那双在俄罗斯人中最常见的灰眼睛便愈发温柔而忧郁了,扎塔娜敢打赌,她的血缘关系提供者除了俄罗斯人之外肯定还有欧美地区的人,因此她的皮肤很白,就算是在光照欠佳的室内都有种肤白如雪的感觉,两者衬托之下,扎塔娜终于找到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那是迥异于她能掌控的某种能力、却又常年和她打交道的“魔法”。 而“魔法”的使用者,则是另一个数量庞大、和东方三圣族截然不同的群体,他们有个统一的代称。这个代称从遥远的故事和传说里一直蜿蜒到现在,从亚瑟王和梅林的传说里兴起,在中世纪被灭杀,随即又在时光的洪流里燃起星星之火,最后在常人无法接触到的地方建立起了独立于常人社会之外的世界。 他们是巫师。 19.拒绝歧视猫 ——这就难办了,相当难办,难上加难。 巫师这个群体相当排外,光看他们不管哪个地区的哪所学校都和普通人远远分开就知道了。从英伦三岛历史悠久的霍格沃茨,到远在挪威笃信纯血的德姆斯特朗,从美利坚本土、坐落于马萨诸塞州格雷洛克山山顶的伊法魔尼,到崇尚自由、热情、美丽与浪漫的法兰西布斯巴顿,几乎每一家魔法学校都远离普通人群体。 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要么把自己用各种各样的咒语隐蔽起来,要么干脆就远离人群坐落于极地附近,靠天然的气候;来阻绝大部分普通人之后再补上一堆各种各样的驱逐咒,管你是崇尚自由平等的还是坚决拥护纯血的,在“排外”这件事上竟然都保持了如此一致的态度,就差把“我们不欢迎普通人”这几个字做成硕大的招牌再烫个金,挂在学校外面了。 就连来自拥有悠久历史的神秘“东方三圣族”、身为达·芬奇后裔、出生于魔法世家、身为声名显赫的格瓦尼·约翰·扎塔拉和辛德拉之女,扎塔娜·扎塔拉,都没有办法在顶着这么长的一串光辉无比的名头的前提下,打入他们的群体更深一点,这么多年来,也只能堪堪停留在“接触过、见过、听说过、差点共事过”的地步。 但是即使她只和巫师接触过寥寥几次,也知道一个巫师在没有接触过“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如何使用和疏导自己的魔力”诸如此类的课程之前,要是情绪波动的话,可能会引发魔力暴动,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和巫师们接触的原因,毕竟巫师官方组织魔法部不是吃素的。 而魔力暴动的方式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从可能会原地起飞到身边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统统炸裂、从突然远距离传送到将物品变形,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公道话,扎塔娜虽然对他们如此排外的方式颇有微词,也很是心疼魔法部负责处理小巫师魔力暴动善后的那些傲罗们的发际线。 ——愁的怕是都要秃了。 已知条件:菲奥娜·别列科瓦是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通灵师,想要不经她的同意动她的猫的可能性极小;补充条件:她是个巫师,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要是魔力暴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同时接到场外求助,蝙蝠侠真的真的不想再变成橘猫了,那么接下来求解: 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不吓到菲奥娜的前提条件下,让她主动献出自己的猫? 扎塔娜决定先从聊天开始降低菲奥娜的戒心,万一走运能够无意中说服她主动带着橘猫去做手术呢:“这只猫看起来真是……”她一开始是想说“健康”的,但是这猫实在是让扎塔娜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夸,最后她的思路百转千回之下好不容易挑了个正常一点的褒义词出来: “很敦实。话说它跟了你多久了,菲奥什卡?” “好多年了。”菲奥娜掰着指头算了算:“嗯……在橘猫里算是健康长寿的啦。” 扎塔娜一下子就发现了盲点:“那年龄可真不小了。做过绝育手术吗?” ——哇,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之后,橘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它喵嗷地惨叫了一声,挣扎着从两人的身边逃开,以一种和它的体重完全不般配的敏捷姿态迅速飞爬上了柜台高处,占据了有利的战略要地,挥舞着前爪对饲主菲奥娜发出喵嗷嗷嗷嗷嗷的抗议: 不要绝育! 可惜听不懂猫话的菲奥娜完全无法领会到橘猫的精神意图。她一愣,解释道: “不用,它从来没发过情。” 所有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其实养猫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的活计。别看那些野猫活得糙,等真正把一只猫咪接到家里之后,就会有一堆一堆的事情要烦扰着饲主,比如猫咪的运动要适量,喂的猫饭也不能像给人做饭那样加油加盐,天天都要关注猫砂的状况以便随时送去就医,最关键的是等到猫咪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还要带着它去绝育。 先不说如果不绝育的话猫叫/春的时候会有多烦人,平时会把家里搞得脏兮兮也也退一步再讲,单说绝育有多好就可以了。给公猫绝育可以减少因发情而引发的睪丸肿瘤、摄护腺肥大、泌尿系统闭塞等健康问题,而母猫做了绝育手术之后也可以有效减少患上子宫蓄脓、卵巢囊肿和肿瘤、乳房肿瘤和子宫肌瘤等疾病的风险。 但是菲奥娜的这只橘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单说它当年完全无视了一旁拿着吞拿鱼想要诱惑它的达米安、冲着菲奥娜喵嗷嗷嗷嗷嗷地扑过去的这一举动就足够灵性了。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情绪只有一种: 孤独。 塔利亚平时不怎么教导她,只让她跟着刺客联盟的大部分刺客上最基础的课程,毕竟她和刺客们走的路子不一样,伤到她的话就会有人大做文章,说刺客联盟首领之女苛待她旧友托孤来的小姑娘。达米安小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她在刺客联盟里的地位尴尬,寄人篱下,也不敢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甚至每次看到塔利亚用那种严苛到几近虐待的方式去教导达米安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丝丝的羡慕,因为至少有人管他。 而她父母双亡,身世不祥,连个能名正言顺训斥她的人都没有。 在这只橘猫还没有来到她身边之前,在她孤身一人身处刺客联盟的日子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情,除去冥想和看书之外,就是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清晨和黄昏,抱着膝盖坐在和室里,望着遥远的飞檐上那慢慢亮起来、又在十数个小时后便会渐渐暗下去的熹微的晨光与余晖。 清晨的朝阳固然很美,可是日落时的晚霞也不逞多让,昏黄的余晖投射入室内,将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在此时天边偶尔会有乌鸦飞过,这种以腐肉为食的鸟,在遥远的极东之地明明还是瑞气和吉利的象征呢,可是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便变得像它们的颜色一样不祥了。 一片黑羽悠悠落下,被晚风席卷着吹过棕色短发的小女孩的窗前—— 而就在这时,就在宿命般的这一天,在命中注定的这一刻,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脏兮兮又瘦巴巴,简直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言人的橘黄色的猫咪猛地窜进了菲奥娜的房间,喵嗷嗷地叫着就扑了上去,那叫一个狠准快稳,年纪轻轻便有了日后用十五磅的体重砸趴抢劫犯的气势了。 自那以后,菲奥娜就再也没啥功夫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了,光每天负责给猫喂饭给猫铲屎就已充实得要命。 菲奥娜甩了甩头,把思绪从过往的旧事里拉回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橘猫这么多年来的举动,再次肯定道: “它从来没发过情,秉着人道主义我就没去给它做手术。” “唔……”扎塔娜立刻就有了新的猜想,她绕着这只猫走了一圈,又不太敢确定,毕竟这么大年纪的猫不发情,还貌似能看得见灵魂、听得懂人话,而且根据蝙蝠侠之前的描述,这只猫似乎有着自我思考能力,在那天它用体重砸晕那个罪犯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菲奥娜见义勇为把猫扔出来的,然而之后匆匆忙忙跑出来找猫的菲奥娜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推翻了这个猜测——换而言之,这猫怕是成了精了,也就是对于灵媒和巫师们来说最常见的使魔,又别称“女巫的伙伴”。 猫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国度似乎都要跟超自然力量捆绑销售的,而且根据扎塔娜目前为止见过的事情和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的确会有不一般的猫咪主动选择弱小的主人进行保护的事情发生的。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几乎每一条线索都能对得上了,比如菲奥娜身为一名女巫兼通灵者,在身边没有看护人员和引导人员的这么多年里是怎样从未魔力暴动过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她的橘猫保护了她。 但是女巫的伙伴一般来说不都是黑猫吗?毕竟黑猫能通灵的传说不管在哪里都比比皆是,而橘猫向来都是猫咪这个群体里负责卖萌的,好比菲奥娜的橘猫,身体一蜷腿儿一伸,活脱脱就是一只大鸡腿,也怪不得扎塔娜不信: “这只猫一直是橘猫吗?” “是的。”菲奥娜满怀怜爱地揪着橘猫的后颈把它再次送上了滚轮:“你看这个体重就应该晓得嘛。” 扎塔娜决定回去就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一条:能通灵的不仅有黑猫,还有大肥橘。 不得不再次在滚轮上挥汗如雨起来的橘猫:拒绝颜色歧视!而且!是谁!是谁扼住了我命运的后颈皮! 20.命运的后颈 最后扎塔娜也没能把橘猫从菲奥娜手里撬走,不过她还是从菲奥娜那里拿到了别的东西的,粗略估计一下有一整盒巧克力、一大捧玫瑰、保佑平安的卢恩符文以及一个菲奥娜手工编织的捕梦网,真是收获颇丰。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伸手不打笑脸人,扎塔娜今天可真是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了,连最后为自己的前队友争取一下做人的权利——字面意义上的——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真的不考虑下把猫给我吗?” “不行。”菲奥娜遗憾地摇摇头,又往扎塔娜的怀里塞了个水晶球。明人不说暗话,她就是喜欢这样大胸长腿黑发红唇的美艳大姐姐,特别有安全感,完美地弥补了她多年来内心始终在“年长女性的关爱”这方面抱持的缺憾。但是喜欢归喜欢,她还是要说话算话的,毕竟她当年发过誓,除非橘猫自然死亡,否则她永远都不会主动放弃它的:“送给你这个,消磁之后摆在家里对睡眠会有好处的。” 扎塔娜眼看今天是得不到什么成果了,只得先行选择离开,日后从长计议:“你为什么这么看重你的猫?” “因为我要做一诺千金的人。”菲奥娜对她笑笑:“它在我最孤单最寂寞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陪了我这么多年,而我又恰好是个容易念旧情的人,那就肯定要一直保护它呀。” “好吧。”扎塔娜叹了口气迈出了这家花店,没过多久就站在了正义联盟的基地里,对着周围围了一圈的队友以及正义联盟的诸位道: “不行,要不出来……不是我说,诸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英勇无畏不怕死的绿灯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谁能想到黑漆漆阴森森的老蝙蝠突然变成橘黄色的样子呢。不行,哎,我一想就要打冷颤哈哈哈哈哈!” 蝙蝠侠:盯—— 绿灯侠的好伙伴闪电侠恨不得用神速力把他的搭档的嘴糊死:好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神奇女侠作为正义联盟里少数正气凛然从不歪楼的人之一,勇敢地肩扛起了把话题掰回来的重任:“B的精神和身体会受到这种古怪的同调的影响吗?” 扎塔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就是两边联盟里少有的清流: “会的。” 她这个肯定的答案一出来,顿时现场的气氛就变得相当严肃了。扎塔娜为了让对魔法和通灵这些非自然力量不甚了解的正义联盟的诸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得不打个比方: “她就像是从未被修剪过的植物一样,年轻,生机勃勃而肆意生长。” “如果把能够外延的‘意识’比喻成攀援的‘藤蔓’的话,她的‘藤蔓’正在四处生长。人都有自救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虽然她现在是个连防护罩都不会给自己加的新手,但是她的潜意识依然在保护她,而她的精神力量和意识又过于强悍,因此她的潜意识就会像藤蔓攀援上周围所有能够用来作为支撑的东西那样,把周围的东西同调到和她一样的频率上。这样当她置身于一堆和她一个频率的东西里的时候,就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有‘明明我本人坐在这里但是你就是见不到我’的功效。” “而如果被同调了的是有生命的活物的话,就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被同调了的动物意识会连通能够保护她的人的意识,让能够保护她的人了解她当下的处境,进而伸出援手。” “厉害了。”闪电侠问道:“不过这种能力看起来很无害啊,为什么会对B有影响呢?” “这种同调一开始就无法停下,除非她能够学会掌握自己的力量。”扎塔娜耐心地解释着: “今天她的橘猫能和B同调,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她随便捡了只别的猫回去,又跟不知道哪位幸运儿同调上了?同调的时候是不分善恶、不分男女老少的,只会按照‘能力的强弱程度’来划分,当她的潜意识选定了B作为第一位保护者进行求援之后……” “接下来会被同调的,会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 众人心里一凛,各种各样的猜测一时间全都浮现了出来。扎塔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作了个总结陈词: “想要动她的猫怕是很困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如果短期内无法从她和她的猫身上入手的话,那还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让她远离哥谭,毕竟频率同调的范围是有限的;第二,把她送到随便哪个能教会她控制自己能力的地方去,只要她学会了保护自己,那么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此时的菲奥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第一次合作的主要讨论对象,此时的她正蹲在自家后院里准备给自个儿家里的大橘诱捕一只小伙伴。扎塔娜走了之后她进行了一下自我反省,发现她从来都是让橘猫陪着自己,竟然忽视了同物种之下的双方互动,心有不安,正好她家附近的野猫相当多——拜她每天都会烹饪营养合理味道超赞的猫饭所赐——因此她决定拐一只流浪猫回来给自家大橘做个伴。 她随便找了根棍儿,支起了一个塑料红桶,从大橘的饭碗里匀了半碗饭出来,盛在干干净净的碟子里放在红桶的下面,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不做作的方法捕获到猫咪。 让我们来倾听一下橘猫的心声:不需要,真不用,谢谢!还我饭来! 可能哥谭这个神奇的城市对菲奥娜来说真的自带某种神奇的幸运加成buff,这个方法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捕获得到猫的,先不说流浪猫们的警戒心有多强,光看它们可是被猫女喂过的就应该知道它们自带智商加成了。结果短短五分钟之后,菲奥娜还真的用这个简陋得不像话的陷阱抓到了一只猫,还不是普通的猫,这猫可有排面呢。 ——前脚还在自己安全屋里收拾卫生,浇花洗衣服的杰森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就变矮了,而且浑身都覆盖着三色的毛发,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就往后一个蹦跶,然后成功地撞倒了那根用来支起红桶的棍儿,把自己恰恰好地扣在了红色塑料水桶的下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菲奥娜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饲养的这只新猫是何等有排面的“大人物”。她愉快地把红色塑料桶掀了开来,一把抱起了那只还在不断抗争着挥舞四条腿儿,张牙舞爪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的三花,以雷霆铁血手段整肃了哥谭黑市和毒品市场交易、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世界灾星的威严在这一刻全面扫地: “啊哈,是个三花公猫,好可惜哦不能生小三花啦——大橘!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杰森·陶德:???!!!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别乱说!!!! 橘猫慢吞吞地、雍容又从容地爬上了一旁的花架,居高临下地用王者之气四溢的眼神盯着杰森,那架势可唬人得很,就算现在蝙蝠侠的意识不在它的身体里,都让杰森有了种真在被蝙蝠侠注视着的感觉。 这只橘猫在用眼神把三花杰森从头到尾都扫过一遍之后,猛地英勇无畏原地起跳,朝着还被菲奥娜抱在怀里的三花—— 天!降!正!义!十五磅! “大橘你这是干什么啊啊啊啊你们要好好相处!”菲奥娜被自家橘猫的骚操作震惊到了,一时间干脆就没反应过来,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她手里的三花瞬间就被大橘叼着后颈子带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橘毛白毛满天飞地就往花店里面一骑绝尘地冲去。 杰森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悠悠、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他对天发誓,如果他知道自个儿日后也会变成猫的话,他当时绝对、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有个头盔能遮掩表情就大肆嘲笑变成过橘猫的布鲁斯·韦恩的。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这个样子的,有钱难买早知道,就好比现在谁都不知道,四个小时后,菲奥娜会在自家后院里被迎头一棒子敲了个闷棍,从此人间蒸发二十四小时一样。 21.入V三合一 为了庆祝自家橘猫终于有了小伙伴, 菲奥娜特地开了包Nutro Choice倒进了两只猫的饭盆里。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可以一上来就喂猫饭的, 虽然搭配合理的猫饭营养会比吃成品粮要全面一点,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 猫饭依然属于湿粮的范畴, 并不是每只猫的肠胃都能受得了, 特别是肠胃敏感的猫咪,如果贸贸然就给猫咪们喂湿粮, 那么就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肠胃问题。这只三花儿目前为止在菲奥娜眼里还处于观察期, 所以喂点猫粮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改天带你去打针除虫。”菲奥娜把猫粮平均分在了两只猫盆里,想了想又给他们一人加了一只妙鲜包促进食欲, 生怕把它们苛待着:“不要巡视领地了,大橘,带着桶桶来吃饭!” ——对,没错,她的起名方式继承了给大橘起名的一式的简单粗暴,直接就用诱捕到三花的那只红色塑料桶为名, 叫它“桶桶”了。 杰森:……桶桶就桶桶吧。妈的,除了认命还能咋地。 一般来说, 当家里突然来了新猫之后,原来的那只猫就会出现一系列的情绪上的问题,比如烦躁不安、狂乱、食欲不振无理取闹等, 但是这橘猫和三花相处得还相当和谐, 完全出乎了菲奥娜的意料, 说真的, 一点都看不出大橘刚刚拖着桶桶一路跑进店里的癫狂样儿。 眼下橘猫正在带着三花儿拜山头。它晃着一身十多磅的肉悠悠、悠悠地在前面带路,三花带着一身生无可恋的颓丧气息悠悠、悠悠地跟在后面,场面相当喜感。走在前面的橘猫上蹿下跳,活力充沛精神饱满,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抬高前爪,在上面拍一拍,对着跟在它身后的三花牌杰森叫一声:“喵~” 就好像是前辈带着后辈认路一样,可以说相当友爱和谐了。 菲奥娜蹲在一旁看它俩头靠头肩并肩地把头扎进猫饭盆里,内心涌上一股成就感和满足感,促使着她发出让人眼红的感叹: “我现在是有两只猫的人了!” ↑看看,这就是有猫之人的丑恶嘴脸。 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个迟疑的声音:“菲奥娜,你在吗?” “格林女士,下午好。”菲奥娜抬头,对着踏进店门的来者笑了笑:“今天想来买点什么?” 格林女士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地,她慌慌张张地扶着门框直起身来站稳,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声音细若蚊呐:“我来……买束花给我的女儿。她说想当面谢谢你。” 菲奥娜沉默了一小会。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内,那双典雅又明亮的灰眼睛褪去了所有的温柔和朦胧,竟然变得有几分犀利的味道,浑似变了个人一样,有种能将站在她面前的人完全看穿的感觉,使得格林女士完全不敢和菲奥娜的双眼对视。半晌之后她在垂下眼,一瞬间就又变成了平常那种无害的、温柔而略带忧郁的样子: “您要买什么花呢?送给惊魂未定的病人的话我个人推荐康乃馨,颜色好看,味道也好闻得很,而且从通灵的角度来说,这种花还有安抚受伤的精神的作用。要来点吗?” 格林女士今天明显心事重重,菲奥娜都把花朵的特性介绍完了她还没回过神来,菲奥娜只得耐心地再次催促了一遍: “请问您需要康乃馨吗?” 格林女士赶紧回答道:“需、需要。” “那我给您拿一束……”菲奥娜开始裁起包装花束专用的彩色玻璃纸来。她一心二用的本事相当了得,就好比现在,甚至可以在易破的玻璃纸上裁出纸花边的同时跟格林女士聊天,并且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您的女儿今年多大了?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是看个年龄应该还是看不错的……她怕是也有十多岁了吧?” 格林女士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菲奥娜为什么要谈论这件事,不过还是承认了:“是的,现在她还在上初中,马上就要毕业升入高中了。” 一提起自家女儿,格林女士的情绪便更加振奋了一点、精神状态也稳定了一点,她兴致勃勃地跟菲奥娜介绍起了自家孩子: “她特别聪明,自小到大,从来就没从班级第一的名次上下来过。不管在哪所学校,不管师资力量如何,她总是班里最棒的那个,今年还竞选成功了学生会会长呢。虽然我经常跟她说,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开心就好,但是说实话,能看到她这么优秀,我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真好啊。”菲奥娜抬起眼笑了笑,然而这个温柔无害的笑意却半分没有到达眼底,一瞬间那双原本朦胧又动人的灰眼睛里闪过的是雪亮的寒芒: “您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您却看上去依然这么美丽、年轻又动人,真是让人羡慕得很呢。” 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不看脸色、不适合这个场合,也不给格林女士面子,直接就把还在兴奋不已滔滔不绝的她给钉在了原地失声了。格林女士的嘴唇无声地张张合合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和之前那个被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炫女狂魔宛如两人。 “好了。”菲奥娜终于清清静静地扎了一大把康乃馨,送到了格林女士的手里,对她笑笑: “二十美金,承惠。” 格林女士低下头,拨弄着手中的花朵,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 “我觉得这些花……不太新鲜。” 菲奥娜轻声笑了笑:“这已经是大清早从郊外运来的鲜花了,女士。你看看店里的花,哪朵不是新鲜的?你要是觉得这还不新鲜,我怕是也没有更好的能卖给你了。” “怎么会没有呢?”格林女士好像终于抛掉了什么顾忌似的,语速越来越快,说话的时候也越来越流畅了:“花店的后院不是一般都会放一些用来应急备用的嘛,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菲奥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努力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劝告又像是在安抚:“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女士?” 格林女士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当然有必要了,送上门的生意,你为啥不做呢?” “那好吧。”菲奥娜叹了口气拉开通往后面生活区的门:“这边。” 就在她带着格林女士进入放满了尚未修剪的花枝的后院的一刹那,她就感觉脖颈处猛地一疼,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样,钝钝的麻意和痛痒立刻就从那里弥漫了开来。 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感受得到口袋里的银刀还被安好地放在原地,就放心地陷入了黑暗。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的敌人,而是暗处的、磨刀霍霍的你曾经帮助过的人。 而就在此时,还在花店里唏哩呼噜刨食的大橘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两只橘黄色的猫耳高高立起,好像听见了什么平常人和动物都听不到的声音一样,浑身的猫毛都炸了开来,凶相毕露,呲起了牙就向三花咆哮了起来: “嗷!!” 杰森·三花·陶德被这突然举动异常的大橘给唬了一跳,差点没把妙鲜包卡在嗓子眼儿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大橘用前爪推着、自上而下地叼着后颈皮,一路拖拉带拽地来到了通往花店后院的门那里。橘猫把他扔在了门口,二话不说就开始往门上撞去,砰砰的闷响声不断回荡,然而里面的那两人却纹丝动静都没有。 杰森毕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罗宾,蝙蝠侠对他的培养和灌输的知识依然深植于他的脑海中,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来了: 这扇门是向里推的木门。因为身在哥谭,所以在木门的外面又加装了一整圈雕花铁栅栏来起防护作用,聊胜于无,但即便如此,这种门的重量也比不上铁门和防盗门,而且退一万步讲,这只橘猫体重可观,整整十五磅,哪怕是对上防盗门都有一开之力,但是就凭它这十五磅的体重,竟然撼动不了这扇木门半分! 也就是说,这扇门已经被锁上了。刚刚听他们的对话,菲奥娜也只不过是带着一名客人去后面拿束花而已,这名客人还是她以“忒弥斯”的身份出手相助过的,都相熟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必要反锁木门?而且按照菲奥娜对橘猫的疼爱程度,都听到外面的猫这么狠地撞门了,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它? 除非这门不是菲奥娜锁的,而且那名女士居心不良要害她,她现在还失去了意识,否则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解释了。 杰森固然不愿意把天下所有人都想得如同乌鸦一般黑,但是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可疑了。而此时,一直在疯狂撞门的大橘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用那双看起来莫名有蝙蝠侠气势的、很凶很凶的眼看向了他。 两只猫,一大一小,一只肥橘一只三花,在花店里进行了一场无言的眼神交战,战况那叫一个激烈,空气中仿佛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声。 菲奥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她努力睁开眼,一开始面前的东西还都有点隐隐约约的意思,蒙着层虚影,不过这层虚影很快就不见了,周围的环境和她面前的人影也逐渐地变得明晰了起来。 她简单地四下一环顾,就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阴暗、潮湿、逼仄,就连墙角和天花板上的霉菌都眼熟得要命。这里是橡树街十五号地下室,曾经关押过格林女士的女儿的地方,而站在她面前神色慌乱的凶手,便是今天一直表现得很不正常的格林女士。 “格林女士。”菲奥娜轻轻吐出一口气,诚恳地求教道: “虽然我从一开始向你伸出援手的时候,就一直隐隐有这种被恩将仇报的预感,而在你的女儿回来的时候也完全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可是我想了这么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委实搞不明白,只好来向你请教请教了。” 格林女士本来就不敢直视她,被菲奥娜这么温和地一说,更是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在墙上了:“我……我不是……我……” “你不要紧张。”菲奥娜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这些粗麻绳里竟然还缠着明黄色的符咒,就是唐人街上最常见的那种黄纸与朱砂结合下的产物,虽然她不认识中文,但是也知道这些符咒是用来封印不祥之物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哭还是先笑: “按理来说最紧张的应该是我,你在那里害怕什么呢?再说了,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还帮过你呢,委实想不出来你这么做的理由。”菲奥娜试图活动了一下被捆绑了太久,都有点发麻了的手脚,结果她就这么个最轻微的动作都能惹得格林女士那已经绷得死紧死紧的神经来一阵危险的颤动,她几乎在菲奥娜刚刚开始轻微挣扎的下一秒,就从背后擎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来,刀尖直直对向了菲奥娜的胸口,嘶声喊道: “你不要乱动!” 菲奥娜歪了歪头,声音依然甜美又平静,但是和之前那种满含安抚人心之意的温柔不同,眼下她的声音像是浸满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冷得彻骨又静得骇人: “那就告诉我理由?” 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本来就饱受自己良心谴责的格林女士终于崩溃了,她挥舞着手里的刀喊道: “养孩子是要花钱的啊!” 菲奥娜一怔:“……就这么简单?” “忒弥斯……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这些闲事!”格林女士情绪激动地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值钱?!只要把你的信息卖出去,别说能让她升入好的学校了,我们也都可以搬去大都市,她从此就可以不用在哥谭这种充斥着犯罪和暴力的城市里生活了,她就安全了啊!就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了啊!”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因此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意味,可是菲奥娜还真的就听懂了。她垂下眼睛,千思万绪一瞬间充满了她的心头,让过分年少的通灵者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最后她还是决定从最关键、最紧要的地方入手: “那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程度……说实话,女士,我很受触动。” 格林女士猛地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菲奥娜摇了摇头,好像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简单易懂的道理一样轻描淡写: “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血脉的联结,她是你的养女吧。” 趁着格林女士被她惊得说不出话的当口,菲奥娜一口气把剩下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至今为止,不知道我的生母是什么身份,而负责监护我长大的女士,也另有亲生的儿子。他们自家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和乐融融,但是类似于‘互相保护’和‘给予庇护’的这种感情,是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而我……却从来没有。” “说实话吧,女士,我岂止是受触动……”菲奥娜不带任何嘲讽和感慨意味地,就那么轻轻笑了笑,不带任何倾向性的色彩,却又让人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某些含义: “我已经开始嫉妒了。” 她直直看向格林女士的眼睛,用那种不应该是一个少女对成年人说话的、几乎算得上严厉的口气说:“可是我‘嫉妒’归‘嫉妒’,最多也就是口上说说而已!女士,如果真的有人为我这么做,哪怕她用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她能为我博取来的利益再怎么诱人与丰厚,我也不会开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用“我是为了别人好”的借口去伤害无辜者的话,那么天理何在?公道何在?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变得能够直立行走、拥有智慧、独立思考,难道就是为了做这种连畜生都不愿意做的事情的吗?! 她的气势在一瞬间变得那么盛,就好像往已经烧得很旺了的火堆上泼了一勺油似的,言辞掷地铿锵有声,完全把本来就心虚的这位成年女性的气势压下去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是谁告诉你这样就能对付得了我的?” 格林女士估计也是真被她吓到了,竟然傻傻地发问:“不能吗?” 菲奥娜:“……能,当然能,我感觉好痛苦哦。” ——她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偷偷把那把一直藏在身边的小刀从袖口推了出来,单手把刀刃推了出来,正在一点一点地磨绳子呢。 所以说过分相信神秘主义真的是要不得的。如果格林女士没有那么笃信神秘学的力量,以为单纯靠这种特制的绳子就能捆住菲奥娜的话,那么她至少应该会搜一下菲奥娜的身,把她随身带着的那把刀拿走。 可是她就是被“忒弥斯”这个名号糊住了眼也糊住了智商,在疏忽之下竟然把最关键的脱困利器留给了菲奥娜,过分迷信,害人不浅。 菲奥娜估摸着绳子已经割到一半了,再加把劲就差不多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时间的推移,格林女士也变得更焦躁了起来,一直在原地打转,念叨着“为什么还不来”,眼看着就要起身过来,把她给拎出去转移阵地了,菲奥娜灵机一动,柔声问道: “你要把我的信息卖给谁呢?”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嘘。”菲奥娜用很轻很轻的气音发出了个不管在哪个国家、在什么地区,都象征着“噤音”的动静。她的唇边尚且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让人心惊: “别说了,其实我已经全都知道啦,女士。” 菲奥娜顶着格林女士惊恐无助的眼神,将那个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说出了口:“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在害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她这话一出,立时满室寂静。在这种安静到了有点骇人的气氛之下,她们竟然都能听得到在这个潮湿的地下室里水珠跌落的声音。 其实菲奥娜的脑子真的不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不好使”。达米安说的“不好使”,那是以他自己的天才水平来对比的,至少和正常人相比,菲奥娜的智商已经足够用了,就好比现在,她轻轻松松就把所有的线索拼在了一起: “我前脚救了你的女儿,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后脚就能绕过说好了保护我的人找到我,还来向你买我的信息……女士,其实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格林女士尖叫道:“你闭嘴——” “这个在跟你买我信息的人,其实正是绑架你女儿的罪魁祸首。”菲奥娜用力挣了挣,发现绳子基本上已经要快磨断了,她的手上和嘴上同时发力,试图一击必中: “就算你不能做好事,也不能和他一起共沉沦啊?我都有点搞不懂你究竟是在自救,还是在寻死了。想想看吧女士,一个能够无声无息绑架了这么多少年少女、并让他们生死未知、连警方都破不了案的人,会是个好东西吗?你的女儿是怎么活下来的,要我提醒你吗?” “并不是因为他突发善心,而是我横插一脚!如果我没有出手相助,你信不信你现在带回家的只有一团空气?他这么危险、这么难测,你竟然还跟他做生意,试图从他那里得到金钱帮助自己?!” “——你这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一向温软清甜,好听的很,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爱娇,是那种完全符合大众审美的声音,但是此刻,她的声音里带上了那种唯有之前在某些特定时刻说俄语的时候才会有的厚重感和冰冷感,振聋发聩、一语中的,且掷地有声: “而且你一直在说‘她就和我们不一样了’,是想通过改善她的生活环境来改变她的命运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外地人,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请不要擅自把我也归进你口中的‘我们’中去,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菲奥娜看着已经如遭雷击、摇摇欲坠了的格林女士,看着这个可怜可悲、又可笑可叹的女人,突然都有些不忍心把最后一段话说出来了: “当你视背叛如常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在一开始就看穿了这件事情接下来所有的走向和发展,却依然会对你伸出援手呢?” 格林女士面色已经完全惨白得像个鬼了,她嗫嚅着双唇,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要小了不止一点半点,本来就不甚充足的底气眼下变得更虚了: “你是外地人……你们外地人,过得肯定要比哥谭的我们要好……” “请不要这么抬举我。”菲奥娜轻轻地笑了笑:“我的出身也不好。我来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充斥着厮杀和勾心斗角,武力至上,专/制的高压强权统治与死亡一起如黑云般覆压在我们的头上,日日如此,年复一年。” “我在那种环境里……都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自夸,可是我问心无愧,我比你要好。”菲奥娜终于马上就要割断所有的绳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受到了莫大打击的格林女士,接下来一切都可以从长慢慢计议的: “环境从来不能决定人。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 格林女士似乎终于被她说动了。不知道是被她的话语说动了、还是被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的那股莫名的精神力量给安抚,或者说洗脑了,总而言之,她改变了拿刀的姿势,正要走过来给菲奥娜挑断绳索松绑的时候,好死不死她脚下一滑,那把雪亮的尖刀竟然脱手而出,向着菲奥娜的前额直直飞去! 菲奥娜现在还被捆在椅子上,避无可避,手和脚还被绑在背后动弹不得,明明、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挣脱开了,可是她腕力不够,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 就在这生死关头,她的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无人可想,只能回想起年幼的时候,在刺客联盟里度过的每一个寂寥的清晨与黯淡的黄昏。 而正在此时,一枚黑色的蝙蝠镖打着旋儿从天窗飞了进来,正好把那把刀打得脱离了它原本的轨迹,跌落在了一旁的地上,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就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控制住了。 援军终于姗姗来迟。 格林女士已经无法对前来救援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了,那可是能让哥谭罪犯闻风丧胆的蝙蝠侠!她直接就吓得当场厥了过去。而且说句公道话,可能厥过去对她来说会更轻松一点。菲奥娜作为在场唯二清醒的人之一,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来人的身影,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那晚她从自家橘猫身上搜出来的信上写着的那句话的分量: 那是一个许诺了安全的、长久而牢不可破的契约。 事情似乎终于得以告一段落了,但是藏在她身后想获取“忒弥斯”情报的究竟是谁,之前在哥谭游乐场失踪的人究竟都去了哪里,接下来这个神秘的罪犯是否还会犯罪……一个个的谜团层出不穷,拔出萝卜带出泥,依然像长了翅膀的阴影一样盘旋在哥谭警方和蝙蝠侠的头上。 然而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不如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毕竟人是要活在当下的嘛。就好比此刻,在遥远的黑暗正义联盟的基地里,扎塔娜对菲奥娜的身世探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我想起来了!”扎塔娜一拍桌子差点没原地跳起来,把周围的黑暗联盟的诸位都吓了一大跳,这种不顾风度仪态的事情是扎塔娜向来很少做的,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了,菲奥娜带给她的那种熟悉感终于在此刻和她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某位挪威女巫对上了号: “我就说我看着她眼熟,我说我怎么没法把她和她母亲对上号!她长得和她妈妈一点不像,更像她的俄罗斯的父亲多一点啊!” 康斯坦丁特别捧场地问道:“那是谁?” 扎塔娜大声宣布道:“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德校出身、又擅长占卜的女巫,和俄罗斯少见的男性通灵者兼巫师结婚了的、前去反抗第一代黑魔王的先驱者之一,菲德丽丝!” 现场顿时弥漫开一阵尴尬的沉默。康斯坦丁想了半天,委婉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意见:“这人谁啊?没听说过……在第一代黑魔王统治欧洲魔法界的时候,死的人也太多了吧。” “是的。”扎塔娜赞同了他的说法:“毕竟战争是台绞肉机,死在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除去特别有名的人之外,几乎没人能在史书上占据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位置。” “幸好我见过菲德丽丝。” 德姆斯特朗向来重视实战,一战期间又人才凋敝,因此早早就关闭了占卜课这种对天资和灵力都要求很高、几乎都称得上是“剑走偏锋”了的课程。当他们关闭这门课程的时候,扎塔娜曾经去帮过把手处理那些占卜用具,好让它们不至于流入麻瓜界,否则在造成恐慌的同时还会有暴露巫师界的风险。 而也正是那趟德姆斯特朗之行,让她见到了最后一堂占卜课上唯一的学生,菲德丽丝。 菲奥娜长得跟菲德丽丝一点也不像,她棕发灰眼的外貌完全随了俄罗斯出身的父亲的特征。扎塔娜努力地试图回忆起菲德丽丝的容貌,发现当年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女巫,在历经了时光的冲洗之后,已经完全在她脑子里模糊掉了,没有任何清晰的印象,只记得那年在漫天风雪之下,那个女巫、那个占卜课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学生,站在完全被冰雪覆盖了的城堡之下,对着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而来的她伸出手,笑道: “我猜你的名字是扎塔娜。”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或许在多年之后,你会忘记那些和你同舟共济过的伙伴的容貌,会忘记那些已经远去了的、作古了的人们,会忘掉你度过的每一个寒暑与春秋,但是总会有那么些能够勾起你记忆中最关键的“感觉”的东西存在。比如清晨从厨房传来的早饭香气,比如寒夜里的一杯热茶与不灭的灯光,比如春天让你过敏的迎春花,夏天吃到的奇葩辣椒味的冰糕,秋天里面藏着毛毛虫的落叶与冬天百年难得一遇的、有着西伯利亚寒流加成的超级大超级冷冻得企鹅都不想出窝的雪…… 总有东西能让你记得,而让扎塔娜得以记住了并不是很有名的菲德丽丝的,便是那一句奇准无比的预言: “你很快就可以在同伴的帮助下和你的父亲团聚了,扎塔娜。” 那时,扎塔娜甚至都没有告诉菲德丽丝自己的名字,按理来说德姆斯特朗那边应该只知道她的化名和真实姓氏,而她长久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找到自己的父亲也过于私人,不可能告诉这些特别排外、交情不深的巫师的。 ——而且估计他们也懒得知道,这就准得很吓人了。 “那问题就来了……”扎塔娜在想起了菲德丽丝这个人之后,不仅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更想啃指甲减压了: “这夫妇两人一个是潜力无穷的预言家,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俄罗斯通灵者,还都是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毕业的精英,人脉关系这么广、对未来预测那么准的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中东刺客联盟的人——等下等下如果你们有人跟B私交甚好的话一定要转告他我没有说塔利亚不好的意思——刺客联盟真的不是个适合养孩子的地方啊,哪怕送到我这里来都比送到那里要好。” 真的,不是扎塔娜腹诽,看看达米安·韦恩,再看看塔利亚自己。恕她直言,刺客联盟本来就是个以暗杀而闻名的组织,怎么可能养好对善良和温和都要求极高的通灵师?没把菲奥娜养歪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起身离开了黑暗正义联盟,决定亲自前往魔法界一探究竟。毕竟当菲奥娜的身世水落石出之后,她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花店老板、刺客联盟的拖油瓶了,而是曾经在她艰难困苦寻觅父亲踪迹的日子里,给过她心灵上的帮扶的人的女儿,更是在对抗第一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旷日持久的战争里的英雄遗孤,对于曾经为制止战争而做出过贡献的英雄,于情于理她都要抱有几分敬意的,而此刻,向身处漩涡中的菲奥娜伸出援手就是她能表达自己敬意和谢意的最佳方式: “我去查查菲奥娜的身世问题,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回来,如果有任务的话内线联系。” 而此刻,蝙蝠侠和菲奥娜也遭遇了一个超级大难题: 菲奥娜的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崴掉了。 “八成是在她把我一路拖拽过来的过程中崴掉的。”菲奥娜想了想:“毕竟自从我在这里醒来之后,关键的活动点在手上,基本就没怎么动脚。” “你已经失踪了二十三个小时,如果你的脚真的是在来的路上崴的,现在怕是早就不能走了。”蝙蝠侠道:“你试试。” 菲奥娜试着把脚放在地上,结果甫一接触地面,她就脱口而出一声低呼: “……疼。” 菲奥娜的背后瞬间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不得不看向蝙蝠侠,局促地试图摆出个笑容来,结果来自脚踝的剧痛实在太难以忍受了,使得她的那个笑容当场就变成了相当勉强的惨笑: “抱歉,不能。” 蝙蝠侠好像叹了口气,不过从他那个掩去了大半张脸的面具下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沉默着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所带来的压迫感相当骇人,再配上一身黑,即使菲奥娜的理智上知道“他是个好人”,情感上也免不了被吓一跳:“请问……”你要干什么? 而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了,因为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蝙蝠侠的公主抱,排面。 似乎他之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因此动作上免不了带有几分僵硬,就好像手里抱着的不是个无害又温柔的少女,而是个能够分分钟爆炸的核弹一样。菲奥娜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试着开口搭话道: “……请问此时我是不是该道谢?” 得,不问还好,一问蝙蝠侠整个人就更僵硬了,要是他手上再一个不小心,怕是直接就能给菲奥娜的腰上掐出个手印来。 就这样,原本应该充斥着追星得以与正主近距离接触的愉快与感激的一趟回家之路,生生被他搞得活像去阿卡姆受刑。 菲奥娜坐在蝙蝠车里,看着他线条利落好看、却又带着莫名的冷厉和自我严谨拘束感觉的下巴,突然就凭着通灵师特有的敏锐感一点而通地发现了问题的本质: 他不愿意与别人接触,并不是因为不擅长“交际”,而是因为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正面感情”。 22.三花嘲讽脸 蝙蝠车里的暖气开得够足, 想来这也是“蝙蝠侠是个人类”的有力论证。菲奥娜被一闷棍打晕拖出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并不多,毕竟当时花店里的冷气够足, 然而橡树街的地下室可没那么好的条件,更何况她还在里面呆了将近一天, 被蝙蝠侠抱上车的时候就有点头疼了, 眼下被暖风一吹, 竟然隐隐有点头晕目眩和莫名的恶心。 为了打起精神来,菲奥娜强撑着精神问道:“请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布鲁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人通知了我。” 菲奥娜当场就懵了。她仔细地想了想,觉得格林女士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地替她报警,店里也没有别的人,那难不成还真是橘猫成精?或者是扎塔娜隔空感应到了,于是替她向哥谭的黑暗骑士通风报信?总不会是她当时串线串去俄罗斯的时候打扰到的那些人通知的蝙蝠侠的吧,那也太搭不上边了。 把种种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的菲奥娜完全没想到,其实救了她的, 是那只刚被她捡回家的、名叫桶桶的三花,真名——作为人类的时候的真名——杰森·陶德,大名鼎鼎的红头罩。 按理来说获救之人应该向救星表示谢意的。虽然蝙蝠侠看上去不光不缺钱,应该是啥都不缺,而且哥谭本地人大部分都觉得他不是个人,因而就算是被他救了也吓得恨不得原地奔窜逃命,但是架不住菲奥娜本来就对这样的正义之士抱有崇拜感。 她认真地想了想, 陈恳道:“十分感谢您今天出手相助, 请问要我以身相许吗?” ——她这话一出, 好家伙, 蝙蝠侠自诩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都差点没把住方向盘,踩着油门的脚也下意识一发力,蝙蝠车直接操纵失灵,带着尖啸声原地漂移了出去将近一百米;蝙蝠洞里负责后援的红罗宾直接被自个儿的咖啡呛到了,那手抖得差点没把满满一杯上好的咖啡泼在面前的操纵台上。 布鲁斯以为有达米安这个一见面就能对他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矮”的孩子在前打了个底,他已经不会对刺客联盟的教育抱任何“正常意义”上的期望了,能教出个全首全尾、没缺胳膊断腿的孩子来就成。 结果没想到这个组织还真能一次次地刷新他的认知。要不是他和刺客联盟现在基本上处于两不干涉相敬如冰的状态,他非得去问问那边的教育究竟怎么回事! 他定了定神,压抑着怒火问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菲奥娜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表达的方式不太恰当,可是这能怪她吗?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教过她应该怎样与人相处,在怎样的状况下应该说怎样的话。她所有的知识几乎都是靠看书得来的,而刺客联盟的书房可不会像美国电影一样给你表明是PG还是PG-13还是NC-17,来自全世界各地五花八门的书全都有,真可当得起一句“包罗万象”。 她囫囵吞枣看了那么多书,虽然对人情往来了解了一点,却始终不能把握各种感情的精髓,这也是她在说话的时候总带着股微妙的文艺腔和莫名考究味道的原因。说得好听点,她这叫自学成才,说得不好听点,她根本就是个在待人处世、人际关系上的文盲,还是个不能很好地将所学的知识转化为实践的“文盲”。 她真不知道这句应该是女性用来向男性表达“感谢”的话有哪里不对,被蝙蝠侠这么一问,差点就没把自己蜷成一个球埋进座椅里了,赶紧小心翼翼地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蝙蝠侠腾出手来按了按自己眉心,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不该。” 听他这么一说,菲奥娜立刻就更慌了,都有点结巴了:“我我我……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以为这是异性之间表达谢意的句子就用了,原来不是的吗?!十分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说了!” “……是特定情况、特定关系下表达谢意的句子。”布鲁斯缓和了一下指向误人不浅的刺客联盟怒火,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还是言简意赅道: “不要随便乱说,尤其是对比你年长的异性,绝对不能。”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还是第一个对菲奥娜讲正常情况下待人处世道理的人,刺客联盟里向来秉持着“正义要靠自己的手来实现”的道理,哪怕讲了也讲的是歪的。菲奥娜抓住机会,鼓起勇气问道:“那我可以在什么语境下用这个说法呢?” 布鲁斯整个人都僵掉在蝙蝠车的驾驶位置上了,半晌之后才挑了个委婉的说辞:“……对你抱有好感的同龄人说去吧。” 远在蝙蝠洞里的红罗宾代入了一下自己,设想了下如果他没有生在德雷克家,而是像菲奥娜一样生长在无人管束的刺客联盟里,他现在百分百无法保持像她这样一张白纸的状态,怕是早已变得像达米安一样了,毕竟环境造就人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念至此,他竟然对仅有数面之缘的“忒弥斯”生出了敬意,甚至透过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同样地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和浩瀚如烟海的信息面前,坚定住了自己的信念和意志,艰难地选择着、跋涉出了属于自己的路来,且一直锲而不舍地坚持到了今天。而当“走正道”这个行为发生在刺客联盟的时候,难度就要翻上不止一番了。 提姆突然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布鲁斯会对她另眼相待:虽然她年纪尚轻,却已经值得被尊重。 然而这份尊重并不能抵御风寒和细菌,老实讲,那间地下室哪怕是昧着良心都称不上干净。当蝙蝠车停在菲奥娜的花店门口的时候,菲奥娜已经有点发热了,再加上脚上的疼痛,双重打击之下让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从座位上撑起身子来。 布鲁斯都给她把车门打开了,菲奥娜用力在座位上挣了好几下都没能起得来,要么手滑要么没劲,病歪歪地倚在椅子上的时候真是让人心疼。布鲁斯看她实在是起不来,内心短暂地天人交战了几秒钟,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来,动作僵硬得更胜往昔,差点没把菲奥娜的头给撞在门上。 ——蝙蝠侠的第二次公主抱,排面。 布鲁斯来到了花店门口,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便朝着怀中蜷起身体,迷迷糊糊打盹的菲奥娜问道:“钥匙呢?” 菲奥娜迷迷糊糊听见“钥匙”俩字,便努力伸手往门框上一摸,一把黄铜的钥匙便兜头向她砸了下来,眼看就要在她脑门上敲出个包来了,幸好布鲁斯眼疾手快又臂力了得,单手抱着她都来得及一把捞住钥匙。 他这一动作间,势必让菲奥娜的大部分体重都压在了他的胳膊上和身上。蝙蝠侠的腰间有一条万能腰带,从能克制超人的永远后备方案氪石,到烟/雾/弹闪/光/弹麻/醉/枪之类的各种武器,林林总总什么都有,结果这条腰带正好卡在了菲奥娜的腰上。 菲奥娜怕痒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衣服全都是高领的,长袖长裤,高领毛衣,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会移动的穿衣架,而冬天的衣服又厚,正好把痛觉全都削弱了,若有若无的痒意被无限放大,直接把她给硌得笑醒了,忍了好几秒也没忍住,在蝙蝠侠的怀里当场就笑出了声:“痒!” 结果她还晕着呢,这么一笑就更晕了,太阳穴也传来阵阵的疼痛。这明显是一个死循环,她因为脚崴了又兼以头痛,因此被蝙蝠侠以“照顾”的心态抱了起来;但是如果一直被这么抱着,就会被硌得发痒发笑,生过病的人都知道,这关头一笑就更头疼了,因此她赶忙从蝙蝠侠的怀抱里挣了出来,拼着拖着崴掉的脚、扶着墙进门也不要被这个死循环给磋磨得头更痛: “请放我下来吧,谢谢,我自己可以走。” 布鲁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只是调整了一下抱着她的姿势,菲奥娜立刻就不觉得痒了,便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怀里被抱进了花店门。 ——结果布鲁斯他前脚一开门,后脚就被张牙舞爪的三花居高临下、迎面而来地差点扑个正着。 菲奥娜本来就病了,被那么一折腾便眼角泛红,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样。对蝙蝠侠素来“无法表达正面感情”秉性眼下知之甚深的杰森可太了解布鲁斯的脾气了,典型的心软嘴硬,嘴上功夫还不是一般的硬,口气再差点,吓哭个小姑娘分分钟的简直不是问题。 一时间杰森的心里简直翻江倒海,想象力过于丰富的这人已经脑补出了长达五万字的年度大戏,最后种种心绪都简化成了慷慨激昂的一句控诉: 欺负小女孩!你还是不是人了啊布鲁斯! 怀抱着莫名其妙的激愤和护主心态的杰森二话不说,就挥舞起了三花的爪子,朝着蝙蝠侠的披风挠了过去,并在半路被菲奥娜只手拦截抱在了怀里: “桶桶你不要随便挠人啦,对我的救命恩人要客气一点。” 正在奋力挣扎的杰森:我是在给你讨公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再去挠他一爪! 菲奥娜对如何安抚莫名发疯的猫很有经验,毕竟她的橘猫可是“因为罐头太好吃于是假装生病闹绝食试图再次吃到罐头”的猫精,有橘猫所作所为在前垫底,她已经对这种情况颇有心得了: “你乖,我就给你吃吞拿鱼罐头和妙鲜包好不好?” 杰森:笑话,我像是区区一个妙鲜包和罐头就能收买的人吗?! 结果他刚把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在菲奥娜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光要借用菲奥娜的电脑给蝙蝠洞通风报信,还要清理后续痕迹,不让那帮蝙蝠崽子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猫——凭着他对自家人的了解,德雷克和恶魔崽子能笑死他,迪基鸟怕是会满怀爱意地来给他顺毛,操啊,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 ……一个妙鲜包和半个吞拿鱼罐头收买不了杰森·陶德,但却能收买杰森·三花。 虽然这只三花已经安静下来了,但布鲁斯愣是就能透过三色毛发,从这只桀骜不驯的猫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嘁。 布鲁斯:……这家花店还能不能好了!所有的猫都要成精吗?! 23.喵喵喵喵喵 就在当天凌晨, 菲奥娜强打精神给两只猫倒猫粮的时候,来势汹汹的病意终于压不下去了。她哪怕就是这么简单地站着,都能感觉到从太阳穴那里泛起来的痛意和涨意, 要不是还有两只猫的生存大计需要解决, 她怕是早早就吃药上床睡觉去了。 而也正是当天凌晨, 刚回到蝙蝠洞里不久的布鲁斯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那种久违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刚回来就要变猫! 再次陷入黑暗之前, 他拼尽力气按下了紧急联络按钮呼唤了黑暗正义联盟,试图让扎塔娜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然而黑暗正义联盟那边却完全接通不到扎塔娜, 因为她现在已经身处巫师的地盘上了, 巫师的世界从来都被莫名的力量保护着,除非里面的人主动联系外界,否则他们的世界是完全和外界隔绝的,且能够有效屏蔽一切电子产品的通讯, 管你是韦恩集团还是斯塔克集团出品的, 在巫师的保护咒面前, 都要被一视同仁地通通失效。 而布鲁斯在橘猫的身体里醒来的那一瞬间, 就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那只严肃、认真、板板正正蹲在墙角的三花公猫的注视, 他哪怕不用特意去关注这只猫都能感觉出明显的不对劲来, 谁家猫会这么一板一眼地蹲在墙角, 活像开会一样?再结合下他之前在这只猫脸上看到的莫名嘲讽的表情——大家都是变过猫的人, 因此在辨识表情上便要比诸位普通人要略胜一筹——他敢说那目光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能有的。 如果这只猫的身体里眼下也连通着别人的灵魂,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 这个人会是谁?会是阿卡姆的那帮疯子,还是会是正义联盟里的诸位?会和她一样是个通灵师或者巫师吗?这个人是善是恶,是男是女,来自哪里,会像她的潜意识希望的那样,向急需保护的忒弥斯伸出援手吗? 他思考的时间太长了,都忘了自己的猫设是个橘猫,是“哪怕手脚都被绑在一起为了一盆猫粮就能用大肥屁股顶着自己往前一路爬到饭盆跟前”的这种猫,因此菲奥娜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此刻她正戴着口罩、在鼻塞和口罩蒙脸的双重削弱下,带着点鼻音往两只猫的饭盆里倒猫粮,并说话算话地给杰森三花额外加了只妙鲜包和吞拿鱼罐头: “你们昨天不是还相处得很好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布鲁斯:喵喵喵喵喵??谁会跟一只敌我不明的猫相处得好?! 然而这只橘猫之前留给人的固有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就连菲奥娜这个专业饲主都没发现这其实是橘猫布鲁斯在抱怨猫际关系问题,而并不是之前一贯的伙食问题,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大橘的下巴: “别抱怨,大橘,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凑合下,改天给你们做大餐。” 为了对得起“相处很好”的这个表扬的帽子,布鲁斯痛定思痛,边克服自己无法在抱着正面感情的前提下近距离接触他人的心理阴影,便往杰森三花的头上舔了一口。 杰森喵嗷地一声就把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尾巴瞬间翘得老高:堂堂红头罩还要不要脸了!我不做人了我不做红头罩了!老头子走开!别玩这种父慈子孝的戏码!! 此刻对于两只猫之间的暗流涌动,菲奥娜已经完全无暇去顾忌了。她扶着墙缓缓站起来,觉得有点胸闷气短,应该是感冒引发的一系列呼吸道疾病的后果。她嘱托了猫咪们最后一句,也来不及管他们能不能听懂了: “要好好相处啊。” 说完,她便努力挪着沉重的脚步把花店门锁上,走回了里间。当她翻箱倒柜试图从家用医药箱里翻出药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退烧药已经过期了。 菲奥娜向来有着有备无患的好习惯,不管在哪里,都会按时更换药箱里的药物的,但是最近实在是状况百出。她先是主动地把自己搅和进了“哥谭游乐场有少年少女失踪”的这个案件里,还暴露了自己“忒弥斯”的身份并且解禁了证书,又被自己曾经施以援手的人绑架了几乎整整一天,在如此忙乱的情况下,她压根就没空去把过期的药物更换掉。 “失策了。”她咕哝着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自言自语道:“要是早知道最近会有这么多事儿……我就早早去把药买好了。” 由此可见,很多时候其实通灵也不是万能的。 她喝下了整整一杯热水,感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相当不好受。粘稠的冷汗渐渐地发了出来,把她原本蓬松干净的头发达成了一绺一绺的,湿漉漉地沾在额头上,终于让她终身缠绕不去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忧郁感消退了一些,露出她线条好看、却依然带着点少女独有的柔和感和婴儿肥的脸庞来。 她在无边的黑暗里睡去,浑然不知就在一墙之隔的花店里,两只猫在经历了好一番无声的打斗,其过程包括且不仅限于喵喵拳、互相对爪拍爪拍脸和扯你胡须须,最后在两只被打翻在地的猫饭盆面前,两猫面面相觑,达成一致: 不能让人发烧发得陈尸家中,那也太惨了。 现在的状况相当微妙。杰森知道蝙蝠侠就是橘猫,因此说话做事的时候就算再怎么不客气也会留一点身为人类最后的尊严的,要不等变回去之后被蝙蝠侠存下黑历史就麻烦了;但是布鲁斯不一样。他不光不知道三花就是杰森,而且为了更好地扮演橘猫,他已经在短短数天之内看完了少说十多部关于橘猫和猫咪的纪录片,对“如何扮演一只活泼可爱的成年橘猫一事”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 熊和吃。 但是之前菲奥娜又说过“相处得好”,于是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一种既符合当下气氛又符合他的猫设的做法: 二话不说行动派,凑过去一屁股把杰森三花坐倒在地。 杰森·奋力挣扎·生无可恋·三花:老头子我跟你讲,我现在不用猫指甲在地板写出你的名字来让你掉马,纯粹就是看在你已经很倒霉了的份上给你留点面子! 次日,这家风雨无阻哪怕是半夜都要坚持亮灯的花店竟然没有开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菲奥娜彻底生病了,连床都起不来,自然也无暇开张了。此刻的她正躺在床上安定地发热,脸颊和脖子都一路烧得通红,本来高烧不退这个症状严重起来的话就吓人得很,再加上她皮肤白,这下烧起来就更有种面如桃花的触目惊心感了。 她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一会觉得自己在花店里,还有两只猫要喂,得赶紧起来一趟再睡;一会觉得自己依然身处刺客联盟,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虚弱而无力的她冷眼观望,无人愿施以援手;一会又觉得自己在一个冰天雪地、之前从未去过也没有见过的地方,有个面目模糊的女人抱着她站在漫天的风雪里,她的长发在风里翻飞,衣袍也是雪白的,几乎整个人都要被那声势浩大的雪淹没了,却依然能听见她在用口音相当重的挪威味儿的英语在柔声地、清楚地叫着她的名字—— “菲奥什卡。” 菲奥娜明明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就是有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在大声告诉着她: 那是你的母亲。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这滴眼泪还没来得及接触到枕巾,就被她高温的皮肤给完全烫温了。这一点点的清凉完全不足以从这个漫长的幻境里将她唤醒,因此她只是短暂地回了下神,便再次沉入到无边的梦境里去了。 在沉沉睡去之前,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自己的头。 ——十五磅的橘猫轻轻巧巧地从床上跳下,虽然砸地的时候声音沉闷,但是看他的那个动作,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橘猫布鲁斯收起了爪子,用肉垫试过温度之后,便挥着爪子一路跑了出去,和一直叼着个袋子在外面待命的三花杰森撞了个正着,三花杰森二话不说就叼着袋子跑了出去,袋子里是他们齐心协力打开柜子翻出的零钱,正好能买点退烧药回来,毕竟这可是在大白天,像猫咪这样的动物的安全性都能多上几分。 这是一场时间的接力赛,毕竟高烧不退的时间太长了的话,对大脑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的。哥谭的夜晚可不太平,对两只猫来说尤甚,就算他们再怎么心急如焚,也得老老实实地等到今天天亮。 从橘猫试完温度到和三花碰头,从三花叼着袋子从刚刚开门的药店把药物买回来,再到三花手脚并用地撕开退热贴糊在了菲奥娜的头上之后,橘猫一屁股把菲奥娜强行坐醒,让菲奥娜自个儿起来把退烧药吃掉,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生死时速,值得鼓掌! 菲奥娜果然对得起她这么多年来从刺客联盟学到点皮毛的坚强又健康的体质,还有那贵的要命的退烧药,几乎她晚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退烧了,只不过周身出的汗有点多,就算现在腿还有点发虚,她也坚强地拎着毛巾进了浴室。 她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只被她捡回来才没几天的三花。当她手提吹风机像手提□□一样,气势汹汹地逼向三花,把他逼到角落里的时候,杰森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这种预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菲奥娜打开了吹风机,高高举起严刑逼供: “退热贴?嗯?桶桶?解释一下?” 连续四个疑问句问得杰森三花有点心虚,他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人能都烧成那样了,差点就要烧傻了还能记事,正常来说不都会当成一场梦,或者干脆不记得的吗?他拼命看向橘猫布鲁斯,试图转移菲奥娜的注意力: 那边那个也是人!要死一起死,你也管管他! 布鲁斯还在试图用舔爪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一只无辜、无害、可怜又可爱的大肥橘呢,就听见菲奥娜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伪装: “别装了朋友,能用猫爪做出试温度这种人性化动作的,怕也不是什么猫,也是个人吧?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正常猫根本就做不到这些,你们是什么人?对我的猫做了什么?!” 如果此时在场的有精神意义上的第四个人的话,他就可以看到一副很好笑的画面了: 棕色长发的俄罗斯少女手握吹风机,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把瘦弱的三花和肥硕的大橘齐齐堵在了柜台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那隆隆的吹风机作响的声音在两只猫咪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末日审判的号角一样。 眼看着委实是再也瞒不过去了,杰森率先开口了,挥舞着爪子努力表达道: “喵喵喵喵喵嗷!” 【明明是你的猫对我做了什么!】 菲奥娜:……哦豁,尴尬了,听不懂。 她转过头去看向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大橘。布鲁斯精神一振,觉得这是个摊牌的好机会,便清了清嗓子,严肃、认真又气势十足地宣告: “喵喵喵喵喵。” 【I AM BATMAN。】 菲奥娜:……那啥,现在有什么地方能教我和猫沟通吗,挺急的在线等。 24.宝石失踪案 此时的菲奥娜不知道, 别说,在俄罗斯的班提瓦魔法学校还真有这种课程。在这所学校里, 凡是通灵所需的能力几乎都有着相对应的教学课程, 从炼金到占星, 从塔罗占卜到心灵感应, 从亡灵沟通到魔法纹身和符咒,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比起传统观念里以“培养人才”和“应试教育”为主的正规学校, 更像一个学术交流集会。这里的所有教员都是女巫协会的成员,部分学生在学成之后也会加入女巫协会,以创始人纳塔利亚和女巫长塔季扬娜·拉莉娜为首的圣彼得堡九大女巫常年坐镇班提瓦,而在身为九大女巫之一、塔季扬娜手下的得力干将达丽亚负责的课程范畴里,就白纸黑字地写着这么一堂课: “心灵交流”。 不过远水救不得近火, 她眼下可没空去学这门课程。按照正常的剧情流走的话, 此刻猫咪们应该通过敲电码的方式来自证身份, 然而说句公道话, 摩斯电码这种东西,离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很远的。 ——至少离学艺不精的菲奥娜来说很远。 因此,当蝙蝠侠化身的橘猫在地上开始有节奏地敲出“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会保护你的”这句话来的时候, 他想象中的一切反应全都没有出现。因为敲电码这种事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比直接喵喵喵地叫要来得多,在不知道那只三花的身体里究竟是什么人之前, 他不会用人人都能破译的方式告诉菲奥娜自己就是蝙蝠侠的,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她。 结果菲奥娜不光听不懂猫语——真的不是所有的通灵者都能跟动物沟通的好吗——连电码都破译不了。她只是理论上知道有摩斯电码这个东西, 但是从来没实战过,根本就不知道她面前的橘猫身体里是个怎样的大人物,因此依然无知无畏、手持吹风机如临大敌地站在两只猫的面前,甚至试图把布鲁斯橘猫和三花杰森一手一个提起来“严刑逼供”。 ……结果还根本就没法单手提起十五磅的橘猫来,肥嘟嘟的猫一秒钟就从她的手中滑出去了,“猫是液体做的”这句话在这只浑身都是肉的大橘身上得到了已臻化境的展现。 尴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三花杰森已经没眼看下去了。他仗着自己变成的这只三花体型尚小,还是能被大橘猫叼在嘴里的小可怜,便趁着菲奥娜还在那里沉痛地自我反思“为什么我的大橘这么肥”这个千古难题,一溜烟地就从她身边的空隙挤了出去,一骑绝尘地往后院冲去,给蝙蝠侠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因此现在,在狭小的店面里和菲奥娜面面相觑的,就只有一只硕大无朋的肥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菲奥娜已经在脑海里慢慢地将这些天她的橘猫不对劲的部分和这个猜想合在了一起,越想越心惊: “那个入室抢劫的小偷是你帮忙抓到的对吧?那个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不吃饭了的是不是也是你?我就说我的大橘可不会正儿八经地跑滚轮,它恨不得抓紧一切机会偷懒……也就是说,之前那个乖乖跑滚轮的是不是也是你?” 蝙蝠侠原本打算趁着店里只有他和菲奥娜坦白自己身份的,结果当菲奥娜穿针引线地把所有的真相拼在一起之后,他突然就很不想掉马了。 ——现在掉马的话,就不是威风扫地的问题了,怕是要被大笤帚一路扫进路边下水道里! “……虽然你占了我的猫的身体。”菲奥娜平复了一下情绪,独属于通灵者的敏锐的感官便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深深地望向橘猫的眼睛,布鲁斯突然就有了种完全被看透的感觉,就好像一直用面具和披风把自己隐藏在“蝙蝠侠”这个名号下面的他刹那间被除去了所有的伪装,他的来历他的过往他的真实身份和姓名在这个俄罗斯小姑娘的面前瞬间展露无遗: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告诉我你是谁吧。”菲奥娜换了种语气,用温和柔软的声音诱哄道:“你鸠占鹊巢地在这里吃了这么多罐头和妙鲜包,我也不让你赔啦,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是谁就好,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布鲁斯差点就嗤之以鼻了。不是他自吹自擂,这些罐头啊妙鲜包啊之类的,他身为哥谭首富,分分钟就能买一堆来把这家小花店给填得满满的,对一个像他这样的控制狂来说,比起暴露身份,还不如破财消灾来得划算。 ——结果下一秒,菲奥娜就用强劲的实力实打实地告诉了布鲁斯,什么叫做“人力有限,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 布鲁斯原本还想装成一只无辜的橘猫呢,但是就在菲奥娜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的爪子突然就不听他的使唤了,很明显是他现在用的这个猫的身体受到了某种来自于通灵师的指令,开始违背他的意志而行动了。他的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了十多个念头,类似于“这种能力对人类会不会也同样适用”、“持有这种完全就是破坏规则类型力量的她会不会成为哥谭新的不受法律约束的罪犯”、“除了这只橘猫之外她的弱点是什么回去需要赶紧做一个紧急预案出来”诸如此类的种种念头此消彼长,然而不管他的思想多有深度多复杂,都无法改变一件事: 那就是不受他的操控而自己动起来了的猫爪。 对于不久前刚刚从蝙蝠侠的墙头直接表演了一个反复横跳跳到了扎塔娜那里的菲奥娜来说,今晚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橘猫,在自己问完了“你是谁”这个问题之后,提起了猫爪子,在她特地为了摆放塔罗牌阵而准备的黑色绒面桌布上,划出了这样一句话: I AM BATMAN。 “啊。”菲奥娜看着那行字,大脑直接一片空白了,还带着点“爬墙迷妹被曾经的爱豆当场抓包”的莫名心虚感: “晚上好,先生。” 她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就更尴尬了,空气都沉默得带上了莫名的重量,沉重得几乎都能化成实体。 菲奥娜就算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稍稍想了一下也发现任何正常的问候语似乎用在这里都不是很合适。作为一名曾经被蝙蝠侠救过的、现在还在被他保护着的人,她决定率先开口,担当起活跃气氛的主要角色,至少换个跟现在的情况更符合一点的问候吧: “……那你还要再来个妙鲜包吗?” 在门后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杰森当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笑得摔下桌子。 眼下花店里的气氛已经完全超越了单纯的尴尬,这一刻简直就是沙雕、尴尬和相顾无言的合体。微妙,相当微妙。如果不是杰森自个儿也变成了三花猫,自身难保,他绝对能把刚刚的对话保存下来,硬盘U盘电脑手机云端做上个十来份存档,作为为数不多的能让蝙蝠侠出糗的经典时刻珍藏。等到他实在被迪基鸟烦得受不了不得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就把这段录音带回去,在蝙蝠一家齐聚的餐桌上冒着被达米安戳爆脑袋的风险当众播放,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打破了花店里莫名尴尬气氛的,是菲奥娜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发出的通知声。 自从她把自己的证书解封了,再次挂到暗网上之后,就一直在被各种各样的信息骚扰询问,有的人不相信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忒弥斯”,有的人则想利用她的通灵能力来给自己做事,还有的人一直在试图绕过暗网自带的重重防护破解她的所在地,毕竟现在对忒弥斯的追踪已经达到了某种高峰,和之前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同,眼下哪怕是能提供忒弥斯所在位置信息的人都能得到不菲的报酬,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动起了歪心思。 不过试图解密的人几乎都铩羽而归了。学艺不精的栽在了暗网自带的防护上,技术再好一点的就被蝙蝠洞的安保系统拦截下来了,真正技术特别高超的要么不想掺和这种缺德事——忒弥斯可是个实打实的好人——要么就每次都在差点就能破开蝙蝠洞防护的前一秒,被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打断思路和进程,包括且不限于水杯爆裂,书架倒塌和家里养的宠物用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降落在他们面前的键盘上。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只要忒弥斯复出了,她就必须按照某种频率重新开始接活儿。暗网可不是什么做慈善的免费网站,尤其是对他们里世界的人来说,只要名头还挂在上面,就必须隔一段时间有一些通过这个网络成交的生意来维持网站的运行。 之前对格林女士伸出援手的那个委托,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不能成为“忒弥斯复出之后的第一个委托”这种程度的大事。第一,是菲奥娜对她先伸出援手的,而不是需要帮助的人的“委托”;第二,这个委托甚至是免费的,菲奥娜一个子儿都没拿,还赔出去一块巧克力;第三,这个委托完全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甚至没有经过暗网。 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检查收件箱了,因此暗网便主动给她匹配了一个官方又安全的任务,同时这也是她以“忒弥斯”的身份复出以来,接到的第一个正式的委托: 哥谭博物馆,深夜宝石失踪案。 25.猫女和橘猫 在哥谭, 尤其是对哥谭警局和消息灵通点的本地人来说,他们已经在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枪林弹雨和花样百出的犯罪中磨练出了一身的好本事, 包括且不仅限于良好的心理素质, 一流的甩锅速度, 还有能根据案件类型的不同来定位犯罪嫌疑人的能力。 举个例子, 如果这次的案件跟植物有关,那犯事儿的肯定就是毒藤女帕米拉·艾斯利;如果犯罪现场留下了一地冰碴子, 那就是中心城的寒冰队长串台了;如果有目击者报道犯罪分子有机械手臂,那八成就是克格勃野兽, 如果这起犯罪案件中受害者死伤惨重、作案者手段残忍, 那应该就是小丑女和小丑这一对雌雄双煞;如果像这次的博物馆失窃案一样,失踪的是精美而贵重的宝石,那作案人员一定是猫女。 英雄、反英雄和恶人的名号似乎永远都要与他们本身最吸引人的那部分有关,就好比隔壁纽约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凭着那一身番茄炒鸡蛋——对不起——豪华绚烂的红金配色和明显就价格不菲的盔甲让他赢得了这个称号;哥谭本地的蝙蝠侠则向来秉着“成为黑夜中的恐惧”这个原则,加上那一身蝙蝠战衣,从而让“蝙蝠侠”这个称号牢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一扣就是这么多年;小丑和小丑女的着装与配色自不必说, 毒藤女本身接受的人体试验改造也在赋予苦痛的同时成就着她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名,这可是连超人和蝙蝠侠都能操控的女人!而毫无疑问地,能让猫女冠上这个名号的, 自然也与她自身的能力有关了。 根据猫女犯罪过程中的目击者描述可以得知, 她随身带着长鞭, 还有标志性的猫型面具, 不管是攻击方式还是快速逃逸的技巧都和猫咪都有着极高的相似度,而且平衡性和柔韧性也相当了得,曾有人信誓旦旦发誓,他亲眼见到猫女带着赃物在高楼之间穿梭,哪怕是一个手掌那么大的墙脚都能成为她的落脚点,不管别人看得多么心惊胆战,她总是能在最不容易落脚、最不容易保持平衡的地方稳住身形,然后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在性别歧视已经成为一大就业热点问题的当下,在犯罪方面警方倒是出奇的一视同仁,猫女以其灵活的身手、敏捷高超的盗窃和脱逃技术,已经成为了哥谭市鼎鼎有名的窃贼之一。而且她和别的窃贼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从来没人能够直接掌握她的犯罪证据,因此她也成为了哥谭市内少数几位从没进过阿卡姆疯人院的狠角色之一。 在犯罪之都里当警察,就要有足够良好的心理素质,比如做好这种“犯罪嫌疑人根本就不把警方当回事”的心理准备。因此一般来说遇到跟猫女相关的案子,哥谭警方多半会选择向蝙蝠侠求助,虽然失窃了的宝石八成是回不来了,可是至少也能让她安分上一段时间。 但是这次的案件严重程度完全不同,这颗宝石不是哥谭博物馆自己的。 正常的博物馆之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互相交换藏品,毕竟每家博物馆的藏品数量和偏向的方向都不一样,只有通过交换的方式才能够让他们所属的城市市民看到各种各样的、更多具有欣赏价值的藏品,同时也可以让博物馆的人气得以增长,只有名头够响的博物馆,才能有接收名家藏品的资本。 总而言之,交换藏品就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既对博物馆本身有利,也对市民大有益处。然而这件事放在哥谭就完全行不通了,受哥谭“犯罪之城”的名号所限,把藏品送到这个城市来交换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次能换来这块宝石,还是哥谭博物馆的馆长拼着老脸四处求人情求来的,为了保护这块罕见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哥谭博物馆的安保力量都加强了三倍,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得住著名的宝石大盗猫女。 哥谭博物馆的馆长在收到“宝石失窃”这个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承受不了过大的打击而心脏病突发入院了,现在还在急诊室里抢救,哥谭警方倾巢而出,病急之下乱投医,不光是能跟帮助他们破案沾点边的人士几乎都被请来了,甚至还通过暗网找上了忒弥斯。通过暗网的求助都是明码标价的,哥谭警方也不是多有钱的组织,博物馆馆长也两袖清风许多年了,因此他们给出的报酬绝对算不上可观,哪怕是请个持有证书的普通通灵师都要不止这个价了,更何况是忒弥斯呢?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从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忒弥斯,竟然选择了出手相助。 菲奥娜也是第一次被分配到这种正式的、跟专业官方挂钩的任务,紧张得手都有点抖,她原来还想提着蝙蝠侠变成的橘猫去给自己壮胆的来着,结果一回头,好家伙,橘猫和三花已经齐齐睡倒在了地板上,那种被猫咪们用过分人性化的目光注视着的微妙感也不见了,一看就知道这俩人又变回去了。 菲奥娜:好气哦,连抱着蝙蝠侠牌的大橘猫去给自己壮胆都壮不得! 暗网的委托必须在接到之后48小时内赶往案发地点,如果案发地点和接任务的人没有跨国,那就必须在24小时内赶到,像菲奥娜这种在同一个城市内的,就必须即刻出发不得延误,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把那个专门收拾出来的箱子归位,还是可以拎包就走的。 在她抱着猫、拖着那个装满了各种各样通灵用具的箱子出门的时候,花店对面的楼房上,有个轻巧的身影一掠而过,敏捷优雅的样子和菲奥娜怀中敦实的橘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谭警方本来就对大名鼎鼎的忒弥斯充满了好奇,不过只有一小部分人之前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真人的话也只有几名警察在格林女士家中见过披着斗篷的她,虽然见不到正脸,可是还是被迫签下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可以说这是忒弥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虽然大家都知道如果要去见忒弥斯的话,就要签那一串又臭又长的保密协议,签完了之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也会平生种种不便,但是出于对科学以外的力量的好奇,也出于对愿意维护正义的人的向往,几乎今晚没人请假,全都自愿选择了不加薪加班,顺便签下了保密协议想看看忒弥斯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是打车前来的,毕竟要“即刻出发不得延误”,因此来得很快,几乎不到十分钟她就拖家带口地站在了哥谭警局的门前。她把车费和小费一起仔仔细细地点了出来送给驾驶室里那位明显也松了一口气的司机,柔声劝道: “既然您这么害怕开夜车,不如休息几天?” 这个司机明显也是个良民,他选择搭载菲奥娜的时候就一直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如擂鼓两腿打颤了,毕竟大晚上点名要去哥谭警局的,不是要去报案的受害人就是要去闹事的疯子。前者的话还好,后者的话那就是人命关天的生意了。 可他委实缺钱的很,今晚要是再接不到单子,不光付不清今晚空车跑的油钱,明天的伙食费也是个问题。他抖着手把菲奥娜的箱子搬上车的时候,只能从她披着的斗篷和硕大的兜帽下,看见她一点细白的、尖尖的下颚,清瘦得很,又白得很。 不光不像那种面色红润血气充足的好人,甚至都不像个活人!更吓人了好吧?! 好不容易把人安全地送到了哥谭警方的门口,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就又肝胆欲裂地听到这个披着长长的黑斗篷的女孩子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他私密的家里事: “休息几天也没什么的,先生,毕竟骨髓配型这种事不能急在一时,要是您在给孩子找到配型之前,先把自己给累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如耐心再等几天,好消息总会来的。” 今晚负责值班的哥谭警察目睹了一个奇观: 在警局门口,一辆出租车扔下了乘客和箱子就绝尘而去——真的是扔下,乘客的箱子落在地上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响呢——那架势不像是把车开走倒像是在逃命,就好像刚刚他扔下的不是个身量未足的、披着斗篷的人,而是个丧尸似的。 ……等下,万一这披着斗篷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是个强迫着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的罪犯怎么办?!这样的话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也有说法了,而且一个罪犯不比丧尸更可怕吗?! 看着那人在一步步往台阶上走,露出了一点垂下来的棕色的长发和清瘦的身形,很明显就是个女孩子,年纪还不大,这个还在用对讲机通知同伴加强戒备的警察突然在心里有了个猜想: 这会不会就是…… 而下一秒,已经拾级而上,拖着箱子抱着猫的菲奥娜就已经站在了值班室的对外公共窗口面前。她把猫放在了窗台上,礼貌地敲了三下窗口,声音温柔又好听: “你好,请问有人吗?啊看来是有的。深夜叨扰,万分抱歉。” 这个小警察在内间的时候由于是坐着的,于是视角比刚刚自上而下的视角能看到的便更多了一点,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只能看见被黑斗篷完全盖住、只露出来的小半个瘦削的下巴,皮肤白得不像真人,而来者的下一句话,便直接把他给震得动弹不得了: “我是‘忒弥斯’。” “你们需要我提供怎样的帮助?” 26.明确的拒绝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布鲁斯:当时真是看走了眼。这家花店哪哪都不正常, 光看那只当时一跃而出、动作利落的肥猫就能看出来!他真该早点发现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重的猫, 还行动那么利落?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 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 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浑身都僵硬了, 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 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 腰肢纤细,胸脯饱满, 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 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 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又甜又香,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 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 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 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 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他毛骨悚然地听见菲奥娜说出了跟标准答案无比接近的话: “我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很大,很有气势,是橘黄色的,毛发蓬松……他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只是意识连通在了这个动物身上而已。他现在的情绪很纠结,不想被人发现,但是又怀着莫名的希望想早些回去。” 达米安追问道:“这只动物现在在哪里?” 橘猫布鲁斯整只猫都僵住了,这不是他知道的通灵,这简直就是在背标准答案,就在此时,菲奥娜一锤定音: “离我们很近,方圆一千米之内。” 达米安在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一千米之内的确有个哥谭动物园,里面有专门的狮子园。很好,谢了,别列科瓦,我欠你个人情。” 他说完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布鲁斯的内心陡然掀起万丈狂澜,毕竟菲奥娜说的是真的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米安得出的答案就是微妙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别走。 没人能说出这个组织的确切存在时长,只知道它像盘踞在暗处的猛兽一样,位于中东很多年了。这里除了培养刺客之外,还会看情况收留政治犯和国际罪犯,又因其是联合国承认之下的中立之地,任何人和组织都不得随意挑起战事,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好奇的地方,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中立之地”这名头固然好使,可是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力保持的。因此联合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客联盟观察,一是确认他们依然是“中立”的立场,二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毕竟没人能够对一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组织真正放心,而刺客联盟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年都要搞的这么一出,连固定的迎接仪式和流程都定了下来,且一用就是很多年。 可万万没想到,维持数十年之久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陡然爆出的丑闻打破。那是无法解释、无法从轻判决、更无法否认的铁板钉钉的现实—— 恋童癖。 丑闻的主角是新一任来访的政客。就在他来访当晚,在刺客联盟的完全防护下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硬盘里那些被加密保存着的文件全都被破解了开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流言扭曲之下变成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这样的大事!几乎在数小时之内,这人就连带着他的恶行一起被翻了个底朝天,当他那个派系的人好不容易联络上他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27.新的猫别墅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帮助格林女士了, 那么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要做好。从这封信寄出去开始,菲奥娜就一直在忙里忙外收拾东西,毕竟投石问路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不是留给她发呆的。白水晶灵摆要消磁,塔罗牌需要启封,辟邪的短刀要擦一擦磨一磨, 山羊头骨也要带上,还得去买面方便随身携带的新的镜子。 等她忙里忙外地办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了。布鲁斯难得地没有睡过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好奇心和控制欲作祟之下让他决定留下来看着菲奥娜究竟打算干什么,如果这个通灵师的力量对哥谭弊大于利,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赶出去。毕竟他向来把哥谭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能接受一个身负异能的外来者在哥谭的地盘上生存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是看在菲奥娜无依无靠未成年的份上。 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在哥谭这个常年多云阴天的城市, 似乎天黑得都要比隔壁拥有超人、简直就是明亮与热情化身的大都市要早上那么几分。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灰色云层之后,便在极遥远的西天边显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红色,空气也跟着变得粘稠潮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雾气迅速地就在空旷的街上聚起, 将建筑物勾勒出一道道铁灰色的薄边。 就在这样一种诡谲的、阴冷的气氛里, 年少的通灵者拖着只装得满满的箱子带着橘猫, “拖家带口”地敲响了两条街开外的格林女士的家门——对没错,通灵者就是这么方便, 问都不用问直接就能找到: “打扰一下, 格林女士在家吗?” 几乎在她敲响门的下一秒, 她话音未落, 门就被刷地一下打开了,看来格林女士自从进入傍晚时分就一直在门口候着,可是在看到菲奥娜的时候,她脸上那种狂喜和希冀混杂的表情逐渐就变成了更深的愁苦和为难: “……先进来吧。” 菲奥娜细细端详了下她的面部表情,发现这种愁苦不是基于“我不信任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而是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将缀有覆面黑纱的帽子取下挂在了衣帽架上,和橘猫一起站在门廊上,彬彬有礼地躬身发问: “请问我的年龄让你为难了吗,女士?很多时候年纪和能力是不挂钩的,这点还请你放心。” 格林女士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倒不如说,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一直心怀正义,去一直管这些别人都不想管的烂摊子了吧?” “一开始我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基于安全考量,可是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因此此时才向您伸出援手。”菲奥娜解释道: “请相信我,就算我现在才来,那也来得及。” 格林女士苦笑着否决了菲奥娜的猜想:“我也不是介意这个,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菲奥娜的头发,叹息道:“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就算希望我的女儿获救,也不能冒着风险昧着良心,把你这样同为潜在受害人群体的孩子扯进来。看看,菲奥娜,你才多大一点?恐怕还没我女儿大吧。这么危险的事情……菲奥娜,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忒弥斯’是你,是个都没成年的小姑娘,我就不会寻求你的帮助了。”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揭露过的那个人……”格林女士提醒她:“还在到处找你啊?” 菲奥娜点点头:“我知道,而且在找我的可不止他一拨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士,如果让我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的话,我的良心会折磨我一辈子的。” 她竖起手指挡在嘴唇前:“只要你为我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是安全的。” 格林女士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拿出了自己女儿失踪前的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相当符合美国大众青少年审美的金发碧眼的少女,穿着围裙在厨房切菜的样子美好又单纯,让人不得不从心底夸她一句可爱。 然而正是这种美好和可爱,在哥谭反而成了让她受害的原因。 菲奥娜找了个空水杯倒满水,用它把失踪少女的照片支撑了起来,拿出蜡烛和镜子,划了根火柴,在镜子的前面点燃了那根通体漆黑的烫金十字蜡烛,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明灭跃动的烛火,细碎的明光浮沉不定: “排除一切异己和干扰……” 而就在蜡烛点燃、这句话被菲奥娜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布鲁斯的意识瞬间就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次确定了是的,没错,他回到自己身体里了。不需要以橘猫的身体保持充足的睡眠,也不需要用各种各样其他的方式进行什么稀奇古怪的灵魂召唤之类的,这是他第一次在保持了清醒的前提下,被某种完全独立于科学和现实之外的力量当成了“异己和干扰”,因而被强行从橘猫的身体里弹了出来。 而且他还有了种从未有过、却无比强烈的预感: 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回到橘猫身体里的可能了。 而那边的菲奥娜则精神一振:“……使我得以看见一切。” 从数天前就一直若有若无缠绕着她的某种微妙感终于在此刻被一扫而光,她那敏锐的感觉终于不再受这种微妙感的干扰了,却又隐隐有着失控的迹象。就好像一个人向来跑得很快,但是这几天他跑起来的时候腿上是绑着沙袋的,而此刻沙袋被突然卸了下来,他的第一感觉绝对是轻松和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此刻的菲奥娜就有这种感觉。一瞬间在镜中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比如格林女士是怎样遭受家暴,又是怎样带着女儿离婚的,这个女孩子在这座房子里留下的影像和声音,这座房子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再比如这个女孩子现在处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 各种各样的信息在一瞬间被她的那双失焦的、瞳孔放大的灰眼睛尽收眼底。 这座地下室只有一个窄窄的小窗,光线昏暗,墙角有着潮湿的痕迹。女孩子的身上穿的还是她失踪那天穿的衣服,白裙子,黑皮鞋,但是头发乱糟糟的,怕是好几天没洗澡也没梳头了,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浑身颤抖地看着某些人一步步向她逼近。 太近了,太清楚了,菲奥娜都能看得见她脸上的小雀斑,还有倒映在她瞳孔里的人影——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和一直困扰着她的死人哭喊声截然不同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说的是俄语,还带着相当浓重的圣彼得堡口音,卷舌音发得那叫一个销魂,差点让菲奥娜都没听清: “哦……原来是拉美地区大名鼎鼎的‘忒弥斯’,不久之前那件事闹得可真精彩啊,连我都听说过你,有趣。” 说实在的菲奥娜一开始的确被这人吓到了,毕竟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自己脑袋里突然出现声音的,这简直就是妄想症的前奏好吗?!不过幸好她及时稳住了,因为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那些乱七八糟她不需要的信息都被慢慢淡化掉了,使得她可以看见更多的、更直接的失踪少女的信息。 来者不是敌人,而是帮手。 她试探着开口:“呃,谢谢夸奖?”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立刻换成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这人的声音更加甜美温柔一点,而且还是标准的莫斯科音,更好懂一点了:“以十二泰坦神之一为名号的少女,你有着俄罗斯的血统,又在中东长大,为什么会来到异乡的土地上行走了?你不缺钱财,不需名利,又有死敌觊觎你的性命,为什么要自投罗网来到美利坚呀?” 还没等菲奥娜回答呢,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人更加年长,气势十足,光从表面上看的话绝对是不好相处的那种类型,她直接利落地问道:“你年纪轻轻的,就不怕死吗?” “我怕。”菲奥娜回答得斩钉截铁,要是现在有警方人员出现在她面前说一句“好了这件事已经完全解决了”她都不用听接下来的半句话就可以毫不迟疑地拔腿走人并且高声欢呼——乌拉! 可是现在这件事没有解决,而且愈演愈烈。枉死的冤魂还在她耳边哀哀哭泣,唯一没有放弃的受害者家属还站在她的身后,旁边的墙上挂着寻人的牌子,茶几上、餐桌上到处都是一摞摞的寻人启事。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黑暗的事情、无法抗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的良心最后终于战胜了对“生”的渴望,年少的通灵者在痛苦地纠结了数天之后终于还是打开了那个保险柜,铤而走险、完全豁出去地带着她的全副身家站在了这里,为这位处在绝望中的母亲寻找她那失踪的女儿: “怕死了……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要对得起我的良心。”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伸出手:“可以,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承惠。” 28.杰森和三花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就在这个关头, 她感觉到脑后有疾风袭来,帕米拉的反应相当快,赶紧操纵着植物拦住了某人冲着她头发直接就扔过来的东西——这个发型是她今天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去那家特别受欢迎、光排队就要排两个小时的美发店做的,打坏了她可哭都没地方哭去——定睛一看, 那家伙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一枚黑漆漆的、边缘锋利的蝙蝠镖。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 “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 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 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 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 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 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 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 伸出手:“可以, 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 承惠。” 按照她的水平来说, 这个价格可以说很实在了,不过此时此刻,两人却又十分默契地忽视了一个第二关键的问题: “忒弥斯”眼下容身之地的位置。 蝙蝠侠是什么人,世界第一侦探,被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奥·古另眼相待,专门用“侦探”这个称呼来代指的人,几乎在她们交谈的这个空当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因此在帕米拉离开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戒备,对着还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开口的菲奥娜道: “她知道你的住址?” “嗯,应该知道吧?”菲奥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基本上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在面对着气势十足的蝙蝠侠的时候,还能像她这样完整地说出话来就很厉害了:“既然我的身份都暴露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住址这个最基础的消息……现在怕是有心人一查就都能查到,所以我准备搬家了,正好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蝙蝠侠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开口继续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啊,有收到的。”菲奥娜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理解的方向错了。” 毕竟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把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想得长远,她以为蝙蝠侠的保护最多也就是保护她不受此次失踪案件主谋的报复而已,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她抬起眼看向蝙蝠侠,试探着问道:“请问那封信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哥谭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光昏暗。萧瑟的寒风卷起路边堆叠的、枝头上残喘的枯叶,猎猎的风翻起她的衣裙和长发,从沉默着对视的两人中间飒飒地穿过,年少的通灵师的眼睛亮得像是一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漫天那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河全都将光投了进去: “我得到了您的保护?” 当一个满心正义的、且还愿意将这在哥谭里罕见的良心付诸实际行动的小姑娘这样看向你的时候,就算是蝙蝠侠都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既是怕吓到她,也是对难得的能够以行动和言语维护正义的、另一边的同行者的尊敬: “是的。” 他停顿了一小下,又问道: “你不愿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自从那封信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蝙蝠侠的承诺,也就是说,不光菲奥娜可以继续安然无事地在哥谭生活了,她的资料现在恐怕也被保护起来了。毕竟蝙蝠侠的助手罗宾都换了四代,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曝光任何一个,换个正常人想想就知道蝙蝠侠在信息保护和身份保护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得。 既然他亲口说了安全,那么忒弥斯就不必远走。 “我岂止是愿意……”菲奥娜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渗透了,被风一吹竟然有种透骨的寒意,她赶紧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一点试图取暖,低声道谢: “上帝作证,英勇的义警啊,你让我受宠若惊。” 这下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蝙蝠侠率先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去?” 菲奥娜一开始有点为难,但是最后能和自己新粉上的义警、这个城市的传奇故事近距离接触的激动最后还是战胜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你了。” 蝙蝠侠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的房子?” 菲奥娜本来和他并肩走路走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抖,蓦地就有了种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是蝙蝠侠眼疾手快拉她一把使她避免毁容: “……其实……”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菲奥娜的店门前。菲奥娜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恨不得一头扎进橘猫宽厚多毛的背里掩盖自己的羞窘: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为了收拾通灵用具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请千万不要笑话我。” 她把店门打开的时候蝙蝠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在他眼里这个乱的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乱,也就是椅子上和柜子上堆了不少东西而已,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在打理家务,他怕是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个样子,像菲奥娜这样的少女特有的、莫名的纠结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一时间他都有了种“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这样的感觉。 ——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这也是菲奥娜前脚刚把箱子拖进去,后脚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原因之一。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撞墙: 早知道就要个签名了! 布鲁斯:不了不了,谢谢。给蝙蝠侠那神秘恐惧的形象留个底吧。 次日一早。 “好的,不要拥挤,请一个一个来。”菲奥娜把包装好的第几十束花塞进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手里,感觉自个儿的脸都要笑僵了,不死心地继续试图打探:“请问您知道我的店为什么会突然火起来吗?” 几乎这一上午来她的店里买花的都是黑发蓝眼的女郎,有的高挑美艳有的楚楚可怜,有的大胸长腿有的蜂腰翘臀,百分之九十的颜值都在优秀线以上,剩下的百分之十接近满分,个个一进门的时候都好像想从她这里挖点什么消息出来,结果看到她本尊之后就泄气了,更让人抓心挠肺的是不管菲奥娜问啥都问不出来,而且她们还都垂头丧气地随便买束花就走掉了。 讲道理,这让人更好奇了好吗?! 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这位黑发女郎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 “跟你一个小姑娘也没啥好解释的,哎。” 菲奥娜正在低着头往花束里插卡片呢,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八卦之魂蠢蠢欲动:“拜托啦女士,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这段时间内的客流量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大,我好去进货做生意啊。” “不会,估计再过几天就正常了。”黑发女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菲奥娜摆在柜台上的碗莲解释道:“你不知道吗,女孩?你和你的花店见报了。” 菲奥娜有些茫然地从花束里抬起头:“什么报?” 她一摊手:“小孩子最好不要看的报。” 然后不管菲奥娜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再从她的口里得到半点信息,只好追在这人身后出去给门上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回头就在论坛上跟自己的远方笔友通讯: 【抱歉抱歉久等了,刚刚给客人包扎花束去啦,明明几天前还一束花都卖不出去呢,搞得我这几天不得不赶紧加大进货数量。】 她的这个笔友是个相当可爱活泼又耿直的俄罗斯红发姑娘,名字取的也很个性,一开始叫“我的同事都没我高”,个性签名是“在梦里”,后来可能因为被同事爆锤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看个性签名的——就改成了“我的同事貌美如花”,个性签名依然是“在梦里”,可以说这波操作很皮了: 【你是不是终于把你那个白水晶灵摆换成绿幽灵啦?!】 【没有。】菲奥娜如实相告:【等一下我看个报纸。】 结果她刚打开《哥谭日报》的娱乐八卦板块就差点没用口水呛死自己,硕大无朋的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 哥谭宝贝两次出入过的同一家花店!探寻鲜花和美人的秘密! 菲奥娜:……不了不了,谢谢。 她刚在这边看到了这条报道,那边来自“我的同事貌美如花”的信息就紧跟着来了,试探着问道: 【那近期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造访你的店铺吗?会不会可能是传说中的名人效应?】 菲奥娜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毕竟隔着互联网,你还真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擅长黑巫术的通灵师,摸着她的信息一路追过来给菲奥娜来个诅咒,还真能让她防不胜防:【不知道呢~如果你能算出来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29.当黑暗到来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为了取信于格林女士, 她简单地描绘了一下失踪少女的情况: “我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角上有淡蓝色的花朵,还有个地方打了补丁,黑皮鞋有点旧,右脚那里已经开线了。她失踪的时候梳着双马尾, 用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头绳,脸上有点小雀斑, 头发不是正统的金黄,离近了看的话能看见一点棕色的痕迹……是染过发对吧?” 其实以上种种人物外貌在寻人启事上都有, 但是菲奥娜就是能在微妙的地方说出和那些寻人启事上不一样的东西来, 比如裙角上的补丁,右脚有点开线的皮鞋, 最喜欢的草莓头绳和一头染出来的金发。 很多时候,那些假灵媒们都是靠连蒙带猜获取信息的,就用这件事做例子吧,如果他们看见格林女士的家里有药的话, 就会说这座房子里有人身体不好;他们看见寻人启事上失踪少女的衣着之后, 就会猜测这个女孩子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 看到家里沙发上地上有长头发,就会说她的女儿是长发,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是菲奥娜说的每一个细节, 都是身为“常人”、身为“外人”的她按理来说无法了解的。 格林女士对“忒弥斯”, 也就是菲奥娜的笃信程度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高, 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些细节佐证。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速拨通了哥谭警方的电话,结果她一开口,就遭到了那边不耐烦的叱问: “你怎么就敢担保这个灵媒说的是真的?女士,我们理解你着急的心情,但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要笃信科学。还请你稍后等待我们的官方信息吧。” “可是……”格林女士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她真想对着那边大喊这可是忒弥斯说的,好歹都能做一下参考吧,可是再一想,又无端生出几分悲凉,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反洗脑成功了,觉得警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灵媒真的能信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菲奥娜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警方一般都不会信的。来吧女士,把电话给我。” 格林女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菲奥娜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地把电话递了过去,菲奥娜接过电话之后,用一种和她那大名鼎鼎的称号完全不同的、温和端正又彬彬有礼的态度柔声问了一下: “也就是说,灵媒的任何证词都不能用来作为破案的证据吗?” “这不是废话——我是说,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得差点就要开口骂人了:“小姐,不要随便用什么半吊子的三流信息消耗警力,万一在我们为了你那个连真实性都不能确认的信息东奔西走的时候,真正的罪犯被找到了怎么办?” “嗯,您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菲奥娜表示十分赞同,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真的因为太过相信灵媒,而耽误了正常情报的分析和处理,那哥谭警方才是真的没救了。 不过眼下还真不是走正常程序的时候—— “TW3811000A,这是我的通灵师证书编号,请官方识别。” 前两个字母表示的是未成年通灵者,中间的四位数表示的是她是通过认证的第三千八百多个人,所有的含义到此为止都是正常的,但是当后面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在一起的话,这个意义便立刻不一样了: 000表示的是紧急程度优先和能够辅助正常侦破案件,A则表示的是她在曾经帮助侦破过的所有案件里的表现。等级评定为A是什么概念呢,她协助过的所有案件必须因她的直接帮助而侦破,她的能力必须在这件事中起到决定性的中坚力量,换而言之,一般是在高级保密超自然力量事件中起到过决定性作用的人,才能够获得一个A的评价。 当这个编号接入警方庞大的资料库,对应的人名也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失踪了将近整整一年的“忒弥斯”。 “忒弥斯”虽然仅仅协助过一次案件,这个案件还与灵异神怪之事完全无关,可是就那一次案件,也足以让她赢得“A”的评级了。 “我已经看到了罪犯和受害者的所在地,如果出任何意外的话,我可以担负刑事责任。”菲奥娜对着电话那边的哥谭警方再次恳求道: “橡树街十五号地下室,拜托了。”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经过一番能够让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通过电话,将双重失真的声音送到了她耳边: “收到。” 这个声音一出来,电话这边的两人就知道这是谁了。格林女士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哥谭本地人,就算被蝙蝠侠救了一次也还是无法摆脱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而菲奥娜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啦,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不合适她也没那个本事,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小迷妹真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要个签名: “那就拜托您了!” 挂断电话之后菲奥娜和格林女士面面相觑,好像都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出声打破了僵局: “——你就这么暴露了的话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赶紧离开这里?” “——你说我等一下去找他要个签名他会给我吗?!”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同时认识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有的时候某些人追起星来,是十分、相当、以及极其刚的。 “我过会试试能不能去拜托蝙蝠侠吧。”菲奥娜叹了口气:“毕竟我在这里一直安顿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搬家——请不要自责,女士。”她察言观色的功夫相当敏锐,毕竟她曾寄人篱下十多年,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格林女士道歉的念头: “我有种预感,我并不需要离开这里。” “而且就算我不因为这件事暴露身份,将来肯定也要为别的事情而暴露身份仗义相助的,毕竟我的良心还搁在这里呢。只要我还留在哥谭,只要这种事情还存在,那么对我来说,‘暴露身份’就只是一个或早或晚的问题了。” 格林女士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她们果然等到了哥谭警方护送回来的格林女士的女儿。穿着白裙子和黑皮鞋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直木呆呆的,看来是被彻底地惊吓到了,不管一旁负责心理疏导的警方人员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她恢复活力。 菲奥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递过去,同时伸手覆盖住了女孩的右手,柔声道: “嘘——别怕,姑娘,你安全了。要吃巧克力吗?抹茶夹心的。” 她的手好像自带魔力一般,那种熨帖温热的感觉从她们肌肤接触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心里。空气中隐隐有莫名的气流和缓涌动,数分钟后,那个一直就没怎么再次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的被害少女突然浑身一抖,宛如大梦初醒一样,眼睛里的光芒和神采被一点点地带了回来,与那双沉静、典雅而温柔的灰眼睛相对,像是想哭,又好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很清楚一般,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巧克力,小声道: “谢谢。” “我暂时催眠了她。”等那名唯一被找回的失踪少女睡下之后,菲奥娜对警方人员以及身为家属的格林女士解释道: “而且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如果以后不刻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她就会平稳地、没有任何心理阴影地度过下半生。” 格林女士激动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菲奥娜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那双典雅沉静的灰眼睛里碎光明灭,声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和缓,却有了某些更深层次的意味: “女士。” 格林女士激动的情绪立刻就在这种温柔沉默的注视下被强行缓解了:“……真的太感谢你了,忒弥斯,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我不要你的报答,女士。”菲奥娜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明明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再妥善不过的解决,可是她眉目间那种忧愁的情绪反而更加浓重了,最后仅仅低声简单说了一句: “她是个好孩子。” 她离开这间房子的时候,橘猫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个好觉,此刻正活蹦乱跳地用那十五磅的体重满沙发耀武扬威张牙舞爪攻城略地呢。菲奥娜抱起了她的猫,拉着满满一箱子的通灵物件,头也不回地出门,那单薄而纤细的、一头棕色长发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了。 只有菲奥娜知道她这么快离开是为了什么。她展开从橘猫身上取到的纸条,这张纸是相当普通的白纸,然而只因上面印了个蝙蝠形状的徽章,便变得不普通了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跟菲奥娜的火漆封口信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 30.你信报应吗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 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 “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 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 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 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 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 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 伸出手:“可以,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承惠。” 按照她的水平来说, 这个价格可以说很实在了,不过此时此刻, 两人却又十分默契地忽视了一个第二关键的问题: “忒弥斯”眼下容身之地的位置。 蝙蝠侠是什么人, 世界第一侦探, 被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奥·古另眼相待, 专门用“侦探”这个称呼来代指的人, 几乎在她们交谈的这个空当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因此在帕米拉离开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戒备,对着还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开口的菲奥娜道: “她知道你的住址?” “嗯,应该知道吧?”菲奥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基本上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在面对着气势十足的蝙蝠侠的时候,还能像她这样完整地说出话来就很厉害了:“既然我的身份都暴露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住址这个最基础的消息……现在怕是有心人一查就都能查到,所以我准备搬家了,正好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蝙蝠侠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开口继续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啊,有收到的。”菲奥娜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理解的方向错了。” 毕竟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把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想得长远,她以为蝙蝠侠的保护最多也就是保护她不受此次失踪案件主谋的报复而已,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她抬起眼看向蝙蝠侠,试探着问道:“请问那封信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哥谭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光昏暗。萧瑟的寒风卷起路边堆叠的、枝头上残喘的枯叶,猎猎的风翻起她的衣裙和长发,从沉默着对视的两人中间飒飒地穿过,年少的通灵师的眼睛亮得像是一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漫天那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河全都将光投了进去: “我得到了您的保护?” 当一个满心正义的、且还愿意将这在哥谭里罕见的良心付诸实际行动的小姑娘这样看向你的时候,就算是蝙蝠侠都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既是怕吓到她,也是对难得的能够以行动和言语维护正义的、另一边的同行者的尊敬: “是的。” 他停顿了一小下,又问道: “你不愿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自从那封信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蝙蝠侠的承诺,也就是说,不光菲奥娜可以继续安然无事地在哥谭生活了,她的资料现在恐怕也被保护起来了。毕竟蝙蝠侠的助手罗宾都换了四代,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曝光任何一个,换个正常人想想就知道蝙蝠侠在信息保护和身份保护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得。 既然他亲口说了安全,那么忒弥斯就不必远走。 “我岂止是愿意……”菲奥娜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渗透了,被风一吹竟然有种透骨的寒意,她赶紧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一点试图取暖,低声道谢: “上帝作证,英勇的义警啊,你让我受宠若惊。” 这下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蝙蝠侠率先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去?” 菲奥娜一开始有点为难,但是最后能和自己新粉上的义警、这个城市的传奇故事近距离接触的激动最后还是战胜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你了。” 蝙蝠侠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的房子?” 菲奥娜本来和他并肩走路走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抖,蓦地就有了种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是蝙蝠侠眼疾手快拉她一把使她避免毁容: “……其实……”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菲奥娜的店门前。菲奥娜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恨不得一头扎进橘猫宽厚多毛的背里掩盖自己的羞窘: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为了收拾通灵用具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请千万不要笑话我。” 她把店门打开的时候蝙蝠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在他眼里这个乱的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乱,也就是椅子上和柜子上堆了不少东西而已,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在打理家务,他怕是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个样子,像菲奥娜这样的少女特有的、莫名的纠结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一时间他都有了种“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这样的感觉。 ——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这也是菲奥娜前脚刚把箱子拖进去,后脚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原因之一。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撞墙: 早知道就要个签名了! 布鲁斯:不了不了,谢谢。给蝙蝠侠那神秘恐惧的形象留个底吧。 次日一早。 “好的,不要拥挤,请一个一个来。”菲奥娜把包装好的第几十束花塞进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手里,感觉自个儿的脸都要笑僵了,不死心地继续试图打探:“请问您知道我的店为什么会突然火起来吗?” 几乎这一上午来她的店里买花的都是黑发蓝眼的女郎,有的高挑美艳有的楚楚可怜,有的大胸长腿有的蜂腰翘臀,百分之九十的颜值都在优秀线以上,剩下的百分之十接近满分,个个一进门的时候都好像想从她这里挖点什么消息出来,结果看到她本尊之后就泄气了,更让人抓心挠肺的是不管菲奥娜问啥都问不出来,而且她们还都垂头丧气地随便买束花就走掉了。 讲道理,这让人更好奇了好吗?! 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这位黑发女郎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 “跟你一个小姑娘也没啥好解释的,哎。” 菲奥娜正在低着头往花束里插卡片呢,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八卦之魂蠢蠢欲动:“拜托啦女士,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这段时间内的客流量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大,我好去进货做生意啊。” “不会,估计再过几天就正常了。”黑发女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菲奥娜摆在柜台上的碗莲解释道:“你不知道吗,女孩?你和你的花店见报了。” 菲奥娜有些茫然地从花束里抬起头:“什么报?” 她一摊手:“小孩子最好不要看的报。” 然后不管菲奥娜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再从她的口里得到半点信息,只好追在这人身后出去给门上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回头就在论坛上跟自己的远方笔友通讯: 【抱歉抱歉久等了,刚刚给客人包扎花束去啦,明明几天前还一束花都卖不出去呢,搞得我这几天不得不赶紧加大进货数量。】 她的这个笔友是个相当可爱活泼又耿直的俄罗斯红发姑娘,名字取的也很个性,一开始叫“我的同事都没我高”,个性签名是“在梦里”,后来可能因为被同事爆锤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看个性签名的——就改成了“我的同事貌美如花”,个性签名依然是“在梦里”,可以说这波操作很皮了: 【你是不是终于把你那个白水晶灵摆换成绿幽灵啦?!】 【没有。】菲奥娜如实相告:【等一下我看个报纸。】 结果她刚打开《哥谭日报》的娱乐八卦板块就差点没用口水呛死自己,硕大无朋的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 哥谭宝贝两次出入过的同一家花店!探寻鲜花和美人的秘密! 菲奥娜:……不了不了,谢谢。 她刚在这边看到了这条报道,那边来自“我的同事貌美如花”的信息就紧跟着来了,试探着问道: 【那近期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造访你的店铺吗?会不会可能是传说中的名人效应?】 菲奥娜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毕竟隔着互联网,你还真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擅长黑巫术的通灵师,摸着她的信息一路追过来给菲奥娜来个诅咒,还真能让她防不胜防:【不知道呢~如果你能算出来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她戒心很重,一时间什么都问不出来。”梦女巫玛莎从电脑面前起身,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眼睛里都要冒绿光了的同事们无奈一摊手: “当一个女巫有心隐匿自己行踪的时候,诸位,我们真的能通过普通人的方法找到她吗?要我说,我们还是各凭本事……”用通灵的方法找到她。 “不行。”女巫长塔季扬娜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她太小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完全是靠着过人的天资走到这一步的。” 她看了下周围正在等她解释的同行们,开口继续道:“她不知道怎样构建防护罩,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达丽亚简单的一个试探就能废掉她。” 31.有话好好说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 好好跑, 努力跑, 争取瘦成一道闪电,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 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 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 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 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不会随便打碎你的东西的。所以你的猫呢?” 菲奥娜:“今天跑了新买的滚轮,开心地睡着了。好了直说吧, 你又来干什么?没找到蝙蝠侠吗?” 她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起这件事来达米安就火大:“你不是在骗人吧别列科瓦, 我们把狮子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表现异常的狮子!你是不是出错了?” “我不可能出错的。”菲奥娜立刻为自己的名誉据理力争: “讲道理, 达米安, 这么多年来我在通灵这件事上出过一点纰漏吗?” 达米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没有。” 就是基于此,他和菲奥娜的关系才没有变得特别糟糕,毕竟刺客们尊重强者,就算菲奥娜弱得不像话——恕达米安直言他一个就能打十个菲奥娜这样的还不带流汗的——但是她在别的地方展现出来的过人天赋却足以让人动容。 要是说刺客联盟都是物攻系的高手,那她就是法师系的好苗子。就算在刺客联盟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没能接受到任何正规训练,在她正在行走的这条素来备受歧视的路上没有任何引路人,菲奥娜的能力也在蓬勃地发展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么如果她的实力真的有这么强的话,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菲奥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猛地缩紧,不由自主地想转过头去看她的橘猫: 橘黄色,气势惊人,猫科动物,毛发蓬松…… 会不会是…… 而就在这时,达米安的通讯器响了。他立刻侧过身去接起了内置耳机,迪克饱含惊喜的声音便在那边响了起来: “小D,回来吧!B他醒了!” 达米安应了一声之后挂断通讯,朝着菲奥娜一点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告辞。”随即便踩着菲奥娜白天刚擦过的窗台用绳枪一跃而走,轻盈得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似的,真对得起他那身罗宾的衣服。 菲奥娜缓缓吐出一口气,有种隐约的、自己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的感觉,却又说不出那微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带来的。她的橘猫此时已经醒了,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随即把肚子翻了过来,毫不设防地朝上,摆了个四仰八叉、随意生长的睡姿,继续沉入梦乡里了。 此时的蝙蝠洞里,布鲁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等着他给一个解释的罗宾们,还有另一边等待着他的指示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发现就算冷静睿智如他,也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还吃了猫饭跑了滚轮,这简直要让黑暗骑士的尊严和颜面当场扫地,最后他还是言简意赅地说: “我和某种动物的意识连通了,似乎在它的身体里进入睡眠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回来。” “真的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你变成了一只有人类意识的狮子?”迪克问道:“那我们今天去哥谭动物园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找到你?”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决定不和自家这一家子出色的侦探周旋了,趁着达米安还没回来,实话实说的话没准还能在自己的三个养子兼前任现任助手的面前留点面子: “事实上我变成了那家花店里的猫。” 全蝙蝠洞当场沉默三秒。 迪克和提姆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憋笑,可是杰森就不一样了,他把那个酷似红桶的东西往头上一盖,随即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真是欲盖弥彰,是个人都知道他在头罩底下无声地狂笑: 真是仗着自己有个桶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啊杰森·陶德! 结果就在这时,达米安回来了,更赶巧的是他一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要不是他经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左脚绊右脚骨碌碌滚下台阶,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值得乐观的迹象。 听到了蝙蝠侠到底变成了个啥玩意儿·自己甚至差点就伸手过去挠他下巴·动物爱好者达米安,和差点被自己亲儿子给当成猫抱起来·真实体重两百多磅也算是人中豪杰猫中大橘·蝙蝠侠布鲁斯面面相觑,空气里蔓延开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晚没有一个人能睡好,不过菲奥娜睡不好的原因和那一家子蝙蝠失眠的原因截然不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之后,终于赤着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花店里面。 此时花店已经完全停止营业了,一点光也没有,菲奥娜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看清楚室内东西的大概轮廓。但是和大部分会对黑暗产生天生恐惧的人不同,黑暗却给了她额外的安全感,而且她还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因此黑暗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阻碍。 她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上了六道锁的保险箱,开到最后一道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的证书都被封掉了,还管这档子闲事干什么。” 这个证书封存是她目前为止得以拥有平静生活的唯一保障。举个例子,在你一只脚踏入里世界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成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对你额外宽容一次,允许你有反悔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未成年人反悔了,将自己和里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并且割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的话,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这个反悔了的人,所以塔利亚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她离开刺客联盟,因为铁则不可破坏。 ——可是如果菲奥娜主动解禁的话,那就约等于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开启了地狱之门,眼下她所拥有的一切,平静的生活,小小的却温馨的花店,可观的遗产,甚至连那只十五磅的橘猫,就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做好最坏打算的话,她可能就要一直这样流亡下去,毕竟想要她命的,除了来自恋童癖政客一方的人员,还有连她的生母、连刺客联盟首领的亲生女儿都要讳莫如深的某种力量。 这就是她犹豫的原因,毕竟比起那些英勇无畏、金光闪闪的英雄故事来,她只是个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百分百了解、更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导的小姑娘。 说句大实话,谁不怕死?谁不贪慕和平和安全?谁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不熟的人献出生命,仅仅为了一个虚妄的“正义”?连英雄都不会百战百胜,因而能力尚浅的人们便更要顾虑重重。 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双腿都麻了、两手因为供血不足而发冷才站起了身,把那个只留了最后一道锁的保险箱推进了柜子里。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看来昨晚的没睡够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后遗症,而就在这时,花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走进来的一大一小赫然便是—— “早上好达米安。”菲奥娜看都不用看也能感应到来者之一是谁,于是睡眼惺忪地努力把自己从柜台上拔起来,拉开帘子探出头:“猫在窝里花在瓶里,请自便,撸猫的话记得多给点小费,今天中午我想奢侈一次,在巨无霸汉堡里再加一层牛肉。” 说完她对另一位正端详着她的顾客略一点头致意,就又一头栽了下去闭目养神,还不忘拉上帘子。对没错,为了不失礼于顾客,她甚至在柜台上拉了一圈布帘,这样她补眠的状态就不会被顾客看见了。 【讲究,真是讲究.JPG】 迪克·格雷森,连续数月蝉联布鲁德海文警署“最受欢迎的警官”头号宝座的人,和第一次来这家店的布鲁斯·韦恩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姑娘是不是对美丑没有任何概念啊。 当花店主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就算来的两人都是推理能力和情报收集能力顶顶强的侦探,也没法从这里再得到什么多余的情报。等到达米安抱着束花来柜台付钱的时候,才把菲奥娜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菲奥娜迷迷糊糊地跟达米安告别的时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莫名的预感促使着她伸出手去拉住达米安,看在这么多年来同甘共苦互相甩锅——不不不互相扶持——还有那足以让她吃三顿的超豪华超奢侈巨无霸加肉加芝士的小费份上,给了达米安一个友情提示: “小心身边人,他会让你栽个大跟头的。” 达米安深知菲奥娜的“预言”和语焉不详、神神叨叨的部分灵媒不一样,她的所见和预感都十分明确且清晰,指向性也不容错认,比如此刻她说的“身边人”,就指的是迪克,她说的大跟头,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嘴啃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当晚夜巡的时候,达米安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和迪克扮成的蝙蝠侠在空中用绳枪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迪克问道: “小D,你们这算不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年轻真好啊——” 达米安被这句话吓得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个嘴啃泥,就连知道蝙蝠侠曾经变成过橘猫都没让他这么震惊过: 32.出发去纽约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吗?” “算是吧。”菲奥娜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布鲁斯久违地产生了类似于“操心”的心绪。他斟酌再三,为了让自己的好心委婉一点,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像猥琐大叔打听少女家事,便只简单地提醒了下她: “哥谭治安不好,你家里大人知道吗?别在这里这么没戒心。” 菲奥娜这下才彻底地把所有注意力从橘猫和山羊头骨还有那狼藉一片的地上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衷心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知晓。不过还是谢谢提醒,先生, 祝你今天万事顺遂。” 布鲁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温柔又朦胧的灰色, 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比如这个花店里——便会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别样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再加上那头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 凭着他这么多年来身为布鲁西宝贝的猎艳经验来看,她只要略微长开一点, 就绝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然而这种长相再加上她的年龄, 在哥谭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抱着百合花走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菲奥娜已经又钻到柜台下面去了,那只特别敦实的橘猫喵嗷嗷嗷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在橘猫气壮山河的抗争声里, 菲奥娜锲而不舍努力劝说: “你真的超重了啊我的橘!!” ——布鲁斯就算不用身为蝙蝠侠的敏锐判断力, 都能明显感觉得到,从猫到人再到店都明显和哥谭格格不入。这种温柔又阳光的、甜得要命也天真得要命的小姑娘, 怕在哥谭见不满一个月的太阳。 因此当晚开始夜巡之前, 布鲁斯先让红罗宾查了下她的资料, 提姆相当好奇为什么布鲁斯会对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感兴趣, 没几分钟,菲奥娜的资料就完全显示在了巨大的淡蓝色浮空光幕上: 菲奥娜·别列科瓦,十五岁…… “这资料不对啊。”提姆看着那个姓氏“别列科瓦”喃喃自语: “俄罗斯人不是都有个中间名的吗?通常中间名是父亲的名字,再根据此人性别进行变格,平常他们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对方姓氏,而是以中间名代替的,为什么她没有中间名?” 布鲁斯想起来了菲奥娜白天说的话:“她的父母去世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话,这倒有可能。”提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布鲁斯:“不过你就是去买了束花而已,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啊。” 潜台词是要我夸一下哥谭宝贝无往不利吗布鲁斯? 布鲁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太缺乏戒心了,遇见个人就什么都说,这可怎么得了! 因此他今晚夜巡的时候格外关照了一下菲奥娜的店铺。在哥谭,基本上敢24小时营业的,要么是缺钱穷疯了的人,要么是有后台有身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半夜突然冲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罪犯一枪子送去见上帝。 他白天见到菲奥娜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把一只猫在哥谭喂得这么肥,还能在新店刚开张的时候就从郊区进最新鲜的花束售卖,她肯定不缺钱;而她的资料基本上已经被红罗宾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是有着什么地方有着别样的违和感,但也足以说明她没有任何背景和身手。 果不其然,当他和红罗宾用绳索荡到了菲奥娜花店上空的时候,那家小店还亮着灯呢。橘黄色的灯光从门帘和窗户里流泻出来,在一片黑暗的街区里成为了唯一的一点亮光。 那种明亮和温暖,对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是久违了的颜色。 红罗宾跟着蝙蝠侠蹲在这家花店对面的滴水兽上暂时歇脚,看着那抹明亮的灯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B,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他正这么说着呢,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行踪鬼祟的人朝菲奥娜的花店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廉价人造皮夹克已经很旧了,皮革的沟隙里都是尘土,眼神漂移而凶狠,怀里还揣了个东西,从长度和形状上来看的话,八成是把刀,一看就是典型的犯罪者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蝙蝠侠记得这张脸。在数月前,此人就已经因为抢劫和强/奸未遂双重罪名被哥谭警方关进监狱了,但是哥谭的司法系统委实不敢恭维,就连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都没法说什么好话。 蝙蝠侠暗暗绷紧了神经,准备在这人走到菲奥娜小店门口开始实施抢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移交哥谭警局,毕竟蝙蝠侠每晚都在周而复始地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熟能生巧在这个时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后让蝙蝠侠和红罗宾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两千米以内唯一一家深夜开张还亮着灯的店铺旁边走了过去!! 蝙蝠侠&红罗宾:???是他们看走眼了???这人大半夜地揣着刀在街上走难道不是想抢劫而是要自杀?哦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哥谭自杀率常年来和他杀率一样居高不下—— 紧接着推翻了他们这个猜测的,是一名从十字路口绕出来的、战战兢兢走夜路的职场女性。她穿着不合身的套裙,用口罩把脸和脖子都包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女人”,可是对于意图实施犯罪的那人来说,他才不管受害者穿的衣服多少呢,一直在四下漂移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刀,手已经不老实地向那个吓得不会动弹了的女人胸前伸了过去,蝙蝠侠和红罗宾射出钩枪,马上就要腾空荡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结果下一秒—— 相当敦实的橘猫电光火石之间破窗一跃而出,肥硕的屁股迎面糊上了那人的脸,直接把试图劫色劫财的犯罪未遂者给砸了个脑震荡加颈椎受伤。 俄罗斯可真不愧是战斗民族,连俄罗斯姑娘家的橘猫都要比正常猫剽悍敦实几分。 这人可能也破罐子破摔活够了,直到蝙蝠侠和红罗宾把这人捉起来扣上手铐了还在声嘶力竭地瞎哔哔:“她大半夜穿这么少在街上走,不就是想挨操吗?!” “哎呀。”菲奥娜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随即瞥了眼还在往外喷各种乱七八糟脏话的犯罪未遂者,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照你这个逻辑的话,像你这种抱有如此沙文主义且陈腐观念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就应该被埋进棺材里吗?” 她的用词相当讲究。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书面语和正确的时态,很少像眼下的美国年轻人那样使用口语、网络语言和一大堆缩写,但是这种彬彬有礼的生疏却让她不带一个脏字的反问听上去更嘲讽了,威力大概跟泼妇骂街直接问候他父母一个效果,至少对犯罪未遂者来说是这样的,看看,他脸都气红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解气得很。 “再说了,她这叫穿的少?她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块皮肤都遮起来了吧?就算她穿的少……”菲奥娜自上而下地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跟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菲奥娜从店里出来捉猫的时候披了块相当厚实的羊毛披肩,毕竟哥谭的二月还带着春寒的料峭,眼下便把这块披肩脱了下来,和装满了热水的保温瓶一起递给了这名受惊过度的女性,顺手用带出来的一支红玫瑰挽起了她散开的头发,还用花香味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乳液来递给受害者,往她脸上抹了点,好让刚被湿巾擦过的皮肤不至于在寒冷的夜风里被吹得发疼: “女孩子是应该被细心保护着的,就算有关系,也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她对着受害人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脉脉的柔软:“别怕。” 白天是哥谭布鲁西宝贝,万人迷哥谭王子的蝙蝠侠和另一重身份是相当吃香的年轻有为韦恩集团代理CEO,上流社会新星的红罗宾:……这姑娘太会说话太会安慰人了。失敬,败退,告辞。 最后扎塔娜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漏了声笑出来:“噗。” 布鲁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没有办法从菲奥娜那里得到任何情报,只得到了个祝福在先,黑暗联盟的队友卡在路上顺便看戏在后,还有个天天都想去别人店里撸猫的现任罗宾,布鲁斯愁得都想主动去当橘猫了。因此他做了个决定: 去把橘猫抱回蝙蝠洞。 对于一个蝙蝠侠这样的控制狂来说,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觉,而且如果能把这只猫养在蝙蝠洞里的话,不仅可以确保他在变猫期间的人身安全,还可以让达米安学会怎样和别人相处,不要天天只给动物好脸色看。 33.第 33 章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跟在她背后的不止一人,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分子。她只是被这么简单地跟着, 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泛上来,渗进骨缝里,差点就让她当场在街上打起摆子。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 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 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 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 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 在菲奥娜的感知里, 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 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 而且…… 她的气息, 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委婉地措辞道:“我只是个凭着一点微末的本事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别装傻,我的小宝贝们可都听见啦!”毒藤女用藤蔓把自己从房顶上送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把菲奥娜堵在了原地,她勾起鲜亮的绿色嘴唇,笑道: 34.外卖和哈雷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看来这个对猫们来说堪称奇耻大辱的囊括范围不包括橘猫这个神奇的物种, 因此通常情况下, 我们把它叫作薛定谔的橘猪。 “没得选,要么今天少吃一点要么今天晚上依然出去跟我遛弯。”菲奥娜撸了撸自家大橘的下巴, 把饭盆推远了一点,顺便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肃、攸关生死存亡的重大结论: “橘啊,你又胖了,跟我去过个秤,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胖死。” 橘猫虽然听不懂人话, 但是每次一听到“过秤”这个字眼它就会被抱上某种仪器,进而它主人在对着那串闪亮亮的数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后就会削减它的口粮、进一步增加它的运动量,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同样适用于猫的,而很明显它并不希望自己的猫粮被进一步削减,因此它一边吭哧吭哧把猫粮拱进自己嘴里,一边躲闪着菲奥娜给它撸毛的手, 不想过秤之心由此可见。 菲奥娜:天真, 吃完过秤会更胖的。 果不其然,当橘猫心满意足吃完那一整盆猫粮之后,菲奥娜把它往宠物电子秤上一放,就看见数周前还徘徊在十五磅门槛的那个数字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被来了个临门一脚: 恭喜菲奥娜·别列科瓦喜提十五磅橘猫! 十五磅这个体重,在橘猫群体里应该是比较正常的, 毕竟橘猫嘛, 都是圆润起来就活像大鸡腿的生物, 那叫胖吗?不,那叫富态美。但是让我们看一下这只橘猫之前的体重: 七点五磅。 从瘦得像条狗的七点五磅,到胖乎乎圆墩墩的十五磅,整整翻了一倍。这岂止是长胖了,简直就是被吹胀了吧。 “哥谭的饭有这么好吃吗?”菲奥娜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就胖了一倍……不行,说真的我的橘,你得跟我出去遛弯,我是不会让你再霍霍我的花的,还要靠这个给你买猫粮呢。” 橘猫一听“遛弯”这个词就如临大敌地拼命往柜台底下钻,但是它显然忘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它已经不是当初刚被菲奥娜捡到之时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橘猫了,精心的饲养和它的怠惰,已经把它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体积十分可观的…… 大毛球。 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身为饲养橘猫的人,菲奥娜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这只肥橘怎么耍赖怎么撒娇,她都坚定地不为所动,先是暗暗在心里削减了它的三分之一口粮,随后拎着牵引绳就往它脖子上套,誓要把肥橘的体重降到安全线以内。 菲奥娜正在和橘黄色的大毛球斗智斗勇,试图把它从柜台下拉出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有人吗?我买束花。” “先生你好,有人、有人的,请稍等一下!”菲奥娜的小店向来没啥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正好赶上她灰头土脸地捉猫,这可真是不凑巧。她边努力把橘猫套上牵引绳边头都不抬地招呼:“请问您要买什么花?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常见的花束种类和价格都在柜台上摆着呢,您自己拿花留钱就成。小费看着给就可以——话是这么说不过千万别客气啊,多多益善!” 来人明显被她这么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待客方式给惊着了:“……在哥谭你这么随意地招呼客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人的声音相当好听。虽然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那种热情奔放和活力充沛,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又磁性的感觉,就好像上了年份的醇酒一样,哪怕只是闻见点酒香,都足以让人飘飘然了。 菲奥娜终于捉住了十五磅的橘猫,把它拎到了柜台上,对来人热情推荐道:“抱歉,我刚来到哥谭不久,对这里还不熟。如果你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红玫瑰,经典之所以长盛不衰肯定有原因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还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回事。毕竟她埋头在下面捉猫的时候,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这家店铺的老板声音为啥这么年轻,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大脑短路跑到哥谭来开花店,是有多想不开啊。在哥谭开花店,那可绝对不会有天上掉下个英俊多金的钢铁侠——会给你付维修费,或者迎来又从阿斯加德拜访人间的雷神——至少有脸和肌肉能看,还是个外星王子这样的好事,更大的可能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犯人们带着枪支从天而降,随便来一个最弱的都能让普通人命丧黄泉。 随后在菲奥娜抱着橘猫钻出来的一瞬间,布鲁斯的大脑里直接就炸锅了,活像往烧开的油锅里倒了碗水一样,千言万语拥挤着咆哮着试图喷薄而出。上帝作证哥谭作证,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望,一时间都不知道先从“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小姐,你就这么独身一人在哥谭还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真的不怕哪天就稀里糊涂丢掉了小命吗”开始,还是从“我的天这只橘猫也太肥了,我从来没能在哥谭看见这么胖的猫,都能顶两个阿尔弗雷德了吧”开始。 “先生?”菲奥娜明显发现了布鲁斯的心不在焉,她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布鲁斯在走神期间的目光落点是一块山羊头骨。 这玩意儿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但是简而言之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出个一二三来,比如山羊头骨多半是用在黑魔法仪式上的东西,比如八大堕落天使之首阿撒兹勒的代表物是山羊,再比如黑山羊是撒旦在凡间的化身,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山羊头骨的名声可是真不怎么好,更不是个应该出现在美好的、充满芬芳气息和少女心的花店里的东西。 菲奥娜情急之下手上一松,橘猫立刻看到了不用遛弯的希望,中气十足地喵嗷嗷嗷叫着就窜了出去,以它的体型来看,这个动作可真算得上矫健了。橘黄色的毛团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路噼里啪啦撞倒花束无数,正巧把那块山羊头骨撞进了柜子下面,随即橘猫也钻进了柜子下面,跟落地生根了似的,誓不出来的架势十分明显。 菲奥娜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怕麻烦,不想跟萍水相逢的人说“听我说朋友其实我超级无害的那个头骨只是摆着好看”这样的鬼话,而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这么一来正好,她啥都不用解释了,落得个清闲自在,把今天的开门红第一束花卖出去就算完,因此她给来人介绍起花束来的时候就更加热情了: “如果你要送给朋友的话首选黄玫瑰,去探望病人的话,马蹄莲和百合都可以,我个人推荐马蹄莲,毕竟今天的马蹄莲十分新鲜——先生你看,上面还带着水珠呢,刚从郊区运来不久!” 但是布鲁斯还真没把那块山羊头骨当回事,毕竟他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都能在屋子里摆上自己那个酷似红桶的头罩装饰房间,区区山羊头骨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蝙蝠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束百合吧。” “好的先生,请付现金。”菲奥娜立刻熟练地扎好了满满一捧百合送到他的面前,还赠送了张小卡片,结果她把花捧到布鲁斯面前了,才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似的皱起了眉: “不能刷卡吗?” 菲奥娜和布鲁斯两人在二十五平米的花店里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布鲁斯是在想这年头在哥谭为啥还有没法刷卡的店铺,存这么多现金就不怕被哪天突然入室抢劫吗,哎不行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家里人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菲奥娜在想,我的天这人真好看,跟男装版本的塔利亚都有的一拼了。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可是那双钢蓝色的眼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混沌半分,反而更加明亮锐利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流逝这么残酷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在自己身上转化为岁月痕迹砥砺过后的独特魅力。在遇到这人之前,菲奥娜一直对所谓的“年纪大的男人比小年轻有魅力”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刺客联盟位于中东,那里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只会越长越残——此处真的没有讽刺刺客联盟那个似乎永远都死不了的首领雷霄·奥·古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今天,菲奥娜可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岁月积淀的美感”了。 菲奥娜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隐约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她的又一次灵视。毕竟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被养了十几年,是个女孩子就没法随随便便春心萌动起来,可以说正常少女在面对英俊帅气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该有的表现完全没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点来,因此她做了件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能刷卡,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装POS机,真的不能付现金吗先生?”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新闻报纸娱乐版的宠儿,超模杀手,在人生近四十年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曾经无往不利的魅力一朝失效是什么感觉。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好跑,努力跑,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不会随便打碎你的东西的。所以你的猫呢?” 菲奥娜:“今天跑了新买的滚轮,开心地睡着了。好了直说吧,你又来干什么?没找到蝙蝠侠吗?”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来达米安就火大:“你不是在骗人吧别列科瓦,我们把狮子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表现异常的狮子!你是不是出错了?” “我不可能出错的。”菲奥娜立刻为自己的名誉据理力争: 35.不要想太多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吗?” “算是吧。”菲奥娜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布鲁斯久违地产生了类似于“操心”的心绪。他斟酌再三, 为了让自己的好心委婉一点,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像猥琐大叔打听少女家事, 便只简单地提醒了下她: “哥谭治安不好, 你家里大人知道吗?别在这里这么没戒心。” 菲奥娜这下才彻底地把所有注意力从橘猫和山羊头骨还有那狼藉一片的地上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衷心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知晓。不过还是谢谢提醒, 先生,祝你今天万事顺遂。” 布鲁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温柔又朦胧的灰色, 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比如这个花店里——便会有种雾蒙蒙的感觉,别样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再加上那头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 凭着他这么多年来身为布鲁西宝贝的猎艳经验来看, 她只要略微长开一点, 就绝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然而这种长相再加上她的年龄,在哥谭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抱着百合花走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菲奥娜已经又钻到柜台下面去了, 那只特别敦实的橘猫喵嗷嗷嗷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在橘猫气壮山河的抗争声里,菲奥娜锲而不舍努力劝说: “你真的超重了啊我的橘!!” ——布鲁斯就算不用身为蝙蝠侠的敏锐判断力,都能明显感觉得到, 从猫到人再到店都明显和哥谭格格不入。这种温柔又阳光的、甜得要命也天真得要命的小姑娘, 怕在哥谭见不满一个月的太阳。 因此当晚开始夜巡之前, 布鲁斯先让红罗宾查了下她的资料, 提姆相当好奇为什么布鲁斯会对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感兴趣, 没几分钟,菲奥娜的资料就完全显示在了巨大的淡蓝色浮空光幕上: 菲奥娜·别列科瓦,十五岁…… “这资料不对啊。”提姆看着那个姓氏“别列科瓦”喃喃自语: “俄罗斯人不是都有个中间名的吗?通常中间名是父亲的名字,再根据此人性别进行变格,平常他们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对方姓氏,而是以中间名代替的,为什么她没有中间名?” 布鲁斯想起来了菲奥娜白天说的话:“她的父母去世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话,这倒有可能。”提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布鲁斯:“不过你就是去买了束花而已,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啊。” 潜台词是要我夸一下哥谭宝贝无往不利吗布鲁斯? 布鲁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太缺乏戒心了,遇见个人就什么都说,这可怎么得了! 因此他今晚夜巡的时候格外关照了一下菲奥娜的店铺。在哥谭,基本上敢24小时营业的,要么是缺钱穷疯了的人,要么是有后台有身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半夜突然冲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罪犯一枪子送去见上帝。 他白天见到菲奥娜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把一只猫在哥谭喂得这么肥,还能在新店刚开张的时候就从郊区进最新鲜的花束售卖,她肯定不缺钱;而她的资料基本上已经被红罗宾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是有着什么地方有着别样的违和感,但也足以说明她没有任何背景和身手。 果不其然,当他和红罗宾用绳索荡到了菲奥娜花店上空的时候,那家小店还亮着灯呢。橘黄色的灯光从门帘和窗户里流泻出来,在一片黑暗的街区里成为了唯一的一点亮光。 那种明亮和温暖,对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是久违了的颜色。 红罗宾跟着蝙蝠侠蹲在这家花店对面的滴水兽上暂时歇脚,看着那抹明亮的灯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B,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他正这么说着呢,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行踪鬼祟的人朝菲奥娜的花店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廉价人造皮夹克已经很旧了,皮革的沟隙里都是尘土,眼神漂移而凶狠,怀里还揣了个东西,从长度和形状上来看的话,八成是把刀,一看就是典型的犯罪者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蝙蝠侠记得这张脸。在数月前,此人就已经因为抢劫和强/奸未遂双重罪名被哥谭警方关进监狱了,但是哥谭的司法系统委实不敢恭维,就连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都没法说什么好话。 蝙蝠侠暗暗绷紧了神经,准备在这人走到菲奥娜小店门口开始实施抢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移交哥谭警局,毕竟蝙蝠侠每晚都在周而复始地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熟能生巧在这个时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后让蝙蝠侠和红罗宾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两千米以内唯一一家深夜开张还亮着灯的店铺旁边走了过去!! 蝙蝠侠&红罗宾:???是他们看走眼了???这人大半夜地揣着刀在街上走难道不是想抢劫而是要自杀?哦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哥谭自杀率常年来和他杀率一样居高不下—— 紧接着推翻了他们这个猜测的,是一名从十字路口绕出来的、战战兢兢走夜路的职场女性。她穿着不合身的套裙,用口罩把脸和脖子都包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女人”,可是对于意图实施犯罪的那人来说,他才不管受害者穿的衣服多少呢,一直在四下漂移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刀,手已经不老实地向那个吓得不会动弹了的女人胸前伸了过去,蝙蝠侠和红罗宾射出钩枪,马上就要腾空荡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结果下一秒—— 相当敦实的橘猫电光火石之间破窗一跃而出,肥硕的屁股迎面糊上了那人的脸,直接把试图劫色劫财的犯罪未遂者给砸了个脑震荡加颈椎受伤。 俄罗斯可真不愧是战斗民族,连俄罗斯姑娘家的橘猫都要比正常猫剽悍敦实几分。 这人可能也破罐子破摔活够了,直到蝙蝠侠和红罗宾把这人捉起来扣上手铐了还在声嘶力竭地瞎哔哔:“她大半夜穿这么少在街上走,不就是想挨操吗?!” “哎呀。”菲奥娜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随即瞥了眼还在往外喷各种乱七八糟脏话的犯罪未遂者,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照你这个逻辑的话,像你这种抱有如此沙文主义且陈腐观念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就应该被埋进棺材里吗?” 她的用词相当讲究。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书面语和正确的时态,很少像眼下的美国年轻人那样使用口语、网络语言和一大堆缩写,但是这种彬彬有礼的生疏却让她不带一个脏字的反问听上去更嘲讽了,威力大概跟泼妇骂街直接问候他父母一个效果,至少对犯罪未遂者来说是这样的,看看,他脸都气红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解气得很。 “再说了,她这叫穿的少?她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块皮肤都遮起来了吧?就算她穿的少……”菲奥娜自上而下地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跟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菲奥娜从店里出来捉猫的时候披了块相当厚实的羊毛披肩,毕竟哥谭的二月还带着春寒的料峭,眼下便把这块披肩脱了下来,和装满了热水的保温瓶一起递给了这名受惊过度的女性,顺手用带出来的一支红玫瑰挽起了她散开的头发,还用花香味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乳液来递给受害者,往她脸上抹了点,好让刚被湿巾擦过的皮肤不至于在寒冷的夜风里被吹得发疼: “女孩子是应该被细心保护着的,就算有关系,也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她对着受害人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脉脉的柔软:“别怕。” 白天是哥谭布鲁西宝贝,万人迷哥谭王子的蝙蝠侠和另一重身份是相当吃香的年轻有为韦恩集团代理CEO,上流社会新星的红罗宾:……这姑娘太会说话太会安慰人了。失敬,败退,告辞。 最后扎塔娜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漏了声笑出来:“噗。” 布鲁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没有办法从菲奥娜那里得到任何情报,只得到了个祝福在先,黑暗联盟的队友卡在路上顺便看戏在后,还有个天天都想去别人店里撸猫的现任罗宾,布鲁斯愁得都想主动去当橘猫了。因此他做了个决定: 去把橘猫抱回蝙蝠洞。 对于一个蝙蝠侠这样的控制狂来说,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觉,而且如果能把这只猫养在蝙蝠洞里的话,不仅可以确保他在变猫期间的人身安全,还可以让达米安学会怎样和别人相处,不要天天只给动物好脸色看。 对此某知名不具的匿名大蓝鸟表示十分赞同:“不知道怎么搞的,小D最近见了我一直黑脸,哎,头疼。” 达米安: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格雷森! ——总之计划是拟定好了,结果在执行起来的第一部分就遇到了非同寻常的阻碍:菲奥娜死活不要跟她的猫分开。 “这只猫跟了我好多年了。”菲奥娜警惕得就像只炸了毛的俄罗斯长毛猫一样挡在她的大橘猫面前,和布鲁斯对峙着一步不让: “我当年捡到它的时候就发誓过要保护它,要和它一直在一起,直到它的生命走到尽头,死神把它从我这里夺走,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别的理由让我们分开!” 布鲁斯:……这个不分物种的至死不渝宣言真有刺客联盟的风采。 36.高塔与鬼屋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正当他一头扎进饭盆里, 津津有味地啃着妙鲜包的时候,菲奥娜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她边拆包装边兴冲冲地对橘猫布鲁斯说: “大橘,我给你买了个猫爬架,店家信誓旦旦地说它能承受得住你的体重!等我给你装起来,你就可以天天爬上爬下锻炼身体啦, 开心吗?” 布鲁斯:不开心。但是还是要装作开心。这个负心的世界。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规律,当他来到橘猫身体里的时候,只要吃饱了睡足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当他身为人类的时候, 到底要满足怎样的条件才能变成猫就不得而知了, 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变猫的时间都是在晚上,而且完全随机。 这就让蝙蝠侠很焦虑了,毕竟一个能在自己家里和养子家里装监控摄像头、恨不得把所有的情报都了解个透彻的人, 是绝对不能容忍“随机”这种东西出现的。因此次日他一变回了人, 就以布鲁西宝贝的身份去菲奥娜的店里踩了点。 当他白天去到菲奥娜店里的时候,菲奥娜正在整理花束。说句大实话,把花店开在哥谭可真是个下下策, 毕竟在这座充斥着暴力、犯罪和混乱的城市里, 能有闲心买花并欣赏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 所以当一家门口挂着精致的雕花铜牌、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或艳丽或淡雅的花束、幽幽的香气从店铺里传出来的花店出现的时候, 带给他人内心的正面情绪反而会多起来, 会让人有种“这里还没那么糟”的苦中作乐式的希望。 如果不用物理意义上的盈利来衡量这家花店的价值, 而是从精神意义上的振奋和帮扶来看的话,把花店开在这里又是极为有利的。对一个需要他人的振奋和感激、需要自身的善行来提升通灵能力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菲奥娜还在埋首于红玫瑰和满天星之间呢,就听见风铃一声响,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再度袭来了。她一抬头,就看见布鲁斯站在那里,对她露出个相当公式化、却又因为他那张脸给予的加成而格外动人的笑容来: “还记得我吗,小姐?” “记得,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呢,拜先生的开门红所赐,最近生意相当好。”菲奥娜对他笑了笑: “请问韦恩先生需要买点什么?” 她这几天补蝙蝠侠的相关新闻资料的时候自然顺便也难以避免地看到了许多关于这人的新闻。和蝙蝠侠常年占据阿卡姆相关新闻第一行还有经常出现在警情报道上的情况不一样,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就镀过金,又在脂粉堆里打了不止一个滚,凡是他的名字出现的地方,必然有豪车美人相伴,哪怕用方块铅字印刷出来,都要带着一股靡靡的风。 但是菲奥娜却总是觉得有哪里很是违和,但是她现在能力尚浅,光用灵摆和水晶球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隐隐约约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个人绝对不像杂志、新闻和八卦留言中的那个样子。 而且就算菲奥娜记住了他的脸,也没啥别的反应。她是真的对美丑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爱憎概念,因为她用来观察世界的,除了字面意义上的“眼”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加微妙的“眼外之眼”。通常情况下她依赖后者的时候多一点,毕竟眼睛也是感官的一种,而感官是可能会欺骗人的,很多犯罪分子平常不也打扮得像个好人吗?因此眼外之眼在这时候就很有必要了。 换而言之,就是她能分得出谁长成什么样子,也能记得住谁是谁,也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英俊美丽——从昨天陪着达米安来买花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这个二度踏入她花店的、年长一些的男人,都算得上英俊帅气、倜傥不凡,可是她就是不在意,毕竟她看到的是更加深层一点的东西。 之前布鲁斯来买花的时候她正忙着对付猫呢,抓猫的时候可不需要这些玄妙的神秘学,能抓到就行,因此她也就没用眼外之眼来观察这人。不过今天,在某种微妙的感觉的推波助澜下,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了,但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可不是“我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穿错了左右脚拖鞋”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天啦我今天早晨一起来发现我变性了”的那种晴天霹雳: 这是个好人。 还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掌控欲极为强烈、又有着绝对正义感的人。 菲奥娜真想把山羊头骨和镜子拉过来,点起蜡烛再好好看看,毕竟货不对板有时候带来的不知是尴尬,还有惊吓。 眼下她这一问可把布鲁斯给问住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哥谭宝贝虽然擅长调情和约会,但是对待她的时候绝不能像对待名媛超模们一样约出去——否则下一秒他的花边新闻上就要多一条取向异常了;又不能从送东西开始,毕竟两人真的不熟,以往种种无往不利的追求女性的方法在她这里竟然全都吃了瘪。 他目光四下一扫,便在凌乱的书本和广告宣发册还有外卖单下看见了菲奥娜随手压在下面的某样东西: 一副塔罗牌。 他决定从这里开启话题,毕竟通灵师对此肯定有所了解,按常理来说,当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如果一方对此了解颇少,而另一方了解很深,那么后者就会主动占据谈话的主动地位,不知不觉中就会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这里还有占卜业务吗?” “是的,可是恕我直言,您并不需要这个。”菲奥娜终于整理好了手上花束的造型,把这捧鲜红的花放在了身前的造型台上,甜美馥郁的玫瑰香味便幽幽地传了出来。 市面上售卖的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和玫瑰的杂交品种,毕竟玫瑰虽然好吃好看又香,但是花瓣细碎,美观程度也随之大打折扣,而且还极易招虫,因此现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玫瑰都是经过杂交之后的改良品种。经改良之后,虽然玫瑰特有的那种甜香打了折扣,可是花瓣便可以变得更大,兼具了清香和美观的杂交品种便更受欢迎了,也只有这家古怪的花店里才会摆上卖相不好的纯种玫瑰。 她隔着那束玫瑰抬起眼。当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又熨帖地看着人的时候,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就算是戒心十足的蝙蝠侠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塔罗只是一种工具,并不能给出任何帮助,很多情况下都是心怀疑虑的人使用的。我们用它来除去心中的疑虑,为未来指明方向,但是即使有了它的帮助,大部分情况下人们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困境的。” “可是你心中无挂碍,无疑虑,无恐怖,根本就不需要指路明灯——因为你自己就是明灯。” “你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心怀光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布鲁斯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被无数八卦时报赞誉过“吐露爱语像念诵诗歌一样优美的、蔷薇色的嘴唇”眼下就像是被加强版的强力黏合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愣是让菲奥娜把他给从里到外地夸了个遍,还差点就当场把他花花公子的伪装外衣给扒下来了,真是险之又险。 她伸出手去,将手隔空按在了布鲁斯胸口的位置,保持在了一个相当拘礼、不过分亲密的距离上: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个真诚的祝福吧。” 布鲁斯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你要祝祷什么呢,小姐,以你的银手保护我的灵魂么?” 他压低声音的时候,那股来自骨子里的压抑、挣扎和强力的自我约束便明显地能够被感觉到了,对菲奥娜这样感觉灵敏的人来说尤为明显,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在布鲁西宝贝的身边简直喘不过气来”是什么感受,然而和那些名媛淑女们的感受却是完全两码事。 “你永远不会遭遇这种困境的,先生。”菲奥娜深吸了口气,将手落在了他的胸口,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可是一瞬间布鲁斯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双手上温暖的、却又莫名炙热的温度: “愿你自始至终,都能够像今天这样跟随着自己的心走,胸怀正义,一往无前。” ——当晚布鲁斯在韦恩庄园的晚饭期间,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在黑猫阿尔弗雷德的饭盆前停下脚步,并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一头扎进去。 ——别说,还真是某种现实意义上的跟着心走,一往无前。 第一,有人入室行窃;第二,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37.亡者的叹息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一声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和平无事的夜晚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菲奥娜就住在这家花店的后面。前面是二十五平米的花店本体, 后面就是生活区,有厨房和洗手间,卧室和储物室, 两小两大四个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和这家花店一起艰难地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苟延残喘。刚刚那一声响动很明显是来自外面花店防盗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而这声音对蝙蝠侠来说毫不陌生,毕竟在探寻犯罪分子的老巢,没有钥匙又时间紧迫只能硬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但是这声音出现在这里, 只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有人入室行窃;第二, 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 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只学到了一睡就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的良好心态;根本就没学到那种枕戈待旦的警惕感和危机意识。 别说布鲁斯不努力!他都把自己重达十五磅的体重压在菲奥娜胸口上,试图把她憋醒了! 然而真的没有什么用。菲奥娜依然睡得那叫一个死。 布鲁斯还是不能坐视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干掉,毕竟如果达米安第二天真的去哥谭动物园, 试图从里面的狮子这个物种里找出自己的话,那他想回去, 怕是还要靠菲奥娜的帮忙,所以菲奥娜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因此他跳下了床, 努力跃起离地十厘米之后终于搞开了卧室的门, 而此时外面那个入室行窃的人也已经撬开了花店的钱柜, 正在一把把地往兜里赛钱。布鲁斯趁着夜色,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挪近,很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偷终于装够了钱。结果这里实在太黑了,做贼心虚的他也没敢点灯,正摸着黑往里走,想试试能不能带走点更值钱的东西呢,就被脚下的大肥橘给绊了个头晕眼花嘴啃泥,好像连门牙都磕掉了,火辣辣的疼。 何等英勇无畏的橘猫,就是有点肥。不过不打紧,蝙蝠侠变成什么,都照样英勇无畏! 而这一下经过布鲁斯的精确计算之后,正好让小偷在噼里啪啦乱撞一气之后,他的头能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个正着,因此连丁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倒霉催的小偷就晕过去了。 橘猫布鲁斯舔了舔爪子,深藏功与名。 次日早晨,一出房间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的菲奥娜:“……” 她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来检查现在还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小偷的死活,发现此人还留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于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等到哥谭警方来把人带走的时候,那个小偷还在絮絮念叨: “……狗日的橘猫。” 菲奥娜:这么说来,这人不是被她的诅咒给咒到的,而是被橘猫给绊倒的?这里的槽点真的太多了,多到连她都不想吐槽的地步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先和自家大橘一起庆祝劫后余生的好,还是再次确认一下橘猫的体重,免得这么胖的猫以后肾衰竭和三高的好。最后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一边给橘猫做猫饭,一边在网上发帖子求助专业人士给点建议: 【我家橘猫和我一起搬来新城市,结果不到一年它就体重翻倍了,怎么办?】 结果她发帖子之前没看清楚板块,等到她发现自己把询问橘猫长势的帖子发到了超级英雄讨论区之后,这个原本画风相当正经的求助帖下面已经有一大片嘻嘻哈哈的人了: 1L:LZ你走错区了,这里是超英讨论聚集地,你应该去隔壁的宠物区。 2L:LZ我帮你申删了,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不过你家橘猫这个长势真的,嗯,太喜人了吧…… 3L:容我吐槽一句,这不是橘猫,是橘猪吧。胖成这个样子真的不太好,会肾衰竭的,LZ,记得天天带它下去遛弯,生命在于运动啊。 4L: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胖的橘猫吗?感觉大橘发福似乎都要成了这个物种的宿命了。 5L:楼上为什么都在这么认真地帮LZ解答啊!这里是超级英雄讨论区好吗?来来来让我们做点符合这个分区气氛的事情,在此贴被删之前我们李涛一下,哪位超英和橘猫最像! 这下倒好,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道是粉是黑还是黑装粉粉装黑的人们顿时闻风而来,在这个求助帖的下面五分钟之内就撕成了好一片腥风血雨: 6L:投闪电侠没错的!你看他天天都在吃东西,难道不像橘猫吗? 【附图1,橘猫挖掘机式吃饭.GIF 】 【附图2,闪电侠清空的整整半打披萨盒,手里还有第七个】 7L:??讲道理,橘猫那是什么体型,闪电侠是什么体型?!当我们中心城闪电侠后援团没人吗?!实名抗议!他最多就是萌萌的小仓鼠好吧,怎么可能会胖成橘猪?! 8L:激情提名瓦坎达国王,对没错说的就是你,黑猫——对不起,黑豹,除了颜色不对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猫咪和豹子都是一码事嘛,你们听过豹子的叫声吗哈哈哈哈哈喵喵喵的简直就是大猫嘛! 【附豹子的叫声音频】 菲奥娜觉得没人提名蝙蝠侠真不对劲啊,明明那个作战服上的蝙蝠标志和猫耳朵十分神似,超萌的,而且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对这个都市传说也不是特别畏惧,再加上昨天刚被普及了一通他的英勇事迹,现在正处在某种微妙的小女生特有的崇拜心理里呢,于是她边愉快地烹饪猫饭边刷着论坛,还亲自上阵回复: 楼主:我投蝙蝠侠一票,看他的耳朵,猫耳朵,尖尖的,除了颜色对不上之外完全符合! 【系统提示,您的帖子已被删除,现在正在转回首页。】 ——Batman is watching YOU! 这个系统提示真是太及时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菲奥娜提及“蝙蝠侠”这个哥谭传说的时候来了,就让菲奥娜很是怀疑她的言论是不是被监控了,毕竟生活在刺客联盟那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是能学到点东西的。 她的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立刻下线关机拔电源,让留守蝙蝠洞,突发奇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活泼奔放”的红罗宾扑了个空: 至于这么害怕吗?! 而就在此时,之前被菲奥娜帮助过的那名女性进门了。她的姓氏是格林,一个很大众很普通的美国姓氏,也有着和这个姓氏匹配的大众脸,以及平凡的、毫无波澜的人生,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成为各种事情主角的样子。自从被菲奥娜帮了一把之后,格林女士就格外照顾她的生意,隔几天就会来她的店里买点花回去,带给自己的女儿,不过今天,她明显不是为了只照顾菲奥娜的生意来的。 和前几次见面的时候不同,格林女士眼下的状态集合了焦虑、憔悴和绝望于一体,她双眼通红、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最微末的线索地问道: “菲奥娜,你昨天有没有看到我女儿?她说要和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可是她的朋友们说根本就没见过她,在去往游乐场的路上她就失踪了。” “没有。”菲奥娜摇摇头:“但是我会留意的。” ——这已经是这个月、这片地区的第五起少年少女失踪案件了,而现在还处在二月上旬呢。 因为怀着心事,所以菲奥娜的猫饭没有控制好火候,差点就把它煮成了全熟,不过幸好还在猫咪可以食用的范围之内。她把盘子往橘猫布鲁斯的面前推了推,叹了口气,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典雅的忧郁感也就更加浓重了,只听她自言自语道: “格林女士的女儿不见了……这都什么世道啊,受欺负的永远是普通人。” 布鲁斯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停止了摆动。 他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可是迄今为止,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一瞬间他觉得,如果他再年轻几岁,不用太多,就变成他还在西藏密宗的那个年纪的话,凭着满腔的热血正义和涉世未深,一定能跟此时陷入了苦恼思绪中的菲奥娜产生某种共鸣。 “哎,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听不懂。”今天的猫饭原料是牛肉、鸡肉,青口贝、鸡蛋和鲐鱼,因为这个配方下的碳酸钙略有不足,因此菲奥娜又用天平称了点碳酸钙粉拌进去,推到了橘猫·生无可恋不想吃饭·布鲁斯的面前: “吃吧。” 布鲁斯看着面前这盘肉和海鲜的混合物,长久地沉默起来了。 理论上来说这盘猫饭真没什么问题。青口贝和鲐鱼能让猫咪摄入足够的牛磺酸,称量精确的碳酸钙粉也可以弥补配方的不足,比单吃猫粮要健康的很。 39.公主和莴苣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决定放弃走心灵感应路线的布鲁斯从柜台上纵身一跃,想展现出属于蝙蝠侠英勇无畏的身姿来,好让达米安回想起他们曾经夜巡的那些细节,最终发现他现在就是这只橘猫。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世间大多无故失败了的事情都是源于此—— 他根本就没能跃起来, 甚至差点从柜台这头一路骨碌碌滚到那头。十五磅的橘猫体重非同小可,他才来到橘猫的身体里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把如何带着一身肥膘利落行动的规律给总结出来,因此差点滚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球也就不足为奇了。 布鲁斯:当时真是看走了眼。这家花店哪哪都不正常, 光看那只当时一跃而出、动作利落的肥猫就能看出来!他真该早点发现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重的猫, 还行动那么利落?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 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 浑身都僵硬了,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 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 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 腰肢纤细,胸脯饱满, 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 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 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又甜又香,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40.满腔的热血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 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 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 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 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已经……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遥远的极北之地、东正教的天下俄罗斯不同,美国警方通常来讲不会主动接受来自外界这些所谓的“通灵师”的帮助, 这就让她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豁出去要帮助这些人,也没有能帮得上忙、能保护她的官方渠道啊! 当布鲁斯再次在橘猫的身体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俄罗斯小姑娘。他想了想,决定做一点符合橘猫猫设的行为来安慰她, 于是二话不说就往她膝盖上一跳—— “我的橘!”菲奥娜被橘猫布鲁斯的这个举动给吓的够呛, 一伸手就把它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轻了点?看来运动还是有成效的呀,来, 我们过个秤然后遛弯去,回来吃饭。” 不想遛弯·不想过秤·这个负心的世界为何要让我天天变猫·十五磅布鲁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晚菲奥娜照着配方表, 经过精确计算之后做了顿新配方的饭给她的猫, 结果布鲁斯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讲真, 就算他现在是只猫,用猫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判断出来这盆猫饭好吃,那也不能过分遵从动物的本能。 他可真不想再有强烈的一头扎进猫饭盆里的欲望了,尤其这种感想还会出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身上。 因此菲奥娜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你就吃了这么点?” 橘猫布鲁斯:……不能吃更多了!再吃你就又要让我上滚轮了。 菲奥娜沉思了一会去了储物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点猫薄荷。她把猫薄荷碾碎,均匀地拌进了饭里,试图哄橘猫吃饭。 猫薄荷对猫咪们来说简直是堪比强力毒/品一样的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猫咪都无法抵御猫薄荷的魅力,而从这只橘猫的身体反应上来看它也不例外,可是问题来了: 此刻在橘猫身体里的,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那个控制狂。 他连任何在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不能接受,一定要把所有人的资料和弱点都掌握在手里,在韦恩庄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监视器,就连最近组成的正义联盟里的每位队友他都有应对每人弱点的应急预案。不管白天的他披着怎样的外皮伪装自己,夜晚的黑暗骑士,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似偏执、自我克制得近乎自虐的控制狂。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屈服于橘猫进食的生理反应,尚且可以用“不能露馅”来解释,但是如果用猫薄荷这种完全唤醒动物本能的东西来诱惑他的话,那就狠狠踩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拼着露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任何东西控制的地步。 ——这就是此刻,橘猫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跟着菲奥娜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兽医诊所里窝着的原因。 已知:敢在哥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要么缺钱要么有身手要么有后台,而这个兽医他配枪;同时已知这里是午夜医生的地盘,求问这家兽医诊所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成员们砸场子的几率。 无限接近于零好吗?! 菲奥娜把十五磅的橘猫和篮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看诊台上,急得都快哭了:“医生,拜托你帮忙看一下,我的橘猫今天超不正常,它甚至不挖掘机式吃饭了,就连猫薄荷都没有办法唤起它的食欲,它这是怎么了?!” 也不能怪菲奥娜过分紧张,毕竟对家养橘猫来说,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但是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是情感上拒绝相信。就算是个随便别的啥东西,是个人带在身边带了将近十年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乖巧的、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菲奥娜的猫呢? 医生先是仔细地给猫做了一圈检查,发现这猫身体倍儿棒着呢,至少比哥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猫都要活得好,别的不说,光看看它那十五磅的体型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医生决定从猫咪的日常饮食着手,毕竟现在热爱给猫咪自制猫饭但是又做得不得要领的人太多了: “你给它喂了什么?” 菲奥娜如实相告:“今天中午喂的猫粮,晚上喂的猫饭,有去皮鸡大腿,鸡心,吞拿鱼和牛肉,拌了蛋壳粉和维生素B粉末,以前它都特别爱吃的,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串配方科学得连专业的兽医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菲奥娜,猜测道: “……别这么激动,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减肥了。” “这可是橘猫!!”菲奥娜表示难以置信:“它甚至有的时候都主动跟着我出去遛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橘猫布鲁斯:……早知道就拼死拼活也不要出去! “橘猫突然开始不吃饭,还锻炼起身体来,多半是没救了。”兽医想了想,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棒读道:“请节哀。” 菲奥娜看着生无可恋的自家橘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从那张布满橘黄色毛发的脸上看出这个情绪来,突然就红了眼眶,嘴一抿,就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嘛,很容易把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 她是典型的俄罗斯人长相,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又温柔又甜美,当泫然欲泣的表情出现在这么张年轻、无助又温柔无害的脸上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不想让她伤心。 “你的猫真的没事……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哥谭呢。”兽医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便难得地多管了一次闲事,友情提醒道:“这里和你格格不入,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可不行。”菲奥娜一听自己的猫没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便落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医生苦恼地解释道: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我就是知道,我应该来这里。” “你还不如说是上帝的旨意引导着你来的呢。”兽医哭笑不得:“真可惜,哥谭没有多少人信上帝,我们信自己。” 此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女巫协会,终于向着阿卡姆疯人院里某位臭名昭著的犯人发出了通杀令。通杀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协会里,你就要为它针对的对象未来的坟头上添一把土;但凡你是友方的、不想与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作对的女巫,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要帮一下。 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怎么用过这玩意。毕竟这些女巫都是通灵者,个个都是能够在千里之外就诅咒人的家伙,还能和死人沟通,预知未来走向,回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联通冥界,而且超级护短,因此正常人多半都不想惹到她们。 可是被通杀令针对的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在上周刚刚过去的小丑袭击蝙蝠侠事件中,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年轻女巫被无端波及,命丧异乡。她的亲人在看到她尸首的那一瞬间连震惊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残缺不全,恶意满满。 她太年轻了,才刚刚成年不久,还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接到了“哥谭游乐场近来常有人失踪”的这个委托之后便匆忙赶来,怀抱着一腔热情想施以援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短暂的一夜里,异变陡生,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圣彼得堡九大女巫——除了正在怀孕虚弱状态下的塔季扬娜·拉莉娜之外尽数倾巢而出,尘封已久的诅咒书被翻开,苍白的一双双手捧起了盛满鲜血的头骨,黑水晶、逆十字与死人蜡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乌黑的长袍在寒冷的风里翻卷,她们发誓,要为从此永远年轻的同伴讨回公道。 无能的法律不惩治恶人,义警又有着不杀人的底线,那么这个杀死恶人的、坚持一报还一报的人,就一定要有人做。 “——所以你来的可真不是个好时候。”最后兽医也不知道给这只突然就不吃饭了的橘猫开什么药好,毕竟没病的时候乱吃药很容易出问题的,只好随便开了点消食片: “赶紧走吧,最近哥谭可不安生。” 菲奥娜提着篮子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格林女士。这位失去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女子手里举着自制的寻人启事,上面有她的女儿的放大彩色照片,还有手写的个人特征,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知情者,她冒着被骚扰的危险在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并许以重金,哪怕只是提供一条真正有用的线索,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41.金钱的气息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理论上。 菲奥娜根本就不用眼睛去追人踪迹, 更不用正眼看路, 判断迪克接下来的去向,这就让他学到的那些反追踪技巧一大半都失去了效用。她只需要走到一个地方, 将右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白水晶灵摆轻轻垂下来,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眼睛注视轻轻晃动的灵摆数秒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向着某个方向直线狂奔而去, 而那个方向往往正是迪克的前进方向,不管他兜多少圈子迂回多少次, 最后他就像是晕头转向的鸟儿一样, 总是要向着猎人在的那个方向过去。 分毫不差,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从达米安的视角来看的话, 就准确得更诡异了:明明迪克是在往东边走, 但是菲奥娜在他站立过的地方用灵摆一测, 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去, 三分钟后, 她还真的能在西北方向的拐角那里和迪克撞个正着。 迪克一开始还试图通过迂回行走的方式来甩掉她的, 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因为他会发现, 不管自己怎么迂回打转,菲奥娜总是能精确地守在他前进方向不远的地方, 他越迂回,花费的时间越长, 就让菲奥娜找到他的时候离他越近。 那还迂回个球啊, 直接比谁腿长谁肺活量大谁跑得掉总可以了吧! 这种寻找路径的方式在神秘学上被称为灵摆寻物的进阶变化使用, 而灵摆寻物则是被大家都公认的好使的办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和意念来说,还是能和科学结合,用磁场一说进行解释的灵摆寻物更受大众欢迎。 但是受欢迎归受欢迎,好使归好使,能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还精准无比、次次不差地找到要找的人的话,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心目中的磁场的理论,进入了一个更为神奇的领域了: 通灵。 其实菲奥娜从来都坚持使用白水晶灵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虽然她没有老师带她入门,但是刺客联盟不禁网,网络上还是能找得到部分同行的,不过所属流派五花八门,擅长领域千奇百怪,水平能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的白水晶灵摆提出过委婉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人建议她换成紫水晶,圣彼得堡那边的女巫则敲锣打鼓倾情安利黑水晶,要不是刺客联盟不通快递,估计来自俄罗斯的黑水晶灵摆都寄过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开嘲讽笑话她: “这是入门学童级别的通灵者才会用的东西吧?” 一般来说每种水晶都有着相对应的功能,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粉水晶,除了招桃花这个向来很受小女生们喜爱的功能之外,还对应人的心轮,有助于改善心肺功能;绿幽灵有助于招财,茶晶可以强化海底轮,有稳定情绪的作用;紫水晶则对应顶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提升精神方面的能力和进一步开发潜能,增加记忆力,因此对大部分人——尤其是通灵者来说,他们只会在新手上路的时候选用白水晶灵摆,一旦入了门,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各种灵摆,尤其是萨满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简直要堆成山那么高,白水晶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用了。 毕竟和那些五花八门的灵摆来说,白水晶的功能是真真简单得要死:平复心绪,集中精神,净化心灵。根本就是高玩氪金玩家和白板新手玩家之间的区别。 然而此刻,在犯罪之都、混乱之城的黑夜里,这个白水晶的灵摆一次又一次地在它主人的手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使用,成功地为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正名。可惜见证着这一幕的,只有一个抱着猫四下逃窜而且越来越心惊胆战的夜翼,还有另一边低调地隐蔽了自己所有身形,差点就当场嗑瓜子看戏的达米安。 达米安:该,我告诉过你她感觉特别灵的。 最后迪克还是凭着多年来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经验和身手艰难地甩开了菲奥娜,他用自己女朋友的数量作证,甩开她可比甩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犯罪分子难多了,至少犯罪分子绝对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地预测到你的道路。虽然跑的没你快,可是架不住她算得准啊,等你好不容易跑过去,就能在那里看见守候已久的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超现实角度的吓人了。 在一旁的楼顶上沉默围观了全过程的达米安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菲奥娜跑得那么快、又感觉那么准过,看来是真的为了猫豁出去了。 结果达米安还在和夜翼一起坐蝙蝠车回去的路上呢,来自菲奥娜的私人通讯请求就在达米安的手机上响了起来。达米安看着这个通讯请求,直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最后还是接起来了,毕竟他们刚把菲奥娜的猫偷走,总得给个安慰吧: “喂,别列科瓦?” “达米安,我总觉得那个偷猫贼跟你有关系。”菲奥娜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别的我不问,请告诉我,我的猫还有被主动送回来的希望吗?” 大好青年夜翼有口苦难言,一个英俊年轻活泼风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警官,就这样在人家小姑娘嘴里变成了“偷猫贼”,而且想想这一声偷猫贼还真叫的不冤。 达米安:“没有,死心吧,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钱你去买只新的。” 他都做好菲奥娜当场暴走发飙的准备了,可是菲奥娜根本就没有动怒的任何迹象,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软甜美:“不了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在刺客联盟借住了这么多年,达米安就从来没见她为什么事情而认真动怒过,除了第一次见到那个恋童癖政客犯下的罪行之外,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极为乐观且随性的态度:吃什么,都可以;学什么,也都行;去哪玩,随便你,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发展不管怎么变化,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似的。 如果这种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内的话,这就让全体蝙蝠们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而这种预感在次日晚达到了顶峰。当天晚上,达米安刚从蝙蝠洞查完监控喂完蝙蝠——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出来,便冲到饭桌旁边冷静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猫不见了。” 昨晚拼死拼活才把猫抱回来,连24小时都不到的迪克:妈嗨,好气,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而这个问题也是现在又双叒叕变成了橘猫,被菲奥娜抱着在厨房转圈的布鲁斯想破脑袋也没法想通的问题: 她怎么做到的?! 蝙蝠洞防守严密,韦恩宅机关监控遍布,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之下,连罗宾想深夜翘家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这猫竟然就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看了看旁边橘猫饭盆里那个十分眼熟的妙鲜包,对没错,这个妙鲜包眼熟的要命,毕竟是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出品的: 这猫不仅从韦恩庄园从蝙蝠洞逃了出来,精准跨越数千米回到了这家花店,而且还顺走了一只黑猫阿福的妙鲜包! 这猫怕不是要成精,了不得了不得。 菲奥娜边优哉游哉哼着歌儿边咔嚓咔嚓开合剪刀,深藏功与名。 然而在你追我逃抢猫的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不管迪克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在他以为都要摆脱开菲奥娜的时候,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看见她的身影。这里的楼房高度很不统一,部分地区还在开发途中,因此能摩天大厦和低矮的平房比邻作伴,高级写字楼的旁边可能就是一整排快餐店这样的场景相当常见,对主要用钩枪来移动的他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就算不用钩枪在空中荡来荡去,光用跑的方法的话,久经锻炼的他腿上速度也相当快,再加上对这里道路的熟稔,理论上来说他完全能甩开菲奥娜的。 ——理论上。 菲奥娜根本就不用眼睛去追人踪迹,更不用正眼看路,判断迪克接下来的去向,这就让他学到的那些反追踪技巧一大半都失去了效用。她只需要走到一个地方,将右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白水晶灵摆轻轻垂下来,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眼睛注视轻轻晃动的灵摆数秒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向着某个方向直线狂奔而去,而那个方向往往正是迪克的前进方向,不管他兜多少圈子迂回多少次,最后他就像是晕头转向的鸟儿一样,总是要向着猎人在的那个方向过去。 分毫不差,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从达米安的视角来看的话,就准确得更诡异了:明明迪克是在往东边走,但是菲奥娜在他站立过的地方用灵摆一测,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去,三分钟后,她还真的能在西北方向的拐角那里和迪克撞个正着。 迪克一开始还试图通过迂回行走的方式来甩掉她的,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因为他会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迂回打转,菲奥娜总是能精确地守在他前进方向不远的地方,他越迂回,花费的时间越长,就让菲奥娜找到他的时候离他越近。 那还迂回个球啊,直接比谁腿长谁肺活量大谁跑得掉总可以了吧! 这种寻找路径的方式在神秘学上被称为灵摆寻物的进阶变化使用,而灵摆寻物则是被大家都公认的好使的办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和意念来说,还是能和科学结合,用磁场一说进行解释的灵摆寻物更受大众欢迎。 但是受欢迎归受欢迎,好使归好使,能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还精准无比、次次不差地找到要找的人的话,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心目中的磁场的理论,进入了一个更为神奇的领域了: 通灵。 其实菲奥娜从来都坚持使用白水晶灵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虽然她没有老师带她入门,但是刺客联盟不禁网,网络上还是能找得到部分同行的,不过所属流派五花八门,擅长领域千奇百怪,水平能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的白水晶灵摆提出过委婉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人建议她换成紫水晶,圣彼得堡那边的女巫则敲锣打鼓倾情安利黑水晶,要不是刺客联盟不通快递,估计来自俄罗斯的黑水晶灵摆都寄过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开嘲讽笑话她: “这是入门学童级别的通灵者才会用的东西吧?” 一般来说每种水晶都有着相对应的功能,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粉水晶,除了招桃花这个向来很受小女生们喜爱的功能之外,还对应人的心轮,有助于改善心肺功能;绿幽灵有助于招财,茶晶可以强化海底轮,有稳定情绪的作用;紫水晶则对应顶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提升精神方面的能力和进一步开发潜能,增加记忆力,因此对大部分人——尤其是通灵者来说,他们只会在新手上路的时候选用白水晶灵摆,一旦入了门,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各种灵摆,尤其是萨满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简直要堆成山那么高,白水晶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用了。 毕竟和那些五花八门的灵摆来说,白水晶的功能是真真简单得要死:平复心绪,集中精神,净化心灵。根本就是高玩氪金玩家和白板新手玩家之间的区别。 42.女巫的聚会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好消息是扎塔娜之前见过这种情况,因此知道怎么处理,只要她本人一到场便能迎刃而解, 坏消息是他们的飞船卡在了半路, 因此要比原来预计的抵达时间稍晚几个星期。 最后扎塔娜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漏了声笑出来:“噗。” 布鲁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没有办法从菲奥娜那里得到任何情报,只得到了个祝福在先, 黑暗联盟的队友卡在路上顺便看戏在后, 还有个天天都想去别人店里撸猫的现任罗宾,布鲁斯愁得都想主动去当橘猫了。因此他做了个决定: 去把橘猫抱回蝙蝠洞。 对于一个蝙蝠侠这样的控制狂来说, 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觉, 而且如果能把这只猫养在蝙蝠洞里的话,不仅可以确保他在变猫期间的人身安全,还可以让达米安学会怎样和别人相处,不要天天只给动物好脸色看。 对此某知名不具的匿名大蓝鸟表示十分赞同:“不知道怎么搞的,小D最近见了我一直黑脸,哎,头疼。” 达米安: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格雷森! ——总之计划是拟定好了, 结果在执行起来的第一部分就遇到了非同寻常的阻碍:菲奥娜死活不要跟她的猫分开。 “这只猫跟了我好多年了。”菲奥娜警惕得就像只炸了毛的俄罗斯长毛猫一样挡在她的大橘猫面前, 和布鲁斯对峙着一步不让: “我当年捡到它的时候就发誓过要保护它,要和它一直在一起, 直到它的生命走到尽头, 死神把它从我这里夺走, 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别的理由让我们分开!” 布鲁斯:……这个不分物种的至死不渝宣言真有刺客联盟的风采。 这就是此刻迪克和达米安趴在花店屋顶上的原因。眼下又是一个布鲁斯变成橘猫的夜晚。然而和以往的他们被动等待不同,这次他们选择了主动出击,在和平交涉抱走橘猫失败之后,他们不得已选择了第二条路: 偷猫。 这么干趴着挺无聊的,因此趁着菲奥娜系上围裙,抱着橘猫去储藏室挑选猫饭原材料的时候,迪克开始没话找话了:“小D,你说她会记得她说的每句话吗?” 达米安:“不知道,你说哪句?” “就血缘关系那句。”迪克忧心忡忡:“她都知道这么多了,你说她会不会推理出来B的真实身份?” “哦放心吧。”达米安立刻放心了,他诚恳地、努力不带任何讽刺意味地客观评价: “她没那个脑子。” 迪克:等下我真的糊涂了,你们这算关系好还是不好…… 此时菲奥娜终于进了厨房,迪克和达米安也要开始行动了。就像他们计划过的那样,在菲奥娜还在厨房里做猫饭的时候,夜翼悄无声息又迅捷地撬开了天窗,向着橘猫布鲁斯垂下一根绳索——还是特制的、能承受的住橘猫体重的那种,末端带着能够固定橘猫的皮套。眼看着橘猫积极地把自己塞进了绳索末端拴着的固定皮套里,达米安立刻就开始催促了: “快走。” 结果夜翼把猫提上来,提到一半就发现出问题了: “等下等下,快不了!角度不对,要卡在天窗里了!” 这个天窗本来就设计得很小,毕竟这可是在哥谭,如果设计太大的天窗的话,很难保证会不会半夜有人从天而降要人小命,与其说这是个天窗,倒不如说这是个开得大了点的通气口。这样既能保证屋内人的安全,又能让采光和通风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结果这只十五磅的橘猫,好巧不巧地就卡在了狭窄的、小小的通气口里。 “再不走就要被她发现了。”达米安拼命压低声音:“我可不想以后一直被她糗!” 迪克有点不信,毕竟他们都是接受过蝙蝠侠的训练的人了,而且达米安也亲口承认过,刺客联盟的本事菲奥娜只学到了个皮毛,别说发现他们了,估计就连全家除了布鲁斯之外最重的杰森·陶德站在她的屋顶上,她都感觉不出什么来。 而且最有说服力的就在这里:他们都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了,要是菲奥娜有这个能力的话,早就该发现他们了,为什么还没出来制止他们呢?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绝大部分的通灵师,毕竟时灵时不灵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而且很影响可信度和名誉,但是对菲奥娜来说,她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当她没有感知到的时候,就肯定是在聚精会神地忙别的事情,比如此刻她正在烹饪猫饭;一旦她做完这件事了…… 眼看着猫饭马上就要烹饪完成了,达米安催促了迪克最后一遍:“放下猫,我们走,来日方长!” “很快就好了,差一点……”迪克努力把肥墩墩的橘猫从通气口抱出来:“你先走。” 达米安也不客气也不等他了,把兜帽往头上一扣,立刻身轻如燕地扯着绳枪荡去了另一边,留下一句话给迪克:“她感觉灵着呢。” 迪克还没切实体会到这个“感觉灵”到底是有多灵,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一把不锈钢的汤勺从天窗里飞了出来,那去势迅猛得相当了得,一看就是刺客联盟出身的,同时伴随着汤勺出来的,还有菲奥娜的一声发自肺腑、震撼灵魂的大喊: “堂堂夜翼——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竟然大半夜来偷我的猫!!!!” 她正在厨房里处理吞拿鱼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嘿,老板?有人在吗?” 菲奥娜赶紧摘下围裙大声喊回去:“在的在的,请稍等,马上就好!” 结果她刚关上火,风风火火把猫饭倒进橘猫的盘子里,一冲出门,就受到了某种视觉意义上的冲击,纯褒义: 这人真好看啊。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选择在门口大喊了,因为来者明显就是她今天起床的时候抽的今日运势牌里的第三张,“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看来熟能生巧这个道理真是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好使。 菲奥娜感官相当敏锐,这种敏锐不仅体现在她能隔着好几道门就能在厨房里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也体现在对面前之人的善恶感知上,就好比现在,她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个百分百的、绝对的好人,虽然穿的更像传说中的黑女巫一点。 来者的头上斜斜压着一顶锃亮的高筒礼帽,就是舞台上魔术师常戴的那种,垂下来的黑发微微卷曲,披散在肩膀上,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白马甲愈发衬得她腰细腿长了,配上黑色的高筒靴和暗色的丝袜,愈发让她既有种迥异于大部分女性的英丽与飒爽,又有种亦正亦邪的魔力之美。 这位身高至少有一米七、高挑又成熟的魅力女性在门外冲着菲奥娜温和地笑了笑,礼貌地脱下了帽子站在门外,将那顶帽子拿在手里,开口问道: “我能进来吗?” 随即还附送了一个wink,电力十足,当场把从来的女性审美都偏向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类型的菲奥娜砸了个不知东南西北不知今夕何夕,PONG! 菲奥娜感觉自己一瞬间就炸成了烟花,满脑子都是长着翅膀撒花的小天使围绕着她开始三百六十度立体吹喇叭: 天啦,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她二话不说就从蝙蝠侠的墙头跳来了这位不知名女性的墙头——当然不排除她也看得见“这位美女也是个好人”这一因素,毕竟漂亮的人比比皆是,漂亮的好人大家更爱——好听得像是在蜜罐子里渍了一周的甜话立刻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口中一连串地冒了出来: “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不止一名女性贵客上门。请进,女士,你的美貌让我的小花店蓬荜生辉。” 43.冬日的雪原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可能好人有好报这个普天之下皆通行的理论向来在菲奥娜的身上不太好使。从格林家出来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暗搓搓地尾随她。虽说她可是有着丰富的被尾随经验的人, 曾经怀揣猫粮单枪匹马, 被橘猫锲而不舍一路从厨房尾随到储物间无数次, 但是这次的感觉和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闹着玩的感觉完全不同—— 跟在她背后的不止一人, 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分子。她只是被这么简单地跟着, 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泛上来, 渗进骨缝里,差点就让她当场在街上打起摆子。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 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 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 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 在菲奥娜的感知里, 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委婉地措辞道:“我只是个凭着一点微末的本事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别装傻,我的小宝贝们可都听见啦!”毒藤女用藤蔓把自己从房顶上送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把菲奥娜堵在了原地,她勾起鲜亮的绿色嘴唇,笑道: “你是‘忒弥斯’!” 菲奥娜反而镇定下来了,因为当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她能感知到的东西就更多了,比如现在,她从面前这人的身上就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是好奇心更重一点,便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名号:“是我。” 帕米拉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刚刚还想说‘我们可是有格调的坏人,绝对不和那些有着变态嗜好的政客同流合污’这样的话来劝你的来着……可是你为什么不害怕?” 搞得她准备好的那一整套说辞都没有用武之地了,莫名失望。 44.刨雪土拨鼠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吗?” “算是吧。”菲奥娜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布鲁斯久违地产生了类似于“操心”的心绪。他斟酌再三, 为了让自己的好心委婉一点,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像猥琐大叔打听少女家事,便只简单地提醒了下她: “哥谭治安不好,你家里大人知道吗?别在这里这么没戒心。” 菲奥娜这下才彻底地把所有注意力从橘猫和山羊头骨还有那狼藉一片的地上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衷心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知晓。不过还是谢谢提醒,先生,祝你今天万事顺遂。” 布鲁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温柔又朦胧的灰色,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比如这个花店里——便会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别样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再加上那头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 凭着他这么多年来身为布鲁西宝贝的猎艳经验来看, 她只要略微长开一点, 就绝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然而这种长相再加上她的年龄,在哥谭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抱着百合花走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菲奥娜已经又钻到柜台下面去了,那只特别敦实的橘猫喵嗷嗷嗷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在橘猫气壮山河的抗争声里,菲奥娜锲而不舍努力劝说: “你真的超重了啊我的橘!!” ——布鲁斯就算不用身为蝙蝠侠的敏锐判断力,都能明显感觉得到,从猫到人再到店都明显和哥谭格格不入。这种温柔又阳光的、甜得要命也天真得要命的小姑娘, 怕在哥谭见不满一个月的太阳。 因此当晚开始夜巡之前, 布鲁斯先让红罗宾查了下她的资料, 提姆相当好奇为什么布鲁斯会对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感兴趣, 没几分钟,菲奥娜的资料就完全显示在了巨大的淡蓝色浮空光幕上: 菲奥娜·别列科瓦,十五岁…… “这资料不对啊。”提姆看着那个姓氏“别列科瓦”喃喃自语: “俄罗斯人不是都有个中间名的吗?通常中间名是父亲的名字,再根据此人性别进行变格,平常他们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对方姓氏,而是以中间名代替的,为什么她没有中间名?” 布鲁斯想起来了菲奥娜白天说的话:“她的父母去世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话,这倒有可能。”提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布鲁斯:“不过你就是去买了束花而已,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啊。” 潜台词是要我夸一下哥谭宝贝无往不利吗布鲁斯? 布鲁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太缺乏戒心了,遇见个人就什么都说,这可怎么得了! 因此他今晚夜巡的时候格外关照了一下菲奥娜的店铺。在哥谭,基本上敢24小时营业的,要么是缺钱穷疯了的人,要么是有后台有身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半夜突然冲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罪犯一枪子送去见上帝。 他白天见到菲奥娜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把一只猫在哥谭喂得这么肥,还能在新店刚开张的时候就从郊区进最新鲜的花束售卖,她肯定不缺钱;而她的资料基本上已经被红罗宾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是有着什么地方有着别样的违和感,但也足以说明她没有任何背景和身手。 果不其然,当他和红罗宾用绳索荡到了菲奥娜花店上空的时候,那家小店还亮着灯呢。橘黄色的灯光从门帘和窗户里流泻出来,在一片黑暗的街区里成为了唯一的一点亮光。 那种明亮和温暖,对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是久违了的颜色。 红罗宾跟着蝙蝠侠蹲在这家花店对面的滴水兽上暂时歇脚,看着那抹明亮的灯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B,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他正这么说着呢,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行踪鬼祟的人朝菲奥娜的花店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廉价人造皮夹克已经很旧了,皮革的沟隙里都是尘土,眼神漂移而凶狠,怀里还揣了个东西,从长度和形状上来看的话,八成是把刀,一看就是典型的犯罪者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蝙蝠侠记得这张脸。在数月前,此人就已经因为抢劫和强/奸未遂双重罪名被哥谭警方关进监狱了,但是哥谭的司法系统委实不敢恭维,就连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都没法说什么好话。 蝙蝠侠暗暗绷紧了神经,准备在这人走到菲奥娜小店门口开始实施抢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移交哥谭警局,毕竟蝙蝠侠每晚都在周而复始地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熟能生巧在这个时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后让蝙蝠侠和红罗宾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两千米以内唯一一家深夜开张还亮着灯的店铺旁边走了过去!! 蝙蝠侠&红罗宾:???是他们看走眼了???这人大半夜地揣着刀在街上走难道不是想抢劫而是要自杀?哦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哥谭自杀率常年来和他杀率一样居高不下—— 紧接着推翻了他们这个猜测的,是一名从十字路口绕出来的、战战兢兢走夜路的职场女性。她穿着不合身的套裙,用口罩把脸和脖子都包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女人”,可是对于意图实施犯罪的那人来说,他才不管受害者穿的衣服多少呢,一直在四下漂移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刀,手已经不老实地向那个吓得不会动弹了的女人胸前伸了过去,蝙蝠侠和红罗宾射出钩枪,马上就要腾空荡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结果下一秒—— 相当敦实的橘猫电光火石之间破窗一跃而出,肥硕的屁股迎面糊上了那人的脸,直接把试图劫色劫财的犯罪未遂者给砸了个脑震荡加颈椎受伤。 俄罗斯可真不愧是战斗民族,连俄罗斯姑娘家的橘猫都要比正常猫剽悍敦实几分。 这人可能也破罐子破摔活够了,直到蝙蝠侠和红罗宾把这人捉起来扣上手铐了还在声嘶力竭地瞎哔哔:“她大半夜穿这么少在街上走,不就是想挨操吗?!” “哎呀。”菲奥娜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随即瞥了眼还在往外喷各种乱七八糟脏话的犯罪未遂者,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照你这个逻辑的话,像你这种抱有如此沙文主义且陈腐观念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就应该被埋进棺材里吗?” 她的用词相当讲究。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书面语和正确的时态,很少像眼下的美国年轻人那样使用口语、网络语言和一大堆缩写,但是这种彬彬有礼的生疏却让她不带一个脏字的反问听上去更嘲讽了,威力大概跟泼妇骂街直接问候他父母一个效果,至少对犯罪未遂者来说是这样的,看看,他脸都气红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解气得很。 “再说了,她这叫穿的少?她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块皮肤都遮起来了吧?就算她穿的少……”菲奥娜自上而下地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跟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菲奥娜从店里出来捉猫的时候披了块相当厚实的羊毛披肩,毕竟哥谭的二月还带着春寒的料峭,眼下便把这块披肩脱了下来,和装满了热水的保温瓶一起递给了这名受惊过度的女性,顺手用带出来的一支红玫瑰挽起了她散开的头发,还用花香味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乳液来递给受害者,往她脸上抹了点,好让刚被湿巾擦过的皮肤不至于在寒冷的夜风里被吹得发疼: “女孩子是应该被细心保护着的,就算有关系,也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她对着受害人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脉脉的柔软:“别怕。” 白天是哥谭布鲁西宝贝,万人迷哥谭王子的蝙蝠侠和另一重身份是相当吃香的年轻有为韦恩集团代理CEO,上流社会新星的红罗宾:……这姑娘太会说话太会安慰人了。失敬,败退,告辞。 “我事先警告你达米安,你要是敢打碎我这里的丁点儿东西,就别想再见到我的猫一眼。” 达米安:Tt,幼稚,他是那种为了一只猫就向别人低头的小鬼吗? ……好像还真是。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好跑,努力跑,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45.开源与节流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橘猫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每次一听到“过秤”这个字眼它就会被抱上某种仪器,进而它主人在对着那串闪亮亮的数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后就会削减它的口粮、进一步增加它的运动量,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同样适用于猫的,而很明显它并不希望自己的猫粮被进一步削减,因此它一边吭哧吭哧把猫粮拱进自己嘴里,一边躲闪着菲奥娜给它撸毛的手,不想过秤之心由此可见。 菲奥娜:天真,吃完过秤会更胖的。 果不其然,当橘猫心满意足吃完那一整盆猫粮之后, 菲奥娜把它往宠物电子秤上一放,就看见数周前还徘徊在十五磅门槛的那个数字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被来了个临门一脚: 恭喜菲奥娜·别列科瓦喜提十五磅橘猫! 十五磅这个体重, 在橘猫群体里应该是比较正常的,毕竟橘猫嘛, 都是圆润起来就活像大鸡腿的生物, 那叫胖吗?不, 那叫富态美。但是让我们看一下这只橘猫之前的体重: 七点五磅。 从瘦得像条狗的七点五磅,到胖乎乎圆墩墩的十五磅,整整翻了一倍。这岂止是长胖了, 简直就是被吹胀了吧。 “哥谭的饭有这么好吃吗?”菲奥娜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就胖了一倍……不行, 说真的我的橘, 你得跟我出去遛弯, 我是不会让你再霍霍我的花的,还要靠这个给你买猫粮呢。” 橘猫一听“遛弯”这个词就如临大敌地拼命往柜台底下钻,但是它显然忘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它已经不是当初刚被菲奥娜捡到之时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橘猫了,精心的饲养和它的怠惰,已经把它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体积十分可观的…… 大毛球。 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身为饲养橘猫的人,菲奥娜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这只肥橘怎么耍赖怎么撒娇,她都坚定地不为所动,先是暗暗在心里削减了它的三分之一口粮,随后拎着牵引绳就往它脖子上套,誓要把肥橘的体重降到安全线以内。 菲奥娜正在和橘黄色的大毛球斗智斗勇,试图把它从柜台下拉出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有人吗?我买束花。” “先生你好,有人、有人的,请稍等一下!”菲奥娜的小店向来没啥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正好赶上她灰头土脸地捉猫,这可真是不凑巧。她边努力把橘猫套上牵引绳边头都不抬地招呼:“请问您要买什么花?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常见的花束种类和价格都在柜台上摆着呢,您自己拿花留钱就成。小费看着给就可以——话是这么说不过千万别客气啊,多多益善!” 来人明显被她这么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待客方式给惊着了:“……在哥谭你这么随意地招呼客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人的声音相当好听。虽然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那种热情奔放和活力充沛,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又磁性的感觉,就好像上了年份的醇酒一样,哪怕只是闻见点酒香,都足以让人飘飘然了。 菲奥娜终于捉住了十五磅的橘猫,把它拎到了柜台上,对来人热情推荐道:“抱歉,我刚来到哥谭不久,对这里还不熟。如果你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红玫瑰,经典之所以长盛不衰肯定有原因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还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回事。毕竟她埋头在下面捉猫的时候,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这家店铺的老板声音为啥这么年轻,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大脑短路跑到哥谭来开花店,是有多想不开啊。在哥谭开花店,那可绝对不会有天上掉下个英俊多金的钢铁侠——会给你付维修费,或者迎来又从阿斯加德拜访人间的雷神——至少有脸和肌肉能看,还是个外星王子这样的好事,更大的可能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犯人们带着枪支从天而降,随便来一个最弱的都能让普通人命丧黄泉。 随后在菲奥娜抱着橘猫钻出来的一瞬间,布鲁斯的大脑里直接就炸锅了,活像往烧开的油锅里倒了碗水一样,千言万语拥挤着咆哮着试图喷薄而出。上帝作证哥谭作证,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望,一时间都不知道先从“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小姐,你就这么独身一人在哥谭还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真的不怕哪天就稀里糊涂丢掉了小命吗”开始,还是从“我的天这只橘猫也太肥了,我从来没能在哥谭看见这么胖的猫,都能顶两个阿尔弗雷德了吧”开始。 “先生?”菲奥娜明显发现了布鲁斯的心不在焉,她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布鲁斯在走神期间的目光落点是一块山羊头骨。 这玩意儿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但是简而言之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出个一二三来,比如山羊头骨多半是用在黑魔法仪式上的东西,比如八大堕落天使之首阿撒兹勒的代表物是山羊,再比如黑山羊是撒旦在凡间的化身,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山羊头骨的名声可是真不怎么好,更不是个应该出现在美好的、充满芬芳气息和少女心的花店里的东西。 菲奥娜情急之下手上一松,橘猫立刻看到了不用遛弯的希望,中气十足地喵嗷嗷嗷叫着就窜了出去,以它的体型来看,这个动作可真算得上矫健了。橘黄色的毛团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路噼里啪啦撞倒花束无数,正巧把那块山羊头骨撞进了柜子下面,随即橘猫也钻进了柜子下面,跟落地生根了似的,誓不出来的架势十分明显。 菲奥娜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怕麻烦,不想跟萍水相逢的人说“听我说朋友其实我超级无害的那个头骨只是摆着好看”这样的鬼话,而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这么一来正好,她啥都不用解释了,落得个清闲自在,把今天的开门红第一束花卖出去就算完,因此她给来人介绍起花束来的时候就更加热情了: “如果你要送给朋友的话首选黄玫瑰,去探望病人的话,马蹄莲和百合都可以,我个人推荐马蹄莲,毕竟今天的马蹄莲十分新鲜——先生你看,上面还带着水珠呢,刚从郊区运来不久!” 但是布鲁斯还真没把那块山羊头骨当回事,毕竟他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都能在屋子里摆上自己那个酷似红桶的头罩装饰房间,区区山羊头骨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蝙蝠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束百合吧。” “好的先生,请付现金。”菲奥娜立刻熟练地扎好了满满一捧百合送到他的面前,还赠送了张小卡片,结果她把花捧到布鲁斯面前了,才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似的皱起了眉: “不能刷卡吗?” 菲奥娜和布鲁斯两人在二十五平米的花店里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布鲁斯是在想这年头在哥谭为啥还有没法刷卡的店铺,存这么多现金就不怕被哪天突然入室抢劫吗,哎不行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家里人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菲奥娜在想,我的天这人真好看,跟男装版本的塔利亚都有的一拼了。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可是那双钢蓝色的眼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混沌半分,反而更加明亮锐利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流逝这么残酷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在自己身上转化为岁月痕迹砥砺过后的独特魅力。在遇到这人之前,菲奥娜一直对所谓的“年纪大的男人比小年轻有魅力”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刺客联盟位于中东,那里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只会越长越残——此处真的没有讽刺刺客联盟那个似乎永远都死不了的首领雷霄·奥·古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今天,菲奥娜可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岁月积淀的美感”了。 菲奥娜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隐约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她的又一次灵视。毕竟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被养了十几年,是个女孩子就没法随随便便春心萌动起来,可以说正常少女在面对英俊帅气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该有的表现完全没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点来,因此她做了件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能刷卡,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装POS机,真的不能付现金吗先生?”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新闻报纸娱乐版的宠儿,超模杀手,在人生近四十年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曾经无往不利的魅力一朝失效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个关头,她感觉到脑后有疾风袭来,帕米拉的反应相当快,赶紧操纵着植物拦住了某人冲着她头发直接就扔过来的东西——这个发型是她今天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去那家特别受欢迎、光排队就要排两个小时的美发店做的,打坏了她可哭都没地方哭去——定睛一看,那家伙怎么看怎么眼熟: 46.占卜屋骗局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她巨大的雕像摆在联邦法庭之前, 象征着执法机构和裁定机构的永远秉公执法, 清正廉洁。 ——而且神奇女侠经常踩在忒弥斯的雕像上俯瞰全城,取景完美, 构图鬼才! 不过这些都是老皇历了。在一年前的那件大事爆出来之后,这个离人们的生活很遥远的、仅存在于希腊神话里的名字便一夕之间为所有人而知。这件大事可真是说来话长, 硬要长话短说的话, 我们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一切开始的源头: 刺客联盟。 没人能说出这个组织的确切存在时长, 只知道它像盘踞在暗处的猛兽一样,位于中东很多年了。这里除了培养刺客之外,还会看情况收留政治犯和国际罪犯,又因其是联合国承认之下的中立之地, 任何人和组织都不得随意挑起战事, 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好奇的地方, 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中立之地”这名头固然好使,可是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力保持的。因此联合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客联盟观察,一是确认他们依然是“中立”的立场,二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 毕竟没人能够对一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组织真正放心, 而刺客联盟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年都要搞的这么一出,连固定的迎接仪式和流程都定了下来, 且一用就是很多年。 可万万没想到, 维持数十年之久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陡然爆出的丑闻打破。那是无法解释、无法从轻判决、更无法否认的铁板钉钉的现实—— 恋童癖。 丑闻的主角是新一任来访的政客。就在他来访当晚, 在刺客联盟的完全防护下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硬盘里那些被加密保存着的文件全都被破解了开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流言扭曲之下变成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这样的大事!几乎在数小时之内,这人就连带着他的恶行一起被翻了个底朝天,当他那个派系的人好不容易联络上他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所有文件的发行者,都是一个名为“忒弥斯”的匿名人士。不知道是出于炫耀战利品的心理还是出于收集怪癖,总之这人以视频的方式存下了自己所有的罪证,而这恰好为他的定罪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起高楼要很久,可是崩坏坍塌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崩塌的时候还有可能把周围人一起波及到。因此这位政客狼狈离开刺客联盟的时候,连带着这位政客一方所有的人,都对“忒弥斯”恨之入骨了。这位政客深感被落了面子,在他的授意下,“取消刺客联盟的中立地位”第一次出现在提议上。 对道德底线委实不怎么高的刺客们来说——尤其他们还身处中东这个女性合法婚龄正在逐年降低的地区,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大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短,进而将一整个组织都差点暴露的地步。但是如果为此,延续了多少年的“中立之地”原则要被打破的话,这就是大事了。 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雷霄·奥·古已经不管这些事很久了,这次他破天荒地站了出来,要追究此事的始作俑者,而他的亲生女儿塔利亚·奥·古则破天荒地在这件事上和她的父亲唱了反调: “区区小事,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让我来吧。” 那政客恨之入骨归恨之入骨,可是迄今为止还真没人能找得到忒弥斯。她就像个传说,像个徘徊在人间,窥察着不公和黑暗的白色幽灵一样,悄然而来,又倏忽远去了。 散会之后塔利亚很容易就找到了“忒弥斯”,毕竟她用的是刺客联盟的内网,而塔利亚想要通过这个来查的话那简直不要太容易:“菲奥娜,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别看菲奥娜长得相当甜软,犟起来的时候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差点就当场跟塔利亚杠上:“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塔利亚,‘正义要由自己的手来实现’,他做都做得,为什么我说不得?” 塔利亚短短地恍了下神。原因无他,菲奥娜此时的神情,和她那英年早逝的母亲委实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那个时候,就在她慨然赴死,将尚在襁褓中的菲奥娜交付到塔利亚手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反问的: “他都能做出来,那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 “菲奥什卡。”塔利亚蹲下身来,将手按在了菲奥娜的肩膀上,用俄罗斯的变格昵称来称呼着昔日旧友的女儿: “实现正义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等到他对我们没有用了的时候,我们会派专业的人去刺杀他,让他为这份罪恶偿命的;我知道你的能力很特殊,你也可以在暗中下手,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实现你的正义——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在千百种能够平复你内心愤怒火焰的方法里,你独独选了最笨的一种!你不擅长这个,也就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踪迹,差点让整个刺客联盟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把事情闹大之前,有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菲奥什卡?” 菲奥娜低下了头:“……可是那些孩子哭得那么惨那么伤心,我没有办法假装听不见。” 塔利亚对她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已经习惯了:“这和谋定后动并不冲突,菲奥什卡,不计后果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但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以采取更迂回、更安全的方法,而不是……血缘界限真奇妙啊,你和你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菲奥娜这么多年来始终寄人篱下,因此养成了过分沉默安静的性格,不争不抢,对周围的一切都相当随缘,就算后来她知道了塔利亚不是自己的母亲,也没多问什么。然而今天,在对现实的失望和愤懑、对塔利亚口中“母亲”的怀念和好奇、对命运的试图抗争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之下,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她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的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跟你一样心怀正义,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塔利亚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却又是个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站起身来,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宣判了她未来的旅途方向:“菲奥什卡,我不能留你了。虽然你母亲曾经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发誓过要保护你的,可是这件事你闹得太大了,有心之人略微一查就能查出来你是谁。” “就算上面的人不会追究,刺客联盟内部也会排挤你的。你除了特殊的那点小能力之外,一无所长,要是还呆在这里的话迟早要被磋磨死,不过幸好你别的什么都没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会把你送去美利坚,再送你个店铺,至少能在你成年之前让你衣食无忧。你的通灵师证书我也给你申请了暂时封禁,这样你就跟里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了,按照道上的规矩,你未成年,又完全和我们割断了联系,任何人都是绝对不能动你的。” 塔利亚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发现这竟是十多年来她们第一次如此温和而近距离的谈话与接触。这么多年来她忙于管理刺客联盟,忙于教导自己的亲生儿子达米安,好使他成为未来的合格领袖,自然而然地也就疏忽了对旧友女儿的照顾,想来世间大多数托孤的人,都想不到自己死后会有这样的发展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人之常情而已。 “你母亲的遗产放在瑞士银行,这么多年来我分文未动。”塔利亚觉得也没什么好嘱托的了,便对菲奥娜简单一点头: “走吧。” ——这就是曾经代号为“忒弥斯”,名噪一时的通灵者、俄罗斯与挪威的混血少女,在刺客联盟生活了十数年之后被一朝放弃的原因。 可是好巧不巧,美国有整整五十个州和一个直辖特区,五个岛屿自由邦和十多个远洋小岛,她怎么就偏偏来了哥谭呢?难道她不知道,在这座犯罪之都里充斥着暴力和混乱,肮脏的黑暗足以吞噬任何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吗? 也只有天知道了。 此时蝙蝠洞里的争论也已经达到了高潮。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仪器测试之后,在确认蝙蝠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醒不过来之后,罗宾们终于把主意打倒了科学之外的力量上: “我们可以向黑暗正义联盟求助,毕竟扎塔娜在那里。” “黑暗正义联盟这段时间内没人在地球。”杰森立刻把迪克的这个提议给打了回去:“要我说,不如就让她来看看,这事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达米安不声不响地戴上了兜帽,一只脚都踩在窗边上了,可见行动力非凡,迪克赶紧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达米安:“就这样。” 提姆立刻反驳:“不行,你以罗宾的身份去找她,她又知道你父亲是谁,正常人分分钟就能猜出来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了!” 达米安的脸上露出了个更加微妙的表情,斟酌数秒之后果断把菲奥娜的老底给掀了个精光: “她不知道我父亲是谁,这件事在刺客联盟里都是最高级别的秘密,她一个编外人员连这个情报的边都摸不到。而且……” “她的脑子真没那么好使。” 迪克:行了,看他这个嫌弃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很熟。你快去吧小D。 “啊……我自由的、最忠勇的朋友。”菲奥娜看见倒挂在她窗外奋力敲玻璃的达米安时一点也不惊慌,毕竟就像迪克猜测的那样,她和达米安实在太熟了——虽然达米安一直在极力否认这点——不管他是穿着这身下摆酷似JK制服的罗宾装戴着多米诺面具,还是穿着刺客联盟的轻甲用兜帽罩住头脸,她都能准确地认出他来: “好久不见,离我的猫远一点。” 达米安:“Tt,都嫌弃我是暴君了,谁还稀罕你的猫。” 菲奥娜刚打开窗,他就身手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的时候轻巧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一抬眼就看见了十五磅的那只大肥橘,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了手,试图把橘猫从柜台上抱起来: “别列科瓦,你的猫是不是吹胀了?” 布鲁斯·韦恩·蝙蝠侠·十五磅肥橘:???逆子!!!!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47.运气守恒论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一声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和平无事的夜晚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菲奥娜就住在这家花店的后面。前面是二十五平米的花店本体, 后面就是生活区, 有厨房和洗手间, 卧室和储物室, 两小两大四个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这家花店一起艰难地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苟延残喘。刚刚那一声响动很明显是来自外面花店防盗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而这声音对蝙蝠侠来说毫不陌生, 毕竟在探寻犯罪分子的老巢,没有钥匙又时间紧迫只能硬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这声音出现在这里,只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 有人入室行窃;第二,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 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 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只学到了一睡就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的良好心态;根本就没学到那种枕戈待旦的警惕感和危机意识。 别说布鲁斯不努力!他都把自己重达十五磅的体重压在菲奥娜胸口上,试图把她憋醒了! 然而真的没有什么用。菲奥娜依然睡得那叫一个死。 布鲁斯还是不能坐视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干掉, 毕竟如果达米安第二天真的去哥谭动物园,试图从里面的狮子这个物种里找出自己的话,那他想回去,怕是还要靠菲奥娜的帮忙, 所以菲奥娜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因此他跳下了床, 努力跃起离地十厘米之后终于搞开了卧室的门, 而此时外面那个入室行窃的人也已经撬开了花店的钱柜, 正在一把把地往兜里赛钱。布鲁斯趁着夜色,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挪近,很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偷终于装够了钱。结果这里实在太黑了,做贼心虚的他也没敢点灯,正摸着黑往里走,想试试能不能带走点更值钱的东西呢,就被脚下的大肥橘给绊了个头晕眼花嘴啃泥,好像连门牙都磕掉了,火辣辣的疼。 何等英勇无畏的橘猫,就是有点肥。不过不打紧,蝙蝠侠变成什么,都照样英勇无畏! 而这一下经过布鲁斯的精确计算之后,正好让小偷在噼里啪啦乱撞一气之后,他的头能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个正着,因此连丁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倒霉催的小偷就晕过去了。 橘猫布鲁斯舔了舔爪子,深藏功与名。 次日早晨,一出房间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的菲奥娜:“……” 她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来检查现在还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小偷的死活,发现此人还留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于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等到哥谭警方来把人带走的时候,那个小偷还在絮絮念叨: “……狗日的橘猫。” 菲奥娜:这么说来,这人不是被她的诅咒给咒到的,而是被橘猫给绊倒的?这里的槽点真的太多了,多到连她都不想吐槽的地步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先和自家大橘一起庆祝劫后余生的好,还是再次确认一下橘猫的体重,免得这么胖的猫以后肾衰竭和三高的好。最后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一边给橘猫做猫饭,一边在网上发帖子求助专业人士给点建议: 【我家橘猫和我一起搬来新城市,结果不到一年它就体重翻倍了,怎么办?】 结果她发帖子之前没看清楚板块,等到她发现自己把询问橘猫长势的帖子发到了超级英雄讨论区之后,这个原本画风相当正经的求助帖下面已经有一大片嘻嘻哈哈的人了: 1L:LZ你走错区了,这里是超英讨论聚集地,你应该去隔壁的宠物区。 2L:LZ我帮你申删了,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不过你家橘猫这个长势真的,嗯,太喜人了吧…… 3L:容我吐槽一句,这不是橘猫,是橘猪吧。胖成这个样子真的不太好,会肾衰竭的,LZ,记得天天带它下去遛弯,生命在于运动啊。 4L: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胖的橘猫吗?感觉大橘发福似乎都要成了这个物种的宿命了。 5L:楼上为什么都在这么认真地帮LZ解答啊!这里是超级英雄讨论区好吗?来来来让我们做点符合这个分区气氛的事情,在此贴被删之前我们李涛一下,哪位超英和橘猫最像! 这下倒好,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道是粉是黑还是黑装粉粉装黑的人们顿时闻风而来,在这个求助帖的下面五分钟之内就撕成了好一片腥风血雨: 6L:投闪电侠没错的!你看他天天都在吃东西,难道不像橘猫吗? 【附图1,橘猫挖掘机式吃饭.GIF 】 【附图2,闪电侠清空的整整半打披萨盒,手里还有第七个】 7L:??讲道理,橘猫那是什么体型,闪电侠是什么体型?!当我们中心城闪电侠后援团没人吗?!实名抗议!他最多就是萌萌的小仓鼠好吧,怎么可能会胖成橘猪?! 8L:激情提名瓦坎达国王,对没错说的就是你,黑猫——对不起,黑豹,除了颜色不对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猫咪和豹子都是一码事嘛,你们听过豹子的叫声吗哈哈哈哈哈喵喵喵的简直就是大猫嘛! 【附豹子的叫声音频】 菲奥娜觉得没人提名蝙蝠侠真不对劲啊,明明那个作战服上的蝙蝠标志和猫耳朵十分神似,超萌的,而且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对这个都市传说也不是特别畏惧,再加上昨天刚被普及了一通他的英勇事迹,现在正处在某种微妙的小女生特有的崇拜心理里呢,于是她边愉快地烹饪猫饭边刷着论坛,还亲自上阵回复: 楼主:我投蝙蝠侠一票,看他的耳朵,猫耳朵,尖尖的,除了颜色对不上之外完全符合! 【系统提示,您的帖子已被删除,现在正在转回首页。】 ——Batman is watching YOU! 这个系统提示真是太及时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菲奥娜提及“蝙蝠侠”这个哥谭传说的时候来了,就让菲奥娜很是怀疑她的言论是不是被监控了,毕竟生活在刺客联盟那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是能学到点东西的。 她的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立刻下线关机拔电源,让留守蝙蝠洞,突发奇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活泼奔放”的红罗宾扑了个空: 至于这么害怕吗?! 而就在此时,之前被菲奥娜帮助过的那名女性进门了。她的姓氏是格林,一个很大众很普通的美国姓氏,也有着和这个姓氏匹配的大众脸,以及平凡的、毫无波澜的人生,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成为各种事情主角的样子。自从被菲奥娜帮了一把之后,格林女士就格外照顾她的生意,隔几天就会来她的店里买点花回去,带给自己的女儿,不过今天,她明显不是为了只照顾菲奥娜的生意来的。 和前几次见面的时候不同,格林女士眼下的状态集合了焦虑、憔悴和绝望于一体,她双眼通红、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最微末的线索地问道: “菲奥娜,你昨天有没有看到我女儿?她说要和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可是她的朋友们说根本就没见过她,在去往游乐场的路上她就失踪了。” “没有。”菲奥娜摇摇头:“但是我会留意的。” ——这已经是这个月、这片地区的第五起少年少女失踪案件了,而现在还处在二月上旬呢。 因为怀着心事,所以菲奥娜的猫饭没有控制好火候,差点就把它煮成了全熟,不过幸好还在猫咪可以食用的范围之内。她把盘子往橘猫布鲁斯的面前推了推,叹了口气,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典雅的忧郁感也就更加浓重了,只听她自言自语道: “格林女士的女儿不见了……这都什么世道啊,受欺负的永远是普通人。” 布鲁斯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停止了摆动。 他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可是迄今为止,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一瞬间他觉得,如果他再年轻几岁,不用太多,就变成他还在西藏密宗的那个年纪的话,凭着满腔的热血正义和涉世未深,一定能跟此时陷入了苦恼思绪中的菲奥娜产生某种共鸣。 “哎,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听不懂。”今天的猫饭原料是牛肉、鸡肉,青口贝、鸡蛋和鲐鱼,因为这个配方下的碳酸钙略有不足,因此菲奥娜又用天平称了点碳酸钙粉拌进去,推到了橘猫·生无可恋不想吃饭·布鲁斯的面前: “吃吧。” 布鲁斯看着面前这盘肉和海鲜的混合物,长久地沉默起来了。 理论上来说这盘猫饭真没什么问题。青口贝和鲐鱼能让猫咪摄入足够的牛磺酸,称量精确的碳酸钙粉也可以弥补配方的不足,比单吃猫粮要健康的很。 48.年少的来客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最后扎塔娜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漏了声笑出来:“噗。” 布鲁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没有办法从菲奥娜那里得到任何情报, 只得到了个祝福在先, 黑暗联盟的队友卡在路上顺便看戏在后, 还有个天天都想去别人店里撸猫的现任罗宾,布鲁斯愁得都想主动去当橘猫了。因此他做了个决定: 去把橘猫抱回蝙蝠洞。 对于一个蝙蝠侠这样的控制狂来说,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觉, 而且如果能把这只猫养在蝙蝠洞里的话,不仅可以确保他在变猫期间的人身安全, 还可以让达米安学会怎样和别人相处, 不要天天只给动物好脸色看。 对此某知名不具的匿名大蓝鸟表示十分赞同:“不知道怎么搞的,小D最近见了我一直黑脸, 哎,头疼。” 达米安: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格雷森! ——总之计划是拟定好了, 结果在执行起来的第一部分就遇到了非同寻常的阻碍:菲奥娜死活不要跟她的猫分开。 “这只猫跟了我好多年了。”菲奥娜警惕得就像只炸了毛的俄罗斯长毛猫一样挡在她的大橘猫面前, 和布鲁斯对峙着一步不让: “我当年捡到它的时候就发誓过要保护它,要和它一直在一起, 直到它的生命走到尽头, 死神把它从我这里夺走,除此之外, 我不接受任何别的理由让我们分开!” 布鲁斯:……这个不分物种的至死不渝宣言真有刺客联盟的风采。 这就是此刻迪克和达米安趴在花店屋顶上的原因。眼下又是一个布鲁斯变成橘猫的夜晚。然而和以往的他们被动等待不同, 这次他们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和平交涉抱走橘猫失败之后, 他们不得已选择了第二条路: 偷猫。 这么干趴着挺无聊的,因此趁着菲奥娜系上围裙,抱着橘猫去储藏室挑选猫饭原材料的时候,迪克开始没话找话了:“小D,你说她会记得她说的每句话吗?” 达米安:“不知道,你说哪句?” “就血缘关系那句。”迪克忧心忡忡:“她都知道这么多了,你说她会不会推理出来B的真实身份?” “哦放心吧。”达米安立刻放心了,他诚恳地、努力不带任何讽刺意味地客观评价: “她没那个脑子。” 迪克:等下我真的糊涂了,你们这算关系好还是不好…… 此时菲奥娜终于进了厨房,迪克和达米安也要开始行动了。就像他们计划过的那样,在菲奥娜还在厨房里做猫饭的时候,夜翼悄无声息又迅捷地撬开了天窗,向着橘猫布鲁斯垂下一根绳索——还是特制的、能承受的住橘猫体重的那种,末端带着能够固定橘猫的皮套。眼看着橘猫积极地把自己塞进了绳索末端拴着的固定皮套里,达米安立刻就开始催促了: “快走。” 结果夜翼把猫提上来,提到一半就发现出问题了: “等下等下,快不了!角度不对,要卡在天窗里了!” 这个天窗本来就设计得很小,毕竟这可是在哥谭,如果设计太大的天窗的话,很难保证会不会半夜有人从天而降要人小命,与其说这是个天窗,倒不如说这是个开得大了点的通气口。这样既能保证屋内人的安全,又能让采光和通风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结果这只十五磅的橘猫,好巧不巧地就卡在了狭窄的、小小的通气口里。 “再不走就要被她发现了。”达米安拼命压低声音:“我可不想以后一直被她糗!” 迪克有点不信,毕竟他们都是接受过蝙蝠侠的训练的人了,而且达米安也亲口承认过,刺客联盟的本事菲奥娜只学到了个皮毛,别说发现他们了,估计就连全家除了布鲁斯之外最重的杰森·陶德站在她的屋顶上,她都感觉不出什么来。 而且最有说服力的就在这里:他们都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了,要是菲奥娜有这个能力的话,早就该发现他们了,为什么还没出来制止他们呢?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绝大部分的通灵师,毕竟时灵时不灵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而且很影响可信度和名誉,但是对菲奥娜来说,她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当她没有感知到的时候,就肯定是在聚精会神地忙别的事情,比如此刻她正在烹饪猫饭;一旦她做完这件事了…… 眼看着猫饭马上就要烹饪完成了,达米安催促了迪克最后一遍:“放下猫,我们走,来日方长!” “很快就好了,差一点……”迪克努力把肥墩墩的橘猫从通气口抱出来:“你先走。” 达米安也不客气也不等他了,把兜帽往头上一扣,立刻身轻如燕地扯着绳枪荡去了另一边,留下一句话给迪克:“她感觉灵着呢。” 迪克还没切实体会到这个“感觉灵”到底是有多灵,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一把不锈钢的汤勺从天窗里飞了出来,那去势迅猛得相当了得,一看就是刺客联盟出身的,同时伴随着汤勺出来的,还有菲奥娜的一声发自肺腑、震撼灵魂的大喊: “堂堂夜翼——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竟然大半夜来偷我的猫!!!!” ——而且神奇女侠经常踩在忒弥斯的雕像上俯瞰全城,取景完美,构图鬼才! 不过这些都是老皇历了。在一年前的那件大事爆出来之后,这个离人们的生活很遥远的、仅存在于希腊神话里的名字便一夕之间为所有人而知。这件大事可真是说来话长,硬要长话短说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一切开始的源头: 刺客联盟。 没人能说出这个组织的确切存在时长,只知道它像盘踞在暗处的猛兽一样,位于中东很多年了。这里除了培养刺客之外,还会看情况收留政治犯和国际罪犯,又因其是联合国承认之下的中立之地,任何人和组织都不得随意挑起战事,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好奇的地方,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中立之地”这名头固然好使,可是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力保持的。因此联合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客联盟观察,一是确认他们依然是“中立”的立场,二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毕竟没人能够对一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组织真正放心,而刺客联盟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年都要搞的这么一出,连固定的迎接仪式和流程都定了下来,且一用就是很多年。 可万万没想到,维持数十年之久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陡然爆出的丑闻打破。那是无法解释、无法从轻判决、更无法否认的铁板钉钉的现实—— 恋童癖。 丑闻的主角是新一任来访的政客。就在他来访当晚,在刺客联盟的完全防护下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硬盘里那些被加密保存着的文件全都被破解了开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流言扭曲之下变成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这样的大事!几乎在数小时之内,这人就连带着他的恶行一起被翻了个底朝天,当他那个派系的人好不容易联络上他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所有文件的发行者,都是一个名为“忒弥斯”的匿名人士。不知道是出于炫耀战利品的心理还是出于收集怪癖,总之这人以视频的方式存下了自己所有的罪证,而这恰好为他的定罪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起高楼要很久,可是崩坏坍塌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崩塌的时候还有可能把周围人一起波及到。因此这位政客狼狈离开刺客联盟的时候,连带着这位政客一方所有的人,都对“忒弥斯”恨之入骨了。这位政客深感被落了面子,在他的授意下,“取消刺客联盟的中立地位”第一次出现在提议上。 对道德底线委实不怎么高的刺客们来说——尤其他们还身处中东这个女性合法婚龄正在逐年降低的地区,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大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短,进而将一整个组织都差点暴露的地步。但是如果为此,延续了多少年的“中立之地”原则要被打破的话,这就是大事了。 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雷霄·奥·古已经不管这些事很久了,这次他破天荒地站了出来,要追究此事的始作俑者,而他的亲生女儿塔利亚·奥·古则破天荒地在这件事上和她的父亲唱了反调: 49.高塔与星星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命, 是不公平的命把我抱上这天杀的跑轮的! 她正在厨房里处理吞拿鱼呢, 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嘿,老板?有人在吗?” 菲奥娜赶紧摘下围裙大声喊回去:“在的在的,请稍等, 马上就好!” 结果她刚关上火, 风风火火把猫饭倒进橘猫的盘子里, 一冲出门, 就受到了某种视觉意义上的冲击,纯褒义: 这人真好看啊。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选择在门口大喊了,因为来者明显就是她今天起床的时候抽的今日运势牌里的第三张,“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 看来熟能生巧这个道理真是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好使。 菲奥娜感官相当敏锐, 这种敏锐不仅体现在她能隔着好几道门就能在厨房里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也体现在对面前之人的善恶感知上,就好比现在,她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外面站着的, 是个百分百的、绝对的好人,虽然穿的更像传说中的黑女巫一点。 来者的头上斜斜压着一顶锃亮的高筒礼帽,就是舞台上魔术师常戴的那种,垂下来的黑发微微卷曲, 披散在肩膀上, 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白马甲愈发衬得她腰细腿长了, 配上黑色的高筒靴和暗色的丝袜,愈发让她既有种迥异于大部分女性的英丽与飒爽,又有种亦正亦邪的魔力之美。 这位身高至少有一米七、高挑又成熟的魅力女性在门外冲着菲奥娜温和地笑了笑,礼貌地脱下了帽子站在门外,将那顶帽子拿在手里,开口问道: “我能进来吗?” 随即还附送了一个wink,电力十足,当场把从来的女性审美都偏向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类型的菲奥娜砸了个不知东南西北不知今夕何夕,PONG! 菲奥娜感觉自己一瞬间就炸成了烟花,满脑子都是长着翅膀撒花的小天使围绕着她开始三百六十度立体吹喇叭: 天啦,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她二话不说就从蝙蝠侠的墙头跳来了这位不知名女性的墙头——当然不排除她也看得见“这位美女也是个好人”这一因素,毕竟漂亮的人比比皆是,漂亮的好人大家更爱——好听得像是在蜜罐子里渍了一周的甜话立刻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口中一连串地冒了出来: “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不止一名女性贵客上门。请进,女士,你的美貌让我的小花店蓬荜生辉。” 在没有得到房屋主人许可的前提下,贸然进入另一位女巫的房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话又说回来,同理可证,如果有人特意站在门口问菲奥娜她能不能进来的话,那这人八成也是个超自然能力者,就好比此刻被菲奥娜塞了满满一捧红玫瑰的扎塔娜。 此时在扎塔娜的私人通讯频道里正在跟她通话的康斯坦丁可不乐意了:“这小姑娘当我是死的吗?!不行我也要去一趟——” 结果他刚起身就被黑暗正义联盟的诸位七手八脚按回了椅子上:“别去,去了我们还看谁的戏!” 此时的菲奥娜可不知道他们后方已经自乱阵脚了,满眼都是亮晶晶光芒的菲奥娜对着扎塔娜问道: “我可否有这个荣幸,用今天特意为你留的红玫瑰交换得知你的芳名?我叫菲奥娜,菲奥娜·别列科瓦,你可以叫我菲奥什卡!” “你太客气了。” 扎塔娜直接就被她逗笑了,毕竟当一名女性被用这种看女神的、相当崇拜、满溢着百分百不掺水的喜爱的眼光看着的时候,换做谁都心情恶劣不起来,因此她将耳边的通讯频道切换成了公频,把浑身的酸味都浓的兑点水就能生产某种调味品的康斯坦丁关在了他们的私人频道里,率先迈入了菲奥娜的店铺,还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我的名字是扎塔娜·扎塔拉。” “请坐!”菲奥娜立刻殷勤地抱起了见缝插针偷懒、一时不看着它就盘踞在椅子上偷懒的橘猫,还殷勤地给扎塔娜加了个坐垫: “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泡茶好不好?” “不用了。”扎塔娜笑着婉拒了菲奥娜的好意,扫了一眼橘猫就知道眼下的情况既好办又棘手了:“我很快就走。” 其实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解决菲奥娜的猫会和蝙蝠侠的精神连通的问题的,可是她到场一看就知道了,这问题她还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因为这和她之前处理过的问题不一样。之前她处理过的那个问题是因为那人受了诅咒,意识被迫连通动物,因此对处理魔法相关问题破有经验的扎塔娜才能够接手并处理成功,可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诅咒无关,只是蝙蝠侠的某种生物频率电波和这只橘猫的搭上了而已。 这就很好办,理论上来说把生物电波频率破坏掉就成了,给这只橘猫做个手术就成,正好它也到了应该绝育的年纪,岂不是一举两得美滋滋——但是棘手就棘手在这里。 这家花店除了从天花板到地板到窗棂到门槛都刻着卢恩符文之外,还真没什么别的异常,甚至受着无比强劲的白巫术的保护。也就是说,这姑娘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犯法,没杀过人,连脏话都很少说,而且性格宽厚,百分百还是个处女。 对所有的还有点良心的魔术师、魔法师、巫师和通灵者来说,都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 不能对受白巫术保护的同行出手,任何方式的出手都不行。 被白巫术保护着,不奇怪,毕竟这种东西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着了;但是能达成这个条件的,寥寥。不能说脏话也不能骂人,必须是处子,烟酒不沾,戒律不犯,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手上要干净,连缺德事都不能做过……林林总总一大堆条约砸下来,可以说能在现代社会还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都是罕见的老好人。 当然你硬是要出手去捣乱去害人也不是没问题,但是报应不爽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害人就要遭报应,而害一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好人,怕不是要应了高x基的那句话:让报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也就是说,哪怕扎塔娜是想阉掉被白巫术保护着的人的、也就是菲奥娜的一只猫,都要慎重决定! 扎塔娜越看面前这姑娘越觉得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只好试探着从询问姓名开始: “原谅我的失礼,但是你给我的印象实在太眼熟了……” “如果不冒昧的话,女孩,请问你的中间名是什么?” 菲奥娜愣住了,半晌之后,她才垂下头低声回答,之前那满满的活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没有中间名。” 在俄罗斯,大家都是有中间名的,这个中间名来源于生父,根据名字持有者,也就是本人的性别进行变更,在称呼对方的时候也不会像欧美这边一样,称呼名字加姓氏,而是称呼名字加中间名,在极少数的正式场合才会用到名字加中间名再加姓氏,对俄罗斯人来讲,中间名是一个很重要的、能够甄别血缘和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但是菲奥娜不一样。她的姓氏和名字全都是按照俄罗斯的习惯来的,却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因此她的护照她的所有证件上,都是孤零零又别扭的“菲奥娜·别列科瓦”。 说得再不客气一点,就是一看就知道是没爹的孩子。 “十分抱歉。”扎塔娜赶紧道歉:“我不该问这个的。” 菲奥娜飞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她笑笑:“没事,我已经看开很久了,请不要介怀。” 她这么一笑,那双在俄罗斯人中最常见的灰眼睛便愈发温柔而忧郁了,配合着她脸上常有的那种莫名悲伤的神色,便显出一种迥异于大部分少女的典雅与超越了其年龄的通透来。扎塔娜敢打赌,菲奥娜·别列科瓦的血缘关系提供者除了俄罗斯人之外肯定还有欧美地区的人,因此她的皮肤很白,就算是在光照欠佳的室内都有种肤白如雪的感觉,两者衬托之下,扎塔娜终于找到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那是迥异于她能掌控的某种能力、却又常年和她打交道的“魔法”。 而“魔法”的使用者,则是另一个数量庞大、和扎塔娜出身地的“东方三圣族”截然不同的群体,他们有个统一的代称。这个代称从遥远的故事和传说里一直蜿蜒到现在,从亚瑟王和梅林的传说里兴起,在中世纪被灭杀,随即又在时光的洪流里燃起星星之火,最后在常人无法接触到的地方建立起了独立于常人社会之外的世界。 ——他们是巫师。 达米安:Tt,幼稚,他是那种为了一只猫就向别人低头的小鬼吗? ……好像还真是。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50.第 50 章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浑身都僵硬了, 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腰肢纤细,胸脯饱满,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 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 闻起来又甜又香, 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 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 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 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 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 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 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他毛骨悚然地听见菲奥娜说出了跟标准答案无比接近的话: “我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很大,很有气势,是橘黄色的,毛发蓬松……他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只是意识连通在了这个动物身上而已。他现在的情绪很纠结,不想被人发现,但是又怀着莫名的希望想早些回去。” 达米安追问道:“这只动物现在在哪里?” 橘猫布鲁斯整只猫都僵住了,这不是他知道的通灵,这简直就是在背标准答案,就在此时,菲奥娜一锤定音: “离我们很近,方圆一千米之内。” 达米安在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一千米之内的确有个哥谭动物园,里面有专门的狮子园。很好,谢了,别列科瓦,我欠你个人情。” 他说完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布鲁斯的内心陡然掀起万丈狂澜,毕竟菲奥娜说的是真的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米安得出的答案就是微妙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别走。 为了取信于格林女士,她简单地描绘了一下失踪少女的情况: “我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角上有淡蓝色的花朵,还有个地方打了补丁,黑皮鞋有点旧,右脚那里已经开线了。她失踪的时候梳着双马尾,用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头绳,脸上有点小雀斑,头发不是正统的金黄,离近了看的话能看见一点棕色的痕迹……是染过发对吧?” 其实以上种种人物外貌在寻人启事上都有,但是菲奥娜就是能在微妙的地方说出和那些寻人启事上不一样的东西来,比如裙角上的补丁,右脚有点开线的皮鞋,最喜欢的草莓头绳和一头染出来的金发。 很多时候,那些假灵媒们都是靠连蒙带猜获取信息的,就用这件事做例子吧,如果他们看见格林女士的家里有药的话,就会说这座房子里有人身体不好;他们看见寻人启事上失踪少女的衣着之后,就会猜测这个女孩子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看到家里沙发上地上有长头发,就会说她的女儿是长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51.复苏的花朵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这张牌在白巫术塔罗中,表现为一个面容严肃、梳着发髻的女人头戴金冠端坐在石座上。她穿着一身简约的黄色长袍, 手中握着一把剑,在她脚边摊开着一本书, 象征着智慧的精灵正执笔在书上写作。当这张牌表现为正位的时候, 象征的则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思路清晰、有耐性且理性的人, 但是当它倒过来,用塔罗的术语来说,表现为“逆位”的时候, 几乎所有正位的积极意义在这一刻全都要被打翻重来,所有的乐观的表象全都要以负面意义的形式重构。 一针见血、思路清晰变成了不愿意运用自己的思考能力, 积极进取变成了只会逃避,说做就做的超强行动力变成了沉溺于回忆不愿意面对现实, 而所有的感情方面的意义, 在这张牌上全都指向一点: 被菲奥娜面前的这个金发女郎爱着的人, 对方是个不愿意被两性关系绑定、甚至正在用超烂的态度和借口强行敷衍她的家伙。 “他不仅不爱你, 而且还在敷衍你、辜负你、利用你、准备等到你没用了之后就随时抛弃你!” 她高声喊出来的这一句话就好像带有某种醍醐灌顶的魔力一样, 当头棒喝, 把突然就陷入癫狂了的小丑女给敲得冷静下来了。两双颜色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某种深沉的疲惫感的双眼一对视, 哈莉·奎因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些事情,某些离现在身为“小丑女”的她已经很遥远了的、她却又曾经为之奋斗过十几年的事情。 那些与书本相伴的日子, 那些生活在阳光底下的日子, 那些平淡得乏善可陈、却又莫名让人贪恋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 却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弃若敝履了? 哈莉也是曾经有过心理医师执照的人, 虽然在她彻底转投小丑那一方之后她的所有正规证件就都被吊销了,但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在她心底高声咆哮着这是假的,这绝对不是真的!毕竟灵媒们都爱用这一招,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过重点普天之下均可通用的话来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 可是她一对上菲奥娜的那双眼睛,就有种大冬天的被兜头泼下一桶冰水的感觉。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面对着的,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骗子”,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的假的通灵师—— 那是双目低垂、面覆白纱,手握宝剑审判人间一切黑暗与不公的忒弥斯。 就在她带着一身冷汗、恍如长梦数年一朝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当口,菲奥娜翻开了第三张牌步步紧逼: “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你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你过去的生活、你昔日的好友、你曾经的富足和美满,已经被你弃若敝履多久了?” “忒弥斯。”帕米拉赶紧伸手扶住了哈莉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几乎算得上是恳求的语气开了口: “……请你不要再说了。” 菲奥娜轻轻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看向面前相依为命、却又莫名有种违和感的两人,最后一句劝告在唇齿之间转了三圈、重若千钧,最后还是本着良心说出了口: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姑娘。世间的一切爱情都是美好的,不管由这份感情所生出来的是善之花还是恶之果,至少从本源上来说,这种感情没有对错之分,需要被谴责的,是被爱情催生出来的种种‘错误’的行为。” “可是你的行为轮不到我来置喙。”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不知名的力量,短短几句话就让情绪波动的哈莉渐渐冷静下来了: “我不是什么执法人员,无权审判你,也不可能判决你;我的年龄比你小,因此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无法引领你,但是有些道理是普天之下共通的。同样身为女性,容我说句公道话吧——” 她将第三张正位的银月六夹在指间,对着哈莉一锤定音: “你在为一个人付出之前,总要看看他值不值得、看看他爱不爱你啊。” “你连自己都不爱,还有谁能爱你?” 趁着这两人无言沉默对视的时候,菲奥娜已经匆匆收拾好的所有的东西,再一次把大肥橘抱了起来,略一点头示意道: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帕米拉匆匆追了几步,却又放不下旁边失魂落魄的哈莉,也不能让“忒弥斯”这么轻易地就走掉——她突然觉得那些灵媒也不都是骗人的了——一叠声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留下菲奥娜,说真的,她怎么可以在开导人开导到一半、初见成效的时候走掉!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我要给你多少钱?” 菲奥娜上一秒还在逼格十足仙气飘飘地抱着橘猫跑路呢,虽然说仙气飘飘这点因为她怀里还有只十五磅的橘猫而大打折扣,不过唬人也足够使了,结果帕米拉这句话不问出来还好,一问出来就直接把菲奥娜给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栽进路边的花坛里: “……不用,真不用,你想什么呢。正规的塔罗师要是收费的话,在一开始就会告诉你的。” 小丑女这时终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了回来。她满眼复杂地看了眼背对着她、看似丝毫不设防的菲奥娜,最后还是拖着那根棒球棍,对帕米拉嘱咐了“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之后,便步履缓慢地消失在了小巷里。 结果她这一走,毒藤女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干脆直接追到了菲奥娜身边紧跟着她问道: “我听说做这行很烧钱,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都可以给你弄过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东西的,你给每个人都能算得这么准吗?” “你看你都说了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哈莉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过来?价钱好说,要什么代价也都好说,我知道你们通灵者可以做到这点!” 菲奥娜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注视着帕米拉的眼睛,声音温柔又和缓: “女士,我真的只是个本领微末的小人物而已,真正的女巫,要比我厉害得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帕米拉也不好再求什么了,毕竟没人想跟忒弥斯撕破脸,大家都是有智商有情商的人,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个疯子离哈莉远一点吗?” ——当一个人到了几近绝望的地步的时候,明知不可能,也总是要不死心地去求上一求的。格林女士就算不信灵媒,接到了忒弥斯的来信之后也会给她开门;毒藤女明明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她有这个本事,可是就在此刻,她竟然还真的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有的,可是这不是外人能够做到的。”菲奥娜眼看着帕米拉马上就要跟她回到花店了,这可不行,那样的话她在半路拦下两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要让她找回自己,重新爱自己,当她开始爱自己了,她的命运之轮才会再次转动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也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帕米拉继续追问道:“那我能为她做点什么?拜托了忒弥斯,请告诉我吧,这对我们来说相当重要!” 菲奥娜想了想,委婉道:“这是她内心的战斗,她要跟自己抗争,要跟自己的命运抗争,你得陪着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张牌是银月六正位,指向的不是她的未来,是你。”她从手边的黑绒布袋里抽出银月六,轻轻点了点那张绘着两个孩童在银月之下与彩蝶嬉戏的牌面: “你们在彼此的失败中初识。你们曾经给对方带去过纯粹的快乐和无条件的爱意,而这份积极的情绪是目前为止她唯一能够怀念的、聊以慰藉的东西。” 如果说菲奥娜今晚做出的前半部分占卜都指向微妙、放在阿卡姆大部分人身上都算得上好使、还算不上百分之百准确的话,这最后一段话无疑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就把所有的顾忌、所有的模糊与讳言全都扯了下来。与所有的真相一同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之下的,还有她那高超又精准的占卜能力: “你就当这是个祝福吧。” “毕竟除了你,再也没有外人能帮得了她了。”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52.第 52 章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菲奥娜一向特别宠这只猫。她从来就没接受过关于化妆和打扮自己之类的教育, 毕竟她不是塔利亚的亲女儿, 这些过分亲密的互动也从来乏有人教她, 因此这些花费自然而然地也就省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全都花在了猫的身上, 比如猫爬架, 猫用滚轮, 高级猫粮,各种玩具等, 可以说是很宠她的大橘了。 只不过向来超宠自己的猫、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她,今天竟然耗了一大半时间对着那个藏着保险箱的柜子发呆, 也没做猫饭给它, 只是抓了把成品猫粮, 拆了个妙鲜包而已。向来被宠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的橘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凝重的气息,也没有像它的那些为了吃到更好的罐头不惜装病的同类一样绝食, 乖乖地扒完了饭, 过了一会就自觉主动地上了跑轮开始锻炼身体。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 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 这声音还不止一个, 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 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已经……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遥远的极北之地、东正教的天下俄罗斯不同,美国警方通常来讲不会主动接受来自外界这些所谓的“通灵师”的帮助,这就让她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豁出去要帮助这些人,也没有能帮得上忙、能保护她的官方渠道啊! 当布鲁斯再次在橘猫的身体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俄罗斯小姑娘。他想了想,决定做一点符合橘猫猫设的行为来安慰她,于是二话不说就往她膝盖上一跳—— “我的橘!”菲奥娜被橘猫布鲁斯的这个举动给吓的够呛,一伸手就把它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轻了点?看来运动还是有成效的呀,来,我们过个秤然后遛弯去,回来吃饭。” 不想遛弯·不想过秤·这个负心的世界为何要让我天天变猫·十五磅布鲁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晚菲奥娜照着配方表,经过精确计算之后做了顿新配方的饭给她的猫,结果布鲁斯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讲真,就算他现在是只猫,用猫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判断出来这盆猫饭好吃,那也不能过分遵从动物的本能。 他可真不想再有强烈的一头扎进猫饭盆里的欲望了,尤其这种感想还会出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身上。 因此菲奥娜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你就吃了这么点?” 橘猫布鲁斯:……不能吃更多了!再吃你就又要让我上滚轮了。 菲奥娜沉思了一会去了储物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点猫薄荷。她把猫薄荷碾碎,均匀地拌进了饭里,试图哄橘猫吃饭。 猫薄荷对猫咪们来说简直是堪比强力毒/品一样的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猫咪都无法抵御猫薄荷的魅力,而从这只橘猫的身体反应上来看它也不例外,可是问题来了: 此刻在橘猫身体里的,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那个控制狂。 他连任何在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不能接受,一定要把所有人的资料和弱点都掌握在手里,在韦恩庄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监视器,就连最近组成的正义联盟里的每位队友他都有应对每人弱点的应急预案。不管白天的他披着怎样的外皮伪装自己,夜晚的黑暗骑士,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似偏执、自我克制得近乎自虐的控制狂。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屈服于橘猫进食的生理反应,尚且可以用“不能露馅”来解释,但是如果用猫薄荷这种完全唤醒动物本能的东西来诱惑他的话,那就狠狠踩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拼着露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任何东西控制的地步。 ——这就是此刻,橘猫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跟着菲奥娜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兽医诊所里窝着的原因。 已知:敢在哥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要么缺钱要么有身手要么有后台,而这个兽医他配枪;同时已知这里是午夜医生的地盘,求问这家兽医诊所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成员们砸场子的几率。 无限接近于零好吗?! 菲奥娜把十五磅的橘猫和篮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看诊台上,急得都快哭了:“医生,拜托你帮忙看一下,我的橘猫今天超不正常,它甚至不挖掘机式吃饭了,就连猫薄荷都没有办法唤起它的食欲,它这是怎么了?!” 也不能怪菲奥娜过分紧张,毕竟对家养橘猫来说,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但是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是情感上拒绝相信。就算是个随便别的啥东西,是个人带在身边带了将近十年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乖巧的、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菲奥娜的猫呢? 医生先是仔细地给猫做了一圈检查,发现这猫身体倍儿棒着呢,至少比哥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猫都要活得好,别的不说,光看看它那十五磅的体型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医生决定从猫咪的日常饮食着手,毕竟现在热爱给猫咪自制猫饭但是又做得不得要领的人太多了: “你给它喂了什么?” 菲奥娜如实相告:“今天中午喂的猫粮,晚上喂的猫饭,有去皮鸡大腿,鸡心,吞拿鱼和牛肉,拌了蛋壳粉和维生素B粉末,以前它都特别爱吃的,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串配方科学得连专业的兽医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菲奥娜,猜测道: “……别这么激动,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减肥了。” “这可是橘猫!!”菲奥娜表示难以置信:“它甚至有的时候都主动跟着我出去遛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橘猫布鲁斯:……早知道就拼死拼活也不要出去! “橘猫突然开始不吃饭,还锻炼起身体来,多半是没救了。”兽医想了想,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棒读道:“请节哀。” 菲奥娜看着生无可恋的自家橘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从那张布满橘黄色毛发的脸上看出这个情绪来,突然就红了眼眶,嘴一抿,就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嘛,很容易把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 她是典型的俄罗斯人长相,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又温柔又甜美,当泫然欲泣的表情出现在这么张年轻、无助又温柔无害的脸上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不想让她伤心。 “你的猫真的没事……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哥谭呢。”兽医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便难得地多管了一次闲事,友情提醒道:“这里和你格格不入,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可不行。”菲奥娜一听自己的猫没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便落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医生苦恼地解释道: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我就是知道,我应该来这里。” “你还不如说是上帝的旨意引导着你来的呢。”兽医哭笑不得:“真可惜,哥谭没有多少人信上帝,我们信自己。” 此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女巫协会,终于向着阿卡姆疯人院里某位臭名昭著的犯人发出了通杀令。通杀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协会里,你就要为它针对的对象未来的坟头上添一把土;但凡你是友方的、不想与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作对的女巫,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要帮一下。 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怎么用过这玩意。毕竟这些女巫都是通灵者,个个都是能够在千里之外就诅咒人的家伙,还能和死人沟通,预知未来走向,回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联通冥界,而且超级护短,因此正常人多半都不想惹到她们。 可是被通杀令针对的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在上周刚刚过去的小丑袭击蝙蝠侠事件中,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年轻女巫被无端波及,命丧异乡。她的亲人在看到她尸首的那一瞬间连震惊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残缺不全,恶意满满。 她太年轻了,才刚刚成年不久,还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接到了“哥谭游乐场近来常有人失踪”的这个委托之后便匆忙赶来,怀抱着一腔热情想施以援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短暂的一夜里,异变陡生,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圣彼得堡九大女巫——除了正在怀孕虚弱状态下的塔季扬娜·拉莉娜之外尽数倾巢而出,尘封已久的诅咒书被翻开,苍白的一双双手捧起了盛满鲜血的头骨,黑水晶、逆十字与死人蜡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乌黑的长袍在寒冷的风里翻卷,她们发誓,要为从此永远年轻的同伴讨回公道。 53.时间去哪了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而魔力暴动的方式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从可能会原地起飞到身边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统统炸裂、从突然远距离传送到将物品变形, 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公道话,扎塔娜虽然对他们如此排外的方式颇有微词, 也很是心疼魔法部负责处理小巫师魔力暴动善后的那些傲罗们的发际线。 ——愁的怕是都要秃了。 已知条件:菲奥娜·别列科瓦是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通灵师,想要不经她的同意动她的猫的可能性极小;补充条件:她是个巫师, 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要是魔力暴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同时接到场外求助, 蝙蝠侠真的真的不想再变成橘猫了,那么接下来求解: 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不吓到菲奥娜的前提条件下,让她主动献出自己的猫? 扎塔娜决定先从聊天开始降低菲奥娜的戒心, 万一走运能够无意中说服她主动带着橘猫去做手术呢:“这只猫看起来真是……”她一开始是想说“健康”的,但是这猫实在是让扎塔娜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夸,最后她的思路百转千回之下好不容易挑了个正常一点的褒义词出来: “很敦实。话说它跟了你多久了,菲奥什卡?” “好多年了。”菲奥娜掰着指头算了算:“嗯……在橘猫里算是健康长寿的啦。” 扎塔娜一下子就发现了盲点:“那年龄可真不小了。做过绝育手术吗?” ——哇, 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之后,橘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它喵嗷地惨叫了一声, 挣扎着从两人的身边逃开,以一种和它的体重完全不般配的敏捷姿态迅速飞爬上了柜台高处,占据了有利的战略要地, 挥舞着前爪对饲主菲奥娜发出喵嗷嗷嗷嗷嗷的抗议: 不要绝育! 可惜听不懂猫话的菲奥娜完全无法领会到橘猫的精神意图。她一愣, 解释道: “不用, 它从来没发过情。” 所有养过猫的人都知道, 其实养猫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的活计。别看那些野猫活得糙,等真正把一只猫咪接到家里之后,就会有一堆一堆的事情要烦扰着饲主,比如猫咪的运动要适量,喂的猫饭也不能像给人做饭那样加油加盐,天天都要关注猫砂的状况以便随时送去就医,最关键的是等到猫咪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还要带着它去绝育。 先不说如果不绝育的话猫叫/春的时候会有多烦人,平时会把家里搞得脏兮兮也也退一步再讲,单说绝育有多好就可以了。给公猫绝育可以减少因发情而引发的睪丸肿瘤、摄护腺肥大、泌尿系统闭塞等健康问题,而母猫做了绝育手术之后也可以有效减少患上子宫蓄脓、卵巢囊肿和肿瘤、乳/房肿瘤和子宫肌瘤等疾病的风险。 但是菲奥娜的这只橘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单说它当年完全无视了一旁拿着吞拿鱼想要诱惑它的达米安、冲着菲奥娜喵嗷嗷嗷嗷嗷地扑过去的这一举动就足够灵性了。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情绪只有一种: 孤独。 塔利亚平时不怎么教导她,只让她跟着刺客联盟的大部分刺客上最基础的课程,毕竟她和刺客们走的路子不一样,伤到她的话就会有人大做文章,说刺客联盟首领之女苛待她旧友托孤来的小姑娘。达米安小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她在刺客联盟里的地位尴尬,寄人篱下,也不敢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甚至每次看到塔利亚用那种严苛到几近虐待的方式去教导达米安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丝丝的羡慕,因为至少有人管他。 而她父母双亡,身世不祥,连个能名正言顺训斥她的人都没有。 在这只橘猫还没有来到她身边之前,在她孤身一人身处刺客联盟的日子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情,除去冥想和看书之外,就是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清晨和黄昏,抱着膝盖坐在和室里,望着遥远的飞檐上那慢慢亮起来、又在十数个小时后便会渐渐暗下去的熹微的晨光与余晖。 清晨的朝阳固然很美,可是日落时的晚霞也不逞多让,昏黄的余晖投射入室内,将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在此时天边偶尔会有乌鸦飞过,这种以腐肉为食的鸟,在遥远的极东之地明明还是瑞气和吉利的象征呢,可是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便变得像它们的颜色一样不祥了。 一片黑羽悠悠落下,被晚风席卷着吹过棕色短发的小女孩的窗前—— 而就在这时,就在宿命般的这一天,在命中注定的这一刻,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脏兮兮又瘦巴巴,简直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言人的橘黄色的猫咪猛地窜进了菲奥娜的房间,喵嗷嗷地叫着就扑了上去,那叫一个狠准快稳,年纪轻轻便有了日后用十五磅的体重砸趴抢劫犯的气势了。 自那以后,菲奥娜就再也没啥功夫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了,光每天负责给猫喂饭给猫铲屎就已充实得要命。 菲奥娜甩了甩头,把思绪从过往的旧事里拉回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橘猫这么多年来的举动,再次肯定道: “它从来没发过情,秉着人道主义我就没去给它做手术。” “唔……”扎塔娜立刻就有了新的猜想,她绕着这只猫走了一圈,又不太敢确定,毕竟这么大年纪的猫不发情,还貌似能看得见灵魂、听得懂人话,而且根据蝙蝠侠之前的描述,这只猫似乎有着自我思考能力,在那天它用体重砸晕那个罪犯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菲奥娜见义勇为把猫扔出来的,然而之后匆匆忙忙跑出来找猫的菲奥娜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推翻了这个猜测——换而言之,这猫怕是成了精了,也就是对于灵媒和巫师们来说最常见的使魔,又别称“女巫的伙伴”。 猫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国度似乎都要跟超自然力量捆绑销售的,而且根据扎塔娜目前为止见过的事情和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的确会有不一般的猫咪主动选择弱小的主人进行保护的事情发生的。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几乎每一条线索都能对得上了,比如菲奥娜身为一名女巫兼通灵者,在身边没有看护人员和引导人员的这么多年里是怎样从未魔力暴动过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她的橘猫保护了她。 但是女巫的伙伴一般来说不都是黑猫吗?毕竟黑猫能通灵的传说不管在哪里都比比皆是,而橘猫向来都是猫咪这个群体里负责卖萌的,好比菲奥娜的橘猫,身体一蜷腿儿一伸,活脱脱就是一只大鸡腿,也怪不得扎塔娜不信: “这只猫一直是橘猫吗?” “是的。”菲奥娜满怀怜爱地揪着橘猫的后颈把它再次送上了滚轮:“你看这个体重就应该晓得嘛。” 扎塔娜决定回去就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一条:能通灵的不仅有黑猫,还有大肥橘。 不得不再次在滚轮上挥汗如雨起来的橘猫:拒绝颜色歧视!而且!是谁!是谁扼住了我命运的后颈皮! 一开始这只橘猫的名字叫“Little Orange”,菲奥娜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天天都带着她的小橘子在刺客联盟优哉游哉招摇过市,看上去相当和谐有爱,把天天都在接受魔鬼训练的达米安气得牙根发痒;但是自从它吃成八磅之后就变成了“Orange”,毕竟它已经对不起little这个词了;等它跟菲奥娜一起来到哥谭,体重骤增变成了十五磅之后,虽然名字还没变,但是再意会一下、再信达雅一点就是大橘。 菲奥娜一向特别宠这只猫。她从来就没接受过关于化妆和打扮自己之类的教育,毕竟她不是塔利亚的亲女儿,这些过分亲密的互动也从来乏有人教她,因此这些花费自然而然地也就省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全都花在了猫的身上,比如猫爬架,猫用滚轮,高级猫粮,各种玩具等,可以说是很宠她的大橘了。 只不过向来超宠自己的猫、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她,今天竟然耗了一大半时间对着那个藏着保险箱的柜子发呆,也没做猫饭给它,只是抓了把成品猫粮,拆了个妙鲜包而已。向来被宠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的橘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凝重的气息,也没有像它的那些为了吃到更好的罐头不惜装病的同类一样绝食,乖乖地扒完了饭,过了一会就自觉主动地上了跑轮开始锻炼身体。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54.温柔又无害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吗?” “算是吧。”菲奥娜含糊地回答道:“毕竟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布鲁斯久违地产生了类似于“操心”的心绪。他斟酌再三, 为了让自己的好心委婉一点, 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像猥琐大叔打听少女家事,便只简单地提醒了下她: “哥谭治安不好, 你家里大人知道吗?别在这里这么没戒心。” 菲奥娜这下才彻底地把所有注意力从橘猫和山羊头骨还有那狼藉一片的地上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衷心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知晓。不过还是谢谢提醒,先生, 祝你今天万事顺遂。” 布鲁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温柔又朦胧的灰色,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比如这个花店里——便会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别样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再加上那头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 凭着他这么多年来身为布鲁西宝贝的猎艳经验来看,她只要略微长开一点,就绝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然而这种长相再加上她的年龄, 在哥谭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抱着百合花走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菲奥娜已经又钻到柜台下面去了,那只特别敦实的橘猫喵嗷嗷嗷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在橘猫气壮山河的抗争声里,菲奥娜锲而不舍努力劝说: “你真的超重了啊我的橘!!” ——布鲁斯就算不用身为蝙蝠侠的敏锐判断力,都能明显感觉得到, 从猫到人再到店都明显和哥谭格格不入。这种温柔又阳光的、甜得要命也天真得要命的小姑娘,怕在哥谭见不满一个月的太阳。 因此当晚开始夜巡之前, 布鲁斯先让红罗宾查了下她的资料, 提姆相当好奇为什么布鲁斯会对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感兴趣, 没几分钟,菲奥娜的资料就完全显示在了巨大的淡蓝色浮空光幕上: 菲奥娜·别列科瓦,十五岁…… “这资料不对啊。”提姆看着那个姓氏“别列科瓦”喃喃自语: “俄罗斯人不是都有个中间名的吗?通常中间名是父亲的名字,再根据此人性别进行变格,平常他们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对方姓氏,而是以中间名代替的,为什么她没有中间名?” 布鲁斯想起来了菲奥娜白天说的话:“她的父母去世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话,这倒有可能。”提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布鲁斯:“不过你就是去买了束花而已,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啊。” 潜台词是要我夸一下哥谭宝贝无往不利吗布鲁斯? 布鲁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太缺乏戒心了,遇见个人就什么都说,这可怎么得了! 因此他今晚夜巡的时候格外关照了一下菲奥娜的店铺。在哥谭,基本上敢24小时营业的,要么是缺钱穷疯了的人,要么是有后台有身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半夜突然冲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罪犯一枪子送去见上帝。 他白天见到菲奥娜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把一只猫在哥谭喂得这么肥,还能在新店刚开张的时候就从郊区进最新鲜的花束售卖,她肯定不缺钱;而她的资料基本上已经被红罗宾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是有着什么地方有着别样的违和感,但也足以说明她没有任何背景和身手。 果不其然,当他和红罗宾用绳索荡到了菲奥娜花店上空的时候,那家小店还亮着灯呢。橘黄色的灯光从门帘和窗户里流泻出来,在一片黑暗的街区里成为了唯一的一点亮光。 那种明亮和温暖,对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是久违了的颜色。 红罗宾跟着蝙蝠侠蹲在这家花店对面的滴水兽上暂时歇脚,看着那抹明亮的灯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B,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他正这么说着呢,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行踪鬼祟的人朝菲奥娜的花店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廉价人造皮夹克已经很旧了,皮革的沟隙里都是尘土,眼神漂移而凶狠,怀里还揣了个东西,从长度和形状上来看的话,八成是把刀,一看就是典型的犯罪者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蝙蝠侠记得这张脸。在数月前,此人就已经因为抢劫和强/奸未遂双重罪名被哥谭警方关进监狱了,但是哥谭的司法系统委实不敢恭维,就连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都没法说什么好话。 蝙蝠侠暗暗绷紧了神经,准备在这人走到菲奥娜小店门口开始实施抢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移交哥谭警局,毕竟蝙蝠侠每晚都在周而复始地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熟能生巧在这个时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后让蝙蝠侠和红罗宾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两千米以内唯一一家深夜开张还亮着灯的店铺旁边走了过去!! 蝙蝠侠&红罗宾:???是他们看走眼了???这人大半夜地揣着刀在街上走难道不是想抢劫而是要自杀?哦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哥谭自杀率常年来和他杀率一样居高不下—— 紧接着推翻了他们这个猜测的,是一名从十字路口绕出来的、战战兢兢走夜路的职场女性。她穿着不合身的套裙,用口罩把脸和脖子都包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女人”,可是对于意图实施犯罪的那人来说,他才不管受害者穿的衣服多少呢,一直在四下漂移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刀,手已经不老实地向那个吓得不会动弹了的女人胸前伸了过去,蝙蝠侠和红罗宾射出钩枪,马上就要腾空荡过去把他揍翻在地,结果下一秒—— 相当敦实的橘猫电光火石之间破窗一跃而出,肥硕的屁股迎面糊上了那人的脸,直接把试图劫色劫财的犯罪未遂者给砸了个脑震荡加颈椎受伤。 俄罗斯可真不愧是战斗民族,连俄罗斯姑娘家的橘猫都要比正常猫剽悍敦实几分。 这人可能也破罐子破摔活够了,直到蝙蝠侠和红罗宾把这人捉起来扣上手铐了还在声嘶力竭地瞎哔哔:“她大半夜穿这么少在街上走,不就是想挨操吗?!” “哎呀。”菲奥娜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随即瞥了眼还在往外喷各种乱七八糟脏话的犯罪未遂者,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照你这个逻辑的话,像你这种抱有如此沙文主义且陈腐观念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就应该被埋进棺材里吗?” 她的用词相当讲究。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书面语和正确的时态,很少像眼下的美国年轻人那样使用口语、网络语言和一大堆缩写,但是这种彬彬有礼的生疏却让她不带一个脏字的反问听上去更嘲讽了,威力大概跟泼妇骂街直接问候他父母一个效果,至少对犯罪未遂者来说是这样的,看看,他脸都气红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解气得很。 “再说了,她这叫穿的少?她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块皮肤都遮起来了吧?就算她穿的少……”菲奥娜自上而下地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跟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菲奥娜从店里出来捉猫的时候披了块相当厚实的羊毛披肩,毕竟哥谭的二月还带着春寒的料峭,眼下便把这块披肩脱了下来,和装满了热水的保温瓶一起递给了这名受惊过度的女性,顺手用带出来的一支红玫瑰挽起了她散开的头发,还用花香味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乳液来递给受害者,往她脸上抹了点,好让刚被湿巾擦过的皮肤不至于在寒冷的夜风里被吹得发疼: “女孩子是应该被细心保护着的,就算有关系,也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她对着受害人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脉脉的柔软:“别怕。” 白天是哥谭布鲁西宝贝,万人迷哥谭王子的蝙蝠侠和另一重身份是相当吃香的年轻有为韦恩集团代理CEO,上流社会新星的红罗宾:……这姑娘太会说话太会安慰人了。失敬,败退,告辞。 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在哥谭这个常年多云阴天的城市,似乎天黑得都要比隔壁拥有超人、简直就是明亮与热情化身的大都市要早上那么几分。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灰色云层之后,便在极遥远的西天边显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红色,空气也跟着变得粘稠潮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雾气迅速地就在空旷的街上聚起,将建筑物勾勒出一道道铁灰色的薄边。 就在这样一种诡谲的、阴冷的气氛里,年少的通灵者拖着只装得满满的箱子带着橘猫,“拖家带口”地敲响了两条街开外的格林女士的家门——对没错,通灵者就是这么方便,问都不用问直接就能找到: “打扰一下,格林女士在家吗?” 几乎在她敲响门的下一秒,她话音未落,门就被刷地一下打开了,看来格林女士自从进入傍晚时分就一直在门口候着,可是在看到菲奥娜的时候,她脸上那种狂喜和希冀混杂的表情逐渐就变成了更深的愁苦和为难: “……先进来吧。” 菲奥娜细细端详了下她的面部表情,发现这种愁苦不是基于“我不信任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而是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将缀有覆面黑纱的帽子取下挂在了衣帽架上,和橘猫一起站在门廊上,彬彬有礼地躬身发问: “请问我的年龄让你为难了吗,女士?很多时候年纪和能力是不挂钩的,这点还请你放心。” 格林女士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倒不如说,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一直心怀正义,去一直管这些别人都不想管的烂摊子了吧?” 55.金发的亡灵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化身为十五磅橘猫的布鲁斯用那种“蝙蝠侠正在注视着你”的眼神看向达米安,试图唤醒父子之间所谓的“心灵感应”,然而达米安此人, 向来对待人类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 对待动物如春天一样温暖, 区区橘猫的眼神根本就阻挡不了他伸过去撸猫的手,甚至还试图挠橘猫的下巴。 布鲁斯:我怕是养了个假罗宾。 决定放弃走心灵感应路线的布鲁斯从柜台上纵身一跃, 想展现出属于蝙蝠侠英勇无畏的身姿来,好让达米安回想起他们曾经夜巡的那些细节,最终发现他现在就是这只橘猫。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世间大多无故失败了的事情都是源于此—— 他根本就没能跃起来,甚至差点从柜台这头一路骨碌碌滚到那头。十五磅的橘猫体重非同小可,他才来到橘猫的身体里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把如何带着一身肥膘利落行动的规律给总结出来,因此差点滚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球也就不足为奇了。 布鲁斯:当时真是看走了眼。这家花店哪哪都不正常, 光看那只当时一跃而出、动作利落的肥猫就能看出来!他真该早点发现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重的猫,还行动那么利落?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 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 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 浑身都僵硬了, 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 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腰肢纤细,胸脯饱满,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又甜又香,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他毛骨悚然地听见菲奥娜说出了跟标准答案无比接近的话: “我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很大,很有气势,是橘黄色的,毛发蓬松……他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只是意识连通在了这个动物身上而已。他现在的情绪很纠结,不想被人发现,但是又怀着莫名的希望想早些回去。” 达米安追问道:“这只动物现在在哪里?” 橘猫布鲁斯整只猫都僵住了,这不是他知道的通灵,这简直就是在背标准答案,就在此时,菲奥娜一锤定音: “离我们很近,方圆一千米之内。” 达米安在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一千米之内的确有个哥谭动物园,里面有专门的狮子园。很好,谢了,别列科瓦,我欠你个人情。” 他说完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布鲁斯的内心陡然掀起万丈狂澜,毕竟菲奥娜说的是真的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米安得出的答案就是微妙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别走。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56.第 56 章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菲奥娜之前也用过镜子和蜡烛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头痛欲裂。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她一不小心没有控制住自己、获取了太多信息的原因,要不是那边真实身份不明的人们出手相助, 她现在的状况可能更糟糕,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头痛这么简单, 但是这么复杂的事情没有办法跟普通人说得太细, 毕竟他们无法了解, 只能避重就轻道: “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是坏人?反正她们帮了我一把——格林女士,你的女儿在橡树街十五号的地下室里, 报警吧。” 为了取信于格林女士, 她简单地描绘了一下失踪少女的情况: “我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裙角上有淡蓝色的花朵, 还有个地方打了补丁,黑皮鞋有点旧, 右脚那里已经开线了。她失踪的时候梳着双马尾, 用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头绳,脸上有点小雀斑, 头发不是正统的金黄,离近了看的话能看见一点棕色的痕迹……是染过发对吧?” 其实以上种种人物外貌在寻人启事上都有,但是菲奥娜就是能在微妙的地方说出和那些寻人启事上不一样的东西来,比如裙角上的补丁, 右脚有点开线的皮鞋, 最喜欢的草莓头绳和一头染出来的金发。 很多时候, 那些假灵媒们都是靠连蒙带猜获取信息的,就用这件事做例子吧,如果他们看见格林女士的家里有药的话,就会说这座房子里有人身体不好;他们看见寻人启事上失踪少女的衣着之后,就会猜测这个女孩子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看到家里沙发上地上有长头发,就会说她的女儿是长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是菲奥娜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身为“常人”、身为“外人”的她按理来说无法了解的。 格林女士对“忒弥斯”,也就是菲奥娜的笃信程度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高,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些细节佐证。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速拨通了哥谭警方的电话,结果她一开口,就遭到了那边不耐烦的叱问: “你怎么就敢担保这个灵媒说的是真的?女士,我们理解你着急的心情,但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要笃信科学。还请你稍后等待我们的官方信息吧。” “可是……”格林女士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她真想对着那边大喊这可是忒弥斯说的,好歹都能做一下参考吧,可是再一想,又无端生出几分悲凉,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反洗脑成功了,觉得警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灵媒真的能信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菲奥娜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警方一般都不会信的。来吧女士,把电话给我。” 格林女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菲奥娜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地把电话递了过去,菲奥娜接过电话之后,用一种和她那大名鼎鼎的称号完全不同的、温和端正又彬彬有礼的态度柔声问了一下: “也就是说,灵媒的任何证词都不能用来作为破案的证据吗?” “这不是废话——我是说,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得差点就要开口骂人了:“小姐,不要随便用什么半吊子的三流信息消耗警力,万一在我们为了你那个连真实性都不能确认的信息东奔西走的时候,真正的罪犯被找到了怎么办?” “嗯,您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菲奥娜表示十分赞同,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真的因为太过相信灵媒,而耽误了正常情报的分析和处理,那哥谭警方才是真的没救了。 不过眼下还真不是走正常程序的时候—— “TW3811000A,这是我的通灵师证书编号,请官方识别。” 前两个字母表示的是未成年通灵者,中间的四位数表示的是她是通过认证的第三千八百多个人,所有的含义到此为止都是正常的,但是当后面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在一起的话,这个意义便立刻不一样了: 000表示的是紧急程度优先和能够辅助正常侦破案件,A则表示的是她在曾经帮助侦破过的所有案件里的表现。等级评定为A是什么概念呢,她协助过的所有案件必须因她的直接帮助而侦破,她的能力必须在这件事中起到决定性的中坚力量,换而言之,一般是在高级保密超自然力量事件中起到过决定性作用的人,才能够获得一个A的评价。 当这个编号接入警方庞大的资料库,对应的人名也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失踪了将近整整一年的“忒弥斯”。 “忒弥斯”虽然仅仅协助过一次案件,这个案件还与灵异神怪之事完全无关,可是就那一次案件,也足以让她赢得“A”的评级了。 “我已经看到了罪犯和受害者的所在地,如果出任何意外的话,我可以担负刑事责任。”菲奥娜对着电话那边的哥谭警方再次恳求道: “橡树街十五号地下室,拜托了。”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经过一番能够让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通过电话,将双重失真的声音送到了她耳边: “收到。” 这个声音一出来,电话这边的两人就知道这是谁了。格林女士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哥谭本地人,就算被蝙蝠侠救了一次也还是无法摆脱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而菲奥娜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啦,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不合适她也没那个本事,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小迷妹真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要个签名: “那就拜托您了!” 挂断电话之后菲奥娜和格林女士面面相觑,好像都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出声打破了僵局: “——你就这么暴露了的话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赶紧离开这里?” “——你说我等一下去找他要个签名他会给我吗?!”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同时认识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有的时候某些人追起星来,是十分、相当、以及极其刚的。 “我过会试试能不能去拜托蝙蝠侠吧。”菲奥娜叹了口气:“毕竟我在这里一直安顿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搬家——请不要自责,女士。”她察言观色的功夫相当敏锐,毕竟她曾寄人篱下十多年,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格林女士道歉的念头: “我有种预感,我并不需要离开这里。” “而且就算我不因为这件事暴露身份,将来肯定也要为别的事情而暴露身份仗义相助的,毕竟我的良心还搁在这里呢。只要我还留在哥谭,只要这种事情还存在,那么对我来说,‘暴露身份’就只是一个或早或晚的问题了。” 格林女士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她们果然等到了哥谭警方护送回来的格林女士的女儿。穿着白裙子和黑皮鞋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直木呆呆的,看来是被彻底地惊吓到了,不管一旁负责心理疏导的警方人员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她恢复活力。 菲奥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递过去,同时伸手覆盖住了女孩的右手,柔声道: “嘘——别怕,姑娘,你安全了。要吃巧克力吗?抹茶夹心的。” 她的手好像自带魔力一般,那种熨帖温热的感觉从她们肌肤接触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心里。空气中隐隐有莫名的气流和缓涌动,数分钟后,那个一直就没怎么再次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的被害少女突然浑身一抖,宛如大梦初醒一样,眼睛里的光芒和神采被一点点地带了回来,与那双沉静、典雅而温柔的灰眼睛相对,像是想哭,又好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很清楚一般,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巧克力,小声道: “谢谢。” “我暂时催眠了她。”等那名唯一被找回的失踪少女睡下之后,菲奥娜对警方人员以及身为家属的格林女士解释道: “而且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如果以后不刻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她就会平稳地、没有任何心理阴影地度过下半生。” 格林女士激动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菲奥娜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那双典雅沉静的灰眼睛里碎光明灭,声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和缓,却有了某些更深层次的意味: 57.请让我离开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没得选,要么今天少吃一点要么今天晚上依然出去跟我遛弯。”菲奥娜撸了撸自家大橘的下巴,把饭盆推远了一点, 顺便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肃、攸关生死存亡的重大结论: “橘啊, 你又胖了, 跟我去过个秤,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胖死。” 橘猫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每次一听到“过秤”这个字眼它就会被抱上某种仪器,进而它主人在对着那串闪亮亮的数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后就会削减它的口粮、进一步增加它的运动量,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同样适用于猫的, 而很明显它并不希望自己的猫粮被进一步削减, 因此它一边吭哧吭哧把猫粮拱进自己嘴里, 一边躲闪着菲奥娜给它撸毛的手,不想过秤之心由此可见。 菲奥娜:天真,吃完过秤会更胖的。 果不其然,当橘猫心满意足吃完那一整盆猫粮之后, 菲奥娜把它往宠物电子秤上一放,就看见数周前还徘徊在十五磅门槛的那个数字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被来了个临门一脚: 恭喜菲奥娜·别列科瓦喜提十五磅橘猫! 十五磅这个体重,在橘猫群体里应该是比较正常的,毕竟橘猫嘛,都是圆润起来就活像大鸡腿的生物, 那叫胖吗?不, 那叫富态美。但是让我们看一下这只橘猫之前的体重: 七点五磅。 从瘦得像条狗的七点五磅, 到胖乎乎圆墩墩的十五磅,整整翻了一倍。这岂止是长胖了,简直就是被吹胀了吧。 “哥谭的饭有这么好吃吗?”菲奥娜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就胖了一倍……不行,说真的我的橘,你得跟我出去遛弯,我是不会让你再霍霍我的花的,还要靠这个给你买猫粮呢。” 橘猫一听“遛弯”这个词就如临大敌地拼命往柜台底下钻,但是它显然忘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它已经不是当初刚被菲奥娜捡到之时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橘猫了,精心的饲养和它的怠惰,已经把它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体积十分可观的…… 大毛球。 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身为饲养橘猫的人,菲奥娜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这只肥橘怎么耍赖怎么撒娇,她都坚定地不为所动,先是暗暗在心里削减了它的三分之一口粮,随后拎着牵引绳就往它脖子上套,誓要把肥橘的体重降到安全线以内。 菲奥娜正在和橘黄色的大毛球斗智斗勇,试图把它从柜台下拉出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有人吗?我买束花。” “先生你好,有人、有人的,请稍等一下!”菲奥娜的小店向来没啥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正好赶上她灰头土脸地捉猫,这可真是不凑巧。她边努力把橘猫套上牵引绳边头都不抬地招呼:“请问您要买什么花?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常见的花束种类和价格都在柜台上摆着呢,您自己拿花留钱就成。小费看着给就可以——话是这么说不过千万别客气啊,多多益善!” 来人明显被她这么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待客方式给惊着了:“……在哥谭你这么随意地招呼客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人的声音相当好听。虽然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那种热情奔放和活力充沛,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又磁性的感觉,就好像上了年份的醇酒一样,哪怕只是闻见点酒香,都足以让人飘飘然了。 菲奥娜终于捉住了十五磅的橘猫,把它拎到了柜台上,对来人热情推荐道:“抱歉,我刚来到哥谭不久,对这里还不熟。如果你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红玫瑰,经典之所以长盛不衰肯定有原因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还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回事。毕竟她埋头在下面捉猫的时候,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这家店铺的老板声音为啥这么年轻,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大脑短路跑到哥谭来开花店,是有多想不开啊。在哥谭开花店,那可绝对不会有天上掉下个英俊多金的钢铁侠——会给你付维修费,或者迎来又从阿斯加德拜访人间的雷神——至少有脸和肌肉能看,还是个外星王子这样的好事,更大的可能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犯人们带着枪支从天而降,随便来一个最弱的都能让普通人命丧黄泉。 随后在菲奥娜抱着橘猫钻出来的一瞬间,布鲁斯的大脑里直接就炸锅了,活像往烧开的油锅里倒了碗水一样,千言万语拥挤着咆哮着试图喷薄而出。上帝作证哥谭作证,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望,一时间都不知道先从“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小姐,你就这么独身一人在哥谭还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真的不怕哪天就稀里糊涂丢掉了小命吗”开始,还是从“我的天这只橘猫也太肥了,我从来没能在哥谭看见这么胖的猫,都能顶两个阿尔弗雷德了吧”开始。 “先生?”菲奥娜明显发现了布鲁斯的心不在焉,她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布鲁斯在走神期间的目光落点是一块山羊头骨。 这玩意儿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但是简而言之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出个一二三来,比如山羊头骨多半是用在黑魔法仪式上的东西,比如八大堕落天使之首阿撒兹勒的代表物是山羊,再比如黑山羊是撒旦在凡间的化身,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山羊头骨的名声可是真不怎么好,更不是个应该出现在美好的、充满芬芳气息和少女心的花店里的东西。 菲奥娜情急之下手上一松,橘猫立刻看到了不用遛弯的希望,中气十足地喵嗷嗷嗷叫着就窜了出去,以它的体型来看,这个动作可真算得上矫健了。橘黄色的毛团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路噼里啪啦撞倒花束无数,正巧把那块山羊头骨撞进了柜子下面,随即橘猫也钻进了柜子下面,跟落地生根了似的,誓不出来的架势十分明显。 菲奥娜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怕麻烦,不想跟萍水相逢的人说“听我说朋友其实我超级无害的那个头骨只是摆着好看”这样的鬼话,而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这么一来正好,她啥都不用解释了,落得个清闲自在,把今天的开门红第一束花卖出去就算完,因此她给来人介绍起花束来的时候就更加热情了: “如果你要送给朋友的话首选黄玫瑰,去探望病人的话,马蹄莲和百合都可以,我个人推荐马蹄莲,毕竟今天的马蹄莲十分新鲜——先生你看,上面还带着水珠呢,刚从郊区运来不久!” 但是布鲁斯还真没把那块山羊头骨当回事,毕竟他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都能在屋子里摆上自己那个酷似红桶的头罩装饰房间,区区山羊头骨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蝙蝠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束百合吧。” “好的先生,请付现金。”菲奥娜立刻熟练地扎好了满满一捧百合送到他的面前,还赠送了张小卡片,结果她把花捧到布鲁斯面前了,才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似的皱起了眉: “不能刷卡吗?” 菲奥娜和布鲁斯两人在二十五平米的花店里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布鲁斯是在想这年头在哥谭为啥还有没法刷卡的店铺,存这么多现金就不怕被哪天突然入室抢劫吗,哎不行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家里人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菲奥娜在想,我的天这人真好看,跟男装版本的塔利亚都有的一拼了。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可是那双钢蓝色的眼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混沌半分,反而更加明亮锐利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流逝这么残酷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在自己身上转化为岁月痕迹砥砺过后的独特魅力。在遇到这人之前,菲奥娜一直对所谓的“年纪大的男人比小年轻有魅力”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刺客联盟位于中东,那里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只会越长越残——此处真的没有讽刺刺客联盟那个似乎永远都死不了的首领雷霄·奥·古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今天,菲奥娜可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岁月积淀的美感”了。 菲奥娜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隐约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她的又一次灵视。毕竟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被养了十几年,是个女孩子就没法随随便便春心萌动起来,可以说正常少女在面对英俊帅气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该有的表现完全没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点来,因此她做了件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能刷卡,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装POS机,真的不能付现金吗先生?”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新闻报纸娱乐版的宠儿,超模杀手,在人生近四十年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曾经无往不利的魅力一朝失效是什么感觉。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在菲奥娜的感知里,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58.陈年旧事 现在一毛钱啥都买不到, 却可以第一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三千字更新 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要么把自己用各种各样的咒语隐蔽起来, 要么干脆就远离人群坐落于极地附近,靠天然的气候;来阻绝大部分普通人之后再补上一堆各种各样的驱逐咒,管你是崇尚自由平等的还是坚决拥护纯血的, 在“排外”这件事上竟然都保持了如此一致的态度, 就差把“我们不欢迎普通人”这几个字做成硕大的招牌再烫个金, 挂在学校外面了。 就连来自拥有悠久历史的神秘“东方三圣族”、身为达·芬奇后裔、出生于魔法世家、身为声名显赫的格瓦尼·约翰·扎塔拉和辛德拉之女, 扎塔娜·扎塔拉,都没有办法在顶着这么长的一串光辉无比的名头的前提下, 打入他们的群体更深一点, 这么多年来,也只能堪堪停留在“接触过、见过、听说过、差点共事过”的地步。 但是即使她只和巫师接触过寥寥几次, 也知道一个巫师在没有接触过“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如何使用和疏导自己的魔力”诸如此类的课程之前, 要是情绪波动的话, 可能会引发魔力暴动,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和巫师们接触的原因, 毕竟巫师官方组织魔法部不是吃素的。 而魔力暴动的方式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从可能会原地起飞到身边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统统炸裂、从突然远距离传送到将物品变形, 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公道话, 扎塔娜虽然对他们如此排外的方式颇有微词,也很是心疼魔法部负责处理小巫师魔力暴动善后的那些傲罗们的发际线。 ——愁的怕是都要秃了。 已知条件:菲奥娜·别列科瓦是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通灵师, 想要不经她的同意动她的猫的可能性极小;补充条件:她是个巫师, 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 要是魔力暴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同时接到场外求助,蝙蝠侠真的真的不想再变成橘猫了,那么接下来求解: 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不吓到菲奥娜的前提条件下,让她主动献出自己的猫? 扎塔娜决定先从聊天开始降低菲奥娜的戒心,万一走运能够无意中说服她主动带着橘猫去做手术呢:“这只猫看起来真是……”她一开始是想说“健康”的,但是这猫实在是让扎塔娜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夸,最后她的思路百转千回之下好不容易挑了个正常一点的褒义词出来: “很敦实。话说它跟了你多久了,菲奥什卡?” “好多年了。”菲奥娜掰着指头算了算:“嗯……在橘猫里算是健康长寿的啦。” 扎塔娜一下子就发现了盲点:“那年龄可真不小了。做过绝育手术吗?” ——哇,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之后,橘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它喵嗷地惨叫了一声,挣扎着从两人的身边逃开,以一种和它的体重完全不般配的敏捷姿态迅速飞爬上了柜台高处,占据了有利的战略要地,挥舞着前爪对饲主菲奥娜发出喵嗷嗷嗷嗷嗷的抗议: 不要绝育! 可惜听不懂猫话的菲奥娜完全无法领会到橘猫的精神意图。她一愣,解释道: “不用,它从来没发过情。” 所有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其实养猫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的活计。别看那些野猫活得糙,等真正把一只猫咪接到家里之后,就会有一堆一堆的事情要烦扰着饲主,比如猫咪的运动要适量,喂的猫饭也不能像给人做饭那样加油加盐,天天都要关注猫砂的状况以便随时送去就医,最关键的是等到猫咪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还要带着它去绝育。 先不说如果不绝育的话猫叫/春的时候会有多烦人,平时会把家里搞得脏兮兮也也退一步再讲,单说绝育有多好就可以了。给公猫绝育可以减少因发情而引发的睪丸肿瘤、摄护腺肥大、泌尿系统闭塞等健康问题,而母猫做了绝育手术之后也可以有效减少患上子宫蓄脓、卵巢囊肿和肿瘤、乳/房肿瘤和子宫肌瘤等疾病的风险。 但是菲奥娜的这只橘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单说它当年完全无视了一旁拿着吞拿鱼想要诱惑它的达米安、冲着菲奥娜喵嗷嗷嗷嗷嗷地扑过去的这一举动就足够灵性了。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情绪只有一种: 孤独。 塔利亚平时不怎么教导她,只让她跟着刺客联盟的大部分刺客上最基础的课程,毕竟她和刺客们走的路子不一样,伤到她的话就会有人大做文章,说刺客联盟首领之女苛待她旧友托孤来的小姑娘。达米安小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她在刺客联盟里的地位尴尬,寄人篱下,也不敢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甚至每次看到塔利亚用那种严苛到几近虐待的方式去教导达米安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丝丝的羡慕,因为至少有人管他。 而她父母双亡,身世不祥,连个能名正言顺训斥她的人都没有。 在这只橘猫还没有来到她身边之前,在她孤身一人身处刺客联盟的日子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情,除去冥想和看书之外,就是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清晨和黄昏,抱着膝盖坐在和室里,望着遥远的飞檐上那慢慢亮起来、又在十数个小时后便会渐渐暗下去的熹微的晨光与余晖。 清晨的朝阳固然很美,可是日落时的晚霞也不逞多让,昏黄的余晖投射入室内,将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在此时天边偶尔会有乌鸦飞过,这种以腐肉为食的鸟,在遥远的极东之地明明还是瑞气和吉利的象征呢,可是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便变得像它们的颜色一样不祥了。 一片黑羽悠悠落下,被晚风席卷着吹过棕色短发的小女孩的窗前—— 而就在这时,就在宿命般的这一天,在命中注定的这一刻,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脏兮兮又瘦巴巴,简直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言人的橘黄色的猫咪猛地窜进了菲奥娜的房间,喵嗷嗷地叫着就扑了上去,那叫一个狠准快稳,年纪轻轻便有了日后用十五磅的体重砸趴抢劫犯的气势了。 自那以后,菲奥娜就再也没啥功夫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了,光每天负责给猫喂饭给猫铲屎就已充实得要命。 菲奥娜甩了甩头,把思绪从过往的旧事里拉回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橘猫这么多年来的举动,再次肯定道: “它从来没发过情,秉着人道主义我就没去给它做手术。” “唔……”扎塔娜立刻就有了新的猜想,她绕着这只猫走了一圈,又不太敢确定,毕竟这么大年纪的猫不发情,还貌似能看得见灵魂、听得懂人话,而且根据蝙蝠侠之前的描述,这只猫似乎有着自我思考能力,在那天它用体重砸晕那个罪犯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菲奥娜见义勇为把猫扔出来的,然而之后匆匆忙忙跑出来找猫的菲奥娜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推翻了这个猜测——换而言之,这猫怕是成了精了,也就是对于灵媒和巫师们来说最常见的使魔,又别称“女巫的伙伴”。 猫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国度似乎都要跟超自然力量捆绑销售的,而且根据扎塔娜目前为止见过的事情和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的确会有不一般的猫咪主动选择弱小的主人进行保护的事情发生的。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几乎每一条线索都能对得上了,比如菲奥娜身为一名女巫兼通灵者,在身边没有看护人员和引导人员的这么多年里是怎样从未魔力暴动过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她的橘猫保护了她。 但是女巫的伙伴一般来说不都是黑猫吗?毕竟黑猫能通灵的传说不管在哪里都比比皆是,而橘猫向来都是猫咪这个群体里负责卖萌的,好比菲奥娜的橘猫,身体一蜷腿儿一伸,活脱脱就是一只大鸡腿,也怪不得扎塔娜不信: “这只猫一直是橘猫吗?” “是的。”菲奥娜满怀怜爱地揪着橘猫的后颈把它再次送上了滚轮:“你看这个体重就应该晓得嘛。” 扎塔娜决定回去就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一条:能通灵的不仅有黑猫,还有大肥橘。 不得不再次在滚轮上挥汗如雨起来的橘猫:拒绝颜色歧视!而且!是谁!是谁扼住了我命运的后颈皮!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好跑,努力跑,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59.毛绒绒绒绒 就在达丽亚还在刺客联盟的山脚下徘徊、为怎样攀登上去而苦恼的时候,她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在她背后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一样。这道目光使她只感如芒在背, 而且能徘徊在刺客联盟山脚下的, 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过路人,也就不用过分小心客气了,她直接就扬声问道: “什么人?” ——结果等她把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才发现原来缀在她身后的不止那道目光的主人一个人。 她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在最外围巡逻、负责警戒的人,或者是外出做任务归来的刺客而已, 但是当注视着她的目光数量多到一个程度之后,这两种猜想便都不太现实了。如果是负责警戒的人的话,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出声亮明自己的身份,刺客联盟自己人嘛,理直气壮,顺便把她这个一看就别有所图的人赶走;而刺客们向来都独来独往,哪怕是有什么重大任务需要合作, 也不会出动这么多的人。先不说如果出动这么多的人的话,是不是对对面太过重视了, 光是这么多人之间的、对“齐心协力”这一点的要求, 就能难倒一大片独行侠。 曾经有里世界的人开过关于刺客联盟的玩笑, 说如果刺客联盟真的在某件事上投入了过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话, 那么肯定就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要清扫世界、统治世界”的这个目标有得以实现的机会了。只有为了这个级别的目标, 才值得刺客联盟的当家人冒着“刺客无法通力合作得很好”这样的风险, 用人数去堆一个优势出来。 因此在感知到来人的数目之后, 达丽亚的心里便奇迹般地安定下来了, 因为光看这个数量的话,就能够判断一件事,至少不是刺客,而且…… 她闭上了眼睛,三秒钟后得出了个相当笼统、却又完美契合的答案: 这是一帮好人。 当人的五感失去其中之一的时候,其他剩下的感官就会愈发灵敏,而对通灵师来说,此时灵敏起来的,不仅是剩下的四种感官,还有那微妙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理解的“眼外之眼”。当他们完全打开了“眼外之眼”,也就是用灵视去看东西的时候,几乎一切来自有型世界的阻碍都无法挡住他们向着事物的本质投去的窥视的目光。而“看到事物的本质”这件事情,是相当微妙而难以精准定位的。就好比如果把神奇女侠或者超人放在她们面前的话,他们第一眼看到的肯定都是同一件事情: 这不是个人。 ——虽然有点神似骂人,可是也不能说不准。 也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来自黑暗正义联盟的扎塔娜捕捉到了空气中某种微妙的气息,就好像有人在向着她们投来冷静、深沉而饱含睿智的审视的目光一样。在场的其他人要么是完全物攻系的,比如蝙蝠侠和钢铁侠两人;要么魔抗为零,此处绝对没有特指正义联盟的主席;要么连个人都不是,就好比此刻躺在蝙蝠侠怀里,优哉游哉翘起条后腿给自己舔毛的胖乎乎的橘猫,因此能够察觉到来自另外的精神方面的超能力者窥探的,只有她一人了。 扎塔娜:别说了,我申请涨工资……啊,不对。好像黑暗正义联盟打成立以来就没有工资这么奢侈的玩意儿,加班令我头秃。 在场知道菲奥娜身上隐藏的巨大价值的只有她一人,但是这份隐藏的力量诱惑力太大了,哪怕是她也有点隐隐心动,要不是扎塔娜自认是个道德水准还算可以的人,怕是现在也投入塔利亚的计划里去帮她一把手了。幸好她还有值得信任的伙伴们,因此在她诚恳地表示了“在大局未定之前无法透露太多情报,可是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她真的落入刺客联盟手里,我们又无法尽早把她解救出来的话,世界就危险了”,还是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千里迢迢前往中东救人的。 眼下前来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各大联盟里百里挑一的人物。正义联盟直接派来了战力爆表的主席和智商爆表的顾问两人,复仇者联盟的钢铁侠也在其中,这三人眼下全都藏身于黑暗正义联盟的创始人之一,扎塔娜·扎塔拉构建的魔力球中,能够清楚地看见外界而不被发现。 理论上来说只要这个球还没被魔法打得破裂,那么他们就不会被外界发现,扎塔娜别的不敢说,对自己的魔法水平还是相当有信心的,然而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能撞上个水平一等一的通灵者,直接让扎塔娜的那个看上去很荒谬但是真实可操作性竟然蛮高的“不如躲在球里一路飘过去”的提议破产了。 扎塔娜:如果我买彩票的运气也有这么棒就好了。 百般无奈之下,扎塔娜不得不主动肩负起和对方沟通的大任:“我们是好人。” 这句话一出,她自己也有点想笑,觉得有哪里不对,结果还没等她补充点什么东西进去呢,就看见达丽亚突然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就准确地在空中定位到了他们的位置,试探着开口问道: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 事实上在通灵者里,像菲奥娜这样单纯依靠自己敏锐感官去探知事物,通灵用具只是作为一种辅助手段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靠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外力去解决事情的。换句话说,能像菲奥娜一样准确地感知到具体事物的人绝对不多,可是也不能说没有,比如眼下就有个这样的人才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且眼看着就要把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解密出来了: “哦,还有个东方三圣族的姑娘。”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又实打实地被她感知到的东西,本着说实话的原则还是说出口了: “……还有一团肥肉?” 哇,这话一出,橘猫当场就不肯了。本来安安静静蜷缩在蝙蝠侠怀里舔自己后腿的猫——这个动作相当考验猫咪的柔韧性,对体重已经到达了十六磅的橘猫来说尤甚——当即便炸开了浑身的毛,让它那本来就看上去体积不小的敦实的身躯又大了一圈,慷慨激昂、气壮山河地挥舞起了自己的爪子,对达丽亚发出了喵嗷嗷嗷的严正抗议: 这是什么话!你听你也炸!我不胖,我只是毛绒绒的! 为了避免在营救计划成功之前大家就先起了内讧,扎塔娜赶紧把达丽亚接了进来。达丽亚在看见那只橘猫之后,便流露出了些微的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是个动物的施法者,也是能听懂少许动物们想要传达的东西的,尤其是在动物的情绪激烈的时候,便顺着橘猫的猫捋了捋: “好的好的,你不胖。” 然后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完了后半句: 你只是肥墩墩的。 两位精神系方面的异能者对视一眼,根本毋庸多言,就知道彼此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的了。但比起扎塔娜注重的是菲奥娜本身的价值不能落入刺客联盟之手、必须把她全首全尾地从这里救出来之外,达丽亚明显考虑得更为长远一点: 她眼下需要的,是一个导师,是一个合格的监护者,还有一个能提供给她庇护的中立之地。 可能父母之心普天之下皆相同吧,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着正儿八经的、还亲自抚养过的后裔的人,达丽亚对此深有感触。比起让自己的孩子仅仅衣食无忧地活着,她更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因为只有拥有智慧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长久地走下去。 在救人这件事上事不宜迟,达丽亚率先开口: “谁能把那孩子安然无恙地从刺客联盟带出来,交给我们的话——”她伸手一指,不知是无意的巧合还是她真的就能隔这么远还能感知到菲奥娜的位置,如果此时有个人愿意在她的指尖拉条直线出去的话,就能震惊地发现,她手指的指向恰好是软禁着眼下还在陷入沉睡中的菲奥娜的房间窗口: “女巫协会欠你们个人情。” “我们能够使她受到庇护和引导,为她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班提瓦更适合她了。” 女巫协会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虽然她们的排外程度比起巫师这个群体来说略有减轻,但是相应地,她们在别的方面的执着就要比巫师们都重多了,比如相当看重名声和极其护短。而就冲着极其护短这一点,对于她们认定了要保护的、要帮助的人来说,那可真是相当有利,不管是让女巫协会提供诅咒方面的支援,还是提供一些能准确预言未来的消息,她们绝对没有二话,且义不容辞。 蝙蝠侠和钢铁侠对视了一眼,迅速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哥谭黑暗骑士那嘶哑的声音就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响了起来: “成交。” 而就在达丽亚的手指遥遥指向菲奥娜所在房间的那一刹那,菲奥娜心有灵犀似的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了双眼,结果她一睁眼,就被轻手轻脚翻窗进来的人给吓了个正着。 菲奥娜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尖叫出声了,不过那人的反应比她还快,一个飞扑就撞了过来,死死地摁住了她的嘴,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别列科瓦!你敢出声?!” 这人的个头……委婉地说的话,依然有着良好的生长空间,穿着一身刺客联盟的标准配置的衣服,白色为主调,在腰腹部和大腿处有着黑色的布料作为额外防护。本来在白天看这衣服的话没啥问题,然而在晚上的话这问题就很大了,第一,不方便行动,毕竟白色过分显眼;第二,由于黑色布料的存在,感觉就好像这人是个在空中飘荡的。镂空了的白布袋子一样。菲奥娜曾经委婉地对塔利亚反应过“这衣服穿在女性身上也太色情了”这个问题,结果塔利亚当场就一挑眉反问她: “如果用这种方式就能完成暗杀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在看到周围的女性刺客全都在狂热地点头应声、附和她们“夫人”的话之后,菲奥娜决定从此对刺客联盟的制服式样三缄其口,一句话都不多说,而她眼下也依然不想吐槽这个制服式样,想吐槽的东西另有其人。 菲奥娜:……劳驾,达米安,请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谢谢。 60.留下你的血 可能她在和达米安保持着这种距离不近也不远、但还是可以互相撸猫甩锅以示友好的微妙关系这么多年之后,两人或多或少也有了点默契, 达米安终于从菲奥娜的眼睛里解读出了“我不尖叫了放开我吧我已经不能呼吸了”这个意思, 终于把手从她脸上拿下来了。 菲奥娜:感天动地!曾经的小暴君在去蝙蝠侠那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变得能听进别人的话去了,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肯定还要按一会直到把我真的差不多憋晕为止,因为这样安全,而且刺客联盟的作风也向来如此。我个人强烈提议把所有的刺客都送去蝙蝠侠那里进修一下,肯定个个回来都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青年,尤其是达米安你妈, 恕我直言她已经越来越难沟通了,而这绝对不是我青春期叛逆的问题。 不过他们之间的默契还真是有限,达米安完全没有办法解读菲奥娜这个复杂的眼神的意思。他甚至浑身都抖了下,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他认为菲奥娜的这个眼神太内涵了,内涵得他颇感不对劲: “你眼睛出问题了?” 菲奥娜:……好了确定了。这还是以前那个专行独断的小暴君,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决定换个话题,要不让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的话她肯定要跟达米安打起来。毕竟塔利亚再怎么心狠手辣, 也是达米安的生身母亲,在时隔多年之后她不能确定以往的那个“准备达米安的克隆体准备随时杀死已经倒戈的他”这个计划是否还在推行, 如果没有确定就贸然说出口的话, 那不管是谁站在达米安的角度去看这件事情的话, 都是“居心叵测的外人试图用莫须有的事情离间他们的母子关系”, 她是完全不占理的。这就是菲奥娜身为一个刺客联盟里的外人的尴尬之处, 只要她足够胆大心细, 那她什么都有知道的机会, 可是又什么都不敢说、不能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达米安诧异地挑了挑眉, 那动作和角度和塔利亚居高临下看着菲奥娜的时候别无二致,虽然达米安的身高还不够完全俯视菲奥娜,因此在角度和高度方面略有偏差,但这种“我什么都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唯我独尊的架势,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血脉的力量真是强大: “不是你让你的猫一路横冲直撞进复仇者大厦通风报信的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补充道: “你的肥猫不知道从哪里溜进了通风管道,在用体重强行怼开了通风口之后从天而降,当场砸碎了我的电脑屏幕。” 菲奥娜顿觉无话可说,甚至都觉得这事儿太魔幻了,要不是她深知达米安从不开玩笑的个性,她都要以为达米安在给她讲笑话听了:“等下?达米安?你对通灵师有什么误解……再让我练上一万年,我也不能驱使猫咪做事!更不可能让它做出从酒店一路冲过去报信这么高端的事情!” 两人面面相觑,就连从来不信通灵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只是看在菲奥娜的实力上才勉强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用科学和魔法都无法解释的事情的达米安都觉得有点邪乎了: “难不成……真的是这只猫感应到了主人有危险,主动跑过来的?” 菲奥娜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确定那是真的猫,而不是……”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蝙蝠侠牌橘猫这个特别损害哥谭黑暗骑士形象的词语说出口,决定在他的小助手面前给他留点面子,怎么说都是她曾经粉过的墙头呢,不能太绝,是吧: “不是有着别人的精神附在上面的橘猫?” “不是。”达米安一秒钟都没用就否定了她的这个猜想:“那就是普通的橘猫而已。” 菲奥娜:……厉害了我的橘。我只知道有的时候你可以充当一般来说都是由黑猫担任的通灵者伙伴的角色,但是我没想到你的进步如此突飞猛进!这已经不是后勤伙伴的定位了,你直接就C位出道了啊! “别瞎想有的没的了。”达米安一看菲奥娜那有点放空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了,要不是他身高不够,真想一把把菲奥娜扛起来就走: “快走——” 就在此时,房间内突然灯光大亮。塔利亚环抱着手臂,悄无声息地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对着房间内的两人露出个笑容来。这一下就看出亲生的和被托孤的区别来了,她哪怕是在假笑,注意力也没有分给菲奥娜半点: “吾爱,你要带她去哪儿?” 达米安的气势在塔利亚面前是真不够看的。除去血脉因素之外,光塔利亚的年龄所积累下来的东西,就要达米安日以继夜地去追赶和弥补:“……母亲。” 在看到达米安罕见地服了软之后,塔利亚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菲奥娜的身上,对她冷声开口:“菲奥什卡,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你不是传统的巫师,又不是正统意义上的通灵者,你无法绝对归属某一方的世界,也就是说,你是唯一的异类,而且你现在还在被圣徒追杀,急需一个能够保护你的地方,除了刺客联盟,你无处可去。” ——塔利亚相当狡猾地采用了偷换概念这个方式。菲奥娜固然不是正统的巫师或通灵者,但是反过来说,她既是巫师也是通灵者,还是能沟通两者之间的唯一的桥梁,兼具二者所长,没有一个世界会不欢迎她的。 结果菲奥娜还没来得及表态呢,塔利亚就收到了来自负责值夜和防守的刺客们惊慌失措的通报: “夫人,有人强行闯进来了!” 塔利亚低咒了一声:“这难道是要视为和我们开战吗?全员进入备战状态——” “不是的夫人,他们中有一人是发过来访申请函的,只是刚到而已!”那个刺客赶忙解释道:“而且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没有‘踏足刺客联盟的土地’,他们是飘着进来的!” ——这就是扎塔娜的高明之处。既然“所有未经通报就踏入刺客联盟土地的人”会被视为和刺客联盟开战,那么他们不站在地上总行了吧,在魔法球里飘进来总行了吧?啊不好意思这个球里现在有点挤,因为我要压榨空间增强外部的防御了,主席先生你能先出去飞一会吗? 塔利亚是真没见过扎塔娜这么思路清奇又清晰的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气急之下她的动作和话语都出现了短暂的、轻微的停顿,才来得及把话说完: “你在我们这儿住了十多年,菲奥什卡,我把你和我的儿子一起养大,保护着你在这里不至于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和内部的攻讦。可是既然现在你要离开,那你总得给我们留点什么下来作为补偿,比如说……” “留下你的血。” 结果她话音未落,那个让无数刺客束手无策的球终于从窗外撞了进来。 钢铁侠的战甲一瞬间组装完毕,掌心炮对着外面的刺客们隐隐欲动,不过他也没有必要提高太多的警戒,毕竟靠超人一人就可以不停地把想冲上来的刺客拽回原地了。这可真是个兵不血刃就能拦下对方的好方法,普通人只能看见刺客们不停地冲上来,又在红蓝色虚影的拖拽之下回到了远处,神似在滚轮上挥汗如雨却永远也前进不了一步的橘猫。 在看见蝙蝠侠的一刹那,达米安就相当利落地翻窗出去跑路了。在商量如何把菲奥娜救出来的时候,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双方都没有想过要瞒着那些年少的英雄,毕竟有些事情越瞒下去,就会让人好奇心越旺盛,所以他们在切实警告过蜘蛛侠和罗宾之后就没再管他们。 而且彼得虽然和菲奥娜关系好,可是他受资金限制,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无法前往中东;达米安倒是不缺钱,但是他和菲奥娜交情不算深,也犯不着专门为她回到曾经的牢笼中去,但是蝙蝠侠万万没想到,达米安不光跑了回来,还差点就要赶在他们前面把菲奥娜带走了! 达米安:没办法,为了橘猫。 蝙蝠侠头上那两个尖尖的东西可不仅仅是摆设,在听到门外也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他就冲了出去,以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避开了超人、直接就冲着这里来的刺客。扎塔娜护在菲奥娜的身前,一步也不退地和塔利亚对上了眼,而就在这时,身为这帮超级英雄和非人类里唯一一名正常人类的达丽亚才刚来得及打断塔利亚的话: “忒弥斯,你的血不能给她——” 这个称号一出,几乎所有能听见的人全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菲奥娜惊讶地看着面前黑发黑眼、身形高挑的女子: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虽然五官深刻,眉毛又画的很挑,还有点鹰钩鼻,看上去完全就是女巫的标准配置,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气势过盛,然而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不善的、黑暗的气息。菲奥娜想了想,便对她露出个笑容来,毕竟能非亲非故赶来救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她的头发还有点蓬乱,配上她那灰色而柔软的眼睛,看起来便很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了,随便把哪种体型小、棕色皮毛又足够可爱的动物拿来代入都没有违和感。 达丽亚:……现在还在俄罗斯的同僚们晚上好,提前跟大家汇报一下,以后这就是我的学生了。 61.去路都光明 远在圣彼得堡的女巫们还不知道她们的同僚已经提前把小莴苣——不是, 菲奥娜这个未来的小学徒给划在了自己的名下,也只有感觉比较灵的梦女巫玛莎隔空打了个喷嚏, 随即又沉浸在黑甜的梦乡里了。 塔利亚冷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她还真没怎么见过这帮俄罗斯的通灵者。在这片盛产伏特加的、遍地都覆盖着冰雪的土地最北端的那群女巫素来深居简出, 就连达丽亚身为女巫协会里最常跑外勤的人,来到俄罗斯之外的土地上的次数也是寥寥。而且她们平时闲的没事的时候, 哪怕在女巫协会大本营,也就是班提瓦里咸鱼瘫着生蘑菇,不管是字面意义上的种植蘑菇试图从内部改良班提瓦的伙食, 还是精神上的无所事事,都不愿踏出俄罗斯的国境线半步。 如果她知道达丽亚就是俄罗斯的那帮通灵者派来的人、圣彼得堡九大女巫之一、北方女巫协会的女巫长塔季扬娜·拉莉娜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的话,她说什么都不会给达丽亚说第二句话的机会的。毕竟俄罗斯本土通灵师和她身为班提瓦的任职教师这两个身份叠加之下, 对菲奥娜这种和她的正统归属地脱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 达丽亚带来的“被认同感和归属感”怕不是一点半点地强。 只是有钱难买早知道,达丽亚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她提高了声音反诘了回去,一时间这位俄罗斯通灵师和刺客联盟现任首领的气场竟然不相上下: “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 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话,通灵师的血液是能随便给别人的吗?” 真的, 不能怪她太激动, 直到猛喘了几口气才能稳下自己的心绪, 因为这个要求实在太无礼和荒谬了。如果一名通灵师的血被外人拿走了的话, 那么在这个媒介的作用和联结帮助下, 内行人能对这名通灵师做的事情那可真不要太多, 且多半都是跟黑魔法相关的。不怕地图炮地说一句, 能用到血液作为施法媒介的魔法,多半都要被归属在黑魔法的范畴里,虽说黑魔法不一定都是邪恶的魔法,但是至少全都是威力极其强大的魔法,不是精心学习过、修行过的尖端白巫术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就算被针对的那个人有保护罩,抵挡起来也很困难,更别说连个保护罩都没学会给自己添加的菲奥娜了,她身上的那点由自然而生的白巫术的力量在真正的黑魔法的面前连抗争的资格都没有,太弱小了,压根就不顶用: “你又不是通灵师,要是真的心无恶意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她的血?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前来刺客联盟的路上,达丽亚已经把菲奥娜的身世调查了个一清二楚。虽然菲奥娜的资料现在已经被划分在了蝙蝠侠的保护范围之内,而且被蝙蝠洞里的那一整套出自红罗宾之手的信息防护系统给保护得相当严密,可是如果想知道她身世的人不用有型世界的“查询资料”的方式,相对而言采用的是通灵领域的“感知气息”的方式、正巧她们感应到的人还与俄罗斯通灵师有关的话,那么哪怕是蝙蝠侠,也阻挡不了女巫协会们投来的、对血脉来源这一无可撼动的真相的窥视。 一开始还真没人把菲奥娜的身世往俄罗斯本土人这方面想,毕竟通灵师在各国受到的待遇都不一样,有的国家会相信灵媒的存在,允许通灵师持有认定证书参与调查;但是有的国家就相当排斥他们,直接就把他们达成了封建迷信,不允许任何主流媒体发表正面报道;而在俄罗斯这边,通灵师们受到的待遇虽不敢说是最好的,可也是顶顶好的之一了,所以没有什么重大变故的话,俄罗斯的通灵师是不会随意更改国籍和外出、更别说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到那么遥远的中东去了。 但是在达丽亚前往刺客联盟的当晚,玛莎就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刷个牙,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到楼下抄起了电话,她红色的头发本来就有点蜷曲,和迪士尼公主系列动画里《勇敢传说》的女主角梅莉达公主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通电话轰炸把刚下飞机准备接续火车的达丽亚给吓了一大跳,接起电话的时候都以为这是有别的通灵师来踢馆了: “玛莎?怎么了?” 玛莎本来就性格直爽,在这种紧要关头更是一句闲话和寒暄都没有,相当硬核地开篇点题: “我做梦的时候看到了你要去接的那个孩子的父亲!他曾经是班提瓦的学生,后来又前去德姆斯特朗交换学习、在那里毕业了之后直接就和挪威的那名女巫结了婚——” “——当年彼得罗夫和菲德丽丝夫妇二人,为了对抗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战死在欧罗巴土地上的时候,当菲德丽丝把她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你这个‘旧友’的时候,她可从来没不信任过你!”达丽亚对着塔利亚冷笑一声,直接就把她和菲德丽丝的那点陈年交情揭开了: “就冲着菲德丽丝为你做过那么多预言,使得你的刺客联盟能够准确无误地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外祸和天灾人难,你也不该太和她的女儿斤斤计较抚养的问题,更不该算计她、想要她的血!”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扎塔娜可真没想到这位俄罗斯的通灵师竟然仅仅凭着一点模糊的信息也能追查到这么多,虽然还没点到最关键的点上,但是如果按照她的这个敏锐程度正常发挥的话,怕是很快就能把刺客联盟的小算盘给扒个底朝天了。 她赶紧拼命给达丽亚打眼色,好了不要说太多了,这还是在刺客联盟的地盘上呢,小心他们彻底不要脸杀人灭口,可达丽亚完全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她直直地注视着塔利亚翠色的双眼,配上她那深邃的五官和漆黑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比起塔利亚本人来都更加给人以“不好相处”的感觉: “塔利亚·奥·古,你不要以为彼得罗夫和菲德丽丝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女儿什么都不懂,也就没了靠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蒙蔽和欺骗她了——” 她说起话来的时候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带着点俄罗斯那边的卷舌口音,虽然不是传统的英语,却听起来格外有种斩钉截铁的杀伐决断感。就在她把最后一句话撂在塔利亚面前的同时,在菲奥娜的窗外,蓦地便有黑鸦振翅掠过高屋飞檐,簌簌落了不知多少黑羽: “你做个人吧!我们班提瓦还在这儿、还没死光呢!” 塔利亚已经冷静了下来。当她一冷静下来之后,脑筋就会转得飞快: 在被这个通灵师点破了她的用意之后,她是拿不到菲奥娜的血了。可是他们只要没有正当理由,最多也就只能把菲奥娜带去外面上学而已,最终的监护权还是在她手里的。要是他们真的铁了心要抢夺菲奥娜的监护权,那就只能跟她打官司,介于菲奥娜现在还是中东国籍,哪怕真的打起官司来,也只能在中东这边打,而刺客联盟在中东的势力相当深厚,哪怕是在场的两名富豪,一个纽约首富一个哥谭首富,用成吨成吨的钞票和黄金砸下来,也砸不动他们的根基半分,这就是俗话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塔利亚瞬间就变得很好说话了。她看了眼菲奥娜,突然就笑了笑,语气也变得和缓下来了,但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比什么都要诛心: “恭喜你,菲奥什卡,你可以离开了。但是我一定要提醒你一下,你既然是中间者,那么你不属于巫师也不属于通灵者,你的异于常人之处迟早有一天会让周围的人无法接受、不得不离开你的。” “谁会爱一个异类呢?除了刺客联盟,你无处可去。” 菲奥娜浑身一抖,缓缓地垂下了头。当她垂下头去的时候,那素来挺直的脊背便和低垂的头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使得她看起来有种典雅又肃穆的庄重之美。几乎在场的周围人都以为她在为塔利亚这番太过分的话而在伤心和哭泣,可是她抬起头来看着塔利亚的时候,脸上半分难过的神色也没有,反而有种超脱了她的年龄的沉静和坚定: “请原谅,夫人,哪怕你说的可能是实话,我也要选择离开。” 塔利亚神色莫测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在了她的面前,也算是交了个底: “你身上的那个装置我已经拿出来了。” 达丽亚拍了拍菲奥娜的肩膀,温柔地将她半揽在怀里,一言不发地把她带出了刺客联盟。外面刚刚还在奋力抵抗的刺客全都在一瞬间停下了,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完全没有阻拦他们,就让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黑暗正义联盟和班提瓦的人并肩走了出来。这可能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批没有经过任何正统手续就能进入刺客联盟、还活着出来的家伙了。 菲奥娜在离开刺客联盟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去,看着那满目苍茫的、黑沉沉的夜色,一瞬间都有种错觉了,好像有人在送她,又好像没有。 ——而就在下一秒,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响彻墨色的长空。 62.橘猫的真相 在回程的路上, 菲奥娜抱着橘猫昏昏欲睡,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看得扎塔娜心疼得很, 干脆把自己的肩膀借了出去,菲奥娜也就相当不客气地一头倒了上去, 好巧不巧地埋在了扎塔娜的胸前。她一头扎进去的时候,正在和扎塔娜远程电话连线、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得不得了的康斯坦丁分分钟就不肯了,隔着个耳机就声嘶力竭地跟菲奥娜隔空叫板了起来: “离我女朋友远一点!你这个小姑娘——” 这一声可真是撕心裂肺、魔音穿耳, 说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都是往轻里说了,一下子就把菲奥娜给惊得坐了起来,腰背挺得笔直, 被她抱在怀里的猫也被她突然的动作和那一声大喊给吓到了, 喵嗷嗷嗷地挥舞起了它那肥嘟嘟软乎乎的猫爪,就冲它这个爪子,所有的气势都要打上个折扣。 扎塔娜:……这个男友怕是没救了,扔了吧【冷漠脸】 菲奥娜被她的大橘平地一声喵, 才想起来这橘猫做了之前做了件多惊人的事情: 它竟然在没有被蝙蝠侠附身、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猫的前提下,通风报信成功了! 她在被塔利亚强行带回刺客联盟的时候, 这猫还在酒店里呢。按照前来营救的这些人能有的最快速度, 还有她在刺客联盟的这么短短几天, 综合算一下的话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这只猫在菲奥娜刚被带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随即冲出酒店, 按照最短路线朝复仇者大厦一路进发, 路上还要躲过车水马龙和拥挤的人群, 要不的话它恐怕早就变成猫饼了。而且在到了复仇者大厦之后,还要把自己的身体强行塞进通风管里,然后在曲折复杂的通风管道里第一时间找到能帮助到她的人,随即再准确无误地把自己投放到这些人的面前…… 菲奥娜想了想,觉得这个难度系数怕是要有10.0,哪怕她自己变成了猫,也没有办法在毫发无损的前提下完成这一系列的行为! 她抱着橘猫把它举了起来,这橘猫本来就体积可观,被她一举,干脆就变成了长长的一条,很好地验证了“猫怕都是液体做的”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在她和橘猫大眼瞪小眼、试图从那双被掩盖在了毛发和肥膘之下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的时候,那个自从出了刺客联盟,就再也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子出声了: “你的猫能借我看看吗?” 菲奥娜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她把猫往那人的方向挪了挪,发现橘猫没有排斥她的迹象之后才把橘猫递到了她的怀里,还不忘提醒一声: “小心点,它很重的。” ——此时达丽亚刚接过这只橘猫,就被那沉甸甸的重量给压得双手齐齐往下一坠。 倒不是说她手上没劲,为了方便外出和行动,通灵者的装备一般都是放在一个箱子或者袋子里的,而这样一来,这个箱子或者袋子的重量也就相当可观了。和大学里那些自然而然地就使唤起了手下研究生博士生、把高知人才当物理意义上的跑腿和苦力的导师截然不同,班提瓦的诸位通灵师多半是没有助手的,最多有个关门弟子,对这样的关门弟子,她们一般都恨不得倾囊相授,一股脑地把自己学会的东西塞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去磋磨人? 尤其是达丽亚,身为班提瓦极少数常年外勤的人,她的锻炼不可以说不到位了,但是即便如此,她在没有做好这猫到底有多重的思想准备之前,还是被这个重量给惊了一下子。 然而这份重量不仅仅只是肥肉的重量。如果菲奥娜像达丽亚一样,亲眼见过了足够多的生离死别之后,就很容易明白这只橘猫身上的违和感和异常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磅可是摸起来却好像比实际体重更重一点的原因了: 这是个有来头的猫。 她和扎塔娜交换了下眼色,黑暗正义联盟的创始人就很主动地起身和她换了位置,方便达丽亚轻轻巧巧地把这只橘猫交还到菲奥娜的膝盖上。达丽亚向着菲奥娜伸出手去,这是一双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手,细小的割伤、烫伤和擦伤的痕迹遍布在上面,手指甲还涂上了渐变的深蓝色和黑色的甲油,配上她那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唇和画得相当清晰的、上挑的长眉,整个人都展现出和有着凌厉和野性之美的塔利亚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场来。如果硬要给这种感觉下个定义的话,就是“独属于通灵者的缥缈感和看穿一切的锐利”: “你好,我叫达丽亚。” ——这个名字一出,菲奥娜就感觉她似乎抓到了什么最关键的点,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有隐约的亮光闪过。可是她眼下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在梦里见到的,而梦境从来都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因此这个想法也只是昙花一现地飘过去了而已。 她对达丽亚伸出手去:“我是菲奥娜·别列科瓦。” 达丽亚是个土生土长的俄罗斯本地人,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菲奥娜怕是现在都还不知道她亲生父亲的名字,便对她笑了笑: “你的中间名是‘彼得罗娃’。” 菲奥娜·彼得罗娃·别列科瓦,这是她真正的全名。 就在这个真正的全名从达丽亚口中说出来的同一时刻,菲奥娜突然感到有一阵暖流从她的心口流出,刹那间便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而同样细微的暖流竟然还能从她膝盖上的橘猫身体里涌出,一瞬间就把她给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保护了起来—— 达丽亚和扎塔娜睁大了双眼。 在她们的眼中,这个之前还一直没有防护罩、始终处在向着外界暴露自己的实力和一切,只靠着天生的白魔法维持最基本的安全的小姑娘,倏忽间就被相当强大的防护罩给笼罩进去了。她周身只有精神方面感官敏锐、或者干脆具有精神和魔法异能的人才能看见的、纯白而明亮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地浓郁,而这种光芒,只有一种解释的可能: 来自父母的爱。 达丽亚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在通灵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当机立断接手了后续的所有工作,因为这个防护罩强大是强大,但是如果不及时收敛、将能量约束住并且加以引导的话,一直保持着这样不收敛的完全外放的状态,不管怎样的防护罩和能量都经不起这样的消耗的: “菲奥什卡,现在立刻跟着我说的去做,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不要紧张。想象你的周围有一层明亮的白光,祂们很柔和也很善良,一直在保护着你,只不过你之前无法感受到而已,现在你要对祂们加以引导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莫名能让人信服的力量,而且菲奥娜也的确隐约感到了这种能量的存在,便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开始对这股能量加以引导了起来。达丽亚看着这么听话的菲奥娜,分分钟就有了种“虽然这还不是我正式的学生,可她这么乖这么努力,我就提前跟着高兴起来了”的感觉: “沉下心来,保持心灵上的宁静,和祂们进行沟通,请求祂们围绕在你的周身,为你构建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罩。等这道防护罩建成之后,所有来自外界的恶意都伤不到你,你也可以在祂们的帮助下,往更高级别的通灵师目标发起进攻了。” 菲奥娜按照达丽亚的引导放缓了呼吸,努力地在脑海中构建自己的防护罩,而在达丽亚的眼中,那些之前还明亮得有点刺眼的白光已经成功地收敛了自己的亮度,在菲奥娜的周身构成了一个防护罩的形状,但是即便如此,还有相当可观的一部分能量没有被善加利用。 达丽亚想了想,继续引导着她合理使用这些能量: “现在你已经完成了对防护罩的构造,很好。接下来,平心静气,放空思绪,将剩下的所有能量都引导你的心脏处,让祂们滋养你的内心,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放空思绪。” 等到菲奥娜完全将这些能量收归己用了之后,她才发现坐在她面前的达丽亚比她还要紧张,头上都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了。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赶紧翻遍了口袋,试图找张纸巾或者捞块手帕出来给达丽亚擦汗,达丽亚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她摆了摆手婉拒了菲奥娜的好意,直接就把菲奥娜的大橘的真实身份给揭露出来了: “菲奥什卡,这只猫是不是跟了你很多年了?” 菲奥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的确有很多年了,我从还在刺客联盟的时候就一直养着它。”她掰着指头算算时间,道:“按照正常猫的年纪来说,这个岁数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不过它一直很健康,而且竟然从来都没发过情,也不用我去给它做手术,因此众多条件限制之下,在没做过绝育手术的猫里面,大橘已经算得上长寿了。” 达丽亚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但是也不是没有。她感慨万分地笑了笑,对菲奥娜轻声道: “这不是只普通的橘猫。如果真的它只是只普通橘猫的话,不可能这么聪明,也不可能看得见灵魂,我想在这些年的相处过程中,你应该也发现了它和普通的猫咪之间的异常之处吧?” 菲奥娜的脑海里刹那间把这么多年来这只橘猫和别的猫不一样的地方全都回放了个遍。远的不说,就冲它能从夜翼这个偷猫贼手里毫发无损地回来、能看得见鬼魂、能把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人带来救她这几点,就足以说明一个事实了: 这不光不是普通的橘猫,怕是来头还不小。 而下一秒,达丽亚的话语就证实了这个事实:“它是受人之托来保护你的,怕是还受的是死人的委托。我们一直都坚信,猫是一种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的动物,而在接受了死人的委托之后,它们的生命流动便被减缓了,一直等到这个委托结束,才会恢复正常。我除了擅长战斗魔法之外,还是一名动物施法者,我看不错的,菲奥什卡。”她伸出手去,饱含着慈爱和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菲奥娜的肩膀,柔声开口: “它应该是在很多年前,就接受了来自你父母的委托,所以才会一路跋山涉水冲进刺客联盟去找你。要不就冲刺客联盟那高居悬崖之上、十分不方便攀登的地形,如果不是像我们这样听说了什么不平事、或者像它那样接受了委托的话,谁会闲的没事去那种地方呢?” 这个消息对菲奥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个消息含量太大了,直接就把她给冲击得只能抱着橘猫呆呆地坐在原地,半晌后她才突然开了口,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出来,随即又恍惚着自我解答了: “那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来看我?啊……是了,我知道了。对那些不是横死的人来说,生与死的界限是不能被轻易乱跨越的,是吗?” “正是如此,菲奥什卡。”达丽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的父母都是英雄。” ——正因是英雄,所以他们要为国家而战斗,要为那些无辜的人而战斗,直到死前都无法和被托付去了遥远的刺客联盟的女儿再次见面。所以在他们身死之后,也只能通过这唯一的、以亡灵之身可行的身份,拜托一只尚且也弱小得很的橘猫,翻山越岭去看望自己的小女儿了。 世间所有的事情,从来都难以两全,而如果真的要两全,便只有……跨越生死,求助外力了。 橘猫端端正正地坐在它靠着肥屁股抢来的座位上,和菲奥娜朦胧的泪眼相对,突然便歪了歪头,那张毛绒绒的橘黄色大猫脸上便有了一点柔软的神情出来,对着菲奥娜轻轻地叫了一声: “喵。” 菲奥娜被它这一声猫叫给不知道为什么就逗笑了,她笑着笑着,就又觉得鼻子有点酸,可是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便在心里念着达丽亚告诉她的那句话,只要这句话还在她的心里,只要她父亲的名字还在她的中间名里、她母亲的名字“菲德丽丝”还在和她的名字“菲奥娜”重复着为首的第一个音节,那种温暖的力量便一直萦绕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就好像她的父母其实一直在保护她一样,使她从此便披荆斩棘、无所畏惧了: 我的父母……都是英雄。 63.帮亲不帮理 由于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而菲奥娜的虚弱状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退去的,身体上的虚弱直接就让她的精神和感官还有记忆一并迟钝了, 因此直到他们都快回纽约去了, 菲奥娜这才想起来,她还接受过两个亡灵的委托。 因此菲奥娜猛地就从加了好几层软垫的座位上直起身来, 紧紧抓住了达丽亚的手,声音还有点哑,就急急开口道:“达丽亚, 有个叫卡佳的女孩子拜托过我——” “我已经知道了。”达丽亚将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太阳穴上,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因为起身过于/迅猛而造成的头晕和头痛。这个动作做得相当自然,就好像菲奥娜不是什么连班提瓦的大门都没有踏入过的新人, 是个已经和女巫协会的诸位朝夕相处了很多年一样, 自然而又熨帖: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卡佳是我们女巫协会的一份子,她的老师是尤金,专精魔纹研究和亡灵魔法,之前因痛失爱徒而大失水准, 未能把卡佳的灵魂准确地带回俄罗斯。既然卡佳的灵魂正好拜托到了你这里,那也就不用我多跑两趟了, 我要代表尤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伙感谢你把通知送到, 卡佳的事情从此交给我们来处理。还有呢?你接受的来自亡灵的委托应该不止一个, 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需要我帮忙解释吗?还是在完成亡灵委托的时候遇上了什么麻烦?” 菲奥娜不得不对她的水平心服口服。达丽亚根本就没有向她问太多事情, 也不需要额外的解释, 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把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 她只需要负责在达丽亚现有的大致认知框架里补充细节就够了:“还有一个人, 我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这个组织打码了,实话实说,因为如果总是把最为关键的信息遮掩起来的话,对于解决事情的进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过分的模糊会让人无法抓住重点和详细情况,进而也就无法提出切实有效的、具有针对性的对策: “在‘九头蛇’这个组织里的某个人身边见到的。这个人经历了长久的精神控制和、压迫和残害,精神世界里已经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了。按照他现在的状况,从精神方面来讲,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健全的人。他接受的精神控制的最终目的是把他改造成杀人机器,而他身边的亡灵的数量也很能说明问题了,这是个成功的改造,怕是整个刺客联盟里都没有几个能和他媲美的人;可是从精神方面的自由性和健全程度来看,他怕是连最低等的刺客都不如。” 达丽亚将手从她的太阳穴上移开,陷入了沉思。 她再怎么消息灵通,也是个俄罗斯人,而九头蛇这个恐怖组织的知名度在美国境外不是很高,拜后来兴起的那支由红骷髅率领的、一开始隶属于德国的非传统式九头蛇所赐,现在九头蛇这个组织的知名度最广的地方就是德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境内了,典型的“墙里开花墙外也不香”,因此她的沉思和另外几位土生土长的美国本地人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就没啥好奇怪的了。 这次回去因为没有什么急事需要他们紧赶慢赶,而在他们之间还正好有个超能力是超有钱的人——不,是两个,所以他们现在坐着的是刚刚被钢铁侠一掷千金买下的私人飞机,现买的那种,飞机上还配备了酒水间、自带WIFI的电脑还有卧室。果然金钱的力量虽不能说百分百无往不利,但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可以将事情变得更加顺利,而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本来还坐在吧台那里悠闲品酒的托尼·斯塔克的动作就明显地顿了顿,对着菲奥娜问道: “那根据你了解到的信息,这是个怎样的人呢?” 如果要问纽约人,他们眼里的托尼·斯塔克,AKA钢铁侠是个怎样的人的话,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能给出同样的答案来,剩下的百分之十要么是无脑吹要么是无脑黑: 他是个机械研究这方面的天才,富有又风流,是个能和隔壁哥谭的布鲁斯·韦恩齐名的花花公子,对待媒体的态度永远算不上端正,因此便在物质基础所造就的这道天堑上,愈发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了。 总之,不管对他的评价正在呈现怎样的两极分化,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可不是什么具有亲和力的人,而且他的身上总是有着一种自信到了甚至有点自负的气息,这虽然是基于他绝对的实力而生的,同时他绝对配得上这种气场,但菲奥娜最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了,一时间对着托尼·斯塔克的时候她哪怕没干什么亏心事都有点怯场了: “卡佳告诉过我,他的名字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又叫巴基·巴恩斯,曾经是美国队长的战友——” 托尼自认为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毕竟他刚刚才完成了“不经提前预告就去拜访刺客联盟、最后还要全须全尾地活着出来”这个旷古烁今的成就呢,但是饶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和底气打底,也被这个名字给惊得差点把一口酒呛进气管里。菲奥娜根本就没有必要补全后半句,毕竟美国队长的故事在本地可以说得上是家喻户晓,哪怕她不解释都能被认出来,这个“巴基·巴恩斯”就是美国队长的战友的名字的: “你说什么?女孩,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真的能够百分百确定是这个名字?如果真的是的话我们就要第一时间介入调查和干涉了!” 菲奥娜还没说什么呢,达丽亚就开始护起短来了: “如果突然有人质疑你在机械研发方面的水平和能力,你难道不会感到被冒犯了吗?而且按照菲奥什卡的能力,她不可能出错的!” 托尼·斯塔克:……我就是这么一说,完全没有真心实意想针对她的意思。这护短护得,请继续。这姑娘还没被正式划进女巫协会的保护范围内呢,你就能护成这个样,女巫协会帮亲不帮理和护短的名声真是名副其实、且百闻不如一见! 达丽亚这才心满意足地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骄傲地拍了拍手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菲奥娜点点头: “请继续。” 菲奥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达丽亚这是在给她撑腰呢。 哪怕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都可能只是钢铁侠下意识的反问而已,但是就是有人额外注意她的感受,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所以才会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要挺身而出、为她出头,毕竟关心则乱。这种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的珍视感,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享受过了,一时间竟然有点百感交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对着达丽亚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已经完全把菲奥娜当成了自己学生、就差回去补个报告的达丽亚当即便在心里给自己的决定鼓起了掌: 我这个先斩后奏的决策真是英明得很,这姑娘一看就该是我的学生! 当这个名字说出口之后,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里,继续听着菲奥娜娓娓道来: “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我无法从他身边的亡灵那里获取太多的精确信息,因为亡灵们太多了。如果在一个死人的密度高于活人密度的地方进行对亡灵的询问的话,就会出现因为无法准确指定询问对象而一不小心就会全都问到的现象,这样的话给出的答案就会是所有的死人一起给出的答案,而并非一个精准的答案。与其获取一个笼统的、甚至都有可能自相冲突的集大成的结果,倒不如只询问最精确的、最基本的、不会出错的信息,随后根据这些信息去自行查找我们所需的资料。” 她话音刚落,蝙蝠侠就对她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菲奥娜这才想起来好像自己已经从他的墙头爬走很久了,现在正在扎塔娜和那位在占卜屋里见过一面的红发美人的墙头进行一百八十度大劈叉呢,突然就有点心虚。这种心虚不是干了坏事怕被发现的那种,而是“我的前墙头在我花式劈叉爬墙的时候把我逮了个正着急怎么办在线等”的那种。 超人和扎塔娜因为和他共事久了,有了相互之间的一定的了解打底,才能准确地解读出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出于对菲奥娜的关心,大致的意思是“不要和死人打太多交道,对你自己身体不好”。因为不管在哪个通灵流派里、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经常做这种跨越生死两界的事情的人多半都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没办法,想在正义联盟和蝙蝠侠和平共事,就要先练就“蝙蝠侠目光含义解读专业八级”的水平,要不迟早和这种不愿意把问题和伤痛跟别人分享、操控欲爆表、随时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不让他保护的人受伤的牺牲主义者和怀疑主义者崩盘。 但是架不住扎塔娜他们知道,可达丽亚不知道啊。她相当护犊子地把菲奥娜往自己身后扒拉了一下,毫不畏惧地对着正义联盟的黑漆漆顾问瞪了回去,言外之意相当明显: 你干啥呢,要欺负人吗? 超人&扎塔娜:……我的天。她刚刚是瞪了B了是吧?!这位战斗民族的通灵女巫是个狠人! 64.有人来探病 “那么在你所见之下, 跟在这个被洗脑了的人身边的,也是被他所杀害的人了, 是吗?”达丽亚问道: “你接到了她怎样的委托?说来听听。” 通灵者们哪怕有着能够沟通生死、和鬼魂对话的能力, 也不能和那个世界打太多的交道。一来,活人和死者是分别处于两个世界的, 过分跨越这条界限的话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不是个好事,在对活人的身体有所损伤的同时,也会削弱亡灵的力量;二来, 谁都无法保证所有的亡灵都是怀着善心提供帮助或者发出请求的,如果一不小心接到了那种生前完全就是个坏胚子、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间渣滓的委托——此处绝对没有特指阿卡姆里的那个杀人如麻的绿毛——那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吗? 所以达丽亚才要给菲奥娜把把关。她虽然不像尤金那样,专精亡灵系的通灵法术, 但是至少和已经死去的人进行良好的沟通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 而且在丰富的实战经验中,她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辨别和对付撒谎的、心怀鬼胎的、只想恶作剧看活人出丑的种种鬼魂的方法,现在她真恨不得一股脑地把这些全都教给菲奥娜,可是时间有限, 又怕被别人偷学去,只好从菲奥娜这里着手了: “万一那个亡灵其实是在暗暗给你下绊子的话, 我给你把把关, 也能看全一点。” 此时菲奥娜和达丽亚还不知道白巫术的保护力究竟有多强大, 一般的恶灵连近她身都不行, 菲奥娜一听有人愿意帮她, 一股脑地就全说出来了。等到她把这个金发女性亡灵的穿着打扮全都说出来之后, 旁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就一直在保持沉默的托尼突然开口了,结果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相当嘶哑了,都把他自个儿给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我试图问过。”菲奥娜遗憾地补充道:“但是她实在死了太久了,倒不如说,她的灵魂还能存留到现在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奇迹了。正因为她滞留人间的时间太久,都有点模糊了,我才会看不懂她一开始想要表达的意思。” 托尼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她的身边还有别人吗,比如一个有点秃的老头子?留着跟我差不多的这种小胡子,头发是棕色的,神气活现的样子相当招人讨厌……你真的再没看见和她相关的别的人?” “先生。”菲奥娜一听他这么个问法,就知道这人怕是跟托尼·斯塔克息息相关,而且关系匪浅了,可是她是真的只看见了金发的女性亡灵一人,而且还有个认知误区她一定要跟这人解释一下: “人死都死了……是不能‘神气活现’的啊。” 机舱内突然就陷入了长久的、无声的静默,良久之后,才听到似乎从来都只能用“神气活现”这个词来概括他自己的托尼叹了口气,问道: “如果我想见一见你说的那位金发女士的话,需要我做什么呢?” “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就可以了。”菲奥娜对这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像这种被人强行杀死的情况,亡灵是不会离开凶手的身边太远的,如果真的有亡灵能够离开凶手身边太远的话,那就是离消散不久了,才可以得以挣脱束缚、自由飘荡。” 她当场就给玛丽亚·斯塔克唯一的儿子,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AKA托尼·斯塔克,钢铁侠打了个保票: “只要你能把那个人带过来,我就能用通灵者的方式粉碎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托尼:……不了谢谢!早就粉碎了! 他疲惫地抹了把脸,只觉得有种经年的陈旧遗憾终于即将被满足的激动感,和害怕因为期望过大而失望也一样大的紧张感,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得他很久以来,都没有过如此深刻的“心力交瘁”的感觉了,半晌之后,才哑着嗓子对菲奥娜道了声谢: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我欠你个人情。” 在他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钢铁侠的私人机场之后,菲奥娜早就因为抵挡不住过分沉重的睡意而在椅子上直接睡了过去。人在睡着了之后一般来说是没有特定表情的,菲奥娜也不例外。当那抹似乎永远都能安抚人心的温柔的笑容从她的脸上褪去之后,她那苍白的、过分缺乏血色的脸颊便看上去愈发触目惊心了,要不是她的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睫毛也在不安地轻微抖动,那她简直就像个罗马尼亚的一大名产,吸血鬼。 达丽亚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为难。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定了自己怕是百分百没法抱起菲奥娜来的,她看上去再怎么纤瘦苗条,那也是个大活人,分量和她之前提过的包拉过的箱子都不能等量齐观。但是对菲奥娜这么个就连说话都讲究得不常用网络词汇和缩写语的小姑娘来说,能在陌生人的面前、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都睡着,那肯定是太累了,不光是身体上的累,是心力交瘁的那种,要是现在就把她叫醒的话未免有点太不人道;要是让扎塔娜搭把手,用魔法把她运出去的话,对刚刚才建立起防护罩、还没有完全适应的菲奥娜来说也是种冲击,总之不管怎样都会把她弄醒。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两难得当场就呆在了原地。 而就在她犯难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去,把菲奥娜给抱在了怀里。 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布鲁斯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菲奥娜就被他的斗篷完全罩住了,还刚巧可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继续睡,这样一来,既能够保证她的睡眠质量不受干扰——布鲁斯对自己披风的遮光性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万一真有狗仔在这里常年蹲守托尼·斯塔克,一不小心还连带着拍到了他们的话,在披风的遮挡之下也可以避免被任何人偷拍到她怀里的人。 他的身高本来就可观得很,至少也在188左右,而且肌肉饱满坚实,身高腿长,完全就是成年男人的体型,相对比之下,就愈发显得本来就没在刺客联盟里受过体术锻炼、没啥肌肉更没啥身高的菲奥娜像个可怜巴巴的棕色毛发的小动物了。 等着他都抱着人走出机舱了,达丽亚这才被反应了过来: 她这是被截胡了??!圣彼得堡九大女巫之一的她、班提瓦和女巫协会里大名鼎鼎的战斗女巫,竟然被一个普通人截了胡?! 这位来自圣彼得堡的俄罗斯通灵女巫突然就被激起了熊熊燃烧的斗志,毛熊之国的人永不认输!她一定会在将来把场子找回来的! ——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好要从哪儿找场子。 等到菲奥娜醒过来之后,发现她已经置身于复仇者联盟的大厦里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透过尚未完全闭合的百叶窗帘,她直接就和窗外拎着盒外卖的蜘蛛侠来了个大眼——白色的战衣眼睛,瞪小眼——典型的俄罗斯人的灰眼睛。 能让蜘蛛侠爬这么高的、放眼望去还刚巧能看见复仇者大厦楼下那条曾经堆满了奇怪的扫把的小巷的楼,除了曾经的斯塔克大厦,现在的复仇者大厦之外,根本就不必另作他想了啊! 蜘蛛侠在看见菲奥娜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拎着外卖盒子跳下去,但是在肢体上的听从本能反应付诸行动之前,他的大脑已经先一步地对他发出了警告: 你是来探病的!这盒蛋糕很贵!一定要送到菲奥娜手里! 彼得在听说菲奥娜被接回来了之后就想来探病了,但是在托尼的压迫之下他不得不先老老实实地上完了最后的半天课,才换上制服一路飞速地跑了过来,还从他们打工的店里顺便买了盒蛋糕过来。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他本来是要先认准菲奥娜的房间,然后从旁边的空房间翻窗进去,把战衣换下来之后就可以分分钟从“纽约好邻居蜘蛛侠”变回菲奥娜认识的彼得·帕克了,完美!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成功找到了菲奥娜房间的一瞬间,菲奥娜就睁开了眼睛,正巧醒了过来把他给抓了个现行。来自穷人钱包的三连警告威力非同寻常,直接就把蜘蛛侠给压得认命了。他僵硬地举起只手和菲奥娜打招呼: “呃,嘿?你好?” 菲奥娜:……我说我怎么突然就醒了过来,原来是对蜘蛛感应的功劳。 她想了想,觉得这么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就在被子里开始原地翻滚起来试图下床把窗打开。结果她的被角被掖得太严实了——由此可见肯定有女性来看护过她,那帮直男的胼胝体相当敬业,一般来说是不会想到掖被角这么体贴的事情的;这张床又足够大,连带着被子也不小,而在床上挣扎过的人都懂,被子越大,想从被子这个魔鬼的包围下挣脱起来就越难,光把被子的边边角角掀开坐起来也得花上一番时间和力气。 尤其是对菲奥娜这个刚从昏迷和虚弱状态下醒来不久的人来说,她在挣扎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个在三明治里夹缝求生的培根卷。而就在这时,一道标准的英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带着些许无生命系统特有的磁感,彬彬有礼地问道: “彼得罗娃小姐,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得到你的?” 65.美国魔法部 当这个声音突然在室内响起来的时候, 菲奥娜委实被吓了一大跳。刺客联盟里可没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他们连抵御外敌用的都是投石器和旋转发射箭雨的炮筒。但是她看的书里倒是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有句话很能概括她的状况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八成是人工智能。不过知道归知道, 如果在一个明显室内只有本人一个活人的前提下,突然有个别的声音响起来的话,任谁都要被吓一大跳的: “请问你是……?” “我的名字是贾维斯, 彼得罗娃小姐,是斯塔克先生的人工智能。”那个声音彬彬有礼地问道: “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菲奥娜试着问道:“你好,贾维斯, 请问现在……”她顿了顿, 选择了个比较体面的动词,没直接说“倒挂”和“黏着”之类的直白的词语,也算是给彼得留了点面子: “置身于外面墙上的那位蜘蛛侠,是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吗?” 贾维斯很人性化地为她选择的那个词同样停顿了一下:“……严格来说, 目前还不是,蜘蛛侠先生现在只是复仇者联盟的见习成员而已。” 菲奥娜在听到了“目前还不是”这个约等于承认了蜘蛛侠是复仇者联盟一员的回答之后, 就放心了, 否则的话未经大厦主人的允许, 随意就把不认识的人放进来也太失礼了: “请问贾维斯, 能帮我把窗户打开吗?还有班提瓦的达丽亚呢?扎塔娜呢?” ——在之前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 从未有过任何想依靠别人的感觉, 就连在生死关头、面对着那把向她刺来的尖刀的时候, 她的内心也只是一片空茫,什么临死前的走马灯什么人生的大彻大悟统统没有,甚至都没有人可以想,只能回忆起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她一人看过的无数个清冷的清晨与寂寥的黄昏。 但是此刻不一样了。在切实地感受到了“我依然是在被父母的爱保护着的”这件事情之后,她下意识地就依靠起了为她提供帮助的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家都为救她出刺客联盟而出了一份力,但是最能和她取得共鸣,还是同性别的、最能让她放下心理戒备去依靠的,就是达丽亚和扎塔娜了。 “当然可以,小姐。”贾维斯根据她提的问题有条不紊地按照顺序回答着: “扎塔拉小姐已经返回了她的所在地驻守,预计下次来访这里的时间是一周以后,电路不通,无法转接;达丽亚女士的美国签证要到期了,正在去续签的路上,预计五分钟后将返回大厦,需要我为你接通她吗?” “不用了,谢谢。”菲奥娜道完了谢,终于成功地从被子里把自己挣脱了出来。要不是斯塔克大厦内部的空气加湿器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就冲她这个挣扎不休的架势,再加上她身上那套珊瑚绒的厚睡衣,怕是早就成功地用摩擦起电这个原理把她自个给炸成球了。 贾维斯已经升起了玻璃窗,彼得三下两下就跳了进来,带进了一点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和之前席卷了整个美利坚连通欧亚大陆的料峭寒风不同,现在外面的空气已经带了点春天的和煦感了,细细嗅闻的话甚至都能感知到空气里特有的草木苏生的清香。 菲奥娜略显苦恼地歪了歪头,看着面前的彼得,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启话题的好,是直接开门见山告诉他,其实他的马甲从一开始就没能成功穿上过,还是委婉一点地提醒他,“彼得你手里的外卖盒子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然而她的苦恼似乎完全被面前的少年理解得跑偏去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彼得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本来就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活力满满,还有一点受年纪所限而尚未完全褪去的小奶音,在他紧张的时候,这个特质便尤为明显了:“我、我只是无意路过……这就走!” 其实他本来是想赶紧离开,好去旁边的空房间换衣服的。等到把自己从这个秘密身份中脱离出来,从“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变成“彼得·帕克”之后,就可以把顺路买的蛋糕从外卖盒子里拿出来,配上他特地准备的包装纸,拿去探病了。 一切的设想都很完美,如果他没在以“彼得·帕克”这个身份和菲奥娜见面的第一时间就被扒了马甲的话。 菲奥娜的感官相当敏锐,如果她曾经和一个超级英雄的真实身份相处过,而不久之后这个人又正好穿着战衣戴着面具和她近距离接触过的话,那么她分分钟就能把这人的马甲扒下来。但是她的感官敏锐是敏锐,经常注意力过分集中的话也是很累人的,对精神力的消耗尤其大,而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是有限的,没有必要非耗费在这些事情上,所以她一般也不会没事找事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再加上她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使得她能够记住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所以要想在菲奥娜这里秒速掉马的话,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以普通人的身份和超英的身份都和她近距离接触过;第二,二者的相差时间不能超过十二小时。 这条件可以说苛刻得很,只不过目前为止,以亲身经历尝试过菲奥娜扒人马甲速度的,只有彼得一个,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天选之子了。 “彼得。”菲奥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直接说实话好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蜘蛛侠是你了,只不过一直没跟你说,抱歉。” 还在绞尽脑汁找借口试图离开好变装的彼得立刻就睁大了眼睛,而他的战衣上,那双白色眼睛的大小变化已经相当形象地把他的惊讶给表现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里再次充满了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菲奥娜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次实话实说: “大概因为我有点害怕蜘蛛?” ——暴击x2。 这个解释虽然从逻辑上来说完全站得住脚,然而并没能让彼得开心几分,反倒让他更加沮丧了。在知道了菲奥娜其实已经得知真相这件事情之后,他也不费心掩饰自己的身份了,把那个外卖盒子递到了菲奥娜的手里之后就摘下了自己的头罩,露出发根已经被汗水打得微微有些潮湿的棕色卷发和那双明亮而生机勃勃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给你带了蛋糕来。本来是想不打扰到你给你个小惊喜的……抱歉,是我把你吓醒了吗?” “不,倒也不至于说‘吓醒’。”菲奥娜相当苦恼,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别人解释这种感觉,毕竟彼得最多也就是个被变异蜘蛛基因影响了的人而已,他的本质还是人类,只不过在一些小细节那里发生了变动,说不上吓人,可是给人的感觉也绝对算不上好。这种感觉是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在精神方面和感知方面相应地就十分明显了,如果此时菲奥娜的身边还有个通灵师的话,大家都是靠“眼外之眼”看东西的人,肯定就能轻松理解菲奥娜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可是她现在也真找不到准确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觉。而就在下一秒,说啥啥就灵,说谁谁就到,达丽亚终于回来了,刚刚外出归来的她身上也带着那种清新而令人身心愉悦的气息,看来真的是春天到了,漫长而严酷的寒冬终于将它那冷酷的触角撤离了钢筋水泥的每一个角落: “菲奥什卡,外面有人要见你,你要不要去看看——这是谁?!” 菲奥娜:……感天动地,终于有我的通灵意义上的同僚能和我一起分享在面对彼得的时候,这种哪哪都不对劲的感觉了。 她想了想,诚恳地对达丽亚解释: “是和我一起做兼职的送点心外卖的朋友。” 达丽亚:……你的蛋糕太有排面了。我都想尝一口这由蜘蛛侠本人穿着高科技战衣,跨越原本来说应该有着长达三十分钟的车程距离为你送来的、还热气腾腾的蛋糕。 菲奥娜看了看蛋糕盒子,又看了看达丽亚,心领神会地向着达丽亚发出了邀请: “那等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蛋糕?” “其实现在就可以。”达丽亚秒答:“反正等在外面的不是什么要紧人,就让他们等着去吧。” 菲奥娜一开始还有点为让别人在外面干等着她有点于心不安呢,她站在原地,纠结地拧着自己的衣角,就在此时,又听见达丽亚补充道: “美国魔法部不干实事很多年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叉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旁边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彼得一眼,彼得顿时就浑身打了个哆嗦,有种被一眼看穿了所有心事的隐秘感。而且达丽亚的年纪摆在那里,虽然她的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皱纹,但是她的气场就摆在那里,而且她的亲生女儿也不小了,这样一来,那种“被长辈挑剔”的感觉就愈发明显了。 这种感觉让彼得窘迫得迅速红了脸,都没怎么敢正眼多看看菲奥娜,就匆匆告别翻窗遁走了,达丽亚这才优哉游哉地一叉子把蛋糕给捅了个对穿,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种莫名的力量,就好像菲奥娜在紧急询问别人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带出来的那种一样,令人很快就能安下心来,且无条件地信服此时正在说话的人说的一切事情: “根据美国的国籍法,只要是在美国国土上出生的人就自动成为美国公民。按照这一原则,你现在应该是美国人,哪怕你有双重国籍,也应该是美国挪威双重国籍,为什么后来你的国籍会被转到毫不相干的中东那里去? 菲奥娜想了想:“据说是我的母亲把我托付过去的……达丽亚,我想问一下,既然我的母亲她擅长预言,又去她的同伴那里得到过切实的集体预言,我的父亲还是班提瓦的学生,那为什么他们还会把我托付到那里去呢?” “‘集体预言’?”达丽亚怔了一下,喃喃自语:“……难不成是‘金色黎明’?也只有他们能干得出来了。” 这个组织名字的含义非同小可。在通灵师之间,金色黎明神秘结社的知名度和可信度还有威力,差不多也就和正义联盟或者复仇者联盟对这颗蓝色星球的意义程度等同。谨慎起见,她不得不多问了菲奥娜一些详细问题,比如在梦里她到底见到了怎样的场景、梦里的原话又是怎么说的,这样等到回到班提瓦之后,就可以让专精于梦境的玛莎来为菲奥娜解梦了。 “菲奥什卡。”达丽亚在问完了她想问的问题之后,摸了摸菲奥娜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按照情分来讲,你的确是被你的母亲托付过去的,在通灵意义上,只要一个承诺被说出了口,另一方接受之后就成立了,这个承诺就是不可背弃、也不能随意打破的。但是不管在精神的世界里,这个契约如何坚不可摧、牢固而永不可被撼动,在物质世界的程序都是不能少的。” “也就是说,哪怕你真是被菲德丽丝托付去的刺客联盟,也是要走一下国际转换这个顺序的,更何况这个托付肯定哪里有问题呢?” ——就在她们双双陷入对菲奥娜身世的探究中去的时候,美国魔法部的最后一批通知人员终于姗姗来迟。 66.白杨木魔杖 如果此时, 有负责美国魔法部的外联事宜的人在场的话,肯定就能给两位俄罗斯的通灵者表演一个当场汪地一声哭出来: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也很绝望啊!!刺客联盟的人买通了普通人政府里户籍管理处那边的负责人, 连配套的、官方可行的文件都连带着造出来了, 真是个造假专业联盟。在刺客联盟办假证,甚至可以获得买一送一超值大礼包!等到我们发现移民出去的人里面竟然有个小巫师的时候, 早就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谁都知道要从刺客联盟的嘴里掏点什么出来的话,比登天还要难, 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得掉层皮!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可能刺客联盟真的缺德了太多年了, 等到多方信息综合在了一起之后, 美国魔法部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被人打过报告的“失学小巫师”就是之前他们一不小心放走的那个混血。而且更巧的是,这个小巫师还近日又回到了美国。 美国魔法部终于就此事结束了漫长的“打报告——被踢回来重新写——再打报告上去”的互踢皮球恶性循环,展现出了高得吓人的效率, 和菲奥娜的生母出身地、挪威魔法部的人,在“流落在外的异国女巫究竟属不属于美国魔法部的管辖、我们到底应不应该多管闲事”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如果她选择了巫师的世界, 那么她既是挪威巫师, 又是纯血, 理所应当地就应当去位于挪威的德姆斯特朗, 而且德姆斯特朗还会减免她百分之八十的学杂费, 同时她的国际问题就应该交给挪威那边处理;如果她选择了通灵者的世界, 那么这就是一场俄罗斯通灵师和美国魔法部之间的抢人战, 看谁能把人抢过去,谁就赢了,此时她的国籍变换就有点困难了,留在美国的话还好说,可是如果要去到俄罗斯的话,就要另经一番复杂的运转。 ——但是不管她的国籍怎么变,都不能留在中东。 这可不是简单的抢人和变换国籍的小问题,这是在和未来抢夺先机。当年菲德丽丝为刺客联盟做过那么多预言,使得塔利亚·奥·古能够仗着这点交情就规避开了无数的灾难,可太划算了。由此可见,救一个专精于预言的巫师或者通灵师,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赔本买卖,更别说这孩子还是菲德丽丝的血脉了,在有了俄罗斯通灵师的加成之后,只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抢人的不是傻就是懒。 所以在看到菲奥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之后,美国魔法部的来客就“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结果他精心准备的“拐人专用长篇大论”连个头都还没起呢,就看见第二个人跟在菲奥娜的后面跨进了门。等他看清了这人的脸之后,那一口本来用来清嗓子的气就上上不去下下不去地卡在了嗓子眼里,使他爆发出一阵完全不受控、停不下来的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叫一个撕心裂肺气壮山河满腔悲愤: “咳咳咳咳——!” ——为什么女巫协会的人会在这里啊?! 结果他实在太悲愤了,一不小心就把满腔的悲愤化成了实体问出来了。 达丽亚摊开手耸耸肩:“就是在这儿了,别问太详细,我建议你自我补全成‘命运的指引’,总之你就说惊喜不惊喜吧。” 美国魔法部特派人员:……太特么的惊喜了。只惊不喜。 他清了清嗓子定定神,对着他本次前来争取的主要目标柔声开口:“请问是菲奥娜·别列科瓦小姐吗?” 菲奥娜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达丽亚就伸出食指,在桌子上铿锵有力地敲了敲: “请注意一下,先生。她现在有中间名了,你得叫她菲奥娜·彼得罗娃。” 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他们的名字分为三截,最后的姓氏是代代相传不变的,中间的名字是父亲的名字,如果是女孩的话,那么中间的名字就是父亲名字的变格。而他们对中间名也十分重视,除去在重要场合会称呼这个完整的三段式的名字之外,在普通的场合,一般只会称呼名字和中间名。 也就是说,之前菲奥娜一直自我介绍的“菲奥娜·别列科瓦”,眼下已经要变成“菲奥娜·彼得罗娃”了。而语言本来就是有着巨大的力量的,要不怎么有“一语成谶”这个说法呢?同理可证,名字也是有魔力的东西,只要彼得罗夫,也就是菲奥娜的父亲的中间名,还在她的身上留存着,她就可以一直受到来自父母的持久的保护。 大前提是这个名字得有人叫,而且还要经常叫、叫得自然又顺理成章,这样才能让名字的魔力最大限度地发挥保护的作用。而我们都知道,当一件事情已经在人们的头脑里留下固有印象之后,只有从最小的地方把新的事物植入进去,才能够尽可能快地替换掉旧有的事物。 “……好的,彼得罗娃小姐。”美国魔法部的来人深吸了一口气,深知这次抢人怕是要真的抢不过俄罗斯那边了,但是有些东西他还是要带到的,不能因为菲奥娜不跟着他们走,就不把这东西给她,否则的话那可就真的连最后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东西跟利益完全无关,仅仅是出于对两位英雄最纯粹的敬意,美国魔法部才法外开恩,允许他这么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个长条形状的小包袱。明明这个包不大,而且它的大小看起来完全不像能盛得下这东西,结果他还就真把这个小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包上叠加了多少空间延伸咒。 他把这东西平放在桌子上,往菲奥娜的面前轻轻推了推: “这是你母亲的魔杖。白杨木,蛇神经,十一英寸。纹路漂亮,质地坚硬而难易弯曲。” 菲奥娜伸出手去,隔着布轻轻碰了碰那根魔杖,顿时和之前构建防护罩的时候,感觉起来极为相像的暖流便瞬间涌了上来,温暖了她的指尖。只不过这东西因为太久没有主人了,而且也一直没人用她,所以带给菲奥娜的保护,这种带来保护的温暖感和名字还有橘猫带给她的相比,只能算得上微乎其微,最多也就可以当个念想罢了。 “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对所有牺牲的人员的遗物进行了归纳和整理,你的父亲什么都没能留下,连遗骸都没能找到,但是至少你的母亲留下来了这根魔杖。”美国魔法部的人向着她和达丽亚略一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现在它交付到了你的手里,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物归原主了。一般情况下来讲,巫师是不能使用另一个人的魔杖的,而你和同龄人相比,缺乏了长达五年的巫师教育,就算这是你的魔杖,也无法立刻就顺利使用的,所以你把它留在身边当成护身符就可以了。” “你的父母他们现在葬在挪威的巫师公共墓园,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不建议你立刻就去拜访他们。” 等这人伴随着一声强烈的爆裂声凭空消失在了菲奥娜的面前之后,菲奥娜才反应了过来她的手里现在拿着什么: 这是根魔杖!还是货真价实的那种!是由一个会突然消失的巫师带来给她的! 可能男性的脑回路永远就是这么直来直去,在说完了“如何使用”这件事之后,那人竟然就这么直接走掉了,完全忘记交代一下“怎么保存”。菲奥娜第一时间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达丽亚: “……达丽亚?我应该怎么办?” 达丽亚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了她:“找个盒子放起来,别乱用。这人虽然一开始来是想把你争取到美国巫师界那边去的,但是后来他在放弃了之后才拿出了这根魔杖,也就是说,不管争取你去美国魔法界成还是不成,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就像他说的那样,巫师不能用别人的魔杖,这个道理也是有的,就好像通灵师不能随意借用他人的施法工具一样。而且魔杖在失去主人这么久之后,也没啥效力了,你就把它带在身边,当个护身符用就好。” 菲奥娜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 达丽亚耐心地为菲奥娜详细解释着她现在的实力水平和无法使用这根魔杖的原因:“而且就算要把它当成护身符来用的话,也不能过分依赖它的效用。我之前带着你构建起来的这个防护罩,它的能量来源是你父母对你的爱和思念,很坚实,很实用,哪怕是我这个程度的战斗女巫,想要攻破它的防护也要很久。但是如果你在这方面的能量一直有出无进的话,迟早要把这一道最为坚固的屏障给硬生生耗没的。” “而外人——也就是我,所能提供的帮助永远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远水永远救不了近火。你是有实力的,菲奥什卡,这点我可以向你担保,你的天资在我这么多年所见到的人中,不管年龄性别等方面有什么差异,你都是个中佼佼者。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强行拔高你的力量水平,而是从头开始,打好基础,只要你足够勤奋和努力,之前缺席的这么多年的课程就都不是问题,总能补回来的。” 她亲昵地揉了揉菲奥娜棕色的长发,柔声问道: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等这边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就来我们班提瓦上学?俄罗斯环境可好了,夏天凉爽,冬天在室内的话也不会太冷,而且如果你在休假的时候跑去最北边的话,还有机会看见毛熊。” 菲奥娜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毛熊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班提瓦有考试吗?” 达丽亚算了算菲奥娜的年纪:“……有的,而且按照你的年纪和乐观的学习进度的话,再过两三年你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还有毕业论文毕业实习。” 菲奥娜久闻“毕业论文令人头秃、毕业实习令人发疯”的双重毕业杀器的赫赫威名,刚想说那我就去巫师界好了,就听见达丽亚扔下了第二枚超级重磅炸/弹: “但是如果按照你的年纪的话,你现在入学,今年夏天就要去参加巫师界的某次重大考试了,其重要程度大概约等于美国中学入学考试,当然难度只会不降反增。” 菲奥娜立刻爬墙爬得毫不犹豫,就好像她从蝙蝠侠的墙头跳到扎塔娜的墙头一样迅速: “我决定了,我要去班提瓦!谢谢达丽亚!” 达丽亚:诶嘿,开心。 67.新来的黑猫 “那如果你要想去班提瓦上学的话, 就要先把语言问题搞定。”达丽亚不愧是班提瓦专门负责出外勤的人士,那行动力真是杠杠的没话说, 立刻就开始帮菲奥娜规划起留学问题来了: “虽然你现在会说俄语, 可是如果去班提瓦学习的话,就肯定会在学习的过程中遇到一些专有名词。这些专有名词很晦涩, 而且避无可避,就算是俄罗斯人有的时候都可能听不懂、看不懂这些单词。我们又没有配套的预科班系统,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留在纽约, 对你先进行一下基础授课,也会带着你出去进行实地练习,这样在进入班提瓦开启正式学习的道路之后, 你应该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菲奥娜想了想, 决定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地发问,“听不懂看不懂”这个究竟是俄罗斯那销魂且令人头秃嘴瓢的大舌音导致的,还是那一堆连笔之后,就像是鬼画符的俄语手写体导致的, 诚恳地对达丽亚道了谢。 其实对大部分外国前来的留学生来说,除去可能因为国内学习语言的时候环境不好, 乍然出国可能会有言语不通的问题之外, 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 毕竟有留学签证这玩意儿的存在, 很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起来, 这也算是接受留学生的国家对人才的某种优待。就好比俄罗斯的留学签证, 除了需要三个月一补办和离开学校所在地去外面某些城市的时候需要落地签、回学校还要再落地签一次之外, 也就不用担心是否会变成非法滞留人士了。 而圣彼得堡的女巫们有着能和巫师界的魔法学校抢人的底气,除去俄罗斯宽容的留学生政策之外,再就是班提瓦这个通灵师学校是个正式的学校这一点了。女巫协会的创始人纳塔利亚相当有先见之明,尤其是在见到从魔法学校毕业之后、想离开巫师的世界回到普通人世界去,却因为种种原因——包括且不仅限于长久和普通人世界脱离、两边的学/历/证/书不互通最多只能转换成普通人世界里籍籍无名大学毕业证、在工作实习方面不占优势,因此不管在哪里都格格不入的巫师之后,她在创办学校的时候,便尤为重视这一点: 官方认可。 和从来没有和英美等各自国家的普通人政府通过气的霍格沃茨、伊法魔尼这些魔法学校不同,班提瓦可是在俄罗斯官方那里正儿八经报备过、有着执教许可证的学校,毕业之后甚至还会颁发毕业证和安排工作,优秀的毕业生甚至可以包分配和留校,这就使得班提瓦通灵学校的性质和魔法学校的不太一样了: 后者负责的是教学和传授知识,而前者更注重实用和未来就业。 对于菲奥娜这么个无依无靠、在刺客联盟的手下艰难困苦地讨了这么多年生活的小可怜来说,在同样能够获取知识完成自保的前提下,她肯定会选择对就业更为有利的一方,那肯定不做他想,班提瓦就是她最佳的选择。 因此在招揽人才这方面,再加上达丽亚的好口才和执行力、玛莎做梦的时候看见的光辉璀璨的未来,伊丽娜在用塔罗进行对结果的占卜的时候抽到的象征未来情况的正位“星星”、这张意味着一切顺利、未来可期的牌等种种良好预兆的指向,圣彼得堡的女巫们压根就不怎么担心这次外勤的结果,因为一切的指向都是乐观的。 虽说每位号称能够完美预测未来和回溯前因的通灵师,在用通灵手段得出结论之后多半都会嘱咐一句,“不要太相信命运,因为有的时候人的努力就会成为这件事里最大的变数,当努力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是能够颠覆预言的”,可是按照达丽亚的水平、班提瓦的雄厚实力,只要达丽亚还没消极罢工,就一定能把菲奥娜给争取过来。 ——但是班提瓦的诸位女巫万万没想到,达丽亚这不光把人接了回来,甚至还给她们表演了一个背后截胡,真是百分之一千努力过头完成任务的典型代表。 她们一开始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直到达丽亚从美国发来的传真被班提瓦那台已经好久没用过的传真机吐出来之后,俄罗斯的通灵女巫们才意识到达丽亚的这波操作有多刚。尤其是专精于亡灵系的通灵术的尤金,真是恨不得杀到美国去和达丽亚一决胜负: 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她是我的学生的呢?!看错你了达丽亚!你这个人哦! 不过她虽然很想这说做就做地冲到美国去,把菲奥娜抢回自己门下,可是就算先不说接下来的三个周她的课几乎都排满了的问题,至少机票钱也能难住她。这也是班提瓦的通灵女巫们几乎都有的通病,都不是多有钱的人,哪怕个个心怀梦想,“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遛个弯”,也没有办法随心所以想走就走。而本来选达丽亚负责的“战斗魔法”这门课的人就不多,和尤金、伊莉娜、纳塔利亚等人不同,她还没有直属的学生,因此在拎包出门说走就走这一点上,她比所有人都要潇洒—— 因为外勤的机票是可以拿回来报销的啊! 其他人就不行了。再怎么恨不得和达丽亚来个内部学生争夺战,也得考虑一下现实的很多问题,比如机票价格和排课时间。 不过尤金的脑袋转得相当快: 既然她没有办法亲自前去美国,那隔着大洋、拜托别的东西替她去在达丽亚的面前晃上一圈也成啊。 所以当晚,菲奥娜睡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从隔壁传来了达丽亚的一声尖叫,也就不足为奇了: “卡佳——你这姑娘,把你老师派来的猫带走!至于这么听话吗,她让你做啥你就做啥?!” 她这一声动静不大不小,可就是格外有着通灵意义上的穿透力,直接就把隔壁睡得不是很沉的菲奥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她赶紧披着厚厚的晨褛去敲响了达丽亚的房门,当即就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叮铃铛啷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几分钟之后达丽亚才来给她开门: “抱歉,抓猫费了我一点时间。有什么事吗,菲奥什卡?” 菲奥娜看着达丽亚怀里的那一团几乎能和夜色直接融为一体的毛绒绒,小小地沉默了一下: “呃,我刚刚听见你尖叫了一声,以为你需要什么帮助就过来了。” 隔着门和达丽亚这个人、还有卡佳这个鬼一起来应门的,还有一只肥硕的大黑猫,这下好了,三个物种全齐了,小小的房间真是包罗万象。 这猫的长势相当喜人,明明颜色上和橘猫天差地别,可是在体重上却有着和橘猫一样“大橘为重”的感觉,黑得那叫一个乌漆墨黑、身子一蜷起来都看不出耳朵身子四肢的分界线,只能根据猫眼睛来断定头的位置。而且不知道是多心了还是的确如此,菲奥娜是真的从这猫的眼中看见了类似于“人”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菲奥娜伸出手去,撸了撸这只黑猫光滑水亮的皮毛,顿时就为那光滑柔软的触感折服了: “我记得这座大楼里是没有猫的来着……?除了现在被从酒店接了回来养在我房间里的大橘?” “这是接受了尤金的拜托——尤金是我在班提瓦的同僚——半夜从通风口爬下来准确地砸到了我枕头上的黑猫,相当敬业,我一转头就被它热烘烘的皮毛给堵了个呼吸困难。”达丽亚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用动物施法就这点不好,你都不知道爬过来的是流浪猫还是家猫,后者的话还好说,找个时间猫归原主即可,但是是流浪猫的话就麻烦了,因为流浪猫的话身上可能会有跳蚤的,而且健康状况也堪忧。” “——请不必担心。”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贾维斯突然出声了,为猫正名:“这是从隔壁宠物店走失的黑猫,目前它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型生物活动的迹象。” 然而这一番话语并未让达丽亚的神色放松半分,她给菲奥娜解释道: “要不你先养着它?我没有什么养猫的经验。虽说在童话故事里,女巫的身边都是要有一只黑猫作为通灵伙伴的,但事实上,那只是用作力量增幅而已,真正能够看得到灵魂、还愿意和通灵者之间结成契约互相帮助互相保护的猫,就更加稀少了,更不要说还限定了个黑色的条件。” “你先养着吧,反正这猫能通灵,还能给你的力量增幅,在把它还回去之前你养一会儿,不亏。” 菲奥娜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这只敦实的黑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她的橘猫已经醒了过来,正准备出门去找她呢,她就欢欣地带着黑猫进了门: “大橘,我给你找了个新的小伙伴!” 橘猫端详着这乌漆漆、黑乎乎的新客,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然而一心不能二用的菲奥娜现在完全就是在专心致志地倒猫粮,对大橘莫名严肃起来的神情完全没有注意到。等她端着猫粮碗回到两只猫面前的时候,大橘已经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躺回了自己的窝里,对这新来的客人的热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根本就没把这家伙放在眼里。 “你长得这么黑,神气活现的样子真是招人喜欢。”菲奥娜满怀慈爱地看着一头扎进了猫粮碗里的黑猫,继大橘和桶桶之后,再次发挥了她那惨绝人寰的起名功力: “不如就叫你芝麻糊吧。” 大橘原地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挺好的,文雅简单,还朗朗上口,完美。 等到菲奥娜再次陷入梦乡之后,那只刚被她带回自己房间的黑猫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凭这光滑美丽的纯黑皮毛和黄金的眼睛,就可以断定这是一只孟买猫了。而此刻,那双在孟买猫里尤为大众的金黄色的眼睛里,一点睡意都没有,甚至都展露出了一点人类特有的“警惕”的神色来。 结果就在它试图起身、以实际行动来逡巡这个新环境的时候,刚刚还躺在猫窝里把自己团成一只大鸡腿的橘猫飞速抬起一条腿,展现出了和它那敦实的身姿相匹配的从容姿态,一脚踩住了黑猫尾巴上的毛。 此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猫的冬兵:??? 68.半个监护人 结果次日, 菲奥娜还没来得及把猫还回去呢,就先被匆匆赶来的钢铁侠等一行人完全排满了今天的行程。为首的托尼·斯塔克语速飞快, 几乎只留给她了点反应和回答的时间: “彼得罗娃小姐, 你今天要是有空的话和我们走一趟?我们已经大致定位了那个基地的位置,但是没有办法进一步准确探寻了, 对面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相应的配套防护工作十分到位。为了尽快找到那个基地和被控制了的人,我们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如果你没空或者有别的安排的话, 就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就成。” ——这么个极具诱导力的答案,在语速飞快的前提下真是让人一听就想下意识地选择后者。 托尼一开始对于“把菲奥娜再次牵扯进来”这件事是十分、绝对的不赞成的。他智商过人, 又有着足够的财力支撑, 简单概括一下他现在在复仇者联盟里的某种超然地位就是“和他差不多一样聪明的没他有钱,比他能打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人还暂时没有”。 牛啊,老牛了。 他在大部分在面对媒体的时候, 都是在负责插科打诨扰乱记者和媒体的视线,因此获得了不少“不正经”、“玩心太重”之类的评价, 可反过来一想, 那也是一种对队友的保护。长久以来, 钢铁侠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摆在复仇者联盟的表面运作人和背后大家长的双重责任人地位上, 再加上他的责任感本就超乎寻常地重, 从他现在就已经在开始着手研究奥创、极力阻止尚未成年的蜘蛛侠加入复仇者联盟这些事上就足可窥见一斑, 两相叠加之下, 使得他在听见神盾局提出的、由黑寡妇娜塔莎和鹰眼克林特转告的这个计划,“借助通灵师对死人的感知力,在一堆活人里定位那个她说的地方应该不难”之后,第一个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嘿,这可不行,那还是个小姑娘呢!” 为了加强自己的论据,他想了想,补充道: “连睡衣宝宝都比她要大!她之前还一直生活在刺客联盟这种见鬼的地方,都没上过学,这人生过得……怎么听怎么惨。你不光要把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卷进这种危险性不是一点半点的高的事情里,还要在她要申请签证出国、彻底和以前的生活说再见的关头把她再拉下来?至于吗,尼克·弗瑞?” 从来都和钢铁侠行动力过分强、甚至都有点激进了的作风截然相反的美国队长,这次也破天荒地同意了钢铁侠的看法: “一定要借助她的力量吗?如果有任何能够代替她的通灵力的方法的话,我们都可以试试。总是把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未免也太危险了。” 娜塔莎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诸位,我们是去‘征求意见’的,而不是‘直接通知’的。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区别的话,就出发吧?” ——这就是他们此刻站在菲奥娜面前的原因。 还没等菲奥娜回答呢,达丽亚先开口了,她委婉地问道: “对了,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菲奥什卡,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你是怎么跟这种危险程度的人扯上关系的?” “现在你的面前有着纽约的一干守护者,如果真的有什么难言苦处的话,可以说出来让他们帮你一下;而我虽然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但是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通灵方面的为难之处的话,我也会伸出援手的。” 菲奥娜的眼眶突然就有点红了。为了掩饰自己感情波动太大的铁证,她赶紧用衣袖蹭了蹭眼角,把塔利亚和通灵师证书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结果等她说完之后,复仇者联盟那边的人还没觉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呢,最专业对口的达丽亚率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要不是这段时间女巫协会创始人明令强调过,为了给还在养孩子的塔季扬娜攒点人品,不要随意诅咒别人,她真想现在就诅咒一下远在中东的塔利亚·奥·古,也不用太严重,先来个天降正义十六磅就成: “……你这是被坑了。” 菲奥娜一开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用正常人的逻辑去判断塔利亚此人,也就是“都刺客联盟现任首领、忍者大师的女儿”这个程度的人了,没有必要煞费苦心地去骗一个小姑娘吧?可是达丽亚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笑,而且为了加强她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她干脆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机,啪嗒啪嗒地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字符密码,调出了最有利的论证: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通灵这件事请的。如果一直把证书挂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网站上的话,很难担保不会有抱着‘试试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实力’这样的人来,美其名曰‘测试实力’,事实上就是来给你添堵的。而遇到这种情况一多的话,不仅会影响你的心境,还会阻碍你的通灵能力的进步,在这种人有意无意的误导之下,你的通灵技术就再难以往更幽微、更能感知天地之间无形力量的那个方面发展了,而是在商业化、过分现实化的那个方面走歪路。所以我们有专门的通灵师网站,相应的委托也是从这里接取的。” 菲奥娜:……塔利亚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蒙了我这么多年,还挺给我面子的。 “你先跟着他们走。”达丽亚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在通灵师的世界里,老师是等于半个监护人的。所以为你的安全着想,我先留在这里,把你的证书完全转到通灵师的网站上,这样你就不用被强行分配任务了,可以挑拣自己喜欢的、能力之内的任务去做。等过几天你的证书完全转移过来之后,我还可以带带你。” 等到菲奥娜跟着复仇者联盟的人下到了大厦负一层的车库之后,才想起来一件事,赶紧趁着大家还没有全副武装地出发,朝着身边已经升起了面罩,即将把自己完全包裹在钢铁战衣里的钢铁侠问道: “斯塔克先生,请问能不能把出发地点定为我之前住过的那家韦恩旗下的酒店?我还记得从酒店是怎么过去的,如果贸然就从这里开始的话,我可能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过分陌生而失手。” 托尼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这个小小的请求:“当然可以——等一下,你还记得路?不,不可能,根据隔壁那只黑漆漆的老蝙蝠的情报,这可是九头蛇!他们的防范工作不可能差到这个地步……吧?” 菲奥娜已经跨坐在了从钢铁侠那里借来的哈雷摩托上,正在仔细地给自己戴上头盔。这辆摩托是男款,但是在调整托过座椅的高度之后,依然能够让菲奥娜单腿支地。她的身高不算是定定高的,但是架不住她身材比例好,腿长腰细,在穿上娜塔莎特意给她买回来的换洗衣服,深蓝色的水洗修身牛仔裤和漆黑的机车靴,还有配套的机车卫衣之后,本来掩盖在她那温和柔软的皮相下的那点俄罗斯女性特有的英丽和野性便完全显示出来了。 而当她为了以示礼貌,拉开头盔上的风镜和人说话的时候,这种自信的感觉便更为明显了,那双素来朦胧而柔软的灰眼睛便宛如褪去了一直笼罩着的浅淡的薄雾一样,变成了俄罗斯的冬将军、经年的冻土、钢铁与礁石等一系列坚定冷硬的东西,全靠着她柔和的五官轮廓和一点不服帖、翘出来的棕色碎发削弱那种冰冷的感觉: “我当然记得,只不过我不是用眼看见的。” 她看着托尼那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给了个小提示: “还记得吗,先生?我们通灵师有‘眼外之眼’。哪怕被蒙住了双眼堵住了耳朵,完全没有办法用五感获得外界信息,我们还有第六感呢。” 托尼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可真是今天的意外之喜,如果这个小通灵师能从酒店一路直接找过去的话,那至少能节省一半以上的时间。为了缓解这过分激动的情绪,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在电影和小说里,这种基地都是配有身份检验系统的,关押着如此级别重要人物的基地肯定还自带一套给这人的专用密码。让我来猜一猜,你该不会说你还看见了密码?” 菲奥娜摇摇头:“我没有看见。” 托尼刚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听见菲奥娜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真有这么一套密码。如果你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用于看守的密码的话,我已经听出来了;如果你说的是精神意义上的、用于拘束和镇压原有的精神的密码的话,我已经破坏掉了第一个关键词,这样,不管是日后解开他的洗脑,还是过会当场就完全破开,都极为便利。” 托尼和娜塔莎交换了一下眼神:……我的天。年轻美丽的罗曼诺夫女士,你听见了吗?这孩子是个能跟你好好学习的好苗子。 娜塔莎完全不想接受这个过分复杂的眼神,并向他投掷了一只会偷吃小饼干和花生酱的肥啾:……听着,铁罐。你要是再有意无意地强调一次我的年龄,我就拐走斯塔克工业现任CEO兼你的女友佩珀小姐出去度上三个月的长假,还会封锁消息,你动用贾维斯都很难追查的那种,让你来好好管管你自己的生意,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69.购物要理性 现在复仇者联盟的诸位还没和菲奥娜有太深的接触, 因此也就无法对她的实力有直接感知,从乐观的角度来表述的话就是他们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下。不过等到菲奥娜被带去了酒店门口之后, 这点还在苦苦挣扎的最后一丝唯物主义也支撑不住了。 娜塔莎心细得很, 在向达丽亚询问过通灵师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之后,发现这需要的实在太多了, 干脆出发的时候直接把菲奥娜遗留在酒店里的备用箱子带了出来。菲奥娜之前的那个箱子已经丢在了九头蛇的基地里,她惯用的白巫术塔罗、手持摇摇球、山羊头骨、镜子、鼠尾草和蜡烛,还有其他一系列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便宜了九头蛇的那帮人。如果这次的行动运气好的话, 还能找回一些还没被九头蛇基地摧毁或者做手脚的,依然能继续用。 不过通灵师一般都是有两手准备的,既然有常用的, 那就有不常用的。当菲奥娜最常用的东西意外丢失了之后, 她不常用的、一般都会留在后方备用的东西就要派上用场了。这个备用的箱子享受到了多少人都享受不到的高级待遇,被捆在黑寡妇的机车后座上一路风驰电掣地飙了过去。 等菲奥娜站在酒店门口摘下头盔,迎着阳光仰起头,眯着眼睛确认方位的时候, 娜塔莎就就把箱子推到了她身边,问道:“你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吗?” 菲奥娜猛地一拍头, 有点懊恼地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个箱子了, 谢谢。” 任何一个在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亲眼近距离见过野性毕露的、正在捕食的棕熊的人, 可能都会对棕色毛发的毛绒绒有点爱不起来。娜塔莎在俄罗斯这个国家还名为苏维埃共和国的时候, 曾经在红房子里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其中就包括野外求生, 和那边针叶林里的毛熊不知道近距离打过多少交道了, 难免也有点后遗症。所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信自己绝对不是绒毛派的,尤其是棕色的毛绒绒,但是看着菲奥娜头上那一小撮头发又顽固地飘摇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之后,神盾局高级特工,曾经的红房子精英黑寡妇那美艳动人、却毫无多余表情的脸上,便慢慢地流露出了一点笑意出来: “不客气。” 菲奥娜把箱子打开,叮铃哐啷地翻找了好一通之后,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最常用的白水晶灵摆和那个箱子一起丢在九头蛇基地了,而在她备用的这个箱子里的水晶灵摆,是黄水晶材质的。 要命。专业不对口,材质不适用。 每种水晶的能量场都不一样,白水晶象征着最纯粹的能量,适用性也最广,不管是用碎的白水晶消磁还是用来加强一下感知,总是没错的,但是黄水晶就不一样了。它不仅有着极为明确的“招财”的作用,招的还是偏财,在买股票中彩票这些事情上会大有助益,也就是说,对菲奥娜这种有着明确的理财规划、脚踏实地赚钱生活的人来说,平常是绝对用不到这玩意儿的,光看她把黄水晶灵摆重重封了好几圈塞进了备用箱子的边角里就能看出来,这个灵摆在她这里完全被打入了冷宫。 她当初买这个灵摆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灵摆的成色太好了,已经达到了宝石级别的上好的橘黄色,和她的大橘十分相配,使得她完全抵御不了这玩意儿的诱惑,哪怕她平常不是个狂热爱好奢侈品的人、需要用到它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现在买下了这个灵摆的话她将来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沉迷零食,种种阻碍她的因素数不胜数,菲奥娜也要把这玩意儿给直接买下来,全款,不分期。 通灵师们多半都有这个毛病——不论男女,明明知道能用到它的几率微乎其微,可是就是抵挡不住它们的莫名诱惑,哪怕他们自己心里明明知道这些东西买回去怕就是吃灰的命,刷卡的时候也刷得心甘情愿、理直气壮,甚至可以进行一下自我催眠: 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总是能用到的嘛。 看看那些收藏了几千副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厂家不同画风的塔罗牌、却连包装都没来得及拆完的牌师、再看看那些水晶灵摆和水晶球多到不得不专门用一个房间来存放它们,其实有的灵摆和水晶球连正式使用前的一度消磁都没有消过的通灵师,这个问题的广泛性就可见一斑。 同样,菲奥娜的自我催眠太成功了。她只记得自己有个备用的灵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是个黄水晶灵摆,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完全不能用。她今天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发横财的。 娜塔莎一直在仔细地留意着她的神情,一看到她这个表情就知道有哪里不对了:“怎么了亲爱的,是我落下了什么东西没给你带过来吗?” “没有。”菲奥娜摇摇头:“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请不要担心。”她抬起眼,对着娜塔莎温柔地笑了笑,因为直接面对着如此美艳成熟的女性和接下来即将做的事情的紧张感,她的脸上便带了一点好看的薄红: “我本来是想用灵摆确定开始的方向再一路过去的来着,可是这个灵摆不能用。” “为了弥补在抵达酒店和寻找灵摆这两件事上浪费的时间,我这次就采取直接一点的办法,从这里直接隔空感应。因为之前我曾经在酒店里感应到过他们对那人进行洗脑的现场,所以在这里再次感应的话,无非就是重复一下之前的过程、确认一下方位和距离罢了,除了有点消耗精神力之外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复仇者联盟里有一个蝙蝠侠那个程度的侦探的话,就能发现她说的话的疏漏之处: 如果直接隔空感应这种事情,只是“有点消耗精神力”的话,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这样的话既能节省时间,又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大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有点消耗”,其实是“消耗很大”。 术业有专攻。并不是说复仇者联盟里就没有蝙蝠侠那个智商水平的人,只是他们生活在纽约,和每一个角落都在自生黑暗和腐朽的哥谭不同,这里是光明的、自由而平等的。他们在这里不需要满心算计和防备,自然也就不用细细思考身边人说的每一句话。从这方面来看的话,其实蝙蝠侠活得很累。 菲奥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手五指张开,就这么平缓而流畅地伸了出去。当她把胳膊伸到不能再伸长半分的时候,她猛地收紧了双手将手收回了胸前—— 而就在这一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正有和缓的气流涌动。 如果是普通的风的话,它至少应该有个来处,但是这种气流涌动的感觉太微妙了,迥异于有来处也有去处的风,就好像是凭空生出来,在原地打旋的东西一样,等到她再次把手张开的时候,那气流便失去了一直拘束着它的力量,直接就冲着菲奥娜曾经在酒店里的电脑前感知到的那个方向去了。 菲奥娜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晕过去或者头痛不已。她沉吟了一小会,直接就报出了九头蛇纽约基地的准确方位: “从这里往正北方向直着走二十公里,在途径过的第十三个十字路口右拐,往前再走五百米整的地下就是了。” 在削减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拐弯之后,这个简单粗暴的定位方式对钢铁侠这样擅长高科技的人来说可真是方便又精确,不用一秒钟贾维斯就给他们定位好了位置,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直接飞过去而已,这可比他们挨个排查起来的原计划要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托尼想了想,卸下了手甲,在她肩上力道适中地拍了拍,似乎是在认可她的能力,又像是在祝福她: “好姑娘。” 他利用手部和足部的推进器平稳地停在空中的时候,便要在周围制造出一堆小型飓风来,直接就把菲奥娜刚刚卷起的那阵小气流给打得七零八落、不见踪影了。眼看着他就要腾空而起,带着他的这一帮队友前去那个基地了,而按照菲奥娜的速度,哪怕把机车飚到吃罚单的地步,也怕是没有办法跟上能够直线抵达的隐形战机的速度,她便急急跑上几步,在迎面而来的风里压住了自己的头发,避免被直接吹成个毛球,扬声问道: “斯塔克先生!那我呢?” 托尼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好像没有切实理解他的意思:“你在这里等着就行。”不要过去,小心被误伤。 菲奥娜有点懵:“……没别的?” 她本来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能让她做,然而托尼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角度上,听她这么一问,立刻就想到了别的方面,似乎让她一个人呆在酒店里也不是很安全,就接通了公共通话频道: “钢铁侠呼叫老蝙蝠。” ——公共频道里一片寂静,被强行呼叫了的某人用实际行动抗议了这个称呼。 “好吧好吧。”托尼认输了:“呼叫B,这里有个只有你能做到的任务拜托给你。” 那个标志性的嘶哑嗓音终于在通话里响起了:“收到。” 十五分钟后,菲奥娜捧着满满的一盘莴苣沙拉,在酒店的VIP套房里和负责前来保护她人身安全的蝙蝠侠大眼瞪小眼。 不能说这人不细心,在注意到她前来的速度太快、时间太早、综上所述明显就没吃过早饭之后,令人闻风丧胆的哥谭黑暗骑士相当贴心且接地气地给她叫了份早餐,甚至还知道她最喜欢的食物是莴苣,所以送上来的沙拉直接就是莴苣为主材料的。等送餐人员离开之后,他还用专门的试纸试过了毒,各方面的安全保护措施都相当到位。但是实话实说,菲奥娜有点心理压力: 哪怕是这么好吃的莴苣,在被蝙蝠侠本人、也就是她的前墙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的时候,也味同嚼蜡!有种花式在新墙头劈叉就被前墙头逮到的心虚感,这种复杂的感情可能只有爬过很多墙的博爱党才能理解了——啊,黑寡妇真好看。扎塔娜真好看。黑发大胸长腿的正派小姐姐都好看。 菲奥娜边努力地往嘴里塞着莴苣,边忧伤地想,这一餐吃完她可能要有点胃痉挛。而且能顶着蝙蝠侠沉默的注视把莴苣吃下去,她怕是对莴苣是真爱,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那种。精彩。 70.梦里的阳光 最后菲奥娜对莴苣的热爱还是战胜了花式劈叉被逮了个正着的心虚。结果等她都把饭吃完了, 蝙蝠侠也没有离开的迹象,菲奥娜不得不开口询问: “请问先生,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 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这人是在保护我/监视我”, 可是菲奥娜知道如果需要监视的话,蝙蝠侠肯定不会用这么低级的亲自前来的方法, 哥谭的都市传说里就曾经说过,“蝙蝠侠的‘眼睛’遍布哥谭的每一个角落,瞧瞧他搅和过的那些好事就知道了”;而蝙蝠侠的形象也和偏向正面的保护扯不上什么关系, 同时菲奥娜还在一心一意地挂念着那位拜托过她的金发的女性亡灵,也就完全把自己摆在一个“需要切实着手去做事”的位置上了。 布鲁斯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到最后, 那句“还没到需要你这么小的姑娘直接上战场的地步”还是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就好像承认他的任何正面的感情就能当场给面前的人签署死亡证明一样。可是菲奥娜还在那里求知若渴地看着她,到最后他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声音低沉而嘶哑: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受到意外伤害。” 菲奥娜凝神侧耳,摆出了个“仔细倾听”的姿势半分钟之后, 诚恳道:“我觉得短期内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那边的情势简直就是压制性的一边倒——我是说我们占据绝对优势。” 布鲁斯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千万个方案,毕竟在这个距离下还能清楚听见隔了这么远的、有着良好防护的敌对基地战况的人, 就他目前掌握的情报所知, 只有那个把三原色穿在自己身上, 天天飘来飘去的氪星人能做到。哪怕是通灵者, 也不可能实打实地感受到物质世界里的东西切实到这个地步的。 也就是说, 如果这真的是菲奥娜口误表达出来的物理意义上的“听见”的话, 那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虽然现在也已经很不普通了。同时这还意味着更要命的一个大问题: 蝙蝠侠的数据库里有资料缺失。 ——这怎么行?!蝙蝠侠的数据库必须是最全面的! 他终于说出了自从和菲奥娜单独相处一室以来的第二句话, 也是他主动开口的第一句:“你能听见?” 完全没有意识到蝙蝠侠的控制欲已经爆表了的菲奥娜有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回答了他:“我听不见战斗的声音。先生,酒店和九头蛇基地之间的距离都这么远了,我怎么可能听见?” 还没等蝙蝠侠继续追问下去,她就把所有的信息都主动补全了:“我听见的,是亡灵们得偿所愿、喜极而泣的声音。” 那么多横死的亡灵,在死前不管有着怎样未了的心事,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有这么几个想法: 为什么死的是我?这人究竟是谁?能不能让他、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被剥夺了生命的痛苦? 先不管被洗脑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完全没有本人自主意识的前提下被强行天降一口大黑锅,至少这个“恶有恶报”的想法,放在九头蛇们的身上可一点也不冤枉。因此当复仇者们直接在那个定位上探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之后,美国队长率先负责疏散群众完毕,钢铁侠火力全开直接就把九头蛇基地的顶给轰飞了,而就在这一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无数冤魂心愿已了,当场消散。普通人看不见的光点一捧接一捧地散在了空中,明亮的光尘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又从地面升入天空,用眼外之眼看去的话,这就是一次盛大而华美的、独属于亡灵的葬礼。 他们已经死了太久了,久到子孙后代都没有几人挂念着他们了,久到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尘封在了历史里,被泛黄的书页和照片记载着、被繁杂的数字和冰冷的石碑包裹着,已经没有多少挂念的某些人,只是凭着一口“我要亲眼看到这个邪恶的组织覆灭的一天”的气支撑到了现在。 而当明亮的阳光第一次完全地投射进这个冰冷的基地里的时候,他们的心愿便已经被实现了,大部分的亡灵几乎在这一刻全都溃散了形体,而少有的那几个也获得了解脱,被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回到了现在还记得他们的血脉亲人的身边去了。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那位金发的女性亡灵终于从基地的最深处,宛如浮上水面的游鱼一样优雅地、缓缓地穿越了无数的阻碍,循着阳光的痕迹,来到了穿着钢铁战甲、被内心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停下了脚步的钢铁侠面前。 她伸出手去,轻轻地隔着面甲抚摸上了托尼的脸,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便慢慢地浮现了一点饱含着历经沧桑与痛苦、却终于得偿所愿什么都值了的笑容出来: “……托尼。” ——十五分钟后,菲奥娜对着面前一干神色严肃、如临大敌的复仇者哭笑不得,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他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死,班纳博士,请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变绿。”她努力地散发出精神力量安抚着这里面变数最大的人,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这里给砸个对穿,负责复仇者联盟战损的人现在还在昏迷不醒,这种巨大的财政损失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他只是进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而已。” “我一直以为铁罐他是科技挂那种类型的,就,你懂的。”鹰眼伸出手比划了下,试图组织起完整的语言来掩饰自己受到的过分强烈的冲击: “科学家,发明家,天才,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基础上的,是吧?你要是跟我说,他也有这种唯心的‘精神世界’的话,我的世界观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菲奥娜想了想,盯着他的脸看了五秒钟,诚恳道: “恭喜,先生,你夫人怀的是个男孩。” 今天早晨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的鹰眼:……行了。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稀巴烂了,粘都粘不回来的那种。 此时的托尼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无所知觉,因为此刻,他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他那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玛丽亚·斯塔克。 自从纽约大战之后,他就被自己所见的外星军队给震撼到了。他是唯一穿过虫洞,见到外星军队的那个人,同样他也是团队里见识最多、知识最渊博、财力最雄厚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摆在了保护者的角度上。 “为知识所累”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他眼下的精神状况。他在得知了地球外竟然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危险之后,便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被知识所累,又因智慧得福。他对复仇者联盟里的队友、对纽约、对美国、乃至对地球,都有着某种过度保护的心理,而在这种过度保护、过分操心的心理和PTSD的双重影响下,他的梦境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明亮的颜色了。 在他的梦里,天空永远是墨蓝色的,星辰破碎,万物灭绝,巨大的外星生物在天空中伸展着长长的身体盘旋缠绕,乍一看去竟有种诡谲而优雅的美感。而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苍穹之下,他的队友全灭得死不瞑目,偶有一息尚存者,便躺在地上拉住他的衣角、握住他的脚踝,将他扯落在地、困囿住他使他无法前行,口口声声向他发出质问拷打着他的内心,使他焦躁不安,且日复一日都在重复着这种感觉—— 就在此时,一道纯粹而明亮的阳光从苍穹的正中央落下,瞬息之间就把刚刚那个压抑的梦境给变了个模样。 阳光所普照到的范围不断扩大扩大再扩大,那些可怖的外星生物和满地的死去的人一瞬间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就连拂过的暖风里都带上了鲜花的芬芳,托尼震惊地环顾四周,发现他眼下身处的,也不是什么战后的残骸废墟,而是他年少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想逃离过、却在那个噩梦一样的突发事故后再也难以拥有的…… 家。 “托尼。”那个在俄罗斯混血通灵师口中出现过的、“金发女人”的身形在他的面前又凝实了一点,托尼甚至可以看到她身上那套遇难的时候穿的白西装,还有脖子上圆润光滑的珍珠项链。这身打扮他在玛丽亚还活着的时候见过无数遍、在梦里也见过许多次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有种切实的、“她现在就在我面前”的感觉。 他在菲奥娜尚未完全揭晓那个最关键的名字的时候就有种隐隐的预感,这是他的母亲,可是他的理智又在促使着自己否认那虚无缥缈的直觉,穿得一模一样的死去的金发女人还少吗?他怎么就敢确定那就是玛丽亚·斯塔克? 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托尼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玛丽亚轻盈而优雅地飘到了他的身前,比了比他的身高,感慨地笑了下: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眼下的这个样子,可跟你爸爸太像了啊,托尼。” 托尼抹了把自己的脸,觉得唯一的不完美之处就是自己还保持着这张过分成熟的面容,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以少年人的身份在母亲的身边跟随着、抱怨着、时不时地撒个娇了: “妈妈。” 71.我以你为傲 其实仅就通灵这件事情而言, 不管哪个国家、不管哪种文化,都是大同小异的, 这也算是某种微妙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异就异在通灵的手段不一样, 所注重的结果也不一样,东方的人们更偏向于用符纸、熏香和咒术等方式直接作用于亡灵本体, 同时辅以对周围环境的改造,也就是“风水术”来巩固取得的成果,以此来保护求助者或者帮助他们;而西方则更偏向于用镜子、蜡烛等外界媒介打开那个通道或者回溯过去, 和亡灵之间也并不存在绝对压制或者奴役的关系,更像是平等的合作和友好的交流。 相同的地方就多了去了,比如说人死之后都会有一段灵魂滞留活人世界的时间, 再比如有未了的心愿的亡灵, 是不会轻易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的;再比如客死他乡的人,死后一定要叶落归根。但不管怎样,在相同的这些地方,总会有这么个永恒重合的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鬼魂是可以预见未来的。 所以在死者的血亲已经陷入了某种难以靠他自己力量突破、而外界又难以伸出援手的死局的时候,或者仍在人间的、他们牵挂的人即将遭遇重大危机的时候, 祂们便会借助各种各样的方式, 从死者的世界里挣扎着伸出来自冥府的援手。 生与死的距离不可轻易跨越, 但是如果真的想要跨越的话, 也不是没有办法, 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托梦。这个方法是建立在大家都是血脉亲人的基础上的, 毕竟人是很重感情的生物, 尤其对于血亲们来讲,彼此之间的爱是生死之隔也无法割裂的。就好比很多人都说,如果能够见到死去多年的亲人的鬼魂出现在面前的话,他们就算一开始会感到吃惊和害怕,可是很快,这些情绪也都要被百感交集和眼泪驱赶走了,他们只会感到更多的不舍和难过。 建立在血亲之间的感情上的“托梦”一法的说服力强,而且对亡灵本身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在梦里如果顺利的话两人还能说说天、谈谈心、再由亡灵提点生者几句、嘱咐一下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轻轻松松就齐活了,可谓是一个双赢的完美选项,可架不住现代人越来越依赖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熬夜的人也越来越多,精神头也会慢慢变差,而相应地,过分依赖物质世界中的某事的话,对于偏向精神世界的、来自亡灵的提醒,敏锐感便会被大大削弱。 在托梦这个选项失效的前提下,祂们便会采取第二种方式,借助动物的力量或者直接就附身在它们的身上,短暂地重返人间。如果用这种方法的话,对亡灵可能除去有灵体上的一点损伤之外,还会有尊严上的损伤,毕竟大家生前都是人,死后竟然还要吃猫草啃玩具骨头吃猫粮狗粮什么的,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所以用这种方法的话,可能就没什么长久的陪伴或者谈天说地之类的好事了,基本上亡灵们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最好别碰见熟人——不对,熟鬼,也不要给血亲留下深刻印象。谁也不想等着回到了亡灵的世界之后突然某天被也同样做了鬼的血亲拦住,旁边还有一堆明显就抱着“没错大家是都附身过动物可是只有你选择了哈士奇哈哈哈哈”之类的心态看热闹的家伙: 以前那个叼着卫生纸撕家示警的哈士奇是不是你?真是太感谢了,谢谢你的示警!要不是你气得我抄起扫帚跑出门去打你的话,我就要被地震活埋在房子下面了! ——你看,这太尴尬了,承认和不承认似乎都不是个事儿。 最后一种办法,是最有效也最便捷的方法,完成度高,同时还不用亡灵费太多的心,但是这种办法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那就是向通灵者求助。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或者走了大运,有人主动提供帮助的话,这个方法其实很难实行的。首先,这个亡灵那尚且存活在人世的血亲是真的即将遇上大麻烦了、这个麻烦还被亡灵感知到了才可以,其次,这个亡灵必须处在某种微妙的状态下:祂已经死去多年,却依然心愿未了,因滞留人间的时间太久,即将消散,却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就此离去作别;最后,还要通灵者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水平足够高超才可以。这样种种苛刻的条件叠加之下,很多亡灵光在第二条那里就卡住了。 女性的灵魂还好说一点,毕竟她们在这方面有着性别的天生优势,如果有一男一女在同一天死去的,能坚持到最后不消散的八成都会是女性亡灵,因为她们的灵魂在生前就有了“阴”这个属性,死后自然也就会更顺畅一点了。 要不怎么解释,大部分都市传说和闹鬼的亲身经历里,百分之八十以上出场的亡灵都是女性?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枉死的亡灵,祂即使依然留存在时间,看到了自己血亲即将遭遇的危险的话,只要那个杀死祂的凶手一直活在世上没有死去,这就很苟了。祂无法托梦、无法附身动物,甚至没有办法从凶手的身边离开太远,自然也就找不到除了拜托通灵者之外的别的方法了。 可想要找到一个真正能够帮到祂的通灵者,这运气无疑需要好得逆天。 然而世界上还就真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在玛丽亚·斯塔克和她的丈夫,霍华德·斯塔克,横死于已经变成了“冬日战士”的巴基·巴恩斯手里这么多年之后,她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达成了最后一个选择的所有条件: 她因着一直挂念自己的儿子,而未能完全消散,又因为她的注意力始终就没从托尼的未来命运上分散过,所以她看见的比谁都多。她看见了刚刚过去不久的纽约大战,也看见了即将到来的奥创纪元,甚至看见了他所在的这个团队即将面临的分崩离析,曾令人艳羡不已的团队一朝崩盘,队员们从此分道扬镳,天各一方,鸿沟深隔,还有那宇宙中正在逐渐逼近的无边际的黑暗;她因为是女性,所以在霍华德的灵魂已经消散得不知道附去了哪里的时候,她依然可以飘荡在九头蛇的基地里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在曾经的巴基·巴恩斯,现在的冬日战士的身边一次一次地呼唤他的姓名,试图把他从无边的寒冷和绝望里拉出来;在她遇见了菲奥娜之后,即使她的灵魂的力量已经被时间给削弱得无法直接用言语传达她的本意了,可是菲奥娜的精神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天赋异禀都不足以形容被父母的力量加强了防护罩和精神力的她—— 哪怕菲奥娜仅仅是答应了玛丽亚的请求,允诺她“我会伸出援手”,光凭着这一句话,就能够在玛丽亚的灵魂和她的血亲她的独生子、托尼·斯塔克见面的一刹那,把他们全都送进托尼的精神世界里去! 托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向着玛丽亚伸出手去,想碰碰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可是手都伸到一半了才发现这样似乎太突兀了,不太好,就硬生生地把一个伸手的动作扭成了挠头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却又微妙地和他那充满着纠结和叛逆的少年时期里,少有的在玛丽亚身边撒娇和犹豫的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重合了: “……呃,其实还好吧?我比他要厉害多了。” 他想了想自己印象里的霍华德的形象,故作轻松地一耸肩: “至少我的发际线比他的好看。” 玛丽亚直接就被他给逗笑了:“那你这脾性还有胡子也挺像他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的神色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样的温柔,这种温柔里带着饱经世事和岁月砥砺而由内而外生出的成熟和包容,而正是这份母亲特有的包容感,使得即使她面前的托尼已经不是那个留在她印象中的青少年了,是个个头比她还要高一点、成熟英俊而富有智慧,神似他的父亲霍华德·斯塔克的成年人,也得在她面前来个精神意义上的时光倒流,变成了当年那个还会和父母置气的少年: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托尼。” 她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他那还沾染着硝烟和灰尘气息的发顶,哪怕有着钢铁战甲的保护,那里也有了点淤青和鲜血的痕迹。因为这是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而托尼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他穿着貌似坚不可摧的钢铁战衣,他受伤的时候也是会感到疼痛的,痛觉不会骗人,哪怕他平时伪装得多么坚强,他在物质世界里受的伤也会被忠实地反馈到了精神世界里。而此刻,这些伤痕在玛丽亚的手下开始渐渐愈合,而相应地,如果托尼能在下一刻醒来的话,就会发现虽然他身体上的伤口还在,可是那些痛感已经在逐渐减轻了: “你是我们永远都引以为傲的好孩子,我们永远爱你。” 在她那慈爱而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那双眼睛,托尼终于把那个深藏在他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因为玛丽亚在这里使用的人称代词是“我们”,这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老头子呢?”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那个称呼补全了: “我爸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就在他把这句话问出口的一刹那,在数千米开外的复仇者大厦里,正在进行每日系统自检的贾维斯捕捉到了一阵突发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来自某个视频格式的旧文件的磁场波动。 72.血亲的祝福 这个波动极其不寻常。 一般来说, 绝大部分突发的波动都是由病毒导致的,而电脑病毒它再怎么猖狂, 也就是一串数据而已, 是不可能引发磁场波动的。然而眼下,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在贾维斯的监控下发生了, 这个磁场的波动不是偶然的,是持续的和有规律的,甚至在用摩斯电码的波动传达着某种信息。 贾维斯第一时间就将传出异常波动的文件调取了出来, 发现这份文件是少有的留存有霍华德·斯塔克影像信息的记录之一,而与此同时,正在波动着的摩斯电码也被解开了: 这是一个素来作为“上个世纪最光辉璀璨的科学家”而存在于教科书里的名字, 同时, 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是托尼·斯塔克的血亲之一。 贾维斯开始连线托尼的战甲,试图在看到这个名字后的第一时间就和他对接上:“先生,先生?” 可是不管他采用怎样的频率和音量呼唤,托尼的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的贾维斯直接对接了复仇者联盟的公共频道,在得到了托尼依然昏迷不醒的结果之后, 也只能和所有束手无策的人一起沉默地等待了。 ——不是说他们不能选择强行用物理手段让他从梦境中醒来。只是在这至亲久别重逢的关键时刻, 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网开一面的吧? “他现在在做什么梦呢?”鹰眼蹲在托尼的身边,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黑色水洗彩笔在他脸上随便画点什么东西: “笑得这么开心。” 菲奥娜摊了摊手:“我是个守规矩的通灵师, 不能在没有得到他人允许的前提下窥探他们的梦境。而且我不擅长解梦和感知梦境……” 她偏过头去, 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 才下了个结论: “……但是至少我可以确定, 此刻出现在他的梦里的,肯定是很美好的、充满阳光和爱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似乎为了验证她说的话的真实性一样,昏迷不醒了半晌的棕发男人的脸上突然就有了点些微的笑意,连始终都紧皱着的眉头都有了些舒展的迹象了。自纽约大战之后,一直萦绕在他身畔的莫名沉重而压抑的气息也在逐渐散去,比起后来饱受媒体诟病的“尚不成熟的复仇者联盟的领袖”,此刻的他更像穿着金红双色的战甲,带着蓬勃到都有些溢出的自信和狂喜,第一次飞入云霄的“钢铁侠”了。 而此时在托尼的梦里,玛丽亚又摸了摸托尼的头发,声音和缓而平静温柔: “霍华德他现在应该在你的大厦里了,你过会醒过来后就立刻赶回去的话,还能来得及再见他一面。他其实爱你的程度完全不比我少,只是他从来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式表达、也学不会怎么好好说话而已,才一直让他自己看起来像个暴君和混蛋。我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有点长进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托尼?最后一次?” 托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他现在在哪里?” 玛丽亚摇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知道他肯定放心不下你,所以在他濒临消散的时候,绝对是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的,而且应该是跟他本人生前切实相关的、他惦记着的某种东西。” 托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他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应该是老冰棍的那面盾牌。他不是一辈子都在寻找坠入冰海失踪的美国队长吗?这下倒好,不光找到了,而且买一送一,额外惊喜。” 玛丽亚一怔:“托尼,或许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那本就呈半透明状悬浮在空中的身影便开始淡化了。她的灵魂在坚持了这么多年之后,一朝心愿得偿,按理来说是应该立刻就完全消散在托尼面前的,但是亡灵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可以窥视未来的,而玛丽亚看见过那么多的未来,在这些未来里又有着无数的走向,却无一不是以硝烟和战火、误解和纷争为结尾,尤其是她的孩子,受伤最深。 来自母亲的爱一瞬间连灵魂的界限和强度都能逾越得过去,那满腔的担忧和爱促使着她延缓了灵魂消散的时间,使得她能把完整的这番话说完: “托尼……你的责任感太强了,这会让你很累的。” 她伸出愈发透明化了的手,用带着灵魂独有的温凉感的指尖,为她的孩子把那始终有点皱的眉头展平,柔声道: “我知道你是在保护身边的人、保护这个星球,但是你的队友也是成年人。你有着那么多强力可靠的队友,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就……必要的时候,也去相信一下、依靠一下他们,好吗?” 托尼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玛丽亚的眼睛保证道:“……我爱你,妈妈。我会尽力的。” “也不要太逼迫自己。”玛丽亚笑了笑,百感交集,这种想让自己的孩子规避风险、可又怕他在规避风险的过程中受伤、明明他都是个成年人了可是就是让人放不下心、让人真是恨不得一直陪着他的纠结感,只有身为人母才能切实地体会到了: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哪条道路,我都会永远爱你、与你同在、为你骄傲。” “因为我的托尼……他永远是个好孩子。” 托尼看着在他面前逐渐变透明的玛丽亚,只感觉手脚冰凉。他有种预感,这次一别,就是永远的、真的不能再见了,可是因为她正在对着他笑,音容笑貌都宛如生前,在那温柔慈爱的注视下,他的胸口便平生了无限的暖意和勇气,支撑着他保持住了冷静,把最后的告别用最轻松的方式说完: “我都这么大了,还能算‘孩子’?” “当然算了。”玛丽亚笑着戳了戳他的头,那指尖透明得已经能透过阳光了: “不管你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永远是个小孩——哎,现在我才不跟你详说这个,等你以后就懂了。” 她迎着无边的和煦天光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边,对托尼露出个安抚的微笑: “你该醒过来了,托尼,你的队友们都要急疯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那温暖明亮的阳光、温柔的轻风、窗明几净的属于斯塔克们过去的家以及其他的一切有形和无形之物,便统统伴随着她那柔和的余音弥散成了漫天璀璨的金粉和白光,伴着迅猛袭来、却又莫名温和的狂风,一瞬间席卷了他的精神世界。 在簌簌而落的金粉下,他在精神世界里伴着无边的阳光沉沉睡去,又在现实世界里挣扎着伴随着满身的硝烟味醒来。而他刚睁开眼睛,就被满满地簇拥在他视线里的那帮忧心忡忡的队友给吓了一大跳,贾维斯的声音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先生!” 托尼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嘴唇都有点干裂了:“什么事,老贾?” “从留有霍华德·斯塔克先生的影像的存储处传来了异常磁场波动,根据我现存的资料无法对这种超自然现象进行分析,需要先生亲自处理。” “需要现在就转接给你吗,先生?” “好吧。”托尼有些疑惑,也就是说他家老头子“最挂念的东西”竟然不是他为其努力的、寻觅了半辈子的超级士兵?而当他在面甲的掩护下打开那份影像的时候,随着霍华德的音像再次重现,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我最伟大的创作,从来只有你。” 而正是出于那个诡异的磁场的问题,使得播放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出现了一次明显的、却只有托尼自己能听见的重音。 不管后来托尼再怎么重放这一段录像,贾维斯也确定地放出了当日所有的记录证明,除了那一瞬间有极为不正常的剧烈波动之外,还真的没有所谓的“重音”这么严重的问题。可是托尼无比确定,在影像里的霍华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另一个更年老一些的、更虚弱一些的霍华德的声音也同时在他耳畔响起来了,而且说的是完全不同的话语: “我爱你,儿子。说实在的,其实我以你为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再见。” 托尼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庆幸过战衣的面甲做得足够好,能够完全遮掩住他的声音和表情。面甲将他那略微泛红的眼眶完全遮住了,在重重的盔甲包裹之下,他再次站起了身,用气音对着眼前逐渐被发光的屏幕充满的黑暗说了句: “我也爱你。再见。” ——从这以后,那么多、那么多年,没有奥创纪元,也没有内战分裂,没有光照会更没有绝境事件。所有的争端都被泯灭在坦诚布公、海阔天空的开始,所有的危险都被扼杀在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开端。安东尼·霍华德·斯塔克,在他血亲最后的祝福下,一路披荆斩棘勇往无前,始终沐浴着阳光和爱,直到他和佩珀·波兹一起携手老去,也再没有为任何背叛的、苦痛的、绝望的事情而皱起眉半分。 在复仇者联盟的诸位依次离去,准备为这次的突袭事件善后——物理意义上的战损和媒体意义上的报道都要全线兼顾,善后工作真的是相当不好办——的同时,神盾的战机从空中缓缓降落,向着室内扔了个箱子下来,被娜塔莎一把稳稳地接了个正着。她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对菲奥娜一扬眉: “这是你的箱子吧?抱歉,我们擅自先做了一下扫描,以防里面被安置了九头蛇的东西,万一是窃听器和微型炸/弹之类的高危物品,会不利于你的安全。” 她把那个箱子推到了菲奥娜的面前,微微一笑: “那么现在,它已经通过了整整二十二项的完全检查,已经彻底安全了,就……物归原主?” 菲奥娜一看那个箱子就知道这是她的东西了,两眼都在熠熠生辉,颇有种“你可终于回来了”的久别重逢欣慰感。可是小姑娘脸皮薄,被娜塔莎一看脸就都红透了,哪好意思直接去跟她要,眼下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松了口气从桌子上接过了自己的箱子: “这正是我的东西,谢谢。” 既然这里是蝙蝠侠购买的、置身的酒店,而且他刚刚还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那肯定在防窃听方面准备工作良好,娜塔莎便干脆在这里直接开门见山了: “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我们在九头蛇基地找到了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根据我们打听出来的情报,这人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晕过去了,连紧急重启的口令和手续都无效,我们是把他给强行拖回神盾的。早就准备好的反洗脑专家已经就位了,但是在关键词失效的前提下,谁都没有办法着手。” “如果从你们的角度着手的话,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菲奥娜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她干的某件好事,毕竟她在九头蛇基地的时候可是用暴力手段给人把精神洗脑词的第一个给来了个强行拆除的,威力堪比专业施工拆迁大队。然而在她差点就要说出“你们把第一个洗脑词去掉就可以了”之前,她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一道雪亮的白光—— 明明在他们说的“神盾局”内部、在复仇者大厦里,都是适合谈这些事的场所,为什么心思缜密的娜塔莎会选择在这里谈呢?这件事就真的这么急、急到都不能等,必须在外面说的地步了吗? 娜塔莎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在心底暗夸了一句这姑娘真的相当聪明之后,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 现在不要问这个。 菲奥娜立刻从善如流地把那句“你们内部是不是有卧底”给咽了回去,换了个发问的方式回归正题: “急吗?” “暂时不急,不过还是尽快的好。”娜塔莎算了算时间:“现在神盾内部警戒线拉到了最高,我们局长和一干心腹亲自镇守,还好说,但是再过三小时换班的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菲奥娜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如果顺利的话她不仅能在三小时之内解决完这件事,甚至可以正好赶上午饭:“现在?” “——这个嘛。”娜塔莎对着在她们的对话中始终保持着沉默的蝙蝠侠露出个笑容来: “就要看正义联盟的顾问肯不肯放人了。” 73.神盾牌筛子 几乎每个组织内部都要有个吉祥物, 没有吉祥物的话,那怎么说也要来个镇团之宝, 二者至少要有其一, 不能更少了,要不特没排面。几乎闪电侠本人已经成了正义联盟的公认的吉祥物, 在一些需要正义联盟最大限度地展现正面形象的场合,他一般都会和始终是美利坚自由、平等、力量和正义等种种正面形象的象征符号的超人一起出席,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了这种场合的常客, 而超人比起“吉祥物”这个明显更可爱一点的称呼来说,“人间之神”这个形容词才是媒体们偏爱加在他身上的,所以久而久之, “正义联盟的吉祥物是闪电侠”这个说法竟然被大部分人都认可接纳了。 不过在私下里, 正义联盟的诸位成员还有着某个隐秘的、心照不宣的事实,那就是—— 其实他们也是有镇盟之宝的,比如来自蝙蝠侠的不赞成的目光。 这东西的杀伤力相当大。迥异于超人的热视线的那种纯物理意义上的杀伤力,“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纯属精神和气场攻击, 成功地以正义联盟里唯一的普通人的身份做到了多少外星人超人类半机械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据知名不具的正义联盟主席透露,曾经在他的热视线暴走的时候, 被蝙蝠侠提醒着控制自己的能力: “想一些冷的东西!” 结果他想了那么多冷的东西都没有用, 就在“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在他脑海里雄赳赳气昂昂出场的一刹那, 他那刚刚还在暴走得正欢的热视线就像哑了火一样, 秒秒钟就停了下来。 可见这道目光的杀伤力有多大, 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由此可知, 能顶着“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和他对视, 并且还在据理力争、试图把菲奥娜的资料从蝙蝠洞里转移出来的娜塔莎也不是一般人,是精英中的超绝精英: “不管是‘菲奥娜·彼得罗娃·别列科瓦’,还是‘忒弥斯’,都没有在她本人都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即将前往的组织之后,继续将她的资料全都放在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那里的理由。” 菲奥娜迷迷糊糊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就在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莫名对峙起来的两人的下一秒,蝙蝠侠那标志性的嘶哑嗓音就响起来了: “就算要把她的资料转交到班提瓦那里,也不用神盾接手。”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想让她替你们揪出神盾内鬼之后,以这份功劳为最大的筹码,把她编入你们的英雄小队,再给她个正式的编制,让她以一个英雄的身份,生活在政府和舆论的保护下,嗯?你们真的以为这样是在保护她?” 被直接点破了目的的娜塔莎耸耸肩:“洗耳恭听正义联盟的顾问先生有何指教。” “你们根本不知道刺客联盟是个多可怕的组织。”蝙蝠侠冷声道: “和那些试图通过掌控政治、经济或者文化等命脉来统治世界的人或者组织不同,在他们固有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除刺客联盟之外的人类都是应该被清洗的‘罪孽’,换句话说,他们是要通过毁灭的方式来操控世界。” “在刺客联盟如此疯狂的作风之下,正常的一切手段都拦不住他们。你们惯用的保护方式在他们的面前过于软弱和正统,也过于容易被突破,只有让她的一切信息从现在开始都绝对不外传,成年之后再选择脱离家庭关系和收养关系,她才能在刺客联盟的监控和掌握下进行人间蒸发。” “而说起保存信息,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蝙蝠洞更安全呢?” 娜塔莎想了想,决定把选择权交付回菲奥娜自己的手里。她俯下身去直视着菲奥娜的眼睛,柔声为她三言两语阐明利弊: “如果你的资料被我们这边的神盾局接手,那么以后你就是受法律和政府保护的、走了明面过场的人,刺客联盟出于对‘绝对中立’的立场的维护,表面上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按照他的做法的话,你在成年之后就可以完美地从刺客联盟的监视下人间蒸发了,虽然等的时间要长一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是怎么想的呢?选择权在你的手里。” 菲奥娜想了想,小声问道:“我能回去和达丽亚商量一下吗?” ——为什么她的资料不能就直接转去班提瓦呢? 布鲁斯明显看出了她的疑问,难得主动地为他人解惑:“班提瓦只是个学校,不具有任何外交、政治、财力、物力、武力上的威胁。它充其量就是个培养通灵师的大本营,即使护短名声在外,在这方面也有着很强的名气和号召力,可对于那些完全不了解、不相信精神和灵魂确有其事的人们来说,它不值一提。” “你迟早要从这些成型的大型联盟里挑一个,用来作为存身之处,凭借着根基深厚的大型组织的力量来保护你自己。” 菲奥娜还是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联,尤其是最重要的、她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很让人费解:“可是……我对刺客联盟来讲,还有什么价值吗?” 这个她曾经生活过多年的、“无利不起早”的组织,真的会像这两人说的那样,一直在“监视和掌控”她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刺客联盟如此图谋的东西呢?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塔利亚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留下你的血。 布鲁斯和娜塔莎对视了一眼,决定这个问题留到周围环境彻底安全了再说,而且真正能够为菲奥娜解答她这方面疑惑的人,一个还在斯塔克大厦里,另一个还在天堂岛上呢。娜塔莎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她: “是的,刺客联盟不会轻易放弃带你回去这个念头的。” 就在她们说话的空当,蝙蝠侠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从她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等到菲奥娜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个人的时候,只来得及注意到那片黑色的披风角在窗口一闪而过,完美地贯彻了哥谭黑暗骑士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作风。娜塔莎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的身上,问道: “在回到神盾开始工作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吗?等到你干完活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把你送离纽约,使你避免受战火波及。复仇者和神盾的事情,没有必要把你这么个小姑娘都牵扯进来。” 菲奥娜思索了下自己那日程表上一长串的待办事项,发现如果接下来她的行程像娜塔莎说的这样紧凑、前脚刚干完活后脚就要离开纽约的话,有件事就不得不现在就去办了: “……我必须亲自前去一趟我工作过的店铺,终止一切契约合作关系,否则的话这种契约关系只要没有我本人加以亲自否认过,就会一直存在,存在多了的话就会对我的通灵能力造成影响,让我看东西会有偏差的。” 对于通灵师们来说,想要终止某种契约,是必须本人亲自到场加以确认的。因为不管是什么契约,是生意合同还是临时工,是雇佣关系还是婚姻存续,只要双方缔结过了‘合约’这种类似的东西的存在,它的影响就会持久而坚韧地存在着。如果通灵师本人没有亲自到场,和缔结合约的另一方正式终止合约,那么它的影响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当这种微妙的影响累积到某个程度之后,就会对通灵师的运气、回溯能力、通灵能力和眼外之眼等多方面产生不良影响,就好像往光洁的镜子上撒了层灰一样,而菲奥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她的通灵能力十分依赖,不能出现大疏漏,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亲自走一趟。 ——五分钟后,菲奥娜站在鬼屋面前,一脸懵逼地享受着天降礼花的待遇。 由此可见黄水晶是真的招财。她在和鬼屋那边的工作人员交接的时候,因为鬼屋的零钱不够了,老板就给了她整票,让她随便去买张基诺找一下零钱,彩票就当送给她的好了,反正也不一定能中奖。结果这一买,直接就中了她买的一美元这个最低档次能中到的最高的奖金,整整五万美金,基诺基本上过五分钟就会开一次奖,但菲奥娜不能滞留太久,可好巧不巧,在菲奥娜买完彩票之后,就正好赶上了基诺的这一波开奖。 真是人幸运起来,天上都会掉馅饼。不仅如此,掉的还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口味的馅饼,甚至还会自动分解成适合入口的大小,不偏不倚正正好地落进嘴里。 菲奥娜:天降横财!乌拉拉!开心! 虽然这笔钱是因为黄水晶“招偏财”的功效而来的、如果不想折损日后的运气丰盛此刻的财运的话,她就要把这些钱捐出去一大半,但中奖这档子事情嘛,不管结果如何、这笔钱要被怎样使用,至少光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然而上天似乎从来不肯让她彻底地开心上哪怕一次。 等到她跟在娜塔莎的后面回到了神盾局,进入了关押着冬日战士的房间以掩人耳目、让别人都以为她是去做解除精神控制这类的工作之后,娜塔莎把神盾所有员工的照片往她面前一摊开,菲奥娜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娜塔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赶紧问道:“这个数量在你能力之外吗?需不需要我对此进行削减?” 菲奥娜摇摇头,婉拒了娜塔莎的好意。 她倒不是因为这骇人的工作量的问题而生气,相反,这些东西在她眼里其实压根就没啥工作量,尤其是在她用眼外之眼看去的时候,谁是卧底谁是好人几乎一目了然。归属于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组织的人,他们对应的磁场的波动、用眼外之眼看见的颜色也不一样,神盾虽然不是什么百分百绝对光明磊落的组织,但是和另一个组织对应的人名字和照片上萦绕着的、同样也存在于一旁莫名昏迷不醒的冬兵身上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气相比,他们的光芒就已经称得上很澄澈很光明了,对比产生美,果然不假。 而且更让人心里感觉一凉的是,完全隶属于神盾局的人的资料上萦绕的白色的光芒,几乎都要淹没在另一个组织的黑色的光芒里了。 菲奥娜:……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委婉地告知面前的漂亮小姐姐,其实他们内部都要被对家给渗透成筛子了,挺急的,在线等。 74.橘座和吧唧 娜塔莎不愧是能跟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进行直接交锋的人, 见过大风大浪了,沉稳得很, 在听完了菲奥娜“其实这些人里面只有几个是你们这边的人”这样的话之后都能面不改色直接接通了神盾局内部只有高级特工能用的内线, 把这个结论有一说一毫不偏颇、更不带任何私人袒护感情地汇报给局长。而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在接到了来自娜塔莎的报告之后, 沉吟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指示: “和我之前做过的最坏的打算一样,我们接下来就按照原计划来吧。” “收到。”娜塔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对着菲奥娜微微一笑: “接下来这个人的解除洗脑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只要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两次帮助, 日后但凡你需要人身保护的时候,依然身处神盾的势力所及之处,就能够永远受到来自我们的全方位的保护。” 菲奥娜点点头, 向着沉睡在防弹玻璃室里的冬日战士伸出了手, 缓缓地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似乎在阅读着面前这人身上的什么东西,而就在这一瞬间,连娜塔莎本人也感受到了, 在这个没有任何明显通风口的房间里,隐隐有温和的气流涌动了起来。 然而这次的气流涌动并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甚至都没过多久, 菲奥娜就睁开了眼睛。她放下手, 皱起了眉, 凝视着依然躺在防弹玻璃室里、已经完全陷入了深度睡眠的这人。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规律地、轻微地一起一伏着, 菲奥娜都要以为这就是个死人了, 毕竟除了死人, 还有什么生物会没有依托于灵魂之中的意识? 可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这岂不更诡异了?! 很多通灵师在遇到这种诡异情况的话,多半会把此事解释为“亡灵作祟”。但是事实上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假设亡灵真的有能够生生吓死活人的力量的话,把人吓死之后它们图个啥?就不怕被吓死的人也变成了亡灵,跟他们干起架来吗?而且新死的人的阳气重,比起那些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鬼来说更有劲,到时候怕不是要把罪魁祸首追得嗷嗷叫,被害人在身后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飘着追赶: 你为啥要吓我!找打! ——这也太尴尬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看这人那还在起伏着的胸口,他身上的气息也是百分百的活人的气息,不存在什么亡灵作祟之类的现象,也就是说,他的意识就像之前的蝙蝠侠附身橘猫那样,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了。 这就不在菲奥娜力能所及的范围内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毕竟娜塔莎可是在面对自己所在的组织已经被对家的卧底给卧成了筛子这个事实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像这种程度的事,肯定无法撼动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奇怪,我没有在这具身体里感受到任何灵魂和意志存在的迹象。” 娜塔莎:……不,谢谢,这也太高看我了。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也在摇摇欲坠粉身碎骨的边缘了。 “可是这也不像是个死人……”菲奥娜整个人都趴在了玻璃上,“我个人更倾向于他的意识现在去到了别处,但是至于具体去到了什么地方,以我现在的能力水平,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像。” “有总比没有好。”娜塔莎比了个“请”的手势:“就在这里吧?” 菲奥娜点点头,从她的那只久别重逢的箱子里找出了蜡烛和镜子。这面镜子的生命力可真够顽强,在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之后竟然还完好无损,然而菲奥娜只是粗粗扫过一眼镜面就皱起了眉,镜子在通灵意义上,具有“保存过往发生在它面前的影像”的作用,而这面镜子保存下来的影像实在太多了,会对现况产生干扰的: “不行,它已经不能用了。” 她起身持着已经被点燃了的蜡烛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防弹玻璃,试图用玻璃的镜面作为反光面,来看清楚这人的意识去往了哪里,但是这种做法的失败率极高,在没有人引领着她进行任何练习的前提下,就算天资再高也无济于事: “能让我进去直接接触到他吗?” 娜塔莎摇摇头:“不行,他的危险性……难以估计。” 菲奥娜凭借着她那过分敏锐的感官,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娜塔莎在说“危险性难以估计”这句话的时候所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痛楚。而这份痛楚,是建立在深厚的感情基础上的,介于此,很多时候,这份深厚的感情所带来的力量足以冲破世间大部分的阻碍,“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更何况小小的、“意识离体”这种程度的问题呢? 她把蜡烛一倾斜,那些融化了的蜡油便滴到了地上,正好方便了她蹲下身去把蜡烛牢靠地粘在地面。这样一来,她的双手就都是空闲着的了,便在脚边烛光的映照下向着娜塔莎伸出手去: “如果你能够对着你的心发誓,你愿意帮助他脱离困境、使他能够循着你们之间的感情找到回到他自己身体里的路的话,我或许可以借助你的力量帮到他。” 这是一双属于通灵师的手,上面细小的划痕和烧伤不计其数,却完全无损它带来的那种坚定的、值得依靠、令人安心的感觉,娜塔莎都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去和她相握,随即便被那过低的温度给激得浑身都打了下哆嗦: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做我们这行的,哪有不这个样子的呢?嘘——”菲奥娜半阖上了眼睛,声音低得宛如耳语:“让我去看一下他现在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睁开了眼。 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那双素来温柔朦胧的灰眼睛里再也没有了那似乎终年不散的雾气,取而代之的是摄人的锋芒。自她身上陡然便散发出某种近似于咄咄相逼的气场来,激得连娜塔莎要不是双手还在被她紧紧地握着,当即就差点反手掏枪进入一级警备状态了。 “他现在很安全。”菲奥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往她看见的东西哪怕再怎么模糊,也是会有大致轮廓和颜色的,可是今天不管她怎么看、哪怕都借助了娜塔莎和这人之间的感情联系,都没有办法在“具体事物和颜色”这两个最容易看见的方面更进一步: “……抱歉,是我能力不足,我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她是那么的沮丧,就连头顶那一撮似乎永远也压不下去的头发都要无精打采地垂下来了,直看得人心疼,想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问题,而娜塔莎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在兑现了她那“立刻送你离开纽约”的诺言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好姑娘,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既然我们的内部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哎,可惜,我们本来还想保护你的来着,这样一来,你不仅不能继续留在纽约,而且你的资料,也还是先暂时继续存放在蝙蝠洞比较安全。” 当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跟这个人接触过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将所有的信息都综合在一人身上,泄密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变少了。因此,在菲奥娜被紧急打包直接从神盾送往了斯塔克的私人机场的时候,为安全起见,去送她的只有娜塔莎一人,一路上她都在跟菲奥娜解释一些她应该知道、但是受时间所限她无法得到消息,只能被别人转告的事情: “来自俄罗斯圣彼得堡的达丽亚已经回到了班提瓦,因为你的证书在交接方面和她之前处理过的所有的情况都不同,你的证书是要进行跨国交接的。今天上午正好有美国纽约直达俄罗斯圣彼得堡的飞机,时不待人,她已经先回俄罗斯去了,给你留了些笔记下来,还有一封信。” 她把一个信封塞进了菲奥娜的手里: “这是你的证件和一些现金,你的行李我们已经给你收拾好、送上飞机了,你的猫也在上面。” ——其实口音这种东西,是很难抹去的,即使是娜塔莎这样接受过完美的、高强度的间谍训练的人,在和菲奥娜这样完全温柔而无害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也会稍微放下戒心,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她的语速会有点变快,因为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在这种赶时间的情况下的时候,她的语速便会飚的更快。语速一变快,独属于俄罗斯人特有的那种卷舌音便被带了一点出来: “谢谢你的帮助,我们日后再会。” 俄语的发音相当重,尤其是很多词尾,只有把音调压下去才好听。而以俄语为母语的人在说其他的语言的时候便会带一点这样的小习惯出来。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了这么多年,精通阿拉伯语是很正常的,同时因为她的父母里有一方是俄罗斯人,她也一直在学习俄语、甚至有种强行在阿拉伯语的环境下把这门语言发展成自己母语的劲头,这导致她对英语这门最大众的全球语言的使用竟然没有其余两种小语种的使用熟练,再加上娜塔莎说话的时候语速一快,就自然而然地带了点说俄语的小习惯出来,使得她压根就没听清楚“猫”这个单词指代的的单复数,直到上了飞机才发现娜塔莎说的是她的“两只猫”: 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人送到西,不光给她把她的必备用品打包送了上来,还把她房间里的两只猫都一起送过来了!而且看这架势,怕是把这只黑猫直接买了下来送给了她! “这真是……”菲奥娜坐在这架超豪华的私人飞机里,抬头看了看对面座位上两只互相用屁股怼对方、试图把对方怼下沙发、颜色迥异但是都一样肥硕的猫,身旁是一整排微笑着对她鞠躬的空中小姐,还有人在来来往往地给她收拾东西、准备茶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相当真挚的感叹: “金钱的力量。” 冬兵牌黑猫刚想发出不屑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就突然感觉自己就因为这么一走神,竟然被对面的大肥猫给顶下了沙发,要不是它反应奇快地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体,就要脸朝下地在地毯上糊成一张相当厚实的猫饼了:???讲道理,区区一只猫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点?!他可是九头蛇最精英的杀手啊!哪怕变成了猫,还是这么肥的一只黑猫,他的身手应该也是……在的……吧? 大橘舔舔爪子,深藏功与名:呵,年轻人,你是没见识过十六磅的橘座的威力。 75.冬兵牌黑猫 菲奥娜被这突然给她家大橘一屁股顶下了座位的黑猫吓了一大跳, 赶紧蹲下身来检查这只猫有没有受什么伤,不过光看这一身肥肉的减震作用, 就算摔着了, 估计也不会太疼: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相处得很好嘛。” 橘猫趾高气昂地收回了它的肥屁股,对着还有点晕乎乎、四脚朝天地赖在菲奥娜怀里的黑猫亮出了其实并不具有太大威胁性的猫爪:“喵嗷嗷嗷嗷!” 翻译一下大致就是“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没有回去!我真是看错你了!本来以为你一个成年人都两百多磅了, 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了,没想到你竟然在别人家赖了这么久还不走!快走”。 能用这么荡气回肠气势磅礴的一句话传递出这么复杂的意思,这只猫也算是个人才——猫才了, 只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它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菲奥娜甚至伸过手去给黑猫挠了挠下巴。她撸猫的技术已相当高超,毕竟和大橘相处了这么多年, 毫不客气地说, 就算是猫女养的猫到她这里,也要为她高超的顺毛技术折服一秒钟,更别说区区一只刚变成猫不久、甚至还不习惯这具新身体的冬兵牌黑猫了。 哪怕在这只大黑猫的身体里住着个成年杀手的灵魂,介于“物质决定意识”的这个道理, 不管冬兵再怎么抗拒被当成一只真正的猫那样顺毛和撸下巴,也被她顺毛顺得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菲奥娜相当有成就感地把这只已经完全臣服在她手下的黑猫来了个举高高, 感受了一下它的体重, 肯定地自言自语道: “你绝对比我的大橘要轻。” 大橘:我这是成熟稳重、雍容华贵、橘势稳定, 谢谢。 但是它实在太胖了, 那双眼睛几乎完全被隐没在了毛发里, 菲奥娜本来就不懂猫语, 更别说橘猫的目光还经过了精神意义上的沟通不良和物理意义上的毛发遮挡双重削弱, 这个强有力——似乎也不是那么强有力的橘猫式三连形容词的自我辩解都完全没能传到菲奥娜那里。 于是橘猫相当不爽地把屁股朝向了她。 菲奥娜看着那个圆润的屁股,还有这两只猫的颜色,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就在她脑海里成型了。她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周围的漂亮姑娘都在专心做各自手上的事情,似乎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她快速地蹲下身去,把还在座位上的橘猫拖到了黑猫的面前,又把这只黑猫的两只前爪搭在了橘猫身上。 这样一来,因为橘猫是坐在上面的,黑猫是躺在她怀里的,她又蹲在地上,上下落差一出来,再结合它们的颜色,就成了《狮子王》里面最经典的那一幕举高高。菲奥娜玩得不亦乐乎呢,甚至还自得其乐地压低嗓音给它们配了音: “Simba——!” 本来要给菲奥娜端奶茶上来的黑发姑娘立刻把托盘先放到了吧台上,空出两只手之后,掏出手机就对着她一通狂拍,连滤镜都不加、甚至都不用修图就可以发Twitter和Facebook,毕竟人好看,任性,咋拍都上镜!她连配什么文字都想好了: 就叫“本年度最佳萌物”!不接受任何反驳! 菲奥娜长得真的是相当好看。跟纯俄罗斯人的轮廓偏深不同,她的五官清晰、柔和而秀丽,这多半应该归功于她另一半的挪威血统,而且在她这个年纪的俄罗斯姑娘都有种兼具了少女的柔和与青稚、成熟女性即将拥有的动人风情的微妙美感,在因为那糟糕的饮食环境而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胖起来之前,她们的美是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的,更别说她还是俄罗斯和挪威的混血,来自极北的两方大陆的优势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综合: 太可爱了,就连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地玩着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就不玩了的猫咪式过家家,也可爱得要命! 说真的,谁能拒绝这么个长得好看、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就连玩的时候都带着莫名严肃感和认真感的棕发小姑娘呢? 菲奥娜感觉到了这道目光的注视,因为没能从里面感受到任何恶意,就抬头冲她带着征询意味地笑了笑: “你好?” 黑发姑娘端着那杯奶茶走了过来,轻轻将托盘放在了菲奥娜的面前。她脚下踩着的是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却完全没有受这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空中服务生应该穿的鞋子高度限制,在菲奥娜眼里完全就是绝代大杀器的鞋子被她驾驭得相当良好,那种兼具了成熟女性独有的妩媚和莫名的坚定气场结合在一起,让她立时间就给了人一种英丽的感觉。 她相当有眼力见地向着菲奥娜伸出手,把正好要起身、刚刚把猫放到了一边的菲奥娜从地上拉了起来,对她笑了笑: “你好,我是芮妮·蒙托亚。” 菲奥娜和她握了握手,感觉这姑娘的身上有种很微妙的气息。而同样的气息她只在蝙蝠侠、黑寡妇和美国队长的身上感受到过,硬要下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接受过正统军校训练或组织训练”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根本不该是一个普通的空姐或者私人飞机上的空中服务生该有的,不过既然这人没有什么恶意,她也不想问得太深,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嘛。 而且在之前短暂的相处中,达丽亚曾经告诉过她,不要把她看到的所有的事情都在第一时间说出来,否则的话她会被周围的人所恐惧的,这是普通人在面对“真正能够看穿一切”的灵媒们下意识的恐惧心理。她虽然在菲奥娜身边待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也很好地履行了作为未来老师的职责,教了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所以菲奥娜硬生生地就把那句“请问你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吗”给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很普通的自我介绍: “我是菲奥娜·彼得罗娃。” “我能把你的照片存下来吗?”芮妮把相册点开,展示在菲奥娜面前,表明自己真的没拍什么不该拍的东西,只是实在抵抗不了三倍毛绒绒的超萌打击才拍了点照片,问道:“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太可爱了。” 菲奥娜凑过去,发现她那张照片的取景真的很好,就掏出了自己的新手机——由此可见斯塔克工业现任CEO佩珀·波兹真是相当细心,在发现她的旧手机已经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了之后,直接给她附赠了一部全新的斯塔克工业出品的手机,和她的行李一起打包送上来了: “能给我也发一张吗?” “没问题。”芮妮愉快地和菲奥娜交换了照片后起身离开了:“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按铃。” 菲奥娜笑着点了点头,在目送这黑发姑娘离开之后,便低下头去开始研究这张照片了。 照片作为“影像”最直观、最具体的物质载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可以传达很多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的,而且也具有一定程度的指向和引导的作用。真正有能力的通灵者们可以仅凭一张照片就看到这人的其余信息,比如婚姻、健康、家庭状况和子嗣等,更可以以照片为媒介来寻人,要是不怕诅咒反噬的话,更可以用它来下诅咒。 不过菲奥娜完全没有把这张照片的作用往后面的那几个选项发展的意思——她是要多想不开才要自己咒自己还有她的橘猫呢。她只是觉得这只黑猫不太对劲,可是这种不对劲和之前的蝙蝠侠牌橘猫以及三花桶桶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她也就没往“又有新的意识来到了猫的身上”这个方面想了。 要是有既了解蝙蝠侠和红头罩的情况、又知道冬兵所受的精神控制、还对通灵这件事略知一二的人在这里的话,就可以为菲奥娜点出她的盲点所在了: 精神上没有任何拘束、只有强有力的自我控制的人,和死过一次又因拉萨路池的池水复活而变得疯狂了不少的人,和受着精神控制的人的意识是完全不一样的三种感觉。哪怕他们的意识都脱离了自己身体的物质拘束,来到了别的东西上,那么不管他们的意识所附身的事物有多么相似——比如这两只猫都是一样的肥——这种两相迥异的感觉也不会被削弱半分。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殊途同归,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算菲奥娜对这些隐藏得很深、一般人连知道都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丝毫不了解,光从这张照片上她也能看出不少东西来。这只黑猫给她的感觉,和旁边那只橘猫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当它们两只猫和她这个活生生的人类被外人无意间拍摄在同一张照片上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更为明显了: 与其说这是只猫,倒不如说与之前的蝙蝠侠牌大肥橘和三花桶桶一样,在这只黑猫的身体里的意识,是完全属于人类的。 她看着面前这只明明皮毛亮丽柔顺、却总是挂着莫名凶巴巴表情的猫,向着它再次伸出了手去。就算这猫虎着一张脸,也会因为太黑而看不清表情,反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黑脸”,显得它那双金色的猫眼更为明亮了。冬兵下意识就想一爪子挠过去,结果它刚伸出爪,就被来自大橘和善的注视给盯得浑身僵硬了,从那只敦实的橘猫身上传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你敢挠她一下试试,小心我用体重把你砸成猫饼。 冬兵牌黑猫:……这日子没法过了。想做人。 76.白色风信子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橘啊, 你又胖了,跟我去过个秤,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胖死。” 橘猫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每次一听到“过秤”这个字眼它就会被抱上某种仪器,进而它主人在对着那串闪亮亮的数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后就会削减它的口粮、进一步增加它的运动量, 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同样适用于猫的,而很明显它并不希望自己的猫粮被进一步削减,因此它一边吭哧吭哧把猫粮拱进自己嘴里, 一边躲闪着菲奥娜给它撸毛的手, 不想过秤之心由此可见。 菲奥娜:天真,吃完过秤会更胖的。 果不其然,当橘猫心满意足吃完那一整盆猫粮之后,菲奥娜把它往宠物电子秤上一放, 就看见数周前还徘徊在十五磅门槛的那个数字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被来了个临门一脚: 恭喜菲奥娜·别列科瓦喜提十五磅橘猫! 十五磅这个体重, 在橘猫群体里应该是比较正常的, 毕竟橘猫嘛, 都是圆润起来就活像大鸡腿的生物, 那叫胖吗?不, 那叫富态美。但是让我们看一下这只橘猫之前的体重: 七点五磅。 从瘦得像条狗的七点五磅, 到胖乎乎圆墩墩的十五磅, 整整翻了一倍。这岂止是长胖了,简直就是被吹胀了吧。 “哥谭的饭有这么好吃吗?”菲奥娜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就胖了一倍……不行,说真的我的橘,你得跟我出去遛弯,我是不会让你再霍霍我的花的,还要靠这个给你买猫粮呢。” 橘猫一听“遛弯”这个词就如临大敌地拼命往柜台底下钻,但是它显然忘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它已经不是当初刚被菲奥娜捡到之时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橘猫了,精心的饲养和它的怠惰,已经把它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体积十分可观的…… 大毛球。 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身为饲养橘猫的人,菲奥娜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这只肥橘怎么耍赖怎么撒娇,她都坚定地不为所动,先是暗暗在心里削减了它的三分之一口粮,随后拎着牵引绳就往它脖子上套,誓要把肥橘的体重降到安全线以内。 菲奥娜正在和橘黄色的大毛球斗智斗勇,试图把它从柜台下拉出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有人吗?我买束花。” “先生你好,有人、有人的,请稍等一下!”菲奥娜的小店向来没啥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正好赶上她灰头土脸地捉猫,这可真是不凑巧。她边努力把橘猫套上牵引绳边头都不抬地招呼:“请问您要买什么花?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常见的花束种类和价格都在柜台上摆着呢,您自己拿花留钱就成。小费看着给就可以——话是这么说不过千万别客气啊,多多益善!” 来人明显被她这么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待客方式给惊着了:“……在哥谭你这么随意地招呼客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人的声音相当好听。虽然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那种热情奔放和活力充沛,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又磁性的感觉,就好像上了年份的醇酒一样,哪怕只是闻见点酒香,都足以让人飘飘然了。 菲奥娜终于捉住了十五磅的橘猫,把它拎到了柜台上,对来人热情推荐道:“抱歉,我刚来到哥谭不久,对这里还不熟。如果你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话我推荐红玫瑰,经典之所以长盛不衰肯定有原因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还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回事。毕竟她埋头在下面捉猫的时候,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这家店铺的老板声音为啥这么年轻,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大脑短路跑到哥谭来开花店,是有多想不开啊。在哥谭开花店,那可绝对不会有天上掉下个英俊多金的钢铁侠——会给你付维修费,或者迎来又从阿斯加德拜访人间的雷神——至少有脸和肌肉能看,还是个外星王子这样的好事,更大的可能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犯人们带着枪支从天而降,随便来一个最弱的都能让普通人命丧黄泉。 随后在菲奥娜抱着橘猫钻出来的一瞬间,布鲁斯的大脑里直接就炸锅了,活像往烧开的油锅里倒了碗水一样,千言万语拥挤着咆哮着试图喷薄而出。上帝作证哥谭作证,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望,一时间都不知道先从“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小姐,你就这么独身一人在哥谭还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真的不怕哪天就稀里糊涂丢掉了小命吗”开始,还是从“我的天这只橘猫也太肥了,我从来没能在哥谭看见这么胖的猫,都能顶两个阿尔弗雷德了吧”开始。 “先生?”菲奥娜明显发现了布鲁斯的心不在焉,她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糕—— 布鲁斯在走神期间的目光落点是一块山羊头骨。 这玩意儿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但是简而言之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出个一二三来,比如山羊头骨多半是用在黑魔法仪式上的东西,比如八大堕落天使之首阿撒兹勒的代表物是山羊,再比如黑山羊是撒旦在凡间的化身,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山羊头骨的名声可是真不怎么好,更不是个应该出现在美好的、充满芬芳气息和少女心的花店里的东西。 菲奥娜情急之下手上一松,橘猫立刻看到了不用遛弯的希望,中气十足地喵嗷嗷嗷叫着就窜了出去,以它的体型来看,这个动作可真算得上矫健了。橘黄色的毛团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路噼里啪啦撞倒花束无数,正巧把那块山羊头骨撞进了柜子下面,随即橘猫也钻进了柜子下面,跟落地生根了似的,誓不出来的架势十分明显。 菲奥娜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怕麻烦,不想跟萍水相逢的人说“听我说朋友其实我超级无害的那个头骨只是摆着好看”这样的鬼话,而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这么一来正好,她啥都不用解释了,落得个清闲自在,把今天的开门红第一束花卖出去就算完,因此她给来人介绍起花束来的时候就更加热情了: “如果你要送给朋友的话首选黄玫瑰,去探望病人的话,马蹄莲和百合都可以,我个人推荐马蹄莲,毕竟今天的马蹄莲十分新鲜——先生你看,上面还带着水珠呢,刚从郊区运来不久!” 但是布鲁斯还真没把那块山羊头骨当回事,毕竟他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都能在屋子里摆上自己那个酷似红桶的头罩装饰房间,区区山羊头骨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蝙蝠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束百合吧。” “好的先生,请付现金。”菲奥娜立刻熟练地扎好了满满一捧百合送到他的面前,还赠送了张小卡片,结果她把花捧到布鲁斯面前了,才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似的皱起了眉: “不能刷卡吗?” 菲奥娜和布鲁斯两人在二十五平米的花店里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布鲁斯是在想这年头在哥谭为啥还有没法刷卡的店铺,存这么多现金就不怕被哪天突然入室抢劫吗,哎不行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家里人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菲奥娜在想,我的天这人真好看,跟男装版本的塔利亚都有的一拼了。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可是那双钢蓝色的眼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混沌半分,反而更加明亮锐利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流逝这么残酷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在自己身上转化为岁月痕迹砥砺过后的独特魅力。在遇到这人之前,菲奥娜一直对所谓的“年纪大的男人比小年轻有魅力”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刺客联盟位于中东,那里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只会越长越残——此处真的没有讽刺刺客联盟那个似乎永远都死不了的首领雷霄·奥·古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今天,菲奥娜可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岁月积淀的美感”了。 菲奥娜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隐约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她的又一次灵视。毕竟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被养了十几年,是个女孩子就没法随随便便春心萌动起来,可以说正常少女在面对英俊帅气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该有的表现完全没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点来,因此她做了件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能刷卡,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装POS机,真的不能付现金吗先生?”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新闻报纸娱乐版的宠儿,超模杀手,在人生近四十年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曾经无往不利的魅力一朝失效是什么感觉。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77.险恶的预感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 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在菲奥娜的感知里, 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 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 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 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 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 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 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 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 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委婉地措辞道:“我只是个凭着一点微末的本事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别装傻,我的小宝贝们可都听见啦!”毒藤女用藤蔓把自己从房顶上送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把菲奥娜堵在了原地,她勾起鲜亮的绿色嘴唇,笑道: “你是‘忒弥斯’!” 菲奥娜反而镇定下来了,因为当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她能感知到的东西就更多了,比如现在,她从面前这人的身上就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是好奇心更重一点,便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名号:“是我。” 帕米拉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刚刚还想说‘我们可是有格调的坏人,绝对不和那些有着变态嗜好的政客同流合污’这样的话来劝你的来着……可是你为什么不害怕?” 搞得她准备好的那一整套说辞都没有用武之地了,莫名失望。 “如果你要杀我的话,早就在我出门的那一刻就动手了。”菲奥娜耸耸肩: “你不会跟着我一路又顺便保护我的,女士。” 别说,一路上还真的在暗搓搓操心菲奥娜安全、一直在腹诽“她怎么就这么没有自我防护意识”的帕米拉顿时沉默了,被人一针见血戳中心事的感觉相当微妙。 就在此时,哈莉开口了:“既然你是通灵师里顶顶有名的‘忒弥斯’,那你一定会占卜了?” 菲奥娜点点头:“我会。” 哈莉对她笑了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塔罗牌真的有那么好用吗?来嘛忒弥斯,让我来试试,如果你算的准,我保证今天就像从来没见过你一样,怎么样?当然如果你算得不准也不会有事的,我最多就请你去阿卡姆玩一圈而已!” 菲奥娜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毒藤女率先不赞成地反驳道:“你这样就过分了啊亲爱的,需要闹到这个地步吗?”剩下半句话被她死死地憋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你和小丑那个疯子越来越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她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就在这个念头从帕米拉脑子里闪过去的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菲奥娜突然抬眼看向她—— 帕米拉浑身一震。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了十数米的距离,可是帕米拉硬生生就有了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就好像她整个人都被从里到外地翻了过来,像本翻开的书一样摊在菲奥娜的面前任她阅读,在那双灰眼睛的注视下,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菲奥娜已经应了声,低下头去开始洗牌了,帕米拉犹豫了一小会才凑了过去,想看看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忒弥斯”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结果就这么一看,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帕米拉以前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对占卜相当好奇,曾经在那些占卜屋运势屋里耗费过数量可观的时间和金钱,因此对塔罗的牌面至少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菲奥娜手里的这幅塔罗牌和她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她最常见到的那些塔罗,牌面颜色丰富,牌背的图案是深蓝色为底,上面有着排列整齐的圆点点和金色星星的图案,可是菲奥娜手里这一副却是以蓝紫色的冷色调为主的,且背面的图案也不一样,是新月、满月和残月组成的月相: “你的塔罗和我知道的不一样诶。” “塔罗也是有好多流派的,我这是泛韦特的白巫术塔罗。”菲奥娜边洗牌边漫不经心地随口给这两人解释道: “毕竟韦特系的太容易撞牌了。” 结果隔行如隔山,她预想中的“哦——”这样恍然大悟的气氛并没有出现,而且空气中还弥漫开了尴尬的沉默。 这就很让人头疼了。面对着懵懵懂懂、不知道“撞牌”这件事有多糟心的毒藤女和小丑女,菲奥娜耐心地等量代换了一下,用大部分女性都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有一天你心情很好,想出门逛街,花了两小时化了全套的妆,把自己从头发丝打理到脚后跟,CPB的粉底一路涂到脖子,还穿了最新买的名牌衣服,结果你一出门,发现满大街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穿得跟你一模一样。摸着良心想一想呀,女士们,撞衫撞到这个程度你会开心吗?” 好了,这下就容易理解多了。帕米拉和哈莉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尖叫:“NOOOOO!!!!” ——这他妈谁开心得起来!!! “是吧。”菲奥娜耸了耸肩:“我也不想跟别人撞牌。” 哈莉对菲奥娜已经有了点好感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当一个尚处于不成熟年龄的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赢得一波好感的,因而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菲奥娜面前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一点:“那你能测什么呢?” 78.请你吃奶糖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因为我要做一诺千金的人。”菲奥娜对她笑笑:“它在我最孤单最寂寞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陪了我这么多年,而我又恰好是个容易念旧情的人, 那就肯定要一直保护它呀。” “好吧。”扎塔娜叹了口气迈出了这家花店,没过多久就站在了正义联盟的基地里,对着周围围了一圈的队友以及正义联盟的诸位道: “不行, 要不出来……不是我说,诸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英勇无畏不怕死的绿灯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 谁能想到黑漆漆阴森森的老蝙蝠突然变成橘黄色的样子呢。不行, 哎,我一想就要打冷颤哈哈哈哈哈!” 蝙蝠侠:盯—— 绿灯侠的好伙伴闪电侠恨不得用神速力把他的搭档的嘴糊死:好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神奇女侠作为正义联盟里少数正气凛然从不歪楼的人之一,勇敢地肩扛起了把话题掰回来的重任:“B的精神和身体会受到这种古怪的同调的影响吗?” 扎塔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就是两边联盟里少有的清流: “会的。” 她这个肯定的答案一出来,顿时现场的气氛就变得相当严肃了。扎塔娜为了让对魔法和通灵这些非自然力量不甚了解的正义联盟的诸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不得不打个比方: “她就像是从未被修剪过的植物一样, 年轻, 生机勃勃而肆意生长。” “如果把能够外延的‘意识’比喻成攀援的‘藤蔓’的话, 她的‘藤蔓’正在四处生长。人都有自救和自我保护的本能, 虽然她现在是个连防护罩都不会给自己加的新手, 但是她的潜意识依然在保护她, 而她的精神力量和意识又过于强悍,因此她的潜意识就会像藤蔓攀援上周围所有能够用来作为支撑的东西那样,把周围的东西同调到和她一样的频率上。这样当她置身于一堆和她一个频率的东西里的时候,就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有‘明明我本人坐在这里但是你就是见不到我’的功效。” “而如果被同调了的是有生命的活物的话,就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被同调了的动物意识会连通能够保护她的人的意识,让能够保护她的人了解她当下的处境,进而伸出援手。” “厉害了。”闪电侠问道:“不过这种能力看起来很无害啊,为什么会对B有影响呢?” “这种同调一开始就无法停下,除非她能够学会掌握自己的力量。”扎塔娜耐心地解释着: “今天她的橘猫能和B同调,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她随便捡了只别的猫回去,又跟不知道哪位幸运儿同调上了?同调的时候是不分善恶、不分男女老少的,只会按照‘能力的强弱程度’来划分,当她的潜意识选定了B作为第一位保护者进行求援之后……” “接下来会被同调的,会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 众人心里一凛,各种各样的猜测一时间全都浮现了出来。扎塔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作了个总结陈词: “想要动她的猫怕是很困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如果短期内无法从她和她的猫身上入手的话,那还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让她远离哥谭,毕竟频率同调的范围是有限的;第二,把她送到随便哪个能教会她控制自己能力的地方去,只要她学会了保护自己,那么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此时的菲奥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第一次合作的主要讨论对象,此时的她正蹲在自家后院里准备给自个儿家里的大橘诱捕一只小伙伴。扎塔娜走了之后她进行了一下自我反省,发现她从来都是让橘猫陪着自己,竟然忽视了同物种之下的双方互动,心有不安,正好她家附近的野猫相当多——拜她每天都会烹饪营养合理味道超赞的猫饭所赐——因此她决定拐一只流浪猫回来给自家大橘做个伴。 她随便找了根棍儿,支起了一个塑料红桶,从大橘的饭碗里匀了半碗饭出来,盛在干干净净的碟子里放在红桶的下面,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不做作的方法捕获到猫咪。 让我们来倾听一下橘猫的心声:不需要,真不用,谢谢!还我饭来! 可能哥谭这个神奇的城市对菲奥娜来说真的自带某种神奇的幸运加成buff,这个方法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捕获得到猫的,先不说流浪猫们的警戒心有多强,光看它们可是被猫女喂过的就应该知道它们自带智商加成了。结果短短五分钟之后,菲奥娜还真的用这个简陋得不像话的陷阱抓到了一只猫,还不是普通的猫,这猫可有排面呢。 ——前脚还在自己安全屋里收拾卫生,浇花洗衣服的杰森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就变矮了,而且浑身都覆盖着三色的毛发,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就往后一个蹦跶,然后成功地撞倒了那根用来支起红桶的棍儿,把自己恰恰好地扣在了红色塑料水桶的下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菲奥娜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饲养的这只新猫是何等有排面的“大人物”。她愉快地把红色塑料桶掀了开来,一把抱起了那只还在不断抗争着挥舞四条腿儿,张牙舞爪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的三花,以雷霆铁血手段整肃了哥谭黑市和毒品市场交易、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世界灾星的威严在这一刻全面扫地: “啊哈,是个三花公猫,好可惜哦不能生小三花啦——大橘!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杰森·陶德:???!!!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别乱说!!!! 橘猫慢吞吞地、雍容又从容地爬上了一旁的花架,居高临下地用王者之气四溢的眼神盯着杰森,那架势可唬人得很,就算现在蝙蝠侠的意识不在它的身体里,都让杰森有了种真在被蝙蝠侠注视着的感觉。 这只橘猫在用眼神把三花杰森从头到尾都扫过一遍之后,猛地英勇无畏原地起跳,朝着还被菲奥娜抱在怀里的三花—— 天!降!正!义!十五磅! “大橘你这是干什么啊啊啊啊你们要好好相处!”菲奥娜被自家橘猫的骚操作震惊到了,一时间干脆就没反应过来,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她手里的三花瞬间就被大橘叼着后颈子带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橘毛白毛满天飞地就往花店里面一骑绝尘地冲去。 杰森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悠悠、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他对天发誓,如果他知道自个儿日后也会变成猫的话,他当时绝对、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有个头盔能遮掩表情就大肆嘲笑变成过橘猫的布鲁斯·韦恩的。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这个样子的,有钱难买早知道,就好比现在谁都不知道,四个小时后,菲奥娜会在自家后院里被迎头一棒子敲了个闷棍,从此人间蒸发二十四小时一样。 菲奥娜就住在这家花店的后面。前面是二十五平米的花店本体,后面就是生活区,有厨房和洗手间,卧室和储物室,两小两大四个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这家花店一起艰难地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苟延残喘。刚刚那一声响动很明显是来自外面花店防盗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而这声音对蝙蝠侠来说毫不陌生,毕竟在探寻犯罪分子的老巢,没有钥匙又时间紧迫只能硬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这声音出现在这里,只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有人入室行窃;第二,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只学到了一睡就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的良好心态;根本就没学到那种枕戈待旦的警惕感和危机意识。 别说布鲁斯不努力!他都把自己重达十五磅的体重压在菲奥娜胸口上,试图把她憋醒了! 然而真的没有什么用。菲奥娜依然睡得那叫一个死。 布鲁斯还是不能坐视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干掉,毕竟如果达米安第二天真的去哥谭动物园,试图从里面的狮子这个物种里找出自己的话,那他想回去,怕是还要靠菲奥娜的帮忙,所以菲奥娜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因此他跳下了床,努力跃起离地十厘米之后终于搞开了卧室的门,而此时外面那个入室行窃的人也已经撬开了花店的钱柜,正在一把把地往兜里赛钱。布鲁斯趁着夜色,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挪近,很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偷终于装够了钱。结果这里实在太黑了,做贼心虚的他也没敢点灯,正摸着黑往里走,想试试能不能带走点更值钱的东西呢,就被脚下的大肥橘给绊了个头晕眼花嘴啃泥,好像连门牙都磕掉了,火辣辣的疼。 何等英勇无畏的橘猫,就是有点肥。不过不打紧,蝙蝠侠变成什么,都照样英勇无畏! 而这一下经过布鲁斯的精确计算之后,正好让小偷在噼里啪啦乱撞一气之后,他的头能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个正着,因此连丁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倒霉催的小偷就晕过去了。 橘猫布鲁斯舔了舔爪子,深藏功与名。 次日早晨,一出房间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的菲奥娜:“……” 她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来检查现在还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小偷的死活,发现此人还留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于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等到哥谭警方来把人带走的时候,那个小偷还在絮絮念叨: “……狗日的橘猫。” 菲奥娜:这么说来,这人不是被她的诅咒给咒到的,而是被橘猫给绊倒的?这里的槽点真的太多了,多到连她都不想吐槽的地步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先和自家大橘一起庆祝劫后余生的好,还是再次确认一下橘猫的体重,免得这么胖的猫以后肾衰竭和三高的好。最后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一边给橘猫做猫饭,一边在网上发帖子求助专业人士给点建议: 79.土星护身符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有事吗?!” 帕米拉也好委屈啊,除了在店门口实时蹲人之外她还能干啥?冲进去打劫菲奥娜的橘猫吗, 这波操作一般是猫女的风格不是她的:“在等你啊忒弥斯, 你看,我还带了五十美金来。” 菲奥娜定了定神:“虽然我知道今天你可能回来……但问题是你怎么找过来的?”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住在这里。”帕米拉一说出来就发现菲奥娜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了,她赶紧往上拼命糊补丁, 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像一个天天偷窥别人家的变态跟踪狂: “是你店里的植物告诉我的!跟我本人没关系!主观意志和被动能力是可以分离的!” 菲奥娜:“……成吧,你先进来。” 她打开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地狼藉, 比昨天晚上更乱了。帕米拉看着被菲奥娜已经翻得一团乱了的店铺,满怀敬意小心翼翼地问:“这里的摆设和我之前见到的不一样……”她绕过一堆丁铃当啷的水晶挂饰又避开一堆摞得高高的山羊头盖骨, 差点一脚踢翻各式各样的蜡烛堆之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了个还没被五花八门的通灵用具占据的地方坐下: “这些东西摆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讲究吗?” 菲奥娜拉上门, 把“停止营业”的牌子翻向外面, 翻箱倒柜地继续找东西, 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没有, 就是普通的找东西找不到了而已, 不要多想。” 就在这时,菲奥娜养的那只橘猫迈着标准的猫步从后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帕米拉就瞬间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弓起了背向着美艳动人的红发女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很多时候体积和气势是成正比的, 就好像现在,这只猫凶恶得很,看得帕米拉都有点怂,赶紧跟它的饲主告状: “忒弥斯,你的猫不喜欢我!” 菲奥娜头也不回地随手抄了面镜子,连增强灵视的蜡烛都不用点,往里面一扫就得出了结论,然后继续埋首各个柜子里找她需要的东西:“别怕,它不是在讨厌你,只是看到了鬼魂而已。” “鬼鬼鬼鬼鬼……”帕米拉立刻吓得结巴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她甚至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丝凉意:“这种东西是真真真的存在的吗……” 对未知的、物质世界以外的恐惧,似乎自每个人诞生的那一刻便深植在骨子里,哪怕帕米拉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藤女”了,她也是个人,也是怕鬼的,更别说不管是在美利坚的土地上,还是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大家都坚信猫这种动物能看得见灵魂,在各种各样与女巫相关的传说和故事里,她们的身边也多半跟着黑猫,据说黑猫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甚至会吞吃灵魂。 但问题是菲奥娜的猫是个大橘,整整十五磅,敦实得很,胖得一点能跟通灵这种缥缈的事情挂上钩的痕迹都没有。 菲奥娜似乎能看穿帕米拉正在想什么似的为自家大橘挽尊:“你不要因为大橘胖就歧视它啊,它可聪明着呢。” 她话音刚落,这只肥硕的橘猫就一个原地起跳——太玄幻了太灵异了它这个体重究竟是怎么跳起来的——落在了帕米拉的膝盖上,帕米拉顿时觉得膝头一沉,差点没被砸碎膝盖骨: 这真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她的橘猫这么肥! 但是当这只大橘跳上来之后,之前一直缠绕着她的那点凉意竟然真的不见了。 此时菲奥娜也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是把银质的刀具,长不到十公分,小巧精致,正好能藏在手里。同样是银质的刀鞘上刻着星象符号和卢恩符文,做工相当精美,刀刃锋利,刀身雪亮,哪怕是在采光不是特别好、门窗紧闭的室内,帕米拉也连只是一看都觉得有点刺眼:“这是什么?” 菲奥娜把刀收入刀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用来自保的东西而已,别介意。对了,你刚刚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帕米拉赶紧自证清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如果是她问你呢?”菲奥娜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她:“女士?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向我担保,你不会告诉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 帕米拉顿时就有点心虚了:“我……” “其实你告诉她也没什么。”菲奥娜把蜡烛和镜子全都塞进柜子和抽屉里,好不容易给自己弄了块能下脚的地方出来,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擅长家务,至少在收拾东西这方面相当不在行: “我能看得到的、最致命的危险又不来自于她。” 帕米拉在得到了菲奥娜这方面的承诺之后,觉得不说点什么还真有点对不住她,便保证道:“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事。”菲奥娜笑笑:“我在门槛里埋了卢恩符文,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来的。” “卢恩符文?”帕米拉不知道卢恩符文是什么,但是既然这个单词从忒弥斯的口中说了出来,那一定就是很好使的、跟通灵这档子事挂钩的东西了,而她的这个猜想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捉——贼——啊——” 在哥谭,白日抢劫和被抢劫似乎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毕竟黑暗骑士蝙蝠侠和他的助手罗宾只会在晚上出现,因此白天的治安就交付官方哥谭警局,而哥谭警局警力有限,并不能事事都管,因此在他们管不到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犯罪分子做不到的犯罪事件发生,就好比现在,有个罪犯抢了包正在沿街奔逃,手里还有刀,身后追着寥寥几名警察,他正横穿马路冲着菲奥娜的花店而来,眼看就要一头撞进来,顺便持刀挟持人质威胁警方了,毕竟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而且这种伎俩在百分九十的情况下都会好用,剩下的百分之十的可能就是超人听见了于是来了个天降正义。 介于这是在哥谭,于是天降正义的可能性再拦腰对砍,毕竟犯罪之城里天天都有人在呼救。 帕米拉是个极端植物保护者,她一看到那名罪犯在奔逃的过程中竟然践踏了草坪,就气得要眼红了,结果她刚想操纵着植物把这人绑起来再来个原地倒挂,就被菲奥娜按住了手: “等下。” 年少的通灵者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温度很低,冰凉得明明身处有暖气的室内,却像是刚从外面进来一样,当她将手放上来的时候把帕米拉都冻得惊了一下:“你手好凉啊!” “嘘……”菲奥娜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低声道: “看在你发誓不透露我的信息出去的份上,今天请你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帕米拉奇迹般地就被她安抚了下来,之前激荡在心头的愤怒与忧心交织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就好像有个人拿着吸尘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似的,让她现在别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专注看一场所谓的“好戏”。 那个抢劫犯离菲奥娜的花店门口越来越近了。哥谭大部分罪犯都有着隔空判断这家店究竟锁没锁门的能力,毕竟犯罪嘛,讲究的就是效率,要是动作慢了点被从天而降的蝙蝠侠逮住了就完了,因此这人一看就知道,这家花店的门没关严。 不仅没关严,而且里面还坐着毫无防备的两个人,Lucky!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结果下一秒,抱着“我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哈哈哈哈哈”、已经在心底提前开始了狂欢的罪犯,就在菲奥娜的门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来了个左脚绊右脚接平地摔,连自我防护伸手撑地都来不及地一头栽在了这家其貌不扬的小花店门口。 当他的头狠狠撞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沉闷响声听得帕米拉都感觉心里一颤。他倒下去的时候,手还在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明明就差没几厘米了,却死活都摸不到菲奥娜的花店的门槛,真是让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当哥谭警方把他抬走的时候,菲奥娜看见了他的脸,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有着黑色的头发,因为强烈的冲击力已经晕过去了,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颜色,不过这也足够了。 “忒弥斯?”帕米拉看着菲奥娜从抽屉里——这家花店的抽屉就像是连通了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里面什么都有——掏出个本子来开始写字,好奇地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我能看吗?” “请看。”菲奥娜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本子摊开展示给帕米拉: “我在整理今天的运势笔记。” 帕米拉不看还好,一看就浑身发毛,要不是菲奥娜摆明了就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女孩,她真想立马落荒而逃。被蝙蝠侠和罗宾这样的侦探翻个底朝天,那不要紧,毕竟这还是人力所能及之处,尚且跟“神秘”和“毛骨悚然”挂不上钩;但是当你被某种神秘力量翻个底朝天的时候,除去胆子特别大的和坚定笃信唯物主义和马列主义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心头发凉的。 那个本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今日运势,命运之轮正位,会有三名不速之客:其一为银线皇后正位,推测为热爱植物和自然的红发成年女性;其二为银翼国王正位,推测为黑发成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二至三十之间;其三为魔术师正位,推测为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 “你你你你你每天都在算这个?!”帕米拉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哈莉曾经体会到的那种被人扒个底朝天的感觉,在她的面前没有人能够保有任何秘密,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吓人: “这第三个不速之客是谁?!” “讲道理呀,女士。”菲奥娜叹了口气:“熟能生巧的道理大家都懂。既然没有人教我,我就只能自己天天练习了。”她拉开柜子,给帕米拉展示自己的收藏,这个抽屉里放的满满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本子,算来至少也有三打: “我不知道她是谁,反正先等着吧,应该会有人来的。” “你坚持这个‘每日运势’……”帕米拉指了指她的本子问道:“多久了?” “十来年吧。”菲奥娜在第一和第二条上面打了个勾,抬起头来笑了笑,就好像她做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持之以恒,必见成效。” 帕米拉突然就对她萌生了敬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一件事日复一日坚持这么多年的,许多成年人都没有这个毅力和恒心,更别提忒弥斯还只是个小姑娘了。 “其实我觉得你今天来,不管问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定数,此时来询问只不过是寻求心理安慰而已。”菲奥娜做完了笔记,在柜台上撑着下巴看向帕米拉,两条腿够不到地面,便在高脚椅上一晃一晃的,和依然趴在帕米拉膝盖上的橘猫尾巴晃动的频率相当一致: “事在人为,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帕米拉突然就沉默了,菲奥娜随手抽了张牌,竟然一带带出了两张,是正位的恋人和银月二,她想了想,委婉地给帕米拉鼓劲加油: “……其实美国境内也是有洲支持同性婚姻法案的,乐观一点嘛,我就很看好你和昨晚那位女士,加油,你可以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还能帮助她远离她现在喜欢的这个渣男,多棒啊,一举两得!” 帕米拉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好了住口你不要再说了!这特么一点也不委婉啊谢谢你! 但是这个俄罗斯小姑娘的身上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当她用那双温柔又朦胧、似藏有万语千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陡然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某种类似于拘束守礼的感觉,让人无法在她没有说完话之前就离开,因为那样来说实在太不礼貌了。 受害者披着那条披肩,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表示自己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不用这两名义警再送了,看来布鲁斯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看,眼前这人不就把他当成了行走的蝙蝠怪了嘛。就在她的身影安全消失在布鲁斯的监控下,蝙蝠侠和红罗宾即将把此人扔在他应该被送去的地方之前,布鲁斯心有所感地一回头—— 在半开半合的、唯一一扇完好的玻璃窗内,菲奥娜也正好在抬眼看着他。 她的目光散乱,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这便让她的那双灰色的眼睛更加朦胧柔和,更加吸引人了,可是细细看去,又有种“在她眼里什么都无法留下痕迹”的空茫感。花店里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因此此刻唯一的一点能够让布鲁斯看清她的光源,来自于她手边的黑色蜡烛。 这根蜡烛上有着复杂的烫金纹样,似乎还做成了十字的形状,燃起的火光和那些正常的红红白白的蜡烛别无二致,可是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到一阵发冷。这种冷意来得相当突然且没来由,自从他的蝙蝠侠冬季制服加装了保温层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身上有如此大面积的寒意了,就像是…… 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样。 她抬起手按在手边的山羊头骨上。这个山羊头骨已经称得上年代久远了,骨质粗糙,微微泛黄,愈发衬得她的手纤长而洁白如玉,在无边的黑夜里,在昏黄的烛光下,便陡然而生了诡谲的美感,就在这时,红罗宾也开口了: “B……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蝙蝠侠点点头,原来这莫名的冷意并不是他的错觉。 而就在此时,菲奥娜那双忧郁而典雅的灰眼睛终于聚焦到了半空里的某个点上,她在看着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善茬—— “Досвидания,инавсегдапрощание.” 她平时的声音相当温柔甜美,和那张脸的契合度很高,有着一切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特征,还带着点爱娇的意思,语速也不快不慢的,十分好听,要是口语再标准一点的话,随便去哪个电台主持夜间情感节目都会很受欢迎。然而此时,她一说起俄语来,整个人的气场就都变了。 虽说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可是莫名地有了种强烈的感染力和穿透力,这种过分厚重的力道足以抵消任何之前让人觉得柔软和甜蜜的东西。就好像游荡在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冬将军一口冷气吐出来,冰霜的呼吸带着死亡覆盖了所有的花朵。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这句话里面的凉薄也没有被削减半分。 一开始他们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毕竟精通多国语言的两人知道,这也就是个类似于“永别”之类的日常用语,然而在蝙蝠侠和红罗宾把此人押往警察局的一周后,从官方那里收到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个罪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不举了。 前几天他还没觉出有哪里不正常。毕竟这人是惯犯,对哥谭执法机关的不作为那叫一个了解,因此他信誓旦旦地跟狱友保证“我出去还能继续玩她们”,让负责值班看守的狱警真恨不得拎起电击棍往他下半身来上那么一下子。 结果当晚,好戏就发生了。单手拖着裤子,一大半屁股都露在外面的罪犯慌张地隔着栏杆大声呼叫狱警,火急火燎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迫捡了肥皂: “我申请保外就医!我不举了!它起不来!”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狱警暗地叫好:报应,真是报应。该。 区区不举还没到能让他保外就医的程度,但是也足以引起蝙蝠侠的兴趣了。他和红罗宾之前在查菲奥娜资料的时候,是直接通过深网黑进政府人口管理系统取得资料的。换句话说,得到的这份资料虽然信息全面又完整,但是某些最深处的东西,是无法被这么简单地就扒出来的。 结果他前脚刚打开暗网,后脚就连人带椅子地整个儿栽在了面前的操作台上,失去了意识。 蝙蝠侠永远有后备计划。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不正常变化和操作台的按钮被一通乱碰,双重结合之下激活了意为“蝙蝠侠出事了”的二级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蝙蝠洞,也回响在蝙蝠家族每个人的手机上。四部手机在同一时刻完全黑屏,白色的蝙蝠图案在屏幕上莹莹发光。 提姆·德雷克还在楼上补眠呢,毕竟他白天要去公司代理CEO,晚上要夜巡还要写论文,睡眠严重不足,好不容易一闲下来自然要抓紧时间补觉,能补一点算一点,然而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他刹那间就被惊走了所有的睡意,头发还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就往楼下跑,因为睡眠不足因此有些脚步虚浮,险些在半路撞上达米安。他们平常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好,至少没到差点迎面撞上还能一笑泯恩仇的阶段,但是眼下已经没人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两人一路冲进蝙蝠洞,就看见了趴在操作台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布鲁斯: “父亲?” “布鲁斯?” 这两位罗宾的呼唤完全没能传到精神已经在数千米之外的布鲁斯·韦恩的耳朵里。可能哥谭这个奇诡的城市真的和蝙蝠侠心有灵犀吧,总之“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花店老板,最好安个监视器上去”这个相当具有控制狂蝙蝠侠风格的想法刚在脑海里出现,下一秒就得偿所愿了: 他抖了抖胡须,又伸出爪来,看着这粉嫩的猫爪肉垫,还有那被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又抖了抖头上的耳朵,身后的尾巴受惊了一样高高翘起,拜店里那面为了增加视觉空间的超大落地镜所赐,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猫。 橘猫。 胖橘猫。 这是什么骚操作!堂堂哥谭骑士蝙蝠侠,竟然变成了一只猫?!变猫也就算了吧,毕竟蝙蝠侠真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正义联盟主席超人平均每三周中一次魔法,魔抗为零,他们在见过各种各样的魔法后遗症之后已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可是这只猫…… 80.死人的狂欢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住在这里。”帕米拉一说出来就发现菲奥娜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了,她赶紧往上拼命糊补丁, 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像一个天天偷窥别人家的变态跟踪狂: “是你店里的植物告诉我的!跟我本人没关系!主观意志和被动能力是可以分离的!” 菲奥娜:“……成吧, 你先进来。” 她打开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地狼藉,比昨天晚上更乱了。帕米拉看着被菲奥娜已经翻得一团乱了的店铺, 满怀敬意小心翼翼地问:“这里的摆设和我之前见到的不一样……”她绕过一堆丁铃当啷的水晶挂饰又避开一堆摞得高高的山羊头盖骨,差点一脚踢翻各式各样的蜡烛堆之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了个还没被五花八门的通灵用具占据的地方坐下: “这些东西摆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讲究吗?” 菲奥娜拉上门,把“停止营业”的牌子翻向外面, 翻箱倒柜地继续找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没有,就是普通的找东西找不到了而已, 不要多想。” 就在这时, 菲奥娜养的那只橘猫迈着标准的猫步从后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帕米拉就瞬间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弓起了背向着美艳动人的红发女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很多时候体积和气势是成正比的, 就好像现在,这只猫凶恶得很, 看得帕米拉都有点怂, 赶紧跟它的饲主告状: “忒弥斯, 你的猫不喜欢我!” 菲奥娜头也不回地随手抄了面镜子,连增强灵视的蜡烛都不用点,往里面一扫就得出了结论,然后继续埋首各个柜子里找她需要的东西:“别怕,它不是在讨厌你,只是看到了鬼魂而已。” “鬼鬼鬼鬼鬼……”帕米拉立刻吓得结巴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她甚至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丝凉意:“这种东西是真真真的存在的吗……” 对未知的、物质世界以外的恐惧,似乎自每个人诞生的那一刻便深植在骨子里,哪怕帕米拉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藤女”了,她也是个人,也是怕鬼的,更别说不管是在美利坚的土地上,还是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大家都坚信猫这种动物能看得见灵魂,在各种各样与女巫相关的传说和故事里,她们的身边也多半跟着黑猫,据说黑猫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甚至会吞吃灵魂。 但问题是菲奥娜的猫是个大橘,整整十五磅,敦实得很,胖得一点能跟通灵这种缥缈的事情挂上钩的痕迹都没有。 菲奥娜似乎能看穿帕米拉正在想什么似的为自家大橘挽尊:“你不要因为大橘胖就歧视它啊,它可聪明着呢。” 她话音刚落,这只肥硕的橘猫就一个原地起跳——太玄幻了太灵异了它这个体重究竟是怎么跳起来的——落在了帕米拉的膝盖上,帕米拉顿时觉得膝头一沉,差点没被砸碎膝盖骨: 这真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她的橘猫这么肥! 但是当这只大橘跳上来之后,之前一直缠绕着她的那点凉意竟然真的不见了。 此时菲奥娜也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是把银质的刀具,长不到十公分,小巧精致,正好能藏在手里。同样是银质的刀鞘上刻着星象符号和卢恩符文,做工相当精美,刀刃锋利,刀身雪亮,哪怕是在采光不是特别好、门窗紧闭的室内,帕米拉也连只是一看都觉得有点刺眼:“这是什么?” 菲奥娜把刀收入刀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用来自保的东西而已,别介意。对了,你刚刚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帕米拉赶紧自证清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如果是她问你呢?”菲奥娜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她:“女士?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向我担保,你不会告诉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 帕米拉顿时就有点心虚了:“我……” “其实你告诉她也没什么。”菲奥娜把蜡烛和镜子全都塞进柜子和抽屉里,好不容易给自己弄了块能下脚的地方出来,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擅长家务,至少在收拾东西这方面相当不在行: “我能看得到的、最致命的危险又不来自于她。” 帕米拉在得到了菲奥娜这方面的承诺之后,觉得不说点什么还真有点对不住她,便保证道:“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事。”菲奥娜笑笑:“我在门槛里埋了卢恩符文,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来的。” “卢恩符文?”帕米拉不知道卢恩符文是什么,但是既然这个单词从忒弥斯的口中说了出来,那一定就是很好使的、跟通灵这档子事挂钩的东西了,而她的这个猜想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捉——贼——啊——” 在哥谭,白日抢劫和被抢劫似乎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毕竟黑暗骑士蝙蝠侠和他的助手罗宾只会在晚上出现,因此白天的治安就交付官方哥谭警局,而哥谭警局警力有限,并不能事事都管,因此在他们管不到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犯罪分子做不到的犯罪事件发生,就好比现在,有个罪犯抢了包正在沿街奔逃,手里还有刀,身后追着寥寥几名警察,他正横穿马路冲着菲奥娜的花店而来,眼看就要一头撞进来,顺便持刀挟持人质威胁警方了,毕竟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而且这种伎俩在百分九十的情况下都会好用,剩下的百分之十的可能就是超人听见了于是来了个天降正义。 介于这是在哥谭,于是天降正义的可能性再拦腰对砍,毕竟犯罪之城里天天都有人在呼救。 帕米拉是个极端植物保护者,她一看到那名罪犯在奔逃的过程中竟然践踏了草坪,就气得要眼红了,结果她刚想操纵着植物把这人绑起来再来个原地倒挂,就被菲奥娜按住了手: “等下。” 年少的通灵者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温度很低,冰凉得明明身处有暖气的室内,却像是刚从外面进来一样,当她将手放上来的时候把帕米拉都冻得惊了一下:“你手好凉啊!” “嘘……”菲奥娜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低声道: “看在你发誓不透露我的信息出去的份上,今天请你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帕米拉奇迹般地就被她安抚了下来,之前激荡在心头的愤怒与忧心交织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就好像有个人拿着吸尘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似的,让她现在别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专注看一场所谓的“好戏”。 那个抢劫犯离菲奥娜的花店门口越来越近了。哥谭大部分罪犯都有着隔空判断这家店究竟锁没锁门的能力,毕竟犯罪嘛,讲究的就是效率,要是动作慢了点被从天而降的蝙蝠侠逮住了就完了,因此这人一看就知道,这家花店的门没关严。 不仅没关严,而且里面还坐着毫无防备的两个人,Lucky!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结果下一秒,抱着“我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哈哈哈哈哈”、已经在心底提前开始了狂欢的罪犯,就在菲奥娜的门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来了个左脚绊右脚接平地摔,连自我防护伸手撑地都来不及地一头栽在了这家其貌不扬的小花店门口。 当他的头狠狠撞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沉闷响声听得帕米拉都感觉心里一颤。他倒下去的时候,手还在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明明就差没几厘米了,却死活都摸不到菲奥娜的花店的门槛,真是让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当哥谭警方把他抬走的时候,菲奥娜看见了他的脸,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有着黑色的头发,因为强烈的冲击力已经晕过去了,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颜色,不过这也足够了。 “忒弥斯?”帕米拉看着菲奥娜从抽屉里——这家花店的抽屉就像是连通了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里面什么都有——掏出个本子来开始写字,好奇地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我能看吗?” “请看。”菲奥娜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本子摊开展示给帕米拉: “我在整理今天的运势笔记。” 帕米拉不看还好,一看就浑身发毛,要不是菲奥娜摆明了就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女孩,她真想立马落荒而逃。被蝙蝠侠和罗宾这样的侦探翻个底朝天,那不要紧,毕竟这还是人力所能及之处,尚且跟“神秘”和“毛骨悚然”挂不上钩;但是当你被某种神秘力量翻个底朝天的时候,除去胆子特别大的和坚定笃信唯物主义和马列主义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心头发凉的。 那个本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今日运势,命运之轮正位,会有三名不速之客:其一为银线皇后正位,推测为热爱植物和自然的红发成年女性;其二为银翼国王正位,推测为黑发成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二至三十之间;其三为魔术师正位,推测为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 “你你你你你每天都在算这个?!”帕米拉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哈莉曾经体会到的那种被人扒个底朝天的感觉,在她的面前没有人能够保有任何秘密,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吓人: “这第三个不速之客是谁?!” “讲道理呀,女士。”菲奥娜叹了口气:“熟能生巧的道理大家都懂。既然没有人教我,我就只能自己天天练习了。”她拉开柜子,给帕米拉展示自己的收藏,这个抽屉里放的满满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本子,算来至少也有三打: “我不知道她是谁,反正先等着吧,应该会有人来的。” “你坚持这个‘每日运势’……”帕米拉指了指她的本子问道:“多久了?” “十来年吧。”菲奥娜在第一和第二条上面打了个勾,抬起头来笑了笑,就好像她做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持之以恒,必见成效。” 帕米拉突然就对她萌生了敬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一件事日复一日坚持这么多年的,许多成年人都没有这个毅力和恒心,更别提忒弥斯还只是个小姑娘了。 “其实我觉得你今天来,不管问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定数,此时来询问只不过是寻求心理安慰而已。”菲奥娜做完了笔记,在柜台上撑着下巴看向帕米拉,两条腿够不到地面,便在高脚椅上一晃一晃的,和依然趴在帕米拉膝盖上的橘猫尾巴晃动的频率相当一致: “事在人为,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帕米拉突然就沉默了,菲奥娜随手抽了张牌,竟然一带带出了两张,是正位的恋人和银月二,她想了想,委婉地给帕米拉鼓劲加油: “……其实美国境内也是有洲支持同性婚姻法案的,乐观一点嘛,我就很看好你和昨晚那位女士,加油,你可以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还能帮助她远离她现在喜欢的这个渣男,多棒啊,一举两得!” 帕米拉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好了住口你不要再说了!这特么一点也不委婉啊谢谢你! 但是即使她只和巫师接触过寥寥几次,也知道一个巫师在没有接触过“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如何使用和疏导自己的魔力”诸如此类的课程之前,要是情绪波动的话,可能会引发魔力暴动,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和巫师们接触的原因,毕竟巫师官方组织魔法部不是吃素的。 而魔力暴动的方式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从可能会原地起飞到身边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统统炸裂、从突然远距离传送到将物品变形,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公道话,扎塔娜虽然对他们如此排外的方式颇有微词,也很是心疼魔法部负责处理小巫师魔力暴动善后的那些傲罗们的发际线。 ——愁的怕是都要秃了。 已知条件:菲奥娜·别列科瓦是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通灵师,想要不经她的同意动她的猫的可能性极小;补充条件:她是个巫师,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要是魔力暴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同时接到场外求助,蝙蝠侠真的真的不想再变成橘猫了,那么接下来求解: 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不吓到菲奥娜的前提条件下,让她主动献出自己的猫? 扎塔娜决定先从聊天开始降低菲奥娜的戒心,万一走运能够无意中说服她主动带着橘猫去做手术呢:“这只猫看起来真是……”她一开始是想说“健康”的,但是这猫实在是让扎塔娜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夸,最后她的思路百转千回之下好不容易挑了个正常一点的褒义词出来: “很敦实。话说它跟了你多久了,菲奥什卡?” “好多年了。”菲奥娜掰着指头算了算:“嗯……在橘猫里算是健康长寿的啦。” 扎塔娜一下子就发现了盲点:“那年龄可真不小了。做过绝育手术吗?” ——哇,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之后,橘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它喵嗷地惨叫了一声,挣扎着从两人的身边逃开,以一种和它的体重完全不般配的敏捷姿态迅速飞爬上了柜台高处,占据了有利的战略要地,挥舞着前爪对饲主菲奥娜发出喵嗷嗷嗷嗷嗷的抗议: 不要绝育! 可惜听不懂猫话的菲奥娜完全无法领会到橘猫的精神意图。她一愣,解释道: “不用,它从来没发过情。” 所有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其实养猫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的活计。别看那些野猫活得糙,等真正把一只猫咪接到家里之后,就会有一堆一堆的事情要烦扰着饲主,比如猫咪的运动要适量,喂的猫饭也不能像给人做饭那样加油加盐,天天都要关注猫砂的状况以便随时送去就医,最关键的是等到猫咪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还要带着它去绝育。 先不说如果不绝育的话猫叫/春的时候会有多烦人,平时会把家里搞得脏兮兮也也退一步再讲,单说绝育有多好就可以了。给公猫绝育可以减少因发情而引发的睪丸肿瘤、摄护腺肥大、泌尿系统闭塞等健康问题,而母猫做了绝育手术之后也可以有效减少患上子宫蓄脓、卵巢囊肿和肿瘤、乳/房肿瘤和子宫肌瘤等疾病的风险。 但是菲奥娜的这只橘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单说它当年完全无视了一旁拿着吞拿鱼想要诱惑它的达米安、冲着菲奥娜喵嗷嗷嗷嗷嗷地扑过去的这一举动就足够灵性了。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情绪只有一种: 孤独。 塔利亚平时不怎么教导她,只让她跟着刺客联盟的大部分刺客上最基础的课程,毕竟她和刺客们走的路子不一样,伤到她的话就会有人大做文章,说刺客联盟首领之女苛待她旧友托孤来的小姑娘。达米安小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她在刺客联盟里的地位尴尬,寄人篱下,也不敢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甚至每次看到塔利亚用那种严苛到几近虐待的方式去教导达米安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丝丝的羡慕,因为至少有人管他。 而她父母双亡,身世不祥,连个能名正言顺训斥她的人都没有。 在这只橘猫还没有来到她身边之前,在她孤身一人身处刺客联盟的日子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情,除去冥想和看书之外,就是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清晨和黄昏,抱着膝盖坐在和室里,望着遥远的飞檐上那慢慢亮起来、又在十数个小时后便会渐渐暗下去的熹微的晨光与余晖。 清晨的朝阳固然很美,可是日落时的晚霞也不逞多让,昏黄的余晖投射入室内,将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在此时天边偶尔会有乌鸦飞过,这种以腐肉为食的鸟,在遥远的极东之地明明还是瑞气和吉利的象征呢,可是在刺客联盟这种地方,便变得像它们的颜色一样不祥了。 一片黑羽悠悠落下,被晚风席卷着吹过棕色短发的小女孩的窗前—— 而就在这时,就在宿命般的这一天,在命中注定的这一刻,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脏兮兮又瘦巴巴,简直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言人的橘黄色的猫咪猛地窜进了菲奥娜的房间,喵嗷嗷地叫着就扑了上去,那叫一个狠准快稳,年纪轻轻便有了日后用十五磅的体重砸趴抢劫犯的气势了。 自那以后,菲奥娜就再也没啥功夫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了,光每天负责给猫喂饭给猫铲屎就已充实得要命。 菲奥娜甩了甩头,把思绪从过往的旧事里拉回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橘猫这么多年来的举动,再次肯定道: “它从来没发过情,秉着人道主义我就没去给它做手术。” “唔……”扎塔娜立刻就有了新的猜想,她绕着这只猫走了一圈,又不太敢确定,毕竟这么大年纪的猫不发情,还貌似能看得见灵魂、听得懂人话,而且根据蝙蝠侠之前的描述,这只猫似乎有着自我思考能力,在那天它用体重砸晕那个罪犯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菲奥娜见义勇为把猫扔出来的,然而之后匆匆忙忙跑出来找猫的菲奥娜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推翻了这个猜测——换而言之,这猫怕是成了精了,也就是对于灵媒和巫师们来说最常见的使魔,又别称“女巫的伙伴”。 81.失效的酒神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一开始这只橘猫的名字叫“Little Orange”, 菲奥娜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天天都带着她的小橘子在刺客联盟优哉游哉招摇过市,看上去相当和谐有爱,把天天都在接受魔鬼训练的达米安气得牙根发痒;但是自从它吃成八磅之后就变成了“Orange”, 毕竟它已经对不起little这个词了;等它跟菲奥娜一起来到哥谭,体重骤增变成了十五磅之后,虽然名字还没变,但是再意会一下、再信达雅一点就是大橘。 菲奥娜一向特别宠这只猫。她从来就没接受过关于化妆和打扮自己之类的教育,毕竟她不是塔利亚的亲女儿, 这些过分亲密的互动也从来乏有人教她,因此这些花费自然而然地也就省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全都花在了猫的身上,比如猫爬架,猫用滚轮,高级猫粮,各种玩具等,可以说是很宠她的大橘了。 只不过向来超宠自己的猫、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她, 今天竟然耗了一大半时间对着那个藏着保险箱的柜子发呆,也没做猫饭给它, 只是抓了把成品猫粮, 拆了个妙鲜包而已。向来被宠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的橘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凝重的气息, 也没有像它的那些为了吃到更好的罐头不惜装病的同类一样绝食,乖乖地扒完了饭,过了一会就自觉主动地上了跑轮开始锻炼身体。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已经……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遥远的极北之地、东正教的天下俄罗斯不同,美国警方通常来讲不会主动接受来自外界这些所谓的“通灵师”的帮助,这就让她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豁出去要帮助这些人,也没有能帮得上忙、能保护她的官方渠道啊! 当布鲁斯再次在橘猫的身体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俄罗斯小姑娘。他想了想,决定做一点符合橘猫猫设的行为来安慰她,于是二话不说就往她膝盖上一跳—— “我的橘!”菲奥娜被橘猫布鲁斯的这个举动给吓的够呛,一伸手就把它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轻了点?看来运动还是有成效的呀,来,我们过个秤然后遛弯去,回来吃饭。” 不想遛弯·不想过秤·这个负心的世界为何要让我天天变猫·十五磅布鲁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晚菲奥娜照着配方表,经过精确计算之后做了顿新配方的饭给她的猫,结果布鲁斯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讲真,就算他现在是只猫,用猫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判断出来这盆猫饭好吃,那也不能过分遵从动物的本能。 他可真不想再有强烈的一头扎进猫饭盆里的欲望了,尤其这种感想还会出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身上。 因此菲奥娜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你就吃了这么点?” 橘猫布鲁斯:……不能吃更多了!再吃你就又要让我上滚轮了。 菲奥娜沉思了一会去了储物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点猫薄荷。她把猫薄荷碾碎,均匀地拌进了饭里,试图哄橘猫吃饭。 猫薄荷对猫咪们来说简直是堪比强力毒/品一样的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猫咪都无法抵御猫薄荷的魅力,而从这只橘猫的身体反应上来看它也不例外,可是问题来了: 此刻在橘猫身体里的,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那个控制狂。 他连任何在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不能接受,一定要把所有人的资料和弱点都掌握在手里,在韦恩庄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监视器,就连最近组成的正义联盟里的每位队友他都有应对每人弱点的应急预案。不管白天的他披着怎样的外皮伪装自己,夜晚的黑暗骑士,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似偏执、自我克制得近乎自虐的控制狂。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屈服于橘猫进食的生理反应,尚且可以用“不能露馅”来解释,但是如果用猫薄荷这种完全唤醒动物本能的东西来诱惑他的话,那就狠狠踩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拼着露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任何东西控制的地步。 ——这就是此刻,橘猫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跟着菲奥娜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兽医诊所里窝着的原因。 已知:敢在哥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要么缺钱要么有身手要么有后台,而这个兽医他配枪;同时已知这里是午夜医生的地盘,求问这家兽医诊所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成员们砸场子的几率。 无限接近于零好吗?! 菲奥娜把十五磅的橘猫和篮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看诊台上,急得都快哭了:“医生,拜托你帮忙看一下,我的橘猫今天超不正常,它甚至不挖掘机式吃饭了,就连猫薄荷都没有办法唤起它的食欲,它这是怎么了?!” 也不能怪菲奥娜过分紧张,毕竟对家养橘猫来说,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但是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是情感上拒绝相信。就算是个随便别的啥东西,是个人带在身边带了将近十年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乖巧的、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菲奥娜的猫呢? 医生先是仔细地给猫做了一圈检查,发现这猫身体倍儿棒着呢,至少比哥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猫都要活得好,别的不说,光看看它那十五磅的体型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医生决定从猫咪的日常饮食着手,毕竟现在热爱给猫咪自制猫饭但是又做得不得要领的人太多了: “你给它喂了什么?” 菲奥娜如实相告:“今天中午喂的猫粮,晚上喂的猫饭,有去皮鸡大腿,鸡心,吞拿鱼和牛肉,拌了蛋壳粉和维生素B粉末,以前它都特别爱吃的,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串配方科学得连专业的兽医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菲奥娜,猜测道: “……别这么激动,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减肥了。” “这可是橘猫!!”菲奥娜表示难以置信:“它甚至有的时候都主动跟着我出去遛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橘猫布鲁斯:……早知道就拼死拼活也不要出去! “橘猫突然开始不吃饭,还锻炼起身体来,多半是没救了。”兽医想了想,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棒读道:“请节哀。” 菲奥娜看着生无可恋的自家橘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从那张布满橘黄色毛发的脸上看出这个情绪来,突然就红了眼眶,嘴一抿,就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嘛,很容易把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 她是典型的俄罗斯人长相,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又温柔又甜美,当泫然欲泣的表情出现在这么张年轻、无助又温柔无害的脸上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不想让她伤心。 “你的猫真的没事……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哥谭呢。”兽医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便难得地多管了一次闲事,友情提醒道:“这里和你格格不入,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可不行。”菲奥娜一听自己的猫没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便落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医生苦恼地解释道: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我就是知道,我应该来这里。” “你还不如说是上帝的旨意引导着你来的呢。”兽医哭笑不得:“真可惜,哥谭没有多少人信上帝,我们信自己。” 此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女巫协会,终于向着阿卡姆疯人院里某位臭名昭著的犯人发出了通杀令。通杀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协会里,你就要为它针对的对象未来的坟头上添一把土;但凡你是友方的、不想与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作对的女巫,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要帮一下。 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怎么用过这玩意。毕竟这些女巫都是通灵者,个个都是能够在千里之外就诅咒人的家伙,还能和死人沟通,预知未来走向,回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联通冥界,而且超级护短,因此正常人多半都不想惹到她们。 可是被通杀令针对的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在上周刚刚过去的小丑袭击蝙蝠侠事件中,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年轻女巫被无端波及,命丧异乡。她的亲人在看到她尸首的那一瞬间连震惊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残缺不全,恶意满满。 她太年轻了,才刚刚成年不久,还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接到了“哥谭游乐场近来常有人失踪”的这个委托之后便匆忙赶来,怀抱着一腔热情想施以援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短暂的一夜里,异变陡生,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圣彼得堡九大女巫——除了正在怀孕虚弱状态下的塔季扬娜·拉莉娜之外尽数倾巢而出,尘封已久的诅咒书被翻开,苍白的一双双手捧起了盛满鲜血的头骨,黑水晶、逆十字与死人蜡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乌黑的长袍在寒冷的风里翻卷,她们发誓,要为从此永远年轻的同伴讨回公道。 无能的法律不惩治恶人,义警又有着不杀人的底线,那么这个杀死恶人的、坚持一报还一报的人,就一定要有人做。 “——所以你来的可真不是个好时候。”最后兽医也不知道给这只突然就不吃饭了的橘猫开什么药好,毕竟没病的时候乱吃药很容易出问题的,只好随便开了点消食片: “赶紧走吧,最近哥谭可不安生。” 菲奥娜提着篮子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格林女士。这位失去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女子手里举着自制的寻人启事,上面有她的女儿的放大彩色照片,还有手写的个人特征,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知情者,她冒着被骚扰的危险在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并许以重金,哪怕只是提供一条真正有用的线索,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她不久之前还因为走夜路而险些被谋色害命,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哥谭警方对接二连三发生的失踪案束手无策,当他们打开蝙蝠灯试图召唤蝙蝠侠的时候,那个从来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蝙蝠侠没有来。不,不是说“蝙蝠侠”没有来,他当然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那个压迫感十足、从一开始就和哥谭警方合作的,就算他的身边跟着罗宾,戈登局长也能感觉出二者之间微妙的差异来,一时间他的心里更没有底了: 在这座充斥着犯罪、混乱、暴力和黑暗的城市里,如果连最后一道防线蝙蝠侠都要溃败让位了,还有什么能坚持到最后?还有什么能够挽救人心,还有什么能够从黑暗的彼端,对那些继续帮助的人们施以援手? ——就在当晚,格林女士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住所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转机。 她刚打开门,一份火漆封口的信就从门缝里滑落了下来。 火漆这种东西,对于追求效率和方便的现代人来说实在太华而不实了。既然给信封封口这件事,不管是用胶水、双面胶、订书机还是透明胶带都能做到,为什么还要用这么花里胡哨还费时间的方式呢? 因为火漆封口这件事,有个以上种种省时省力的方式都做不到的长处,那就是“署名”。 这封信的信纸是白色的,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烫金,而用以封口的火漆也是奶白色的,那个手写的花体名字上涂了薄薄的一层金粉,二者呼应之下,便显得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加耀眼了: 忒弥斯。 这个名字实在太眼熟了。格林女士眼含热泪、双手颤抖地撕开了信封,激动得差点没把里面的信纸一起撕成两半,毕竟当一个人到了真正绝望地步的话,不管什么方式,她都是会愿意去尝试一下的,哪怕是她向来最嗤之以鼻的“通灵”: 【格林女士,展信安。】 【近日我已听说您那不幸的遭遇,在此深表同情。虽然我年少力薄,能力尚浅,且在诸位看来,“通灵”一事颇有招摇撞骗的嫌疑,但是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愿意无偿施以援手,帮助您找到您的女儿。我在此对着正义女神的尊名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会在次日傍晚时分前来拜访您,届时如果您需要帮助,就请千万留守家中。换而言之,如果您不愿意相信的话,就请将这封信烧掉,一笑而过,在傍晚的时候不为我开门即可。】 【您的,忒弥斯】 此时菲奥娜已经把那个柜子抱出来了。她点了根蜡烛,开始耐心地焚烧最后一道锁里的蜡油,等到蜡油被融化之后,才能把钥匙插进去,如此繁琐的准备,正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反悔机会而特地设置的。 可是这些设置对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锁链伴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落地,锁眼被轻轻叩开,那张属于史上最年轻通灵者的证书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专门涂在鉴别码上的感光粉开始感应到了外界的光芒,证书里夹着的感光芯片被启动,自动连通暗网,“忒弥斯”的名号,再次沉默、安静却又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暗流汹涌的地下世界里—— 并且即将掀起无人能预料得到的狂风暴雨。 这张牌在白巫术塔罗中,表现为一个面容严肃、梳着发髻的女人头戴金冠端坐在石座上。她穿着一身简约的黄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剑,在她脚边摊开着一本书,象征着智慧的精灵正执笔在书上写作。当这张牌表现为正位的时候,象征的则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思路清晰、有耐性且理性的人,但是当它倒过来,用塔罗的术语来说,表现为“逆位”的时候,几乎所有正位的积极意义在这一刻全都要被打翻重来,所有的乐观的表象全都要以负面意义的形式重构。 一针见血、思路清晰变成了不愿意运用自己的思考能力,积极进取变成了只会逃避,说做就做的超强行动力变成了沉溺于回忆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所有的感情方面的意义,在这张牌上全都指向一点: 被菲奥娜面前的这个金发女郎爱着的人,对方是个不愿意被两性关系绑定、甚至正在用超烂的态度和借口强行敷衍她的家伙。 “他不仅不爱你,而且还在敷衍你、辜负你、利用你、准备等到你没用了之后就随时抛弃你!” 她高声喊出来的这一句话就好像带有某种醍醐灌顶的魔力一样,当头棒喝,把突然就陷入癫狂了的小丑女给敲得冷静下来了。两双颜色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某种深沉的疲惫感的双眼一对视,哈莉·奎因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些事情,某些离现在身为“小丑女”的她已经很遥远了的、她却又曾经为之奋斗过十几年的事情。 那些与书本相伴的日子,那些生活在阳光底下的日子,那些平淡得乏善可陈、却又莫名让人贪恋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却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弃若敝履了? 哈莉也是曾经有过心理医师执照的人,虽然在她彻底转投小丑那一方之后她的所有正规证件就都被吊销了,但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在她心底高声咆哮着这是假的,这绝对不是真的!毕竟灵媒们都爱用这一招,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过重点普天之下均可通用的话来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 可是她一对上菲奥娜的那双眼睛,就有种大冬天的被兜头泼下一桶冰水的感觉。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面对着的,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骗子”,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的假的通灵师—— 那是双目低垂、面覆白纱,手握宝剑审判人间一切黑暗与不公的忒弥斯。 就在她带着一身冷汗、恍如长梦数年一朝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当口,菲奥娜翻开了第三张牌步步紧逼: “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你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你过去的生活、你昔日的好友、你曾经的富足和美满,已经被你弃若敝履多久了?” “忒弥斯。”帕米拉赶紧伸手扶住了哈莉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几乎算得上是恳求的语气开了口: “……请你不要再说了。” 菲奥娜轻轻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看向面前相依为命、却又莫名有种违和感的两人,最后一句劝告在唇齿之间转了三圈、重若千钧,最后还是本着良心说出了口: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姑娘。世间的一切爱情都是美好的,不管由这份感情所生出来的是善之花还是恶之果,至少从本源上来说,这种感情没有对错之分,需要被谴责的,是被爱情催生出来的种种‘错误’的行为。” “可是你的行为轮不到我来置喙。”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不知名的力量,短短几句话就让情绪波动的哈莉渐渐冷静下来了: “我不是什么执法人员,无权审判你,也不可能判决你;我的年龄比你小,因此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无法引领你,但是有些道理是普天之下共通的。同样身为女性,容我说句公道话吧——” 她将第三张正位的银月六夹在指间,对着哈莉一锤定音: “你在为一个人付出之前,总要看看他值不值得、看看他爱不爱你啊。” “你连自己都不爱,还有谁能爱你?” 趁着这两人无言沉默对视的时候,菲奥娜已经匆匆收拾好的所有的东西,再一次把大肥橘抱了起来,略一点头示意道: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帕米拉匆匆追了几步,却又放不下旁边失魂落魄的哈莉,也不能让“忒弥斯”这么轻易地就走掉——她突然觉得那些灵媒也不都是骗人的了——一叠声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留下菲奥娜,说真的,她怎么可以在开导人开导到一半、初见成效的时候走掉!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我要给你多少钱?” 菲奥娜上一秒还在逼格十足仙气飘飘地抱着橘猫跑路呢,虽然说仙气飘飘这点因为她怀里还有只十五磅的橘猫而大打折扣,不过唬人也足够使了,结果帕米拉这句话不问出来还好,一问出来就直接把菲奥娜给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栽进路边的花坛里: “……不用,真不用,你想什么呢。正规的塔罗师要是收费的话,在一开始就会告诉你的。” 小丑女这时终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了回来。她满眼复杂地看了眼背对着她、看似丝毫不设防的菲奥娜,最后还是拖着那根棒球棍,对帕米拉嘱咐了“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之后,便步履缓慢地消失在了小巷里。 结果她这一走,毒藤女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干脆直接追到了菲奥娜身边紧跟着她问道: 82.起个好名字 “也就是说,神奇女侠从天堂岛离开的时候, 没能得到正义女神的祝福, 因为正义女神忒弥斯已经陨落多时了?!”闪电侠的脑子转得几乎都要跟他的速度一样快了, 而且身为星际实验室的一员,他的逻辑和反应速度相当经得起考验,在“神话故事里所有的低位神灵都要臣服忒弥斯的血”的这个既定事实定下来之后,他并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开始惊叹,而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相当致命的缺口: “这会不会……太……” 如果连神奇女侠戴安娜都是没有得到正义祝福的人, 那么真正的正义又要去哪里找寻呢?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扎塔娜倾身上前,双手按在桌上, 用那双满盈着智慧的光彩的蓝眼睛, 深深地、郑重地看过他们每一个人。此时她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只要被她的蓝眼睛一看, 被注视着的人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好似要无所遁形。这是精神方面有特殊天赋的人在认真的时候独有的状态,与菲奥娜在感官全开、用“眼外之眼”去看世界的时候,莫名锋锐而让人难以直视的灰眼睛一样, 有着独特的锋锐之美: “当正义与法律的女神‘忒弥斯’陨落之后, 这并不代表着正义从此就在这片土地上销声匿迹了。” “因为公平和正义, 始终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蓝甲虫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跟十万八千里开外的俄罗斯通灵者都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他们会被在此刻召集到瞭望塔里来:“那这和我们泰坦有什么关系——等等, 难道一个组织如果以此为名号的话, 也会被牵连进去?!” “是的。”蝙蝠侠沉声回答了他的疑问:“所以在‘忒弥斯’离开哥谭之前, 少年泰坦必须全体提高戒备, 不要进入哥谭半步。因为这种压制和号令是有界限的, 在经过无数次的婚姻繁衍和漫长的时间削弱之后,真正的‘忒弥斯’的鲜血号令范围已经被压缩得不能再压缩了,但即便如此,这个边界也有一座城那么宽。” 这就看出来大家的阅读量和知识层面的问题了,现在唯一一个不太明白现况的是真实年龄只有十五岁,以前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看维克多的球赛上、现在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窝在正义联盟的基地里和钢骨联机打游戏的比利·巴特森,AKA沙赞:“呃,泰坦难道也是什么神话里的东西吗?这个‘忒弥斯’的地位有多高?” 钢骨立刻就把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的资料投射在了所有人面前的大屏幕上,用事实来向大家证明希腊神话中的“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的地位何其之高: 在希腊神话里,她是初代神王乌拉诺斯的女儿,十二泰坦神之一,又是能够以泰坦旧神、法律和正义女神的身份,存活到第三代神王统治时期甚至坐在三代神王宙斯的金座之旁协助他的旧神。 ——先不说别的,能在神灵交代更迭的期间,历经三位神王而且始终手握法律和正义权柄的、有实权的女神,整个希腊神话里也只有她这一位。 而且这还没完。忒弥斯身为三代神王宙斯的血亲,继死于非命的墨提斯之后成为了他的第二代妻子,也是他最敬重、最信任的妻子,为他生育了时序三女神和命运三女神,而且在后世众人皆知的掌管婚姻的天后赫拉的眼里,这是唯一一个能令她也报以尊重之情的宙斯的前妻: 因为宙斯的第一个妻子墨提斯是被他生吞下肚的,虽然后来因此诞生了雅典娜,但是忒弥斯依然对此十分反感,所以她规定了婚姻的法则,发明了家庭的概念,确定了男女之间的义务,也就是说,天后赫拉的权柄,从根源上来说是由她授予的。 ——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依仗她,神后尊重她;神王的统治靠她刚正不阿的审判维持,神后的权柄直接由她授予,这是何等超然而尊贵的地位。 最后,作为大地之神、众神之母,所有希腊神中最德高望重最为显赫的女神盖亚的直系后裔,忒弥斯还掌握着无可更改的的神谕,只要有神谕在手,但凡是地位低于她的,就都要听从她受到的神谕的号令。在传统的希腊神话里,“神谕”这个概念往往是跟“预言”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忒弥斯有的时候也会兼任“预言之神”的神职。 毫不夸张地说,不管是从辈分、实权,还是从婚姻、家庭和神力上来看,整个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自初代神王之后,再也无一人能逾越得过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去。连她的同胞兄弟姊妹——如新月女神福柏,和大部分被关在塔尔塔罗斯里的泰坦神——如二代神王克洛诺斯之流,都无法撼动她隐形的“至高”女神的地位,更罔论现在传唱最广的、曾和神奇女侠交战过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和战神阿瑞斯这样的三代神灵了! 而酒神狄俄尼索斯,本就是奥林匹斯神的最末席的那个,在如此古老而尊贵的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的面前,压根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这就是为什么连沾有她零星的、几乎微可不计的血统的菲奥娜,都能够以她的血压制一切,同时以无比精确的方式窥见未来。而小丑体内的酒神因子,作为某种以狄俄尼索斯的“重生”之意为名的东西,几乎是在和忒弥斯的血打了个照面的同时,就被那一点些微的正义女神之血给压制得当场失效。 在数月前小丑被吊灯砸了个正着而受的重伤,在菲奥娜离开哥谭之后就飞速地好了起来,结果今晚,冥冥之中的命运又把酒神因子的克星带回了哥谭。而以希腊神话中的“泰坦”为名号的少年英雄组织们,也被语言和名字的力量牵扯进了这旧神灵和人类的重重纠葛里。 倒是拥有宙斯一半血统的戴安娜,因为从来不以神灵的名字自称,反而逃过一劫,不必受名字的制约带来的压制和号令,甚至可以凭着她纯正的半神之血压菲奥娜一头,因为按常理来说,这就是一个半神之女和她的姑婆的不知道多少辈往后的后辈之间的关系。 由此可见,“起个好名字以后的一生就能顺顺利利”的这种迷信,偶尔也是要信一下的。 少年泰坦的成员之一,现任罗宾达米安·韦恩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实力至上者,他唯一承认的通灵相关的东西就是菲奥娜之前展现出来的精准的预言和窥测能力,但是要让他承认“早已陨落的旧神灵能凭着这么一丝血就能把所有神话里地位不如她的人给完全压制住”,他是打死也不信。于是当晚,在少年泰坦们提前解散、正义联盟的诸位在忙着做各种紧急预案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去扒了菲奥娜的窗,试图把那只肥墩墩的大橘猫给偷渡回蝙蝠洞。 用他的话来说,这不是偷,而是“必要的保证父亲安全的措施”。 红罗宾提姆·德雷克在亲眼见识过菲奥娜当初开的小花店真能让哥谭犯罪分子三过其门而不入之后,已经彻底拜倒在这不可解的神秘现象下了,在得知达米安要去偷橘猫的时候甚至还热情高涨地怂恿——更正,鼓励他: “去吧去吧,恶魔崽,我支持你!” 达米安:……Tt,但凡你支持我去干的肯定没啥好事。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在他刚扒上菲奥娜的窗框的一瞬间,那只橘猫就猛然惊醒了,随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喵——!” 这声猫叫里可能带着某种只有通灵者才能听到的讯息,反正达米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是没听见,但下一秒,本来还睡得超香、头发都蓬蓬地堆在一起的菲奥娜就睁开了眼,半睡不醒地从被窝里抬起穿着棕色海獭图案睡衣的手,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和一扇防弹玻璃窗,含糊不清又莫名有力地控诉他: “大半夜的……你这个偷猫贼!离我的橘猫远一点!” 达米安发现就在菲奥娜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真的莫名无法再前进半分了,只能沉默地隔着窗和莫名趾高气昂的大肥猫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为了不被真的当成偷猫贼,达米安在自己真的无法再次碰到那只橘猫的下一刻就飞速跳下窗,离开了哥谭警局,从偷猫未果到跳窗离开前后不超过五秒钟,真是少年泰坦里的豪杰,英雄出少年。而这位对待动物永远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对待人类永远像冬天的寒风一样严酷的少年,在他回程路上的时候还在和红罗宾据理力争从菲奥娜那里抢走橘猫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在这只橘猫切实地是橘猫而不是父亲的前提下,我只要不惊动它和别列科瓦中的一人,就能把它带回来!” 提姆有点无语:“……与其想着怎么钻这个空子你都能去买一只猫回来了啊?!而且你就算能把它带回来,还记得它是怎么横跨了半个哥谭市回去的吗?” 达米安相当固执地斩钉截铁:“我不。我记不得。我就要她的橘猫。” 提姆想了想这只橘猫的状况,觉得可能是当年这橘猫在刺客联盟选择了菲奥娜而并非选择了手拿三文鱼的达米安这件事给恶魔崽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小孩子嘛,都是要把以前受过的心灵创伤给原样补回来的相当记仇的神秘生物:“……那你开心就好。” 数小时之后,终于完成了一系列应急措施和各种突发状况后续善后方案的正义联盟中,终于有人意识到了某个更深一层的问题,闪电侠立刻举手发问:“等下等下……呃,也就是说,如果不受名字的制约的话,小‘忒弥斯’其实是神奇女侠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扎塔娜想了想,发现不管希腊诸神之间的血脉到最后被分得何等驳杂,不管在神谱里他们的关系有多混乱,只要有着血脉的联结,那么这条线就是永远都断不掉的,也就爽快地赞同了他的这个说法:“是的。” “这可太魔幻了谁来扶我一把……”闪电侠虚弱地一扶额,正打算询问一下神奇女侠“你突然多了个未曾谋面的长辈的孩子是什么感觉”的时候,突然发现神奇女侠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儿了: “等等,神奇女侠她人呢?之前她还在这里的啊?” 83.神灵的辉光 扎塔娜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提醒巴里·艾伦, 他们已经加班加得都直接跨入第二天的白天了, 蝙蝠侠此人压榨起劳动力来可真堪比封建时期的奴隶主:“神奇女侠她半个小时前就请了假, 和我换了今天的班表,去探你口中她那‘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了。” 巴里偷偷看了眼蝙蝠侠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确定了蝙蝠侠绝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之后也不敢松懈,努力压低嗓音和另一位饱受正义联盟顾问压榨的魔法方面的苦力交换意见:“你说B他是不是转性了?他竟然给批这种假?!” 扎塔娜一摊手:“没办法,神奇女侠有爱心和悯弱情节, 对毛茸茸和小可爱和外表柔弱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和戒心,再加上这小彼得罗娃二者齐占,身世也实在是太惨了, 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倒不如趁着最近没啥需要神奇女侠出动的大事让她去哥谭见见真人的好。” ——就在此时,菲奥娜的门被敲响了。 她正好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梳头呢, 对镜子里的模糊的死人影像无动于衷,通灵师嘛,哪天不见着个特殊情况才真是见鬼了。不过里面的那人就不太乐意了, 委婉地请她往旁边让让: 【你挡住我了, 我想看电视。】 菲奥娜这才发现她站的位置委实有点寸。她自从没了“接收不到外界某些特定信息”的局限之后, 就特别喜欢看新闻, 似乎要把过往的这些年来缺失的信息一朝补全一样, 今早也不例外, 她起床之后习惯把电视打开看新闻, 哪怕在洗手间里, 开着门通过镜子的反射也可以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听到声音,结果她往镜子跟前一杵,就把镜子里的家伙的视野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赶紧边让开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镜子里的亡灵换了个舒服的角度,正好赶上每日晨间新闻里播报“哥谭物价飞涨”,它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了: 【搞什么!我死后这里的物价就这么一路飚上去了吗?真是越活成本越高了啊!幸好死得早,要不现在连个市中心的厕所都买不起!】 菲奥娜想了想哥谭那低得要命的房价,又在心里和外面寸土寸金的纽约做了个对比,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哥谭的房价已经很低啦,同样的价钱在纽约,只能买二线开外的二手房,而且别说个厕所了,估计只能买……”她伸手比量了一下: “只能买这么一块地。” 只见镜子里的亡灵沉默了三秒钟之后,突然莫名悲愤地开始锤起了镜子框:【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 菲奥娜想了想最近看到的新闻:“问题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房价也在一路飙升啊?!” 一人一鬼再次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功夫: 这年头真是什么都在涨价,艰难求生真不容易,哪怕是通灵如“忒弥斯”,也得在物价的飞涨下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这就是通灵师和鬼的日常,端的是一派和平。 所以菲奥娜在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无法一心多用,当她感官全开着跟亡灵聊天的时候,一时半会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来自人类的物质世界还是亡灵的死人世界的声音。镜子里的那家伙倒比她淡定许多,甚至还穿镜子穿墙地出去看了看,回来之后两眼放光言简意赅地跟菲奥娜来了个催促三连: “是个女神!特别好看!快去开门!” 它话音还未落呢,菲奥娜就窜出一道残影去把门打开了。 其实真不能怪菲奥娜戒心太低,因为她只需要凝神略一感受就能感受得到,门外的气息对她来说太友好、太温暖了,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切实地感受到,这是个受过高纬的神灵祝福的人,而能够拥有这种祝福的,肯定不是坏人。 ——当然是不是人就不好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都能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和亡灵友好交谈,哪怕外面来的是个外星人她也能一笑置之、坦然接受、把酒言欢——哦她现在还不到合法的饮酒年龄,那就把莴苣言欢吧。 她此时还不知道,在白巫术的限制下,跟她交谈的亡灵都不能说谎,出口的必是真言,所以来自亡灵之口的“女神”,就是货真价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女性神灵”。 菲奥娜一开门,就跟站在她门口的那位身形高挑的女性撞了个正着。不过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撞了个正着,因为首先映入菲奥娜眼帘的只有这位女性的前胸: 这就是无法弥补的身高差,没办法的。 她不得不后退几步仰起头来,才能和这位身形高挑得都要和蝙蝠侠有的一拼了的黑发蓝眸的美人对视,而这位女士在发现菲奥娜的身高的确还有着相当大的成长空间之后,也贴心地做出了和芭芭拉一样的动作,后退几步,弯下腰来对她伸出手,柔声道: “你好,我叫戴安娜·普林斯。” 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菲奥娜就把心里的墙头数量默默又增加了一个。如果她没算错的话,她现在的墙头已经成功地扩展到了她掰着指头才能计数的地步了:扎塔娜,黑寡妇,斯塔克工业的CEO波兹小姐,班提瓦的达丽亚,芭芭拉,蝙蝠女侠情侣二人组,还有面前这位浑身上下都好像在散发着光芒一样的女性以及蝙蝠侠,再加上再多几个的话,她就两只手都忙不过来了。 ——美色当前,大势所趋,连哥谭的暗夜骑士蝙蝠侠都只能被这帮美人的墙头挤到最后一个去。 真不能怪菲奥娜这次跳墙头跳得如此干脆利落,实在是自称“戴安娜·普林斯”的这位女士太好看了。哪怕戴安娜身上穿的是白色的休闲西装,都无法掩盖她独有的那种不加雕琢的天然之美,而且除此之外,她的周身还洋溢着一种人类无法拥有的、超脱潇洒又不失优雅的神性之美,那种柔和又不失英丽的灼灼辉光,放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是“无可比拟、无可超越的美”,但是放在像菲奥娜这种相当敏感的通灵师眼里的话,就只有一个指向: 这不是人,最起码也是个半神级别的人物,而且还受过旧神灵的祝福。 “你好,我叫菲奥娜·彼得罗娃。”菲奥娜把神奇女侠引进门的时候都感觉有点局促了,苍天在上,她可从来没想过在她有生之年竟然能亲自接待一位旧时代的神灵!哪怕这位神灵是个半神,是个混血,那也是活在神话故事和童话绘本里的人! 戴安娜何等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怎么了,菲奥娜?是我让你紧张了吗?” 菲奥娜两手绞着衣角忐忑不安:“……有点。” 当菲奥娜抬起眼睛注视着神奇女侠的时候,戴安娜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某种棕色毛发,毛绒绒又无比可爱乖巧的小动物,而且她说出来的话语迥异于很多成年人别具用心的吹捧,是绝对发自真心的赞美。这种赞美只要有这份真心在,就足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了,更别说她的措辞是那么的典雅而用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昔日神灵的辉光。” 戴安娜笑出了声,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要太紧张,菲奥娜。你既然以‘忒弥斯’为代号,就没有考虑过你真的有可能是‘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的后裔的可能性?” 她将正义联盟的标志展现在了菲奥娜的面前,以此来有力地证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我是神奇女侠,受蝙蝠侠之托,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蝙蝠侠、扎塔娜和神奇女侠在讨论了一整个通宵之后,决定让戴安娜来完成转告菲奥娜这个信息的重任: 第一,因为戴安娜活得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要长,是见过大世面和大风浪的人了,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第二,戴安娜严格意义上来讲还真是菲奥娜现存于世的唯一的血亲,虽然这点血缘联结已经岔出十万八千里去了,但是有来自血缘的保护总比没有的好;第三,蝙蝠侠太吓人,有着生生能把转告这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变成死亡宣告的本事。 最后一条理由直接秒杀前两条。 纵然菲奥娜的接受力良好,也被这个天降惊雷一样的好消息给砸得晕头转向,一般来说只有她去砸别人的份,由此可见风水轮流转果然不假。戴安娜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便伸出手去给她理了理还沾着水珠的、有点毛躁的头发,已经相当自发地把自己摆在“长辈”的这个定位上了: “命运是无常的,可是也是奇妙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好像你无意间选择了这个名字作为代号一样,而我身为你口中的‘昔日神灵’,也正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本着要担负起保护后辈的职责一事,便立刻就来见你了。” 等到菲奥娜被戴安娜带上了车,一脚油门蹬得车子嗖地一下窜出去她才回了神,她看着车窗两边飞速倒流的景物,有点搞不懂戴安娜这个说走就走的画风。趁着她们已经过了哥谭的跨海大桥,好不容易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的时候,她立刻抓紧时间好奇地问道:“戴安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要不是能明确感知到戴安娜并无恶意,这位完全就是直来直往的女侠的作风可真像个人贩子啊! 菲奥娜这才明白了这位女神和她有着的微妙的相似感从哪儿来的,她们应该都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的,对人情世故什么的完全不擅长,更别说交际问题了。 戴安娜指了指不远处的商业一条街:“你的通灵用具不是被摔坏了吗?而且你也要去俄罗斯了,受人之托带你来买东西,顺便带你看看‘忒弥斯’的雕像。虽然这雕像无法准确传达昔日泰坦神的十分之一的尊荣,不过大体上的象征物没什么缺失,看一看就权作见过你的血脉源头了,能让你安心。” 她伸长手往远方一指:“你看,那就是正义女神的雕像。” 菲奥娜放眼望去,发现那个矗立在联邦法庭外面的巨大的雕像身后好像有字。她自从来到哥谭之后,还真没怎么好好地看过这尊雕像,最多也就是从神奇女侠站在上面的那些新闻上匆匆见过一下而已:“她的背后是不是刻着什么东西?我看不清……” 戴安娜带着某种类似于长辈的慈爱感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为她念着那句宛如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誓言: “——为了正义,哪怕它天崩地裂。” 84.前往俄罗斯 逛街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性都会喜欢的事情,因为这是少数既能够满足女性和同性别的同龄人进行交际、又能够满足她们对“美”的欣赏和需求的活动。如果有部分女性不喜欢逛街而喜欢宅在家里追剧打游戏的话, 那至少冲着逛街的时候能吃到的零食和奶茶也不会太讨厌, 甚至有些时候, 这么个普通的活动甚至还可以有着交流感情、让长辈来表达对后辈的关爱等种种更深层的意义。 ——至少对目前为止,兴致勃勃地带着菲奥娜购物的戴安娜来说,这真是个罕见的能够让她和小姑娘交流感情的好机会。毕竟在亚马逊岛上可没有什么购物街和大商场,女神们平时最喜欢的运动无非就是狩猎和比武,像这种只有在和平的、物质条件极为发达的年代才有的休闲活动对她来说相当新鲜又有趣。 来自天堂岛的女神兴致勃勃地把一顶帽子扣在了菲奥娜头上, 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是相当独到,要不是这个季节不合适,她可真想把菲奥娜打扮成和她气质特别符合的棕色小熊或者小海獭之类的动物: “这顶帽子很漂亮, 你试一下?” 菲奥娜也就相当听话地戴着这顶帽子去镜子面前晃了晃, 发现世界上果然有这么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商场里的镜子,永远能照得人容光焕发。 她穿衣服的风格相当微妙, 就好像她的预言一样,总是在“简单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工地搬砖”和“浑身上下的装饰品繁杂得叮铃铛啷响活像个衣服架子”两个极简与极繁杂的极端之间徘徊。前者多半是打工的时候需要穿着的方便行动的装饰,后者则是她身为“忒弥斯”时候的固定打扮, 而眼下, 她身上这套由戴安娜亲自挑的衣服竟然很好地把两者结合在了一起。 她的长发在刚出门的时候还有点毛躁呢, 眼下已经被梳得相当顺滑了, 甚至被细心的店员扎成了双马尾, 上面还绑了两个软绵绵白抛抛的绒球发饰, 身上穿着的是灰蓝色的连衣裙, 领口和袖口都缀有丝带装饰, 裙摆做成了花瓣的样子散开,隐隐能看到里面更长一些的、缀着连绵不断的流苏的裙撑,帽子是跟她的裙子同色的灰蓝色,在边缘有一点香槟色的烫金,再配上一条长披肩,整个人都像是那种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这个灰蓝色选得相当妙,恰到好处地把她那双灰眼睛都衬得更加清澈动人了。在温柔的、饱和度和明暗度都合适的颜色衬托之下,她的脸上竟然还能难得地显出一点好气色来,那种似乎镌刻在她骨子里的忧郁感被削弱了,取而代之被无限放大的,是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典雅。 菲奥娜对着镜子上瞧瞧下看看,觉得这一身不是衣服,是钱,一呼一吸间都是满满的美元的气息。 她就着镜子的反射往身后看了看,发现戴安娜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给她挑东西:“再给你加个围巾?现在俄罗斯的温度可算不上高。” 菲奥娜就算对这个牌子没啥了解,也能眼尖地发现这家店的店标下面有着韦恩集团的字样,能被这么个大集团收购的肯定不是什么便宜亲民的牌子,再看周围那一圈随着她们买的东西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心花怒放,大有“做完这笔生意我们这个月的绩效工资都有着落了”的意思,心里直发虚: “这会不会太贵了?感谢你的好意……” 戴安娜把一条同样又软和又白的毛绒围巾往她脖子上一搭,发现还不错之后就爽快地让店员包了起来: “别担心亲爱的,这次购物有人买单。” 她本来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因为你的血对酒神因子有压制作用,所以需要你时不时回到哥谭来一趟,蝙蝠侠自觉这样压榨未成年劳动力也太不人道了,所以把他的副卡给了我,我来带着你随便刷”,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完全告诉菲奥娜: 她现在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这不假,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做什么坏事的人,可是小丑在掉进化工池之前也是个十八线的、看见蝙蝠侠都要吓得屁滚尿流遁走的小罪犯而已。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东西,谁能够打包票,她在知道了自己的血脉力量之后,不会用这份对人类来说过分强大的力量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难说,真的太难说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带着点全世界都奈何不得他们的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有的时候这种意气风发过头了,在荷尔蒙的催动下就要变成过分的狂妄和骄矜,仿佛没人能够制得住他们似的。 所以戴安娜只能模糊其辞,但是菲奥娜就是有这个本事,凭着她那过分活跃的想象力把某件事跑偏出十万八千里去,于是她立刻握住了戴安娜的手,诚恳而认真地说: “就是因为花的不是我的钱,我才感觉更不好意思了,因为能有‘共享财产’这种关系的,除了家人就是伴侣。” 她虽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当她用那双似乎会说话的、温柔又好看的灰眼睛看向戴安娜的时候,领受着旧时代神灵的祝福、能够免疫绝大部分心灵魔法的戴安娜竟然莫名地领会了菲奥娜想要传达的意思: 我由衷地祝你幸福。 神奇女侠:……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滤镜这东西,一戴上去就很难摘下来,就好像芭芭拉·戈登现在看着她家那只四爪摊开肚皮超天,从床的一边翻滚到另一边的十多磅的大黑猫,都依然觉得它是那么的柔软而需要帮助,同理可证,戴安娜从一开始就觉得菲奥娜相当可爱,眼下爱屋及乌地觉得,连她这种跳跃式的思考方式都有种莫名的萌点: “那如果换做我给你买单呢?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血亲哟。” 菲奥娜想了想,发现神奇女侠这个操作真是堪称逻辑鬼才,要是按照她自己刚刚那一套逻辑的话竟然还挑不出啥毛病来,毕竟戴安娜可是她现存的、唯一的亲戚,虽然血缘关系远了不止一点半点: “呃,那我……请你喝奶茶?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零食吗?” “冰淇淋就不错。”戴安娜把长长的一串清单上最后一条“围巾”也画了个对勾,完成了对衣服类的采购: “走,去给你买你要的水晶和镜子。” 菲奥娜看了下周围。眼下她们正置身于大都会最繁华的中心区商业街道之一,这里几乎开的都是奢侈品的店铺,光看隔壁哥谭韦恩集团都能把门下奢侈品店铺跨市开过来就知道这里的消费水平了。她连算都不用算就能知道,如果要去专门的店铺里买这些东西的话,这可就不是正常的、合理的“报销”范围了,怕是要破很大一笔财,也就是俗话说的“公款私用”,本质上还是个良民的她几乎一秒就婉拒了这个提议: “如果在这里买这些东西的话会很贵的,谢谢戴安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让你花冤枉钱,等以后我自己去专门的店铺买就可以了。” 戴安娜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太懂事、太招人疼了。这位在天堂岛从来就没怎么有机会散发母性光辉的女神已经自动把自己代入了菲奥娜的长辈这个角色里,甚至相当尽职尽责地开始跟菲奥娜聊起天来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呢?你看你都要上学去了,有着能够获取知识的机会是件好事,总得庆祝一下。” 菲奥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莴苣?” 戴安娜倒是觉得这一点都不难,回去她就要切实翻书并结合实地考察研究一下在天堂岛上栽种莴苣并使莴苣丰产的可能性有多大,不过菲奥娜刚一说完,她自己就先脸红起来了,觉得这个答案真是相当无厘头。正常的美国女孩子在她这个年纪,要么中二期未过,还沉浸在对特别酷炫的东西的迷恋里,比如电吉他和滑板;要么就是典型的辣妹,校服裙摆都恨不得往上再裁十公分,衬衫永远要露出肚脐,硬生生把好好的小腿袜穿成堆堆袜;要么还在做少女梦,恨不得把脚趾甲都涂成二十个不一样的亮粉色。 不管是那一种,都和她喜欢的莴苣这玩意儿画风差出十万八千里去。如果菲奥娜的神经再敏感一点、接触的同龄人再多一点,就会更加切实地感受到这种来自校园的排挤感了。 ——然而她眼下要去的是班提瓦。 班提瓦坐落于俄罗斯圣彼得堡,除去在当下“男士就业优先”的大环境里独树一帜的“女性入学优先考虑”的要求之外,对入学学生没有任何年龄限制。也就是说,在班提瓦,甚至有可能出现周围一圈都是前来进修的成年人,只有菲奥娜自己是个未成年小姑娘的现象。 成年人对这种拉帮结派、凭着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能自成一体的青涩的小团体已经不感兴趣了。他们更为冷静也更为客观,根本就不会去额外关心这些无聊的事情,菲奥娜的古怪爱好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能勤奋上进,认真好学,在班提瓦的教师眼里就都是好孩子,管你爱的是莴苣还是香菜。 结果等到菲奥娜终于置办好了一切日常用的东西,带上了超人代购从爱沙尼亚捎回来的蜡烛镜子水晶如尼符文石,万事俱备,只差从哥谭直接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 她的猫竟然出不了境! 这是个很微妙的交接问题。达丽亚在回国之后,和招生处的负责人说明她即将招进来的小学徒的情况的时候,就在这件事上狠狠地纠结了一下子: 到底要不要说这只橘猫身份特殊呢? 说的话,万一这个信息从她们这里走漏了,想要“忒弥斯”性命的人可就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了,废话少说,先干掉那只猫最为保险;不说吧,菲奥娜的安全是有保障了,白巫术的存在能够延续下去,猫咪接受的来自亡灵的委托也能够完成,可是这猫要怎么过来?人家堂堂一只十六磅的通灵师的伙伴,要像真正的猫咪那样过来,未免也太没排面了吧? 归根到底,说来说去,这只猫总是要被放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最后达丽亚还是心一横,把这只橘猫当成了普通的猫进行交接。但是班提瓦之前压根就没办理过像菲奥娜这样自带宠物入学的流程,依然按照对待插班生的惯例,把录取通知书和免试通知书提前一周发进了她的邮箱里。 这样的话,菲奥娜的橘猫就要至少有三证才能出境。她运气好,这只猫在哥谭期间已经预先接种过疫苗了,也有免疫证书和接种证明书,但是宠物如果要从美国出境的话,除去必要的证书之外,还要至少提前一周向动物检疫所申请并接受出口检疫,办理检疫证书,这三张证书缺一不可。 现在是周六,根本无法去办理检疫证书,这一套流程办理下来至少也要七天,等流程走完了,她人也应该在班提瓦了。 所以当蝙蝠侠再次神出鬼没地通知了她“你可以从哥谭离开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那我的猫怎么办?!” 跟在蝙蝠侠身边的达米安立刻给出了个相当可行的提议,就好像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一样:“你可以把猫托付在我这里,我会为你照顾它的。” 菲奥娜几乎在达米安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来了个十动然拒:“不了,谢谢,真不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达米安,你一直想抢走我的橘猫!” 达米安愤而反问道:“我是那种人吗?” 菲奥娜回答得理直气壮:“你当然是啊?!” 两人面面相觑,要不是达米安顾忌着他自个儿现在还是泰坦的一员,菲奥娜还有着那种莫名的压制力量的话,他是真的就要动手抢猫了。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达米安身为刺客联盟曾经的继承人,自然也知晓“弱点不能随便暴露给对手”的这个道理,为了不让菲奥娜发现她竟然能号令得动他了,便主动放弃了争夺橘猫饲养权,而就在此时,蝙蝠侠开口了: “你可以过段时间之后回哥谭,把你的猫接走。” ——其实这完全在蝙蝠侠的计算之中。小丑身上的酒神因子在和忒弥斯的血打了个直接照面之后当场失效了,曾经令哥谭的所有犯罪分子都闻风丧胆的超级疯子、一流的犯罪家、阿卡姆老大现在只能瘫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等到菲奥娜离开哥谭之后,他一好起来,就可以让菲奥娜回来接猫,顺便再次压制一下酒神因子,不过她本人不用露面,只要在哥谭这座城市的范围里一落脚就可以,毕竟小丑是没什么威胁性了,可是他的爪牙还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接猫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只要她能回来一次,布鲁斯就有信心用各种理由让她时不时地往这里跑一趟。 菲奥娜对蝙蝠侠的信赖几乎是全然的、无保留而无条件的,一听他这么说就爽快地答应了:“行,那我一周过后就立刻回来。” 扎塔娜把她的证件和文件袋递了过去,解释道:“你现在的国籍问题还在纠结着,刺客联盟那边死活不放人,所以给你办的是留学签证,三月一续签,需要续签的时候去找你的老师达丽亚,不要一个人自己跑得到处撞墙。” 菲奥娜接过了文件袋,那个袋子一入手就能感觉得到分量相当扎实,几乎所有她有可能用到的文件怕是都被放进去了,堪称准备得滴水不漏:“谢谢扎塔娜。” “不用谢我。”扎塔娜刚想往边上指一下,示意其实在菲奥娜这次能够安全出国的过程中,还有个人出了不少的力,“你需要谢的另有其人”,结果她一转头就发现,之前还站在这里的蝙蝠侠和罗宾早就没影了。 扎塔娜只能厚着脸皮接下菲奥娜的道谢,但是她不禁觉得有点不安,说实话,她真的特别担心蝙蝠侠的情感表达障碍症。 在送走了菲奥娜之后,扎塔娜立刻就和一直隐藏在建筑物阴影里没敢去送菲奥娜、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就跟着飞机飞走了的神奇女侠愤而吐槽道: “就好像承认自己做了件好事、承认他自己是个好人、承认他有正面感情这种事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神奇女侠见怪不怪一摊手:“正常操作,蝙蝠侠嘛。” “他这个样子……”扎塔娜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她是黑暗正义联盟的人了,再怎么觉得蝙蝠侠的感情表达方式和与众人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也不好干预得太细,否则就是僭越,甚至有夺权之嫌。虽说正义联盟主席本人倒不会计较这个,但是他们的好顾问可是个对个人地盘看得相当着紧的人,不会轻易把任何一道能够区分得开他的地盘和别人地盘的高墙拆下,最后也只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要是他一直这样,迟早要出事的。” 此刻的菲奥娜已经完全听不见她们在地面上的谈话了。从纽约到圣彼得堡,怎么说也要飞上大半天,而她这次坐的是韦恩集团配置的私人飞机,就好像在和之前她做过的斯塔克的私人飞机进行隔空的比拼似的,这家私人飞机的内部配置的豪华和舒适程度比起之前的那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菲奥娜能够通过拉下来的遮光板缝隙看到外面的蓝天和白云的话,她都有种自己现在其实是坐在一个豪华版的单身小套间里的感觉。 而且从菲奥娜上了飞机开始,送到她这里的吃的就没停过,在红茶和英式三层塔过后,黑发的机组服务生给她端来了新鲜的水果沙拉,接下来是一整套完全不像飞机餐的晚饭,想想吧,谁会用雪花牛肉来做飞机餐呢? 菲奥娜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位黑发大胸长腿、从气质上来说神似芮妮的机组姑娘,在盛赞了她的美貌之后,得出了一个铁板钉钉的结论: 没错,布鲁斯·韦恩就是在跟托尼·斯塔克隔空炫富!她一定要把这个实锤存证,留待以后去和娜塔莎她们一起八卦!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等到她戴上蒸汽眼罩,在淡淡的助眠香氛里沉沉睡去的时候,在已经拉下来了的窗帘外,是闪耀的星星和圆月,以及浮云都被抛在了脚下的深蓝的浩瀚长空。 ——一切都在往光明的方向进展。 直到她拎着飞机箱下了梯子,发现下面那一堆接机的人似乎画风不太对: 黑色是内敛而庄重的颜色,通灵女巫们大多都喜欢用这个颜色来装饰自己,并不是人人都像菲奥娜一样,身负来自父母的祝福和白巫术的双重保护的,因此这个颜色有的时候也可以用作防御色,以隔绝外界很多不怀好意的窥探,同时也能让人平心静气,更容易进入通灵所需的平静而超然的状态。 嗯,很好,这没问题。 ——可是如果来接机的有十多个人,还好像约好了似的,全都齐刷刷地穿着黑色的衣服,而且在她刚从通道里露出半个身子来的时候,就相当有志一同地抬起了头看向她的这个方向,脸色还都是一样的苍白,那视觉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吓人。委婉而客观地打个比方的话,这群来接机的人不像“人”,颇像丧尸围城。 即使这是白天,而且理智上来说,菲奥娜也知道面前站着的那一堆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苍白的脸色多半也因为是通灵者长期和死人打交道而导致的,也不禁被吓得差点开始打哆嗦。 结果下一秒,从这帮人里面举起了一张登机牌,一看就是特地给她做的,上面还画了只硕大的橘猫。 女巫协会的诸位其实要严格算起来的话,年龄都卡在一个很微妙的界限上: 年轻一点的,诸如梦女巫玛莎,完全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而年长一些的,比如女巫长塔季扬娜,虽然有着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但是又和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接不上轨,通俗一点地来讲就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和菲奥娜这样的小姑娘之间已经有代沟了。 通灵者因为长期游走在死人和活人的世界之间,身上就会自带某种不怒而威的、冰冷的气场,哪怕是玛莎这样温和一点的,在穿上那身黑衣服之后也会有着“我不好惹”的感觉,但是如果外出的话,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随时都有可能从外界袭来的恶意窥探,这身黑衣服又不得不穿。 因此,在得知即将有个小姑娘前来班提瓦就读,而且这孩子身世还这么凄惨的时候,如何让新来的、即将成为全协会年纪最小的小通灵者在第一时间就从这咄咄逼人的气场里感受到“其实我们超级友好”的这个含义,顿时成了全女巫协会的当务之急。 结果一帮常年蹲在班提瓦种蘑菇——物理意义上的改善伙食和精神意义上的宅学校都有——的人,想来想去绞尽脑汁也只能在达丽亚的提示下想出个这么个结果来: 举个猫给她看吧。 当那只硕大的橘猫牌子出现在这群一身黑衣面容严肃的人群中的时候,整个女巫协会的画风就都在无可阻止地往一个相当微妙地惹人发笑的方向跑偏过去了。 菲奥娜:……好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谢天谢地。 85.流动的能量 达丽亚在将菲奥娜介绍给女巫协会的成员的时候,菲奥娜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冲她笑得阳光灿烂, 几乎浑身的气息都能分分钟具象化出小花朵来的红发姑娘。 她的一头红发蓬松地四散开来, 眼睛是相当好看温润的玛瑙色, 即使穿着一身黑衣,在这帮气场莫名摄人的通灵者里也不会显得太强硬而难以接近,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了。当她越众而出,向着菲奥娜伸出手的时候,某种莫名的熟悉感击中了她, 而下一秒,红发通灵者的自我介绍就让菲奥娜恍然大悟了: “菲奥什卡!我们在论坛上认识的,还记得我吗?猜猜我是谁?” 菲奥娜看了看周围这一圈身着黑衣气场强大的通灵女巫, 又看了看面前的红发姑娘, 斟酌了一下,为了团体内部的和平和稳定, 决定把她的那个论坛名打个码:“你是那个,嗯,貌美如花?” 除去那位常年在论坛上挂着“我的同事貌美如花”ID的人, 她也不认识别的什么在通灵方面颇有心得的俄罗斯红发姑娘了。而且跟这个ID连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在梦里”的签名, 连起来读就是“我的同事只有在梦里才会貌美如花”, 可以说这波操作很皮了。 ——更皮的是其实她本来叫“我的同事都没我高”的来着, 不过看一下这帮来接机的俄罗斯通灵女巫们的平均身高, 也难怪在平均身高以下半个头的某些人会在这方面格外执着, 可能这就是在高山环绕之下的丘陵独有的怨念。 “是我!”玛莎开心地一拍手:“我是玛利亚·冈, 你叫我玛莎就好啦。” 菲奥娜伸出手去和玛莎握了握, 顺便在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把这姑娘的后半截签名咽进肚子里。 玛莎拉着菲奥娜的手,前前后后绕了三圈才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拉着她边往外面走边跟她说话: “你看起来真的好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一点诶。达丽亚一开始说你只有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就特别忧心你的安全问题,真害怕这么小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一直忧心到她回来告诉我们你已经收到了白巫术的保护,我才放心了。现在你又来了班提瓦,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了!玛莎姐姐我会保护你的!话说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呀?” 菲奥娜终于见到话题跳跃和她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人了,一时间这个亲切感简直无以言表:“胜利日。” 纳塔利亚已经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发动了汽车,她开起车来很稳,而且说句实在话,以她的身份来亲自接菲奥娜,已经是相当看重的表现了。她是班提瓦的创始人,和女巫长塔季扬娜一起管理着女巫协会,在塔季扬娜因为虚弱期不能长途跋涉,不得不坐镇班提瓦的时候,在外出接人的这一帮通灵女巫里面,她就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了。 不过她完全没有展示自己显赫身份的迹象,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只说自己是班提瓦的校长,完全没有用她那一大长串的名号来压人的意思,在看向后排的玛莎和菲奥娜的时候,甚至都带着点类似于长辈看后辈的包容感和慈爱感。 “唔。”玛莎掰着指头算了算:“你还有这么久才到十八岁啊……” 她乍一算完,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凄风苦雨的氛围,就好像什么美梦破灭了似的,菲奥娜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是我的年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菲奥什卡啊。”玛莎深沉地叹了口气,相当熟稔又亲切地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循循善诱: “你看我们俄罗斯很冷对吧。” 菲奥娜回忆了一下在下飞机之后那迎面而来的呼啸的寒风,发现这真不是一般的冷,和都温暖得能够穿单裙的美国相比,这边还需要穿厚衣服并且再加条披肩,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戴安娜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女神,给她买的衣服完全适合了俄罗斯这边的气候,她从窗外都能看见树上还有尚未化去的积雪,便用力点了点头:“是的。” “那冷的时候就要取暖对吧,比如喝杯伏特加,没有什么是一杯伏特加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再来一杯!”玛莎立刻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跟她诉苦: “可是班提瓦买酒有限量,纳塔利亚给学校内部的超市下了禁令了,一人一个月最多只能买一瓶。我要是出去买的话,一进门就会被逮住。哎,本来想着你要是看上去年纪足够的话,那去替我买酒也行,你是俄罗斯混血,看起来也完全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一般他们是不会查看上去差不多的年轻人的年龄的……” “——我听见了,劳驾。”纳塔利亚在驾驶座上突然幽幽出声: “菲奥什卡,你千万不要答应她。玛莎,你要是真敢让人家小姑娘去超市给你买酒,我就把你的伏特加限制量改成三月一瓶。” 玛莎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证明自己是个真良民:“……谁知道你不光年龄这么小,看上去也相当对得起年龄呢。哎,这种事情想想就可以啦,怎么能真的让菲奥什卡去买呢哈哈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来,菲奥什卡,请你吃糖。” 菲奥娜:???我怎么觉得你一开始是真的想让我去买啊??? 她看着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红发俄罗斯姑娘,深切地陷入了某种对一方水土一方人这句话的深层次思考。踏上这片盛产白桦林针叶林、毛熊套娃手风琴、红菜汤和列巴大面包的土地上尚不到五分钟,年轻的俄罗斯与挪威的混血通灵师就体会到了这片广袤而荒芜无垠的土地特有的彪悍民风。 班提瓦坐落在圣彼得堡,周围均有森林环绕,不想被外人打扰的意思十分明显,想要出入的话只有这固定的一条道路,甚至还不是水泥路,路边盛开着伶仃的野花,完全呈现出一种自然而未经雕琢的美,和眼下正疾驰于路上的工业革命一大产物、现代文明的代表,汽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沿着这条幽静的道路穿越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之后,就可以直达班提瓦的大门。班提瓦的建筑物与其说是传统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学校,不如说是直接将一座古老的城堡安装了现代的设施,如路灯和电力系统之后,直接翻新开张。 这座学校有着俄罗斯传统的建筑固有的、浑圆饱满的战盔式穹顶,高高的、痕迹斑驳的红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即使在积雪尚未完全褪去的初春,这些藤蔓也罕见地呈现出一种生机饱满的绿色来,几乎都要把那些明净的窗户给挡住了。在传统的雕花式铁门的两边是大理石的花坛,里面栽种着很多现在因气温过低还没有完全开放、难以辨认究竟是什么物种的花朵,想必真正的春夏一到,气温回升之后,这里定然会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而且即使从外面看起来,这座城堡已经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痕迹斑驳又庄重难以直视,但是等菲奥娜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装修在呼应了整体风格的同时,也不失现代化,高大的拱窗下是石砌的窗台,使得内部的采光性得到了保障。在高高的、绘有彩绘的穹顶之下,在宽敞而明亮的门厅里,一位坐在高背椅上、身着黑衣的金发女子对她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 “欢迎来到班提瓦。” “那是塔季扬娜·拉莉娜,如果你以后选择了如何精准使用镜子或者回溯过去的相关课程的话,她就是你的授课教师。”达丽亚对塔季扬娜微一点头,向菲奥娜解释道: “她最近刚刚生产过,伤口还没有完全好起来,不能去机场见你。” 菲奥娜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塔季扬娜的手上,对她认真又温柔地笑了笑: “谢谢。” 就在她的手搭上去的一瞬间,塔季扬娜就感觉到了来自面前这位棕发少女身上澎湃又不失温柔的白巫术的力量。 很多时候在通灵者的比试之间,会有“窃取对方能量”以让自己获胜的手法,而这种方法严格来说是可行的,没有什么“禁止窃取能量”一说。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如果从某人那里未经允许就窃走能量的话,以后这些曾经的助益就会加倍地还回去,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赢不可的局面,通灵者们多半是不会窃取外人的能量的。 但是更多的时候,这种能量的流动是自发的、无意识的。就好像在浓度不同的海水之间会因为渗透压而产生海水的交换,当能量场完全不同、强弱也不同的通灵者见面的时候,来自更强的一方的精神力和气场就会往偏弱势的另一方无意识地进行流动,这也是班提瓦的诸位不会经常聚在一起的原因,在她们中间,极有可能会发生这种能量上的碰撞。 塔季扬娜身为女巫长,她本身的能量场自然不算弱,可架不住她刚刚生产完毕,生孩子这种事是相当伤身体又伤元气的,然而当她和菲奥娜甫一打照面之后,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得到,菲奥娜的能量场正在自发地往她这里倾斜,摆明了是在保护她。 这就是温和的白巫术的好处所在了:哪怕拥有者和使用者的气场过强,在能量无意识流动的时候产生的也不是压制和咄咄逼人,而是温和的疗愈和补足。 86.迟来的遗嘱 塔季扬娜不是那种占了便宜还要装作不知道的人,几乎是在她感受到菲奥娜周围白巫术的能量场在整个儿地都往她这里倾斜的时候, 她就放开了菲奥娜的手, 笑着对她点点头: “真好啊, 是个受着白巫术保护的姑娘。” 她一开口,那种温和又不失强硬、不容拒绝的气场便愈发明显了,哪怕菲奥娜再怎么不懂成人世界里的阶级规则,也能从这明显的气场上辨认出来这肯定是个级别不低的人物。塔季扬娜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之后,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 然后对着达丽亚开口了: “达丽亚,你不光要引导她构建防护层,也要让她保护好自己的能量。” 达丽亚之前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在现代社会, 能受白巫术如此深厚的庇佑的人实在太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初次见面就能把自己的能量场完全以保护者的姿态倾斜过去给另一个人的状况, 立刻也就承认了自己在构想中的不足之处: “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窃取白巫术的能量是要遭受程度最重的那种反噬的,所以在确认了保护着她的的确是白巫术的能量之后,我也就没关注这方面的内容了,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会我立刻去查资料。” 菲奥娜被她们之间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的, 立刻就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达丽亚, 达丽亚身为菲奥娜的导师, 自然要负责起传道受业解惑的职责来, 立刻耐心地为她解释道: “菲奥什卡, 你一直以来都是受着白巫术的保护的。在现代社会里,还能受白巫术保护的人实在太少了,光是‘不说脏话注意言语’这一条就能筛掉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这也间接导致了我们对白巫术从来都是只闻大名而难以实践,在整个通灵业界里,能熟练准确使用白巫术的人几乎没有。” “我擅长的是战斗魔法和动物交流,塔季扬娜擅长的是回溯过去、沟通冥界,玛莎是梦女巫,尤金擅长死灵魔法,伊莉娜是塔罗女巫的个中高手。在通灵一事上,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最后能得出结果、能切实地解决这件事,那么没人会在乎你究竟采用的是哪种办法。” “但你所偏向的、擅长的领域是白巫术,如果你想在这方面有所精进的话,整个通灵业界内都没什么人能教你,你在这些年的实践和摸索里,在‘白巫术’一事上已经初具规模了,这也是我们发免试通知书给你的原因之一。我们能教你的,是一些让你能够掌控自身能量和加以精准运用的办法,还有一些可以作为辅助的手段,因为你总有一天是要长大成人,是要结婚的。退一步来讲,就算你不结婚,是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的话,也很难担保白巫术可以永不失效地保护你一辈子。” 菲奥娜:……这也太诚实了吧?! “如果把学习比作是在建造房子的话,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你打好地基,传授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和其他方面的延伸。而等你学成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又了解了更为精进一些的通灵手段之后,你就要形成自己的风格,就好像房子建成、交付到你手里之后,探索装修之类的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 “这也是班提瓦创建的本意:我们不负责全盘传授知识,而是在交流中学习成长。” “来,送你个礼物。”塔季扬娜从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了一个细长的盒子,带着某种类似于“我终于把安利卖出去了好爽啊”的表情把这份礼物郑重地交付到了菲奥娜手里: “这是个用黑水晶做的灵摆,我在满月的庇护下制作了它,可以有效消除负性能量,隔绝来自外界的黑魔法的戕害,哪怕你用惯了白水晶,用黑水晶灵摆来做护身符也可以。” “我有种预感,菲奥什卡,以后你将会是在白巫术领域有很大成就的人,黑水晶又别名‘领袖石’,这是见面礼,也是我对你的祝福。” 菲奥娜:……???都这么久了您还没放弃向我安利黑水晶啊?!! 女巫协会出品,必属精品,更别说是由女巫长塔季扬娜直接制作并加以祝福过的东西了,次日在菲奥娜跟随着达丽亚学习改良过后的战斗魔法的时候,就明显地感受到了这枚黑水晶灵摆的作用: 来自达丽亚的一切试探都无法攻破黑水晶的屏障,更别说触及她本身自带的白巫术了! 战斗魔法所包含的内容很多,而且恰如其名,光看适合新手学习的就是“如何将外来的攻击反攻回去”、“如何对付恶灵”这种难度不低的课程就知道了。在达丽亚的课堂上,她通常是讲完理论就带着学生们进行实践,而菲奥娜已经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缺失了太多的课程,所以当达丽亚火力全开给她留堂开小灶的时候,几乎从所有的已经上完一整节战斗魔法课因而精神恹恹、急需去上节调香课和心灵疗愈课冷静一下的同学们那里投来的眼神都是同情的: 天可怜见的小姑娘哦。失学多年,乍一回来就要迎接这么大的压力,沃斯科波耶娃老师可千万记得手下留情! 结果事情的发展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当达丽亚试图通过实践让菲奥娜掌握“把来自外界的恶意试探反弹回去”的这个内容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她之前从来没遇到过的问题: 她无法攻破菲奥娜的第二层屏障,自然也就无法让她进行反弹。 在“攻破保护”这方面,最先遇到的第一层防护是外物的防护,比如幸运物护身符之类的,等所有的外物防护都被攻破之后才会触及到被试探者自身的能量场和防护层,也就是第二层屏障,一般这个时候就可以进行反击了,但是更多的时候,被触碰到了第二层保护层就已经很危险了。所以很多通灵师都会带一些护身符之类的在身上,以加强自己的第一层防护,但是过分依赖物质的话,又会让面对危险的感官变钝。 菲奥娜已经自觉地撤去了黑水晶灵摆,但即便如此,达丽亚也难以触及这柔和的、满是治愈力量的白巫术半分,所有的试探都淹没在了那浩瀚而温柔的白巫术的力量里,到最后她不得不紧急叫停: “菲奥什卡,你以后应该加强冥想训练增强精神力。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保护着你的白巫术的力量相当强大,除非有人能来动用黑魔法试探,否则的话,你是不需要用到反弹相应的一概技巧的。” “你的精神力还没有经过系统的冥想引导,就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等你学会了冥想之后,你直接就可以用白巫术消弭来自外界的一切试探和攻击。” 达丽亚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立刻就带着菲奥娜要去冥想室,路过尤金的门口的时候还进去顺了盒熏香出来,在冥想的时候加以点燃会有奇效。结果她们刚走到一半,就被纳塔利亚叫住了: “达丽亚,你接下来没有课的话和菲奥什卡一起来趟校长室。有位男士带来了一封遗嘱,是菲德丽丝当年寄存在金色黎明的。” “走吧。”达丽亚立刻带着她改了方向:“我也正好一直想弄懂,金色黎明当年究竟给了菲德丽丝怎样的预言和指示,才让这么个英明一世的女巫死前糊涂一时,把你托付去了刺客联盟这种地方?” 等到她们来到校长室之后,发现那里已经有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等在那里了。这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身形修长,五官带着俄罗斯人特有的深邃和通灵师独有的忧郁典雅,在略长的黑发下,有着一双深蓝色的、几乎都要变成墨色了的眼睛。 他起身和达丽亚握了握手,看来双方相识已久,然后对着菲奥娜自我介绍道: “我是亚历山大·谢普斯。很高兴认识你,彼得罗娃小姐。” 菲奥娜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发现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他的手依然冰冷得要命,活像上一秒还在握着死人的手似的,却又有一种冷凝的、无往不摧的坚定感,让人很难不去信服他。 亚历山大从怀中掏出封经历了时间的砥砺之后信封都开始泛黄了的书信,交到了菲奥娜的手里: “我带来的,是菲德丽丝·别列科瓦的生前遗嘱。” 菲奥娜轻手轻脚地拆开了这封信,那羊皮纸上的、她素未谋面却又莫名亲切的母亲的字迹便跃入了她的眼帘: 【给我亲爱的女儿菲奥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定然已死去多时。但是请不要悲伤,孩子,我和彼得罗夫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赴死的,是为了让你,还有更多像你一样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能够在和平的世界里而死的,这没什么可悲伤的,抬起头来,对着冥冥中的我们笑一笑吧。】 【我们身无长物,无法留给你可观的遗产,最大的遗憾,就是虽深知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很好的姑娘,却没法亲眼见证。但是我们也做了足够的努力,金色黎明曾经给过我明确的指向,将来会有名为Talia的人保护你、引导你,她虽然不相信命运,可是她会带着她身后的整个组织都会来保护你。所以我们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将你托付去了刺客联盟,因为在我们当时能够知道的人选里,只有塔利亚·奥·古满足这一点。】 【眼下的局面真是险之又险,我是在充满着鲜血和尘土的后方,就着潦草搭成的书桌留下这封信的,而你的未来托付也一刻都耽误不得。从情感上来说,我深知刺客联盟不是个完美的选择,可是也没有更多的、名为“Talia”的人能来保护你了。】 【如果我的托付有所疏漏,你大可埋怨我,孩子。这都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发现了,在人生的最后时光,我过分依赖预言、依赖自己看到的和他人指出的未来,没有了它们的指示,我就寸步难行,而过分囿于预言者,必将反为其所害。如果你有着和我一样的通灵和预言能力的话,要善用它们,切莫像我一样滥用,在这方面,我不是你的好榜样。】 【希望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和平已然到来,我们已经度过了最黑暗的时期,即使未知的前方可能会更加黑暗坎坷、也可能会光芒万丈,一切都是未定的变数,但不要害怕,即便死去,我也会永远爱着你、保护你。】 【菲德丽丝·别列科瓦 留】 87.星辰的阶梯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好像还真是。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 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 要是再熬下去, 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 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 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 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 好好跑,努力跑, 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 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 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 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 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不会随便打碎你的东西的。所以你的猫呢?” 菲奥娜:“今天跑了新买的滚轮,开心地睡着了。好了直说吧,你又来干什么?没找到蝙蝠侠吗?”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来达米安就火大:“你不是在骗人吧别列科瓦,我们把狮子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表现异常的狮子!你是不是出错了?” “我不可能出错的。”菲奥娜立刻为自己的名誉据理力争: “讲道理,达米安,这么多年来我在通灵这件事上出过一点纰漏吗?” 达米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没有。” 就是基于此,他和菲奥娜的关系才没有变得特别糟糕,毕竟刺客们尊重强者,就算菲奥娜弱得不像话——恕达米安直言他一个就能打十个菲奥娜这样的还不带流汗的——但是她在别的地方展现出来的过人天赋却足以让人动容。 要是说刺客联盟都是物攻系的高手,那她就是法师系的好苗子。就算在刺客联盟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没能接受到任何正规训练,在她正在行走的这条素来备受歧视的路上没有任何引路人,菲奥娜的能力也在蓬勃地发展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么如果她的实力真的有这么强的话,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菲奥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猛地缩紧,不由自主地想转过头去看她的橘猫: 橘黄色,气势惊人,猫科动物,毛发蓬松…… 会不会是…… 而就在这时,达米安的通讯器响了。他立刻侧过身去接起了内置耳机,迪克饱含惊喜的声音便在那边响了起来: “小D,回来吧!B他醒了!” 达米安应了一声之后挂断通讯,朝着菲奥娜一点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告辞。”随即便踩着菲奥娜白天刚擦过的窗台用绳枪一跃而走,轻盈得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似的,真对得起他那身罗宾的衣服。 菲奥娜缓缓吐出一口气,有种隐约的、自己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的感觉,却又说不出那微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带来的。她的橘猫此时已经醒了,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随即把肚子翻了过来,毫不设防地朝上,摆了个四仰八叉、随意生长的睡姿,继续沉入梦乡里了。 此时的蝙蝠洞里,布鲁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等着他给一个解释的罗宾们,还有另一边等待着他的指示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发现就算冷静睿智如他,也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还吃了猫饭跑了滚轮,这简直要让黑暗骑士的尊严和颜面当场扫地,最后他还是言简意赅地说: “我和某种动物的意识连通了,似乎在它的身体里进入睡眠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回来。” “真的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你变成了一只有人类意识的狮子?”迪克问道:“那我们今天去哥谭动物园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找到你?”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决定不和自家这一家子出色的侦探周旋了,趁着达米安还没回来,实话实说的话没准还能在自己的三个养子兼前任现任助手的面前留点面子: “事实上我变成了那家花店里的猫。” 全蝙蝠洞当场沉默三秒。 迪克和提姆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憋笑,可是杰森就不一样了,他把那个酷似红桶的东西往头上一盖,随即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真是欲盖弥彰,是个人都知道他在头罩底下无声地狂笑: 真是仗着自己有个桶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啊杰森·陶德! 结果就在这时,达米安回来了,更赶巧的是他一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要不是他经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左脚绊右脚骨碌碌滚下台阶,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值得乐观的迹象。 听到了蝙蝠侠到底变成了个啥玩意儿·自己甚至差点就伸手过去挠他下巴·动物爱好者达米安,和差点被自己亲儿子给当成猫抱起来·真实体重两百多磅也算是人中豪杰猫中大橘·蝙蝠侠布鲁斯面面相觑,空气里蔓延开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晚没有一个人能睡好,不过菲奥娜睡不好的原因和那一家子蝙蝠失眠的原因截然不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之后,终于赤着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花店里面。 此时花店已经完全停止营业了,一点光也没有,菲奥娜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看清楚室内东西的大概轮廓。但是和大部分会对黑暗产生天生恐惧的人不同,黑暗却给了她额外的安全感,而且她还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因此黑暗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阻碍。 她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上了六道锁的保险箱,开到最后一道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的证书都被封掉了,还管这档子闲事干什么。” 这个证书封存是她目前为止得以拥有平静生活的唯一保障。举个例子,在你一只脚踏入里世界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成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对你额外宽容一次,允许你有反悔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未成年人反悔了,将自己和里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并且割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的话,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这个反悔了的人,所以塔利亚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她离开刺客联盟,因为铁则不可破坏。 ——可是如果菲奥娜主动解禁的话,那就约等于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开启了地狱之门,眼下她所拥有的一切,平静的生活,小小的却温馨的花店,可观的遗产,甚至连那只十五磅的橘猫,就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做好最坏打算的话,她可能就要一直这样流亡下去,毕竟想要她命的,除了来自恋童癖政客一方的人员,还有连她的生母、连刺客联盟首领的亲生女儿都要讳莫如深的某种力量。 这就是她犹豫的原因,毕竟比起那些英勇无畏、金光闪闪的英雄故事来,她只是个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百分百了解、更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导的小姑娘。 说句大实话,谁不怕死?谁不贪慕和平和安全?谁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不熟的人献出生命,仅仅为了一个虚妄的“正义”?连英雄都不会百战百胜,因而能力尚浅的人们便更要顾虑重重。 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双腿都麻了、两手因为供血不足而发冷才站起了身,把那个只留了最后一道锁的保险箱推进了柜子里。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看来昨晚的没睡够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后遗症,而就在这时,花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走进来的一大一小赫然便是—— “早上好达米安。”菲奥娜看都不用看也能感应到来者之一是谁,于是睡眼惺忪地努力把自己从柜台上拔起来,拉开帘子探出头:“猫在窝里花在瓶里,请自便,撸猫的话记得多给点小费,今天中午我想奢侈一次,在巨无霸汉堡里再加一层牛肉。” 说完她对另一位正端详着她的顾客略一点头致意,就又一头栽了下去闭目养神,还不忘拉上帘子。对没错,为了不失礼于顾客,她甚至在柜台上拉了一圈布帘,这样她补眠的状态就不会被顾客看见了。 【讲究,真是讲究.JPG】 迪克·格雷森,连续数月蝉联布鲁德海文警署“最受欢迎的警官”头号宝座的人,和第一次来这家店的布鲁斯·韦恩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姑娘是不是对美丑没有任何概念啊。 当花店主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就算来的两人都是推理能力和情报收集能力顶顶强的侦探,也没法从这里再得到什么多余的情报。等到达米安抱着束花来柜台付钱的时候,才把菲奥娜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菲奥娜迷迷糊糊地跟达米安告别的时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莫名的预感促使着她伸出手去拉住达米安,看在这么多年来同甘共苦互相甩锅——不不不互相扶持——还有那足以让她吃三顿的超豪华超奢侈巨无霸加肉加芝士的小费份上,给了达米安一个友情提示: “小心身边人,他会让你栽个大跟头的。” 达米安深知菲奥娜的“预言”和语焉不详、神神叨叨的部分灵媒不一样,她的所见和预感都十分明确且清晰,指向性也不容错认,比如此刻她说的“身边人”,就指的是迪克,她说的大跟头,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嘴啃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当晚夜巡的时候,达米安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和迪克扮成的蝙蝠侠在空中用绳枪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迪克问道: “小D,你们这算不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年轻真好啊——” 达米安被这句话吓得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个嘴啃泥,就连知道蝙蝠侠曾经变成过橘猫都没让他这么震惊过: 去他妈的青梅竹马!去他妈的别列科瓦!他再信一次菲奥娜·别列科瓦的这种似是而非、无比精准却又总是能微妙地气死个人的预言,他就是个棒槌,还是超级实心的那种! 是一枚黑漆漆的、边缘锋利的蝙蝠镖。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伸出手:“可以,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承惠。” 按照她的水平来说,这个价格可以说很实在了,不过此时此刻,两人却又十分默契地忽视了一个第二关键的问题: “忒弥斯”眼下容身之地的位置。 蝙蝠侠是什么人,世界第一侦探,被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奥·古另眼相待,专门用“侦探”这个称呼来代指的人,几乎在她们交谈的这个空当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因此在帕米拉离开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戒备,对着还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开口的菲奥娜道: “她知道你的住址?” “嗯,应该知道吧?”菲奥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基本上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在面对着气势十足的蝙蝠侠的时候,还能像她这样完整地说出话来就很厉害了:“既然我的身份都暴露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住址这个最基础的消息……现在怕是有心人一查就都能查到,所以我准备搬家了,正好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蝙蝠侠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开口继续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啊,有收到的。”菲奥娜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理解的方向错了。” 毕竟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把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想得长远,她以为蝙蝠侠的保护最多也就是保护她不受此次失踪案件主谋的报复而已,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她抬起眼看向蝙蝠侠,试探着问道:“请问那封信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哥谭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光昏暗。萧瑟的寒风卷起路边堆叠的、枝头上残喘的枯叶,猎猎的风翻起她的衣裙和长发,从沉默着对视的两人中间飒飒地穿过,年少的通灵师的眼睛亮得像是一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漫天那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河全都将光投了进去: “我得到了您的保护?” 当一个满心正义的、且还愿意将这在哥谭里罕见的良心付诸实际行动的小姑娘这样看向你的时候,就算是蝙蝠侠都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既是怕吓到她,也是对难得的能够以行动和言语维护正义的、另一边的同行者的尊敬: “是的。” 他停顿了一小下,又问道: “你不愿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自从那封信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蝙蝠侠的承诺,也就是说,不光菲奥娜可以继续安然无事地在哥谭生活了,她的资料现在恐怕也被保护起来了。毕竟蝙蝠侠的助手罗宾都换了四代,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曝光任何一个,换个正常人想想就知道蝙蝠侠在信息保护和身份保护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得。 既然他亲口说了安全,那么忒弥斯就不必远走。 “我岂止是愿意……”菲奥娜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渗透了,被风一吹竟然有种透骨的寒意,她赶紧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一点试图取暖,低声道谢: “上帝作证,英勇的义警啊,你让我受宠若惊。” 这下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蝙蝠侠率先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去?” 菲奥娜一开始有点为难,但是最后能和自己新粉上的义警、这个城市的传奇故事近距离接触的激动最后还是战胜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你了。” 蝙蝠侠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的房子?” 菲奥娜本来和他并肩走路走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抖,蓦地就有了种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是蝙蝠侠眼疾手快拉她一把使她避免毁容: “……其实……”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菲奥娜的店门前。菲奥娜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恨不得一头扎进橘猫宽厚多毛的背里掩盖自己的羞窘: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为了收拾通灵用具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请千万不要笑话我。” 她把店门打开的时候蝙蝠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在他眼里这个乱的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乱,也就是椅子上和柜子上堆了不少东西而已,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在打理家务,他怕是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个样子,像菲奥娜这样的少女特有的、莫名的纠结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一时间他都有了种“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这样的感觉。 ——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这也是菲奥娜前脚刚把箱子拖进去,后脚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原因之一。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撞墙: 88.玉米和鸽子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可能好人有好报这个普天之下皆通行的理论向来在菲奥娜的身上不太好使。从格林家出来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暗搓搓地尾随她。虽说她可是有着丰富的被尾随经验的人, 曾经怀揣猫粮单枪匹马, 被橘猫锲而不舍一路从厨房尾随到储物间无数次, 但是这次的感觉和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闹着玩的感觉完全不同—— 跟在她背后的不止一人, 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分子。她只是被这么简单地跟着, 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泛上来, 渗进骨缝里,差点就让她当场在街上打起摆子。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 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 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 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 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 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 在菲奥娜的感知里,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奥娜委婉地措辞道:“我只是个凭着一点微末的本事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别装傻,我的小宝贝们可都听见啦!”毒藤女用藤蔓把自己从房顶上送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把菲奥娜堵在了原地,她勾起鲜亮的绿色嘴唇,笑道: 89.叔本华全集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正当他一头扎进饭盆里, 津津有味地啃着妙鲜包的时候,菲奥娜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她边拆包装边兴冲冲地对橘猫布鲁斯说: “大橘,我给你买了个猫爬架,店家信誓旦旦地说它能承受得住你的体重!等我给你装起来,你就可以天天爬上爬下锻炼身体啦,开心吗?” 布鲁斯:不开心。但是还是要装作开心。这个负心的世界。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规律,当他来到橘猫身体里的时候,只要吃饱了睡足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当他身为人类的时候, 到底要满足怎样的条件才能变成猫就不得而知了,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变猫的时间都是在晚上,而且完全随机。 这就让蝙蝠侠很焦虑了,毕竟一个能在自己家里和养子家里装监控摄像头、恨不得把所有的情报都了解个透彻的人, 是绝对不能容忍“随机”这种东西出现的。因此次日他一变回了人,就以布鲁西宝贝的身份去菲奥娜的店里踩了点。 当他白天去到菲奥娜店里的时候,菲奥娜正在整理花束。说句大实话, 把花店开在哥谭可真是个下下策,毕竟在这座充斥着暴力、犯罪和混乱的城市里, 能有闲心买花并欣赏的人实在太少了, 可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 所以当一家门口挂着精致的雕花铜牌、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或艳丽或淡雅的花束、幽幽的香气从店铺里传出来的花店出现的时候, 带给他人内心的正面情绪反而会多起来,会让人有种“这里还没那么糟”的苦中作乐式的希望。 如果不用物理意义上的盈利来衡量这家花店的价值,而是从精神意义上的振奋和帮扶来看的话,把花店开在这里又是极为有利的。对一个需要他人的振奋和感激、需要自身的善行来提升通灵能力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菲奥娜还在埋首于红玫瑰和满天星之间呢,就听见风铃一声响,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再度袭来了。她一抬头,就看见布鲁斯站在那里,对她露出个相当公式化、却又因为他那张脸给予的加成而格外动人的笑容来: “还记得我吗,小姐?” “记得,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呢,拜先生的开门红所赐,最近生意相当好。”菲奥娜对他笑了笑: “请问韦恩先生需要买点什么?” 她这几天补蝙蝠侠的相关新闻资料的时候自然顺便也难以避免地看到了许多关于这人的新闻。和蝙蝠侠常年占据阿卡姆相关新闻第一行还有经常出现在警情报道上的情况不一样,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就镀过金,又在脂粉堆里打了不止一个滚,凡是他的名字出现的地方,必然有豪车美人相伴,哪怕用方块铅字印刷出来,都要带着一股靡靡的风。 但是菲奥娜却总是觉得有哪里很是违和,但是她现在能力尚浅,光用灵摆和水晶球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隐隐约约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个人绝对不像杂志、新闻和八卦留言中的那个样子。 而且就算菲奥娜记住了他的脸,也没啥别的反应。她是真的对美丑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爱憎概念,因为她用来观察世界的,除了字面意义上的“眼”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加微妙的“眼外之眼”。通常情况下她依赖后者的时候多一点,毕竟眼睛也是感官的一种,而感官是可能会欺骗人的,很多犯罪分子平常不也打扮得像个好人吗?因此眼外之眼在这时候就很有必要了。 换而言之,就是她能分得出谁长成什么样子,也能记得住谁是谁,也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英俊美丽——从昨天陪着达米安来买花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这个二度踏入她花店的、年长一些的男人,都算得上英俊帅气、倜傥不凡,可是她就是不在意,毕竟她看到的是更加深层一点的东西。 之前布鲁斯来买花的时候她正忙着对付猫呢,抓猫的时候可不需要这些玄妙的神秘学,能抓到就行,因此她也就没用眼外之眼来观察这人。不过今天,在某种微妙的感觉的推波助澜下,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了,但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可不是“我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穿错了左右脚拖鞋”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天啦我今天早晨一起来发现我变性了”的那种晴天霹雳: 这是个好人。 还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掌控欲极为强烈、又有着绝对正义感的人。 菲奥娜真想把山羊头骨和镜子拉过来,点起蜡烛再好好看看,毕竟货不对板有时候带来的不知是尴尬,还有惊吓。 眼下她这一问可把布鲁斯给问住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哥谭宝贝虽然擅长调情和约会,但是对待她的时候绝不能像对待名媛超模们一样约出去——否则下一秒他的花边新闻上就要多一条取向异常了;又不能从送东西开始,毕竟两人真的不熟,以往种种无往不利的追求女性的方法在她这里竟然全都吃了瘪。 他目光四下一扫,便在凌乱的书本和广告宣发册还有外卖单下看见了菲奥娜随手压在下面的某样东西: 一副塔罗牌。 他决定从这里开启话题,毕竟通灵师对此肯定有所了解,按常理来说,当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如果一方对此了解颇少,而另一方了解很深,那么后者就会主动占据谈话的主动地位,不知不觉中就会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这里还有占卜业务吗?” “是的,可是恕我直言,您并不需要这个。”菲奥娜终于整理好了手上花束的造型,把这捧鲜红的花放在了身前的造型台上,甜美馥郁的玫瑰香味便幽幽地传了出来。 市面上售卖的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和玫瑰的杂交品种,毕竟玫瑰虽然好吃好看又香,但是花瓣细碎,美观程度也随之大打折扣,而且还极易招虫,因此现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玫瑰都是经过杂交之后的改良品种。经改良之后,虽然玫瑰特有的那种甜香打了折扣,可是花瓣便可以变得更大,兼具了清香和美观的杂交品种便更受欢迎了,也只有这家古怪的花店里才会摆上卖相不好的纯种玫瑰。 她隔着那束玫瑰抬起眼。当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又熨帖地看着人的时候,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就算是戒心十足的蝙蝠侠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塔罗只是一种工具,并不能给出任何帮助,很多情况下都是心怀疑虑的人使用的。我们用它来除去心中的疑虑,为未来指明方向,但是即使有了它的帮助,大部分情况下人们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困境的。” “可是你心中无挂碍,无疑虑,无恐怖,根本就不需要指路明灯——因为你自己就是明灯。” “你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心怀光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布鲁斯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被无数八卦时报赞誉过“吐露爱语像念诵诗歌一样优美的、蔷薇色的嘴唇”眼下就像是被加强版的强力黏合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愣是让菲奥娜把他给从里到外地夸了个遍,还差点就当场把他花花公子的伪装外衣给扒下来了,真是险之又险。 她伸出手去,将手隔空按在了布鲁斯胸口的位置,保持在了一个相当拘礼、不过分亲密的距离上: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个真诚的祝福吧。” 90.信息中转站 在决定好了前去处理这件事的人选之后, 就是行程安排问题, 这还是菲奥娜第一次被人这么正式地带着,作为学徒去处理事情,更是她第一次在出行之前什么事都不用干,收拾好自己的箱子之后只需要去旁边等着达丽亚给她把关完毕就可以了。 负责和圣彼得堡官方警察交流的是纳塔利亚, 同时她作为全班提瓦少数能把车——此处特指正常轿车, 不是塔季扬娜和玛莎钟爱的那种电动平衡两轮车——开得又快又稳还不超速的人, 也是负责把达丽亚和菲奥娜送到指定地点的人;负责给菲奥娜办落地签的是尤金,因为菲奥娜前来俄罗斯,办的是留学签证, 如果在学校所在地以外的城市过夜的话,需要带证件去办理落地, 回学校还要再办一次, 否则的话会被当成非法滞留拘留起来的;而现在正在和她确认接下来时间安排的,则是达丽亚本人, 同时达丽亚身为她的导师, 还负责检查她带的东西: “以后你就暂时不要用山羊头骨了。”达丽亚一眼就把菲奥娜箱子里的山羊头骨挑了出来, 解释道: “你以后要走的是白巫术的路子,用不到这些偏向攻击性的东西,除非你不再受白巫术的保护,或者你需要用它来加速报应的到来, 等到那个时候, 你再按照旧方法来用它也不迟。而在协助警方寻找凶手的过程中, 我们不能越俎代庖加速这个进程, 不能过分催促报应的到来,要让犯罪分子接受来自警方和法律的审判,以此来警示那些潜在的犯罪者,起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只要我们还生活在有形的物质世界里,那就要遵守这里的法律,通灵师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越过普通人的法律去。” 菲奥娜立刻就被这句基本等同于“不能越俎代庖”的话给引导着想到了小丑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不过又一想,这人已经瘫在了阿卡姆的床上了,也就不过分追问达丽亚,“如果那人实在太凶了,又因为有精神疾病作为幌子而无法接受法律的制裁的话怎么办”,虚心点头应声道: “好的,记下了。” 这就看出菲奥娜在之前的十五年中完全没有人教导过她了。一般来说,这些对大部分通灵师们几乎已经成了常识的东西,在菲奥娜的眼里却是那么的陌生。她看着达丽亚替她规整箱子,边整理边给她讲一些基础的东西,只觉得又新鲜又好奇: “这个蜡烛也需要换一下,不能用双头蜡烛,也不能用草药蜡烛和逆十字蜡烛,白蜡烛勉强可以带上,黑蜡烛就留在班提瓦吧。我们这次去是要求一个结果,不是去寻人或者寻物,也不需要做什么驱散仪式,因为就像你感知到的一样,这位姑娘是含恨而死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的灵魂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有沉重故事的亡灵而已,只有对凶手来说,才是恶灵,而这种恶灵是不需要驱散的,所以你惯用的这些蜡烛有很大一部分用不上,直接带着用于和亡灵沟通的黑十字蜡烛走就可以——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达丽亚从菲奥娜的箱子侧面抽出了一根魔杖,疑惑道:“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吗?这是……巫师的魔杖?” 菲奥娜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让达丽亚有些困惑:“可是你现在在班提瓦,学的是通灵,又不是魔法,也用不到这个呀。” 菲奥娜解释道:“我一直把它和我的星星银刀一起当做护身符来用。” 达丽亚立刻在菲奥娜的身上蹭了蹭手,因为如果这这根魔杖真的如同菲奥娜所说的那样,是她的护身符的话,那么直接触碰到它的人就要倒霉好几天了,除非立刻赶紧和护身符保护着的人接触一下,以此证明这只是熟人之间的触碰,而并非不怀好意的试探: “有道理。这么一想,你把你母亲的遗物带在身边,的确有护身符的作用,这就和你的名字一样,是来自长辈的持久而充满祝福的防护——镜子多带几面,用于开启冥界之门,万一那姑娘的灵魂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去对面的世界叨扰一下把她带回来。” “多带点鼠尾草。”正在一旁负责确认菲奥娜的签证的尤金立刻贡献出了自己的切身经验:“如果在现场,因为死去的亡灵情绪过于激动而使你的‘眼外之眼’失效的话,那么鼠尾草就可以防护你的能量场,稳定亡灵的情绪,使得你能够与亡灵更好地沟通。鼠尾草在亡灵魔法里类似于一座桥,只要你点燃了它,就能够搭建起和亡灵之间的沟通的桥梁,而当你熄灭它的时候,又可以有效地清除来自死人世界的影响和余音,它的烟雾既能够保护你也能够帮助你。总之,尤其遇到这种受害人含冤愤恨而死的情况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各种最坏的打算,比如亡灵不愿前来见你、或者她自己就太过激动因此无法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信息等情况,多带点鼠尾草不亏,圣彼得堡的警方应该早就被我们时不时的野外‘纵火’给熏习惯了。” 菲奥娜这才发现一件她忽略了很久的事情,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国情不同,导致的警方对通灵这件事的态度也不同吧:“俄罗斯警方……原来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求助于灵媒的吗?” 达丽亚耸了耸肩:“是的,和相信自由民主科学的美国不同,在俄罗斯,通灵师协助警方调查其实已经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而且为了保证可信度,每位通灵师的话语都要被存档整理的。” 菲奥娜一惊:“要存档?!” 达丽亚点点头:“是的,要和通灵师本人的照片档案一起存档整理。虽然这种做法会让很多人感觉被受约束,但是也不失为一个让大家都能够为自己所说过的话切实负责的好办法,同时也能够让以后向通灵师求助的人直观感受到,此人的通灵水平如何,是否真正对得起那张证书。你之前没有经历过存档这种事情吗?” 菲奥娜摇了摇头,之前不管是她作为“忒弥斯”在中东单独行动的时候,还是和哥谭警方合作的时候。都没有经历过如此正式的存档备案的情况,如此高规格的、正式的流程,让她一时间都有点紧张了。 达丽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那么这将是‘忒弥斯’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别怕,连纳塔利亚和塔季扬娜都无法担保她们的通灵百分百准确,这只是一个参考而已,到最后,大家拼的就是档案里的准确率。顺便说下,一般来说这种正式的、牵扯面和影响都不小的事情,都要签署保密协议的,没有四五个月无法和外界沟通的。你有什么亲朋好友吗?跟他们说一声,你要人间蒸发一段时间,但是在此期间,你在班提瓦是绝对安全的。” 菲奥娜想了想,发现还真有那么个需要通知的人,正好她还可以把她的橘猫带过来:“我要打电话给戴安娜。” 今晚留守瞭望塔值班的是神奇女侠和蝙蝠侠。 其实本来今晚值班的应该是闪电侠巴里的来着,他身为群众公认的正义联盟吉祥物,为人正直又热情阳光,在活跃气氛方面很有一手,连蝙蝠侠的黑脸在面对他的时候都能缓和几分。用沙赞和钢骨私下的吐槽来说,当这两人在一起值班的时候,“完全的两个极端撞在了一起,竟然有缓和的奇效”,但是之前神奇女侠为了去看菲奥娜,特地跟巴里换了班,所以现在在瞭望塔里值班的就是换过班表前来的神奇女侠了。 如果用人类的年龄来衡量的话,戴安娜的年纪已经超过了正义联盟里所有人的年纪相加,是名副其实的“长辈”。她见过了太多的神祗之间的争斗,也见过了太多的人间是是非非,当一个人经历过的事情足够多的时候,她看什么事都会连带着平和起来。这直接导致了她连在看向正义联盟里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冰冷而毫无人情味的蝙蝠侠的时候,都能带着一种超然而包容的态度,眼神慈爱得就像在看自家刚到青春期,还在中二和叛逆的尾端的小孩子一样。 对此,知名不具的正联顾问表示,整个正义联盟里他最没法对付的就是神奇女侠,就连自带伟光正光环的全民英雄超人都要在戴安娜慈爱的眼神下退居第二位。 因此当来自被特殊加强过的特殊信号在戴安娜的私人通讯器上响起的时候,他立时就松了口气,因为不用再和戴安娜正面接触了。 ——结果在听见戴安娜开口的下一秒,他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因为此时正在跟戴安娜通话的菲奥娜,恰巧不管是从性格上来说还是从她的年龄上来讲,都是他最没办法应付的那种类型,哪怕是最不擅长表达自己正面感情的蝙蝠侠,也没办法对着这么乖巧可爱、又心怀光明一往无前的好姑娘说出什么重话来。 而当他尤其不擅长应付的两种人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哪怕隔着一整个大洋再加一个大陆那么远,他也恨不得立刻展开披风,像只成了精的蝙蝠一样,以超光速冲出这两人的视线和听力范围。 “菲奥娜?”戴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蝙蝠侠莫名的紧绷感,她想了想,还是没避开蝙蝠侠,先不说瞭望塔的值班问题容不容许她离开,扎塔娜之前委婉提过的信任问题也是亟待解决的重中之重,如果能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蝙蝠侠打开心扉的话,那就更好了: “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我的橘猫。”菲奥娜掰着手指把她面临的问题一一列出来:“而且时间紧急,我没有办法像原计划那样飞回去接它了,很抱歉冒昧打扰你,请问能在数小时之内把橘猫给我送过来吗?而且接下来我可能要失联好几个月,因为保密协议的规定,所以请不要担心,等保密协议一失效我就和你联系。” 戴安娜立刻给她打了保票:“没问题,放心吧,我们会找专人把你的猫送过去的。” 等到她结束了通讯之后,果不其然,一转头就对上了蝙蝠侠不赞同的眼神: “你现在身处瞭望塔。” 戴安娜耸了耸肩,她身为女神,又身携旧神灵、爱与美之神阿弗洛狄忒的祝福,连做这样的动作都能显得她格外好看,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个好办,我们可以把她的猫给她直接快递过去,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蝙蝠侠沉声道:“太‘好办’了。那谁来负责这件事情呢?” ——大有如果戴安娜如果让他去送的话,他下一秒就能跟神奇女侠同归于尽的感觉。 戴安娜无奈地放弃了脑海中已经半成型的让蝙蝠侠乘坐超音速战机,前去把曾经的他自己送到菲奥娜面前的这个构想,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超人吧。” 蝙蝠侠:……你为什么还这么遗憾?! 结果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都躲不掉。正当超人抱着那个特制的箱子降落在圣彼得堡的时候,戴安娜就看见本来还紧皱眉头坐在瞭望台监视器面前、专心工作的蝙蝠侠,突然就毫无意识地一头栽倒在了操作台上。 戴安娜:哦豁。那么问题来了,我要不要通知菲奥什卡? “我的橘啊——”菲奥娜在阔别多日,终于看见瘦身成功、准确地说其实完全没能瘦多少,撑死也就是个十五磅的橘猫之后,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而且看她那痛心疾首的样子,要不是在她面前的是只橘猫,说一句这个悲痛程度,类似于“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结果一朝崩塌了所有的指望”的苦情老母亲都不足为过: “你怎么瘦得像条狗!” 再次变成了橘猫,死活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菲奥娜都已经成功地构建好了防护罩之后,他还是要倒霉催地来担当保护者角色的布鲁斯:……它瘦???你认真的??? 然而没等他发出什么抗议的喵喵叫,就被菲奥娜拦腰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脸埋进了橘猫热乎乎、暖烘烘、柔软又蓬松的宽厚的背部的橘黄色毛发里: “吸口我的橘冷静一下!” 布鲁斯当即便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打死也不要承认现在的这只橘猫其实是猫,而且还是他本人。 此时达丽亚已经和警方交接完毕了,敲了敲车窗,对菲奥娜说: “菲奥什卡,你可以下来了,记住,感知的时候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共情。” 菲奥娜抱着她的橘猫、拎着她轻了不止一点半点的箱子下车的时候,听见了从警察那边的队伍里轰然就爆发开来的议论声: “这还是个小姑娘呢。” “搞没搞错?这么小的通灵师?而且先不说水平的问题,她这个年纪和长相,真的不会让索科洛夫一家人更伤心吗?” “她最多也就十六岁吧?” 菲奥娜完全没有理会那些质疑声。她缓缓地走到了一处沟壑的旁边,蹲下身去,双手轻轻抚摸着雨后潮湿的土地,青葱的嫩草上尚且还沾有不知是露珠还是雨水的水滴,当她伸出手去的时候,那些晶莹的水滴便沿着草叶缓缓滑落,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就好像刚刚有人在她的身边落泪了一样。 ——而在知晓这件案件内情的警方和普通人的眼里,这一幕便精准得都有些骇人了: 因为按照他们事后还原的现场来看的话,那名和菲奥娜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正是在这里遇害的! 而在菲奥娜刚伸出手去的时候,差点就没控制好自己,习惯性地就要进入共享状态了,幸好达丽亚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立刻伸出手去,扣住菲奥娜的手腕,将菲奥娜的精神从正要产生共情的那个领域里扯了出来,那双手好像有魔力一样,引导着菲奥娜正好卡在了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那微妙的夹缝里。 菲奥娜终于体会到了有导师带领着的感觉是多么安全和美好: 她既能够用眼睛去看见物质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比如周围的警察和他们身后已经拉起的黄色的警戒线,还有求问者那满脸焦急、颓废、落寞又悲伤的神情;同时,她的眼外之眼又能够看到那个死去的年轻女孩儿,甚至不会过分耗费精神力。 如果按照她现在的这个状态的话,她和亡灵聊上二十四小时的天都没事的。 那个枉死的灵魂显然也注意到了菲奥娜,缓缓对对她抬起了头。 这个女孩子有着相当典型的俄罗斯人的外貌。一般来说,白皮肤的俄罗斯人脸上都会有些许的雀斑,也只有菲奥娜这样的得天独厚的混血才能避免这一点了,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也不例外。她有着一头和菲奥娜如出一辙的棕色的长发,柔软而蓬松的披在胸前和身后,甚至都有着一双和菲奥娜一样的灰眼睛,不过这双眼睛里现在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 当菲奥娜已经不需要佩戴斗篷、可以直接像现在这样在警方的信息封锁保护之下出现在异国的时候,这两位少女之间的相似感也更为明显了,也怪不得之前有人会说,“她的外貌会让索科洛夫夫妇伤心”。 只不过和菲奥娜干净整洁的长发截然不同的是,这位少女以亡灵状态出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浓重的血迹,毕竟她是被分尸之后抛在这里的,在外貌上,便难免有不足之处。 显然她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年轻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呢?更别说她和菲奥娜一样,也只有十五六岁,还处在荷尔蒙萌动、对异性刚刚开始产生好感、又开始关注自己外表的微妙时期。因此,当这位棕发少女以亡灵的状态出现在这两位明显能看见她的通灵师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遮挡住了自己残缺不全的面容。 菲奥娜刚想开口询问相关事宜,就被达丽亚伸出的食指挡住了唇: “菲奥什卡,不要和亡灵过分沟通。你身负白巫术,他们眼下无法害你也无法骗你,但是白巫术迟早有失效的一天。为了避免以后你继续惯性去和亡灵沟通,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注意自己的行动。” “你可以负责倾听和转述,但是一定不要和他们直接交流太多。记住了吗?” 她的这些话都是用极低极快的气音说的,因此菲奥娜听完之后,也就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达丽亚这才换回正常音量。因为前半部分的偏向性太明显了,是个人听完了就能听出来她是在偏向自己的学生,女巫协会向来护短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那好,我们来分工。我来负责为警方还原画像,你试着从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菲奥娜欣然接受了这个分工,因为她着实对美丑没什么概念,在不能直接和亡灵共情的状态下,让她通过描述就完全还原一个人的长相实在太困难了。但是在场的诸位却不这么想,因为菲奥娜接受的,明显就是更轻松一些的任务,在场的大部分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共同无声地传达着这么个信息: 这是女巫协会的人在带实习生吧? 结果在菲奥娜沉默地倾听了数分钟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她突然对着已经哭得双眼通红,无精打采的受害者母亲道: “你不要太劳累自己了。都用不着给我交学费了,也就甭熬夜了,做手工活那么累,不值当的。还是好好休息吧,老妈。” 她说话的时候,突然就失去了之前一直给人的那种彬彬有礼的感觉。平时菲奥娜说话时候的措辞都是典雅而妥当的,还带着一些不以俄语为母语的人特有的那种讲究感和语法上的考究。但是当她眼下一开口的时候,便截然不同地带上了圣彼得堡的口音,连神态都发生了轻微的变化,让人很明显地就能感觉到,其实这不是她在说话,而是在转达另一个人的话。 受害者的母亲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泪如雨下,这位痛失爱女的中年妇女嗫嚅着双唇,显然已经暂时被震撼得失去了言语功能,半晌之后,才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一句话来: “……这是我的莉扎!” “连用词、连用词,都是一模一样的!” 91.前往藏身地 很多东西的存在都是有其合理性、有价值有意义的, 就好比实习生和临时工, 在除去背锅之外,还是能在日常的工作中起到一些帮助作用的。当新人对一个行业了解不深的时候,工作中过分专业的部分会由经验丰富的老手接过去,而与此同时, 实习生和临时工就可以去负责那些对专业度要求不是很高的琐碎的工作了, 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学习一下老手的做法, 也算是为人才的更迭换代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这个带新人的道理一般来说在哪里都是通行的,班提瓦以前也会带新人前来现场实习,在实地锻炼她们的能力的同时, 也可以让警方提前做好准备,比如接下来接她们的班的是怎样水平的人, 擅长的是哪个方面, 眼下水平如何,还需要等多久这位新人才能独立出师, 让大家的心里都能有个底。 只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 那就是班提瓦这次带来的新人的水平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之前他们都从没见过这个棕色头发的小姑娘, 因此当菲奥娜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很多人会产生对她实力的质疑,也就很正常了。 然而眼下,根据她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水平, 怕是班提瓦不让她提前结业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年龄问题委实难以取信于人。 达丽亚在那边还原画像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菲奥娜在这边的沟通也十分顺畅, 她们的配合很默契,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作的样子,工作效率自然也就相当高。当达丽亚那边对还原画像的进展已经到了一半的时候,菲奥娜这边已经开始事无巨细地传达来自亡灵的问候了,她对伊丽莎白的父亲露出了一个很为难的表情: “……您少喝点儿酒吧,再这样下去可会对身体不好,会肝硬化的。” 受害者的父亲,也就是一家之主的索科洛夫赶紧点头,直接就承认了菲奥娜说的话和他的女儿生前最爱说的分毫不差: “是的,我的小莉扎之前也总是这么跟我说。她是个好孩子,一心想着将来读医科大学,因此对这方面的了解就很深,也经常用这个来劝我……” 话说到一半,这位父亲便哽咽了。俄罗斯人——尤其是他们的男人,向来都推崇大男子主义的硬汉精神,最好是能干掉一瓶伏特加还能面不改色扛枪猎熊的那种,但是当一个人被这种痛失亲人的痛苦侵袭了之后,任你平时多么坚强,也照样要在那无边的悲伤里溃不成军: “……我当晚在应酬的时候喝多了,没去接她。我怎么就这么糟糕啊!都是我的错……” “都怪我!”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得指关节都发白了,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心头的苦痛和对自我的厌弃在一瞬间尽数爆发了出来:“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菲奥娜陡然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看着一旁不言不语,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隔着生死之隔与他一同泪落如雨的亡灵姑娘,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难道不该怪他吗?他生前未能对自己的女儿展现出完整的爱,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过分沉迷于工作而无暇去陪伴家人,当伊丽莎白痛呼着死在凶手刀下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生意桌上喝酒。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这是父亲的工作需要,所以她生前才会口口声声地说着不怪他,可是摸着良心、从情感上来说,有了这么句苍白无力的解释之后,这个说法便能被她接受了么? 肯定不能。 可是这难道又全能怪他吗?在他们过去的那个年代里,固有的认知就是严父慈母,在这种固有认知的限制之下,没人能学会如何对家人正确展露感情,他们想要表达自己的爱,便只有通过加强物质的方法来让家人幸福了。因为除此之外,他们从来没接受过任何的其他办法的指导啊。 而严父也是有心理压力的,可是在固有的认知里,他们又无法将这种压力向家人倾诉,因为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家里的妻子儿女是要被保护的人,怎么能把烦心事带回家呢”,当这种压力得不到释放、久而久之地累积了起来之后,便有数量相当可观的人,只能通过选择喝酒来化解压力了。 ——由此可见,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如果不能从一开始便坦诚相待,那么后续的问题便会无穷尽地涌来。 菲奥娜最后也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随即转向一旁静候着大气都不敢出的受害者母亲,依然在用伊丽莎白·索科洛娃的那种神态跟她说话: “我给你织了幅手套和围巾,藏在我自个儿床下面的蓝色箱子里,特地给你挑的红色毛线,用这个来配你去年买的那件黑色大衣肯定很好看。” 就是这么简单、家常又普通的一句话,直接就让这位可怜的受害者母亲泪流满面:“……我知道了。” 她呜咽着捉紧了菲奥娜的手,完全把面前这位年少的通灵师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倾诉着那无处可去的思念和悲伤:“莉扎,你以前说过要给我织一条围巾的……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话算话!我的傻姑娘啊……” 和那些说着暧昧不清、放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的话语的通灵师不同,菲奥娜在一开始就展现出了相当骇人的实力,连说的话都带有极其精准的指向。她冰凉得不带一点人气儿的手反握住了这位痛苦欲绝的母亲的双手,而在她的眼外之眼里,在别人都看不到的死人的世界里,就在她们交握的双手上,还覆盖着来自死者伊丽莎白的手,来自亡灵的思念,借助着通灵师这个游走在活人和死人世界之间的职业,终于切实地传达到了她的家人那里。 那双手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即使眼下已经临近胜利日,哪怕在俄罗斯也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暖春了,借助着菲奥娜的实体媒介传来的、来自死人世界的诡异冰凉也冻得伊丽莎白的母亲要为之一打哆嗦。 菲奥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母亲的动作,但是从她的感知来看,又并没有从面前这人身上感受到多少畏惧的情绪。秉着不会就学、不懂就问的良好求学原则,她问道: “您不害怕吗?那可是切实的、实打实存在这里的亡灵啊。” “……真是个小姑娘才能问出来的问题。”被她展现出来的这一手给震惊得半晌都无法说出话来的母亲怔了一下,这才感觉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许,随即苦笑道: “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会害怕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只要能让她回来看我们一眼,倾家荡产我们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自己的女儿?” 菲奥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郑重地握紧了她的手,柔和而不失坚定地开口: “悲伤可以存有,但不能存续,劳驾,您女儿还在旁边站着呢。您说的‘倾家荡产’已经被莉扎听见了,她可不是很赞同您这么做。” “当您感到无望和孤苦的时候,请记住,来自亲人的爱会一直永远环绕着您的。” 她在将伊丽莎白想要传达的话完全传达完了之后,就飞速地从那种传话筒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了,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态乃至说话的口吻声调,全都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彬彬有礼、莫名考究的通灵师的状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么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态竟然可以在短期内前后紧接着出现于一人身上。 其实对于绝大部分通灵师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生者和死者之间的界限不能轻易逾越,达丽亚也已经完成了对凶手画像的复原,而菲奥娜这边,也完美地传达了受害者的未竟之语,尚且活在人间、被抛下的她的亲人的心结和阴影也已经被开导了。除去等待警方出结果,她们似乎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了的。 但是就在菲奥娜即将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她的衣角、乃至她的半边身体,都被那姑娘给猛地扑上来抱住了,来自死人的冰冷一刹那就冻透了她的半边身子,连带着她的嘴角都呈现出了一点嫣红的、因为温度骤降被冻出的颜色来。 达丽亚因为复原凶手的画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和精神,因为这可是要存档整理的,会跟随着她的档案和协助警方破案的记录存档一辈子,而且如果她复原的画像有所偏差的话,就会让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所以她每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会不遗余力地投入十二万分的精神。结果眼下,正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山穷水尽了,才会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潜在的危险。 ——亡灵对通灵师们来说,就一定是友好的么?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那么擅长通灵的人,就真的会永远不被反噬、永远不被欺骗吗? 达丽亚因为精神损耗过度,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菲奥娜的异况,取而代之在这一刻履行了“保护者”职责的,是蝙蝠侠牌的橘猫。这位从来坚信物理和科学的力量、从来都对神秘侧的力量抱持着“敬而远之”态度的正义联盟顾问,在伊丽莎白的亡灵扑到菲奥娜身上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那种冰冷而毛骨悚然的气息。 布鲁斯本人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意识做出什么反应呢,就悚然地发现,这橘猫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都形成条件反射了,这具身体在面对这种状况时的本能反应已经超越了他的意志,可见菲奥娜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保护,这猫甚至以它那肥硕的十五磅的体型自成了一套标准的应对流程出来: 先是“喵嗷”地尖叫了一声,随后就气势汹汹地、用比冲向猫饭还要飞速的速度直接就冲着菲奥娜扑了过去! 别说,可能是出于它这个敦实的体型带来的冲击感,连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枉死、连带着亡灵的力量都格外强烈的伊丽莎白都不得不暂且后退一步,放开菲奥娜,使她有了喘息之机。 而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菲奥娜看见了亡灵的眼睛。 之前一直低着头、遮挡住了自己残缺不全的面容、自然也就连带着将她的眼睛一起遮挡了起来的亡灵终于露出了那双和菲奥娜极为相似、在俄罗斯人里的普遍程度也绝对不低的灰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尤其是对通灵师而言,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用求助者开口,就能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出很多东西来,而眼下,在伊丽莎白的那双眼里便包含着无边的悲伤。 那悲伤浩瀚如大海,几乎要让菲奥娜感同身受地窒息了。即使伊丽莎白不用说话,菲奥娜也感受到了她的未竟之语: 【拜托了,请帮帮我!如果按照俄罗斯警方的正常流程,等他们申报完毕,存档完毕,用科学手段检验通灵方法切实可行,再按照这些线索去找人的时候,那人怕是早就逃掉了!】 如果按照科学的方法来解释的话,亡灵只是一种在磁场的意识作用下,存在于和我们的活人的世界不同的纬度里的“人”而已。而当两个纬度高低不同的世界融合在一起,也就是亡灵能够滞留人间的时候,祂们说出的每句话,都会带着微妙的预言和诅咒的意味。 所以菲德丽丝对菲奥娜的祝福能够延续下去,直到现在都十多年了,还在锲而不舍、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玛丽亚·斯塔克对她的孩子的祝福才能够延续得那么长远,甚至都能够将通灵师们本来就不敢百分百保证准确无误的未来尽数颠覆;而同样,伊丽莎白也不敢把她的这个猜想诉诸于口,万一出口成谶了的话,她可连哭都没地儿找人哭去。 ——所以百般无法之下,她只能通过如此直接的方式留住菲奥娜离开的脚步,甚至不惜直接去碰撞菲奥娜的白巫术防护层,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菲奥娜被她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撞,除去受惊和被突然冻着了之外还真没什么大事,因为她有着白巫术的削弱和保护,回去再做一下祛除仪式,最多也就倒霉几天而已;但是伊丽莎白这么一来,切实伤害到的可是她的灵魂力量,如果不赶紧把这人绳之以法,那她怕是就真的要含冤而散了。 那这名亡灵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呢?就真的这么想看到那个人被捉起来判刑吗? 还是说……她就像菲德丽丝生前最重大的那个失误和乌龙那样,感知到了错的信息? “菲奥什卡。”达丽亚的声音好像在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已经近在她的身边了: “你不能怀疑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怀疑了,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你连‘本我’都在怀疑了,那么连你立足的物质世界对你来说都是虚幻的!” “可是你跺跺脚,你不就站在这里吗?!” ——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通灵师前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菲奥娜的核心问题所在。自从她知道过去的那个预言离谱得何等荒谬之后,菲奥娜就时不时陷入了长久的混乱里。 一般来说通灵师们都会经历这种自我怀疑和成长的阶段,但是对绝大部分的通灵师来说,这种阶段是慢慢地被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激发出来的,而他们所经历的世事和积累下来的时间、心态等方面的基础,足以帮助他们稳稳地度过这个自我怀疑的阶段。如果他们能够继续笃信坚持自我的话,那么肯定就能在这一行上有所成就;如果他们产生的怀疑最终打倒了自己,那么他们的精神力量就会在一刹那溃散,从此泯然于众人,再也不能以“灵媒”的名号自居了。 所以对通灵师这个职业来说,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怀疑自己”,达丽亚的提醒来的真是恰到好处。 而就在达丽亚发现了菲奥娜的神情恍惚、立刻出声的下一刻,菲奥娜终于准确地在她的警醒之下,无师自通地把握好了和亡灵交流的那个度: 就算眼下她没有共情,却也能看见伊丽莎白想要传达给她的东西了! “菲奥什卡,你怎么样了?”达丽亚扣紧她的肩膀,焦急地一叠声追问道:“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菲奥娜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眼下还好——”她突然转过头去,对着那边都已经开始收工、准备回家了的圣彼得堡警察问道: “如果我能准确地指出眼下凶手的藏身地点和证据隐藏的地方的话,能立刻给他判刑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从受害者的母亲那边传出一声剧烈的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索科洛夫一迭声呼唤自己妻子的声音,显然是那位可怜的母亲已经在过悲过喜的情绪下,被这个消息给震撼得晕了过去;而在警方那边,她的话语也引起了极大的反应,警察们当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开始讨论了起来,最后还是为首的那名警长前来告知菲奥娜: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只要你真的能够找到,但是如果你找不到的话,你在这行就没啥信誉可言啦,小姑娘。” “你真的能找到吗?年轻人,不要太夸海口,你也看见了那边的受害者一家了吧?”他往那边扬了扬头,示意菲奥娜在此事上千万要慎重:“这个家庭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望了。法律和生命都是严肃的事情,小姑娘,如果你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就不要这么说。” 菲奥娜看了看达丽亚,在取得了达丽亚的同意和鼓励之后,她认真地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警察们: “我有十成把握,先生。” 而在她的眼外之眼里,伊丽莎白已经伸出了手去,直直地指向了远处的某个方向:“我看见亡灵正在为我指路。” 等到他们一行人全都上了警车之后,警长才反应了过来,对着闭目养神的达丽亚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小彼得罗娃真的是你们的学徒吗?感觉她的实力已经和你们不相上下了。” 这句话如果换做某些心胸狭隘、生怕自己的学徒或者伴侣超越自己的人听来,肯定相当刺耳,但是架不住女巫协会护短的名声已经传遍天下了。果不其然,达丽亚立刻就微笑了起来,甚至都带上了某种类似于在看自家孩子的骄傲感看向菲奥娜: “那是,她看到的东西能比我看到的更多,她的路也会比我走得更远。” “这是我们未来的星辰。” 警长:……我就知道这么可劲夸小姑娘保险。不是我说,你们堂堂一个在国家注册过的通灵者学校、有官方备份的组织和协会,连个正规章程都没有,护短护到这个份上,可怎么了得哦! 等到他们按照着伊丽莎白的指向、沿着菲奥娜转达出来的信息,来到一座显然被废弃已久的工厂面前之后,连坐在和菲奥娜同一辆警车里的人都能感觉到车厢里的温度有了明显的下降,而且还凭空地起了阵阵凉风。 圣彼得堡外勤警员:……见鬼,唯物主义世界观真撑不住了。 92.工厂地下室 其实按理来说, 圣彼得堡的警方也不是多么无能的官方组织。光看圣彼得堡连续三年蝉联“全俄罗斯最能给你安全感的地方”季军、年年的名次都不带改的, 就知道这里的警方有多努力了,而且这个排名还要结合俄罗斯近年来愈演愈烈的黑帮火拼、酗酒、吸毒事件频发的社会现况,可见圣彼得堡警方们是拿工资吃饭的老实人,至少能对得起他们的制服和领的五险一金。 ——对于眼下这帮正跟在菲奥娜身后往里走的、常年负责出外勤的人来说, 那是六险一金, 多出来的一险是意外身亡险。 而相对的, 当一个城市的警方足够努力的时候,是不需要过分求助通灵者的,能在物质世界里就直接解决的事情, 要神秘侧的力量干什么?所以圣彼得堡的警方和班提瓦的合作并没有俄罗斯其他城市、尤其是那些远离大都市的地区那么频繁,虽然班提瓦位于俄罗斯, 可是要真论起来的话, 反而是班提瓦和莫斯科那边的合作次数更多一点,圣彼得堡从来只负责进行案件和人才的交接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样。 在伊丽莎白遇害二十四小时后, 这起谋杀事件在互联网的推动下愈演愈烈, 终于演化成了社会事件, 全俄罗斯都在激烈声讨凶手,谴责政府的安全建设不到位,还有好事之徒,顺便把伊丽莎白的家人和处理这个案件的警方都一起怪罪上了: 你为什么不去接你的女儿?不知道俄罗斯晚上现在越来越不安全了吗?警方为什么办事不利,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给我们一个结果?我们纳税人的钱, 就用来养了你们这一帮黑皮狗废物? 圣彼得堡警方心里苦啊。这个凶手作案之前绝对经过了胆大心细的策划, 而且很有可能此人已经是惯犯了, 在犯罪现场,愣是除了受害者残缺不全的肢体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们拿着指纹提取器把受害者尸身的每一个角落都事无巨细地检查过了,也找不出半点能用作证据的东西,甚至连最训练有素的警犬,都无法从伊丽莎白的身上、从案发现场,闻出任何别的味道来! 而法医得出的结果让警方不由得更绝望了: “从切口来看,肌理粗糙而有骨碴,这个女孩子是被很普通的菜刀分尸的。普通的菜刀无法负担得起这么骇人的工作量,肯定会有豁口。” ——精彩,太精彩了,让他们就着这个线索去别人家里一把一把看菜刀吗?显然不可行! 因此,百般尝试未果的圣彼得堡警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女巫协会的头上,和受害者家属一起发来了求援的信件。以女巫协会的能力,找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有了此人的画像,那么至少就可以在警方破案的时候用于参考,就好像上学的时候大家做特别难的、不会的题一样,有了标准答案可供参考之后再去填写过程,绝对比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蒙头瞎解来的好。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巫协会进了个新人,而且是个水平相当可观的新人,在前来协助警方工作的第一天就交给了他们一份超纲的完美答卷。 在圣彼得堡警方下车的时候,突然从外勤的队伍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天!” 菲奥娜立刻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因为这次班提瓦这边来跟他们交接案件的全都是女性,为预防特殊情况出现,圣彼得堡警方特地往外勤部队里调来了一名身经百战的女性警官。她的中间名和菲奥娜一样,也是彼得罗娃,而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当两个同一中间名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时候,他们就会按照这两人的年龄不同,叫菲奥娜“小彼得罗娃”。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能让人足够失态的事情的话,这位彼得罗娃警官也不是什么新手了,怎么会在这时惊叫出声? “我……”面色惨白的女警官嗫嚅着双唇,颤抖着手指向了菲奥娜的背后:“我在你身后看见了伊丽莎白!是我的错觉吗?!告诉我,小彼得罗娃,是我出现幻觉了对不对?!” ——得,又一个被菲奥娜搞得三观崩溃了的可怜的人。 菲奥娜立刻回过头去一看,发现伊丽莎白的身体竟然在这里凝实到了让不少第六感相当敏锐的人也能察觉得到的地步,周身的那些因为被分尸后再拼在一起的红线也在逐渐淡化,露出了她年轻而朝气蓬勃的正脸。也就是说,她从这里开始,就被那个凶手盯上了。 可是伊丽莎白的亡灵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不就是要赶紧抓住那个人吗?她大费周章地把菲奥娜一行人引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她是在这里遇害的? 显然不可能。 “别怕。”菲奥娜简单安慰了一下那位正在死死地盯着伊丽莎白、感觉整个人的世界观都不太好了的女警察: “你想想,我们天天都在和祂们打交道,也没有什么事,你会不会轻松一些?” 彼得罗娃警官:……完全轻松不起来!求求你还是保持沉默不要说话了吧。 达丽亚和部分警员留守在车上,从外部为她掠阵,因为这是菲奥娜自己提出的主动帮助,而且这个帮助对破案这件事的助益可相当大,按照菲奥娜的水平,她要么不出手,出手肯定是雷霆之势一击必中,所以达丽亚不去跟着她,也算是等日后根据存档的案件记录予以表彰的时候,不和菲奥娜争功。 这可比那些在研究生们写论文的时候啥事都不管、但是论文的第一发表人却一定要署上他们名字的导师人道多了。 菲奥娜在一帮持枪警察的护送下进了这家废弃已久的工厂,因为潮气过重,这里的水泥地上和墙根,都有隐隐的青苔生出来了。有些房子,别看从外面一看很有年代感,但是里面装修得还是很现代化很好看的,比如班提瓦的校舍;但是有些房子,别看从外面一看,是个历经风雨的有故事的貌似破破烂烂楼,进去一看,甚至更破,比如这家废弃工厂。 也不知道这里以前是生产什么的,周围的青草都枯死了一大片,完全长不出来,和周围的一片郁郁葱葱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管是外墙还是内墙上,尽是斑驳的风雨痕迹,在经年累月、没有玻璃窗保护的前提下,原本粉刷得好好的墙皮尽数脱落,几颗被遗弃在地上的螺丝完全生锈了一踢就是一片长长的暗色,垃圾袋和腐朽的木板纠缠在一起凌乱地堆在地上,完全不像有人会在这种地方的样子。 要不是菲奥娜确定自己的白巫术没有失效、伊丽莎白的亡灵不可能对她说谎的话,她可真要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了。 而就在她刚刚打消了自己怀疑念头的下一秒,就听到了从不远处的地下传来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圣彼得堡的警察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迅速把菲奥娜围在了中间,小心翼翼地持枪前行,结果还没等他们走上几步,就有个手无寸铁、但是脸上和手上全都是血的中年男人从这家废弃工厂的地下室爬出来了,正好和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撞了个脸对脸。 这人在看到警察的一瞬间,立马就被吓白了整张脸,立刻就打算关上手里的门把自己反锁下去,结果就在此时,那位和菲奥娜重了中间名、刚刚还在被吓得不轻、那脸色惨白的程度跟这犯罪嫌疑人都有的一拼的女警官立刻眼明手快疾冲过去,一个威力十足的扫堂腿就把此人给扫得一路撞着铁栏杆和地板,哐啷啷地滚了下去,真是当代退能怕鬼,进可揍人的女中豪杰。 接下来菲奥娜全程没被允许看那间地下室里的情况半眼,只能够在彼得罗娃警官的陪同下,通过警察们从下面不断传来的只言片语判断情况: 这人绝对是个惯犯,而且伊丽莎白也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这里的地理位置足够隐蔽,又一直没有人来收购这里,以前用来存放物料的地下室便成为了一个天然的藏尸场,专门用来存放那些他还没来得及抛掉的尸体。 怪不得伊丽莎白的灵魂在那里,就已经是支离破碎的样子了。因为灵魂或多或少都会反映生前的状况出来,像伊丽莎白这样被分尸而死的人,她的灵魂怎么说都应该有过一个完整的状态,而当她的灵魂在此地完整的时候,结合一下那间满是血腥气息的地下室,便可以说明一个直观的事实: 她是在这里完整地死去、又是在这里被分尸,最后抛到路边的,所以在那里才会没有任何的作案痕迹。 菲奥娜和那位警官没有站在地下室的出口附近,她俩的所在位置隔了至少十几米的距离出去,即便如此,以菲奥娜过分灵敏的感官,也能隐隐闻到从下面传来的血腥和腐臭交杂的气息。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车上去?”女警官发现菲奥娜的脸色不太好,便柔声问道:“这里的气味的确有点大。我们走?” 菲奥娜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便缓缓停住了脚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哑了: “这种人……会得到法律的制裁的,对吗?” “请相信我们。”那位女警官蹲下身去,坚定地对菲奥娜保证道: “孩子,请相信你的祖国的法律。” 93.无解的未来 等到那个精神萎靡的罪犯被从地下室揪出来的时候, 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除了震惊就是颓丧。此人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行踪真的能被菲奥娜这么个小姑娘找到——要是栽在那种知名的灵媒手里, 他认栽,可是菲奥娜实在太小了,完全不像那种有正经本事的大人。更别说这姑娘还精准无比地把他直接就堵在了工厂里,直到他被铐上手铐, 推上警车带走, 都在死死地盯着菲奥娜: “你他妈是怎么找到我的?!” 菲奥娜在踏入工厂的时候, 就把自己卫衣上的帽子拉了起来,盖住了头脸,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 都只能看见她那露在外面的一点点尖白的下颚,信息安全性上是有着百分百保证的。她想了想, 探过头去问达丽亚: “我能对他比中指吗?” 达丽亚回答得斩钉截铁:“你要是还想要你的白巫术的保护, 就别这么干。” 菲奥娜刚失望地叹了口气,就看见达丽亚戴上了她自个儿风衣后面自带的兜帽, 往菲奥娜耳朵里塞了俩耳塞后, 便抓紧时间摇下车窗往外探出身去, 气势磅礴地对着那人比了俩中指,伴着一句慷慨激昂的俄罗斯国骂: “Пошелнахуй!Могутсильнообижать!” 圣彼得堡全体警官不由得再次对这位作风彪悍的圣彼得堡女巫肃然起敬,同时被刷新了对女巫协会的这帮人护短护得多严实的认识。 可能因为这短短的半天里,菲奥娜耗费的精神比之前好几个月的加起来都要多, 即使负责把她们送回班提瓦的彼得罗娃警官开起车来相当有俄罗斯人的风范, 一脚油门踩到底就开始卡着最高限速一路飙车, 也还是没能挡得住菲奥娜上了车五分钟后就一头栽在了座位上, 随即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达丽亚本来还在和彼得罗娃聊天呢,一看见她睡了,便立刻压低了声音: “谢谢您明明这么害怕还把我们送回来。” 彼得罗娃也压低了声音:“说实话吧,沃斯科波耶娃女士,要不是上面硬说什么‘不要让男性随意进入班提瓦’,我现在早就收工回家了。您可以担保你们学校里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鬼魂之类的吗?我是真被吓怕了。” 达丽亚:???外界哪来那么多传闻??? 她决定回去就和纳塔利亚还有塔季扬娜合议一下,扩大招生,破除外界对她们的固有印象委实是当务之急。真的,不是她说,如果圣彼得堡的诸位警察能来看一下用化学实验器皿煮奶茶、永远能在口红色号里精准地挑出最难看的那个买给自己的品味成谜的尤金,用塔罗牌堆城堡、自己跟自己打扑克还要自己王炸自己炸来炸去不亦乐乎的伊丽娜,再看看天天都沉迷论坛和脸书、二十四个小时里有一半左右的时间都在冥想和睡觉的玛莎,他们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认为她们个个都是带着尖尖帽,往锅子里扔小孩煮着吃的恶毒巫婆形象了。 菲奥娜在回程的路上做了个梦,然而她这次的睡眠质量相当不好,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她的梦。 她在梦里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这肯定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她的梦境了。现实世界中怎么可能会有血红色的月亮呢?而且就算在多云和光照的作用下,会有橘红色的月亮,那这遍地的死尸和未曾褪去的硝烟,也肯定不是她曾经见过的画面。总之,这里肯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而根据这未曾干涸的鲜血都能没过鞋底的程度来看,只要菲奥娜见过一眼,就无论如何不会忘记。 她努力拨开拦路的尸体还有各种障碍物往外走去,结果没走多远才发现,她此时正身处某个超高的建筑物里,而在这建筑物的下面—— 是滔天的火与水。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已经漫上了陆地的海水尽数染上了金色的光晕,当汹涌的波浪席卷而来的时候,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见海水和火焰交织发出的滋滋声,看见那无边际蔓延开来的白烟,以及在空中舞动、在水中沉浮的璀璨的星火和金色的光点。 可是水上怎么会凭空着火呢?! 她试着在梦里呼唤自己的名字,因为梦是偏向精神侧的,而名字确实实打实不管跟物质世界还是跟精神世界都挂钩的,如果身陷梦境,只要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就能将自己从梦中强行唤醒。然而她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菲奥娜立刻就明白了,这不光是一个梦,还是一个有关预知的梦。 这种完全未曾见过的景象如果真出现在了她的梦里,那么就算她现在还没有见过这个场面,那日后也定会相见,因为灵媒的梦都是有指向性的,是有意义的。 虽然像玛莎那样能够合理解答和记住每一个梦境的人并不多,也很少有人有那个天赋,甚至有的人一觉醒来连自己做过什么梦都忘了,但是更多的人都会在现实生活中的某一天,对着眼前的事物或者某事突然产生这种印象: 我在梦里见过! 这其实便是预知梦了,简单得很,连普通人都能做。 她再次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无边的黑潮正在凶猛地向岸上扑来,掀起的滔天巨浪被手握三叉戟的男人狠狠地挡住。海中无数漆黑而扭曲的异形生物张牙舞爪,穿着绿色鱼鳞式紧身衣的红发女子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两个孤独的背影就这样背靠背地肩负起整片狂暴的、反叛的海。 而遥远的、一片漆黑的天空上,有明显是异星生物的动物正在挣扎着从黑色的孔洞里探出身子,超人和神奇女侠正在努力击退这群怪物,然而收效甚微,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他们两人战力高,但是要一直这样源源不断地出现,也很烦人的,虱子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菲奥娜的梦出现了偏差的原因,此刻正义联盟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他们曾经展现在菲奥娜、乃至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实力要弱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是怎么回事?梦是不会骗人的! 她心底的疑问已经多得要化成实体溢出来了,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轻,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被听见的,只是这是在菲奥娜的梦里,一切都要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如果不是菲奥娜恰好对这道脚步声的频率和力道有所了解的话,怕是要在外面不断传来的爆炸和坍塌声里忽略过去了,而正是因为她对这脚步声很熟悉,所以才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塔利亚·奥·古,是个典型的刺客联盟养出来的人,素来无利不早起的她,会在怎样的状况下出现在中东之外?! 果不其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管她在内心如何尖叫一万遍“拜托了千万不要让我猜中”,转过头去看见的还是塔利亚。 而此时的塔利亚的衣着和打扮却又和她见过的有着微妙的不同。她并没有穿外出时候的专用配置,黑色紧身作战服,而是穿着只有在刺客联盟的时候她才会穿的、象征着地位和身份的衣服:袖子很长,腰部镂空,长裙一直拖到地面,却又高开叉到大腿。那种浓烈的绿色和她身上繁复的金饰相搭配,再和她披在外面的一层白色的罩袍和小麦也似的肤色相呼应,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着何其明显的异国气息。 然而最令菲奥娜吃惊的一件事发生了: 塔利亚并没有看到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在一个通灵师自己的梦里,她都无法以实体的方式出现在别人面前的话,那么肯定只有一个答案: 在这个预言指向的未来里,她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老得或者病得意识不清,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保证。 菲奥娜看了看塔利亚的外貌,一秒钟否决了后者: 她都还没老!我比她年轻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老?!现在的我要是活着的话,肯定又年轻又好看! ——这倒真不假,也不是什么昧着良心的自吹自擂,按照塔利亚眼下的精神状况来看,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泡过拉萨路池,而根据她展现出来的年龄判断的话,菲奥娜此时最多二十岁,不能更多了。 塔利亚径直从菲奥娜的身身边走了过去,一脚踩上了面前那个因为太丑而被菲奥娜下意识忽略了的、躺在地上的怪物。这个怪物生着类似于人类的双头,生在脑门中间的那颗浑圆的独眼甄别了他并非人类的身份,肋下却又长了四条人类的胳膊,根本就不是自然的产物,更不是外星的来客,倒像是什么邪恶实验室里产出来的失败品。 菲奥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看过去才发现,这个怪物的双头上,除去眼睛部分不看的话,竟然长着一张令她感觉极为眼熟的脸。她虽然从来没有直接见过这张脸,但是如果这张脸能给她如此熟悉的感觉的话,那么她肯定之前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另一种状态。 而下一秒,塔利亚的话语便验证了菲奥娜心底那个隐隐的猜想: “果然只有达米安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就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怨,立时让菲奥娜如觉五雷轰顶: 也就是说,她当年无意中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封文件。已经被塔利亚予以实施了。 同时,按照这个试验品的自然生长程度来看,怕是从达米安很小的时候,这些他真正的同胞血亲兄弟便以这种扭曲的方式在不知名的无人小岛上开始被养大,作为对付他的后手,并且还一以贯之地实施了这么多年。 菲奥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手脚冰凉,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一点,一个正常的母亲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的血脉亲生子呢? 她本以为这就是塔利亚最能够丧心病狂的极限了,却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塔利亚继续往前走去,在某个已经崩塌得差不多的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轻轻地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唔”的一声,不知是在赞美还是在惋惜。 菲奥娜感觉后者的几率更大一点,但是这更吓人了好吧?!塔利亚上一秒还在说达米安是她最满意的作品,也就是说,当她发出惋惜的声音的时候…… 她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往里一看,只见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菲奥娜和达米安的关系算不上好,可是也绝对算不上差。而达米安不知道为什么,身高从来就保持在一个很抱歉的高度上,塔利亚要是不想让她的孩子、刺客联盟的未来继承人将来是个身高上的三级残废的话,就得寄希望于他那姗姗来迟恐怕现在还在路上堵车了的青春期了。 所以,眼下正毫无生气地躺在地板上,身上明显有着多处骨折,四肢都在以十分不正常的角度软绵绵地摊着的这人是谁?他穿着罗宾的装束,披风被翻了过来盖住了头脸罩住了口鼻、可是这人再也不用担心呼吸问题了,因为他已经死掉了,插在他自己胸口的那把达米安惯用的□□便是铁证! 死的人除了达米安,还有别人吗?根本毋需作他想。 ——那么,刺客联盟的下任继承人,以“征服者”为名,被塔利亚寄予了厚望的她的孩子,实力从来不弱的“恶魔之子”,会被怎样的人缴了械,再将这把雪亮的、他自己惯用的长刀捅进达米安的胸口? 只能是他的复制品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未来?! 菲奥娜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明明知道塔利亚看不见她,依旧蹑手蹑脚地去掀开了罗宾披风的一角,而就这么一掀,她看见了达米安的脸,似乎永远都在紧皱着的眉终于舒展开了,使得从来都一脸欠揍相的这家伙竟然在死后才有了点正常的青少年该有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就开始在四周寻找起蝙蝠侠的踪迹来了,在她的心里,这名沉默冷静而寡言的正义联盟顾问、哥谭的黑暗骑士,永远都该是留有各种备用计划,在最后一刻出场掌控大局的人。 菲奥娜茫然四顾间,恨不得冲出去对着冰冷黑暗空无一人,却又充斥着满满的硝烟和尘土的走廊大喊: 蝙蝠侠呢?在这个混乱的未来,他在哪里?! 94.通天巴别塔 通常情况下来讲, 当一个人的梦境如果险恶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 是可以相当直观地展现在物质世界上的,比如磨牙、发冷汗、打摆、眉头紧皱、连声咒骂等,种种表现不一而足,但是菲奥娜不一样。 在她的这个混乱而诡谲的梦里, 哪怕她的内心已经波澜壮阔得恨不得把天都要翻过来, 在现实世界, 她却也仅仅只是愈发皱紧了眉头而已,嘴唇抿得死紧,丁点儿多余的声音也不发出来。 这种过分严苛的自律感其实平日里就在她的身上有了一定的展现, 比如那似乎已经镌刻在她骨子里的优雅和彬彬有礼。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要比亲生子和他们自家人矮上那么一个头的, 即使身为亲生子的达米安天天都有生命危险, 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刻也不曾从他的头上移开过,那反而更成了菲奥娜受到的关注不如他的铁证。 ——在一个实力至上的地方, 一个备受忽视的战五渣, 和一个饱经训练身手有成的人一对比,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后者受到的关注、被给予的期望更多一点。 达丽亚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她的表情,更听不见她那本来就安静得近似于无的呼吸声,但是从菲奥娜周身猛然改变了、隐隐透着抗拒的气场就能分辨出来,她现在正在被噩梦困扰, 但是在不知道这个梦的具体走向是怎样的前提下, 她也不敢贸然惊醒菲奥娜: 灵媒的梦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菲奥娜此刻正在通过梦境窥见未来的话, 猛然把她叫醒,岂不是就断绝了她通过几率如此小的事情去预测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从而予以规避的大好机会? 而正当达丽亚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菲奥娜叫醒的时候,那只十五磅的橘猫行动了起来: 这只外表肥硕又敦实的大橘猫直接摊平了身体,充分地将自己的重力势能转化成了动能,从座位中间的那个至高处一路滚上了菲奥娜的腿,把她连压带撞地从梦里叫醒了。 达丽亚:……天啦,心动,我也想养橘猫了。为什么人家的橘就这么乖巧懂事还护主,班提瓦的野猫我都喂不熟?! 菲奥娜被腿上骤然增加的重量压得从梦境里惊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和她的橘猫对了个正着。披着橘猫壳子的蝙蝠侠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菲奥娜都自己构建好了防护罩,结果他还是能被牵扯进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是这种情况下承认身份的话实在太要命了,又尴尬又没必要,还会招致不必要的询问——于是他抬起了爪子,舔了舔,对菲奥娜千回百转地叫出了一声里能打十八个弯的、这只橘猫只有在讨罐头吃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标准音调: “喵~” 菲奥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提醒这猫,但凡它一思考,那满脸的猫毛都遮不住那过分人性化的深沉的表情。而且真不是她黑自己的大橘,她的大橘这么多年来,能有这么睿智又深沉的面部表情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屈的还得是树懒的那种三趾。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给自己的橘猫来了个举高高,不过这次谨慎的她没有再一头扎进橘猫丰厚的背部毛发里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对着猫耳朵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不是我的橘猫。蝙蝠侠先生?是你吗?” 布鲁斯:天真,我知道你在诓我,打死我也不能承认。 于是在菲奥娜热切而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堂堂哥谭的黑暗骑士、正义联盟的顾问,令无数犯罪分子只是闻名便要胆寒的蝙蝠侠便开始优哉游哉的舔起了自己的爪子,甚至有把这当做某种关乎地球生死存亡的大事去认真完成的感觉。 他这个用实际行动去转移话题和分散注意力的手段太拙劣了,也就菲奥娜这样的傻白甜会被他骗过去。 菲奥娜其实还真的只是诓他而已。她的精神力耗费过多,眼下无法像在纽约的时候那样,一眼就把蝙蝠侠牌橘猫和她的原装肥橘区分出来,布鲁斯也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敢装傻的。她失望地把头埋进了橘猫背上,深吸口气平静一下情绪,当她的声音从橘猫的猫毛里传出来的时候,便有一点闷闷的感觉了: “达丽亚,我刚刚做了个梦,是关于未来的。” 布鲁斯立刻竖起了耳朵:物理意义上的橘猫耳朵和他自己心里的蝙蝠侠信号接收器。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哪怕是蝙蝠侠本人,也有事事都不能尽遂他意的时候: 他压根就没能听见梦的内容。 因为在菲奥娜说出“关乎未来”这四个字之后,他的意识便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等他整休完毕,给自己做了个大全套的检查后,确定自己的身上没有突然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少什么不该少的东西、这次的意识转移似乎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在防弹玻璃外面负责看护他的神奇女侠已经又开始和菲奥娜跨洋——甚至跨大气层——煲电话粥了,布鲁斯靠着他敏锐的听力和依然在正常运行的信号接收器接收到了来自外面的零星片语: “啊,我的菲奥什卡也有喜欢的人了吗?跟我讲讲怎么样?以女神之名发誓,我的嘴严实着呢,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没有啊?!”电话那头的菲奥娜比戴安娜本人表现得还要震惊,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的时候,哪怕经过失真,也能让人想象出她顶着蓬松而柔软的棕色长发一脸迷茫的样子,活像在发出灵魂质问“妈妈咪呀为什么我敲不开这个贝壳”的小海獭: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戴安娜?纯属无稽之谈!相信我!” “女巫协会那边的人说的……”戴安娜爽快地供出了跟她一起激情八卦的同伙,分分钟都不带犹豫的:“难不成是她们搞错了?” “是的,就是这样,她们误会了。”菲奥娜毫不犹豫地来了个否认三连:“等我真的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请你帮我出谋划策,怎么样?” “那说好了。”戴安娜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幸好还留存着一点依然没有罢工的理智告诉她,菲奥娜这通电话打过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在她看见了蝙蝠侠已经醒过来之后,这点理智便瞬间回笼,朝着蝙蝠侠扬了扬手里的通讯器之后对菲奥娜说: “菲奥什卡,你刚刚问的那家伙醒了。” 菲奥娜立刻松了口气,她表现出来的“既然蝙蝠侠醒了那就一切好办了安全了”的情绪是那么明显,失真程度比她的声音还要小:“那请把电话直接给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直接告诉蝙蝠侠本人。” 布鲁斯接过电话之后,压根儿就没寒暄,单刀直入直切主题:“什么事?” 菲奥娜本来底气很足呢,因为她平时要么不做梦,做梦就肯定要做预言的梦,但是即使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的信心,但是当她迎上蝙蝠侠如此笃定的语气之后,竟然也像那些因为预言或者回溯未来不准,而自觉心虚、学艺不精的通灵师那样,说话的语气都弱了下来: “我刚刚做了个梦,想带给你一些有关未来的预言。” 其实布鲁斯对来自神秘侧的东西、尤其是这些虚无缥缈的预言之类的从来都是不信的,除非给出预言的人能够给出切实可行的依据来,在面对着曾经展示出过人实力的菲奥娜的时候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口气会难得地变得温和些许而已,这是蝙蝠侠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温情,不能更多了: “你自己也曾经说过,预言只是用来参考未来走向的东西。” “可是这不一样。”菲奥娜也想说一些明显不该是她知道的东西,可是不管是海王还是超人,或者是神奇女侠和塔利亚,都是她知道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梦里的话很正常的,无法构成“这个预言因为有着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却不该是我认识的人”这样的必要可信因素。想来想去,竟然只有那惊鸿一瞥的、穿着绿色鱼鳞式紧身衣的红发女子了: “我无比清楚地看见了某个混乱得几近毁灭的未来,而且还看见了在海王的身边有个这样的人。” 等她把那名红发女子的外貌描述清楚之后,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对视一眼,完全就没费什么事,轻轻松松就从她的描述里辨别出了这是谁: “那是海王的妻子,海后湄拉,虽然不是正义联盟的成员,但是由于她丈夫的缘故,曾经提供给我们很多帮助。我们也有幸与她合作过几次。” “也就是说,你看见的……的确是某种走向的未来。” “具体形容一下。”蝙蝠侠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在你这个梦里,有什么前因后果吗?” 菲奥娜本来想说没有的来着,但是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细节: 在梦里,她是没有办法说话的。而且她在听塔利亚说话的时候,即使她依然能够听懂,却不是因为她能听懂阿拉伯语。在这个梦里,没有任何人的言语,是能够切实地以“语言”的方式传达出来的。 ——也就是说,不光是她的精神受到了影响,而且这种影响甚至波及到了语言和理解,牵扯到的还不止她一个人。 因此天空中的超人和神奇女侠才会各自为战,她才会连只言片语都难以说出口,而在醒来之后,她还能记得“语言不通”这档子事,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于是,在这样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在这个被后来的正义联盟、少年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的人称为“转折点"的一天,年少的灵媒隔着浩瀚的长空和数万米的、难以逾越更不可接近的距离,以她独有的敏锐的直觉,前所未有地精准地切入了对未来命运的预测。 这次的预言完全是超水平发挥,既没有在她过分丰富的想象力下偏去十万八千里的微妙的地方,也没有含糊不清、暧昧其词,而是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但是在梦里,我们言语不通,你们各自为战,我甚至都没能在梦里看见你与正义联盟的诸位站在一起的身影。” 95.Chapter 95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然而在你追我逃抢猫的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不管迪克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在他以为都要摆脱开菲奥娜的时候,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看见她的身影。这里的楼房高度很不统一, 部分地区还在开发途中, 因此能摩天大厦和低矮的平房比邻作伴,高级写字楼的旁边可能就是一整排快餐店这样的场景相当常见,对主要用钩枪来移动的他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 毕竟他就算不用钩枪在空中荡来荡去,光用跑的方法的话, 久经锻炼的他腿上速度也相当快, 再加上对这里道路的熟稔,理论上来说他完全能甩开菲奥娜的。 ——理论上。 菲奥娜根本就不用眼睛去追人踪迹, 更不用正眼看路, 判断迪克接下来的去向, 这就让他学到的那些反追踪技巧一大半都失去了效用。她只需要走到一个地方,将右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白水晶灵摆轻轻垂下来,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眼睛注视轻轻晃动的灵摆数秒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向着某个方向直线狂奔而去,而那个方向往往正是迪克的前进方向, 不管他兜多少圈子迂回多少次, 最后他就像是晕头转向的鸟儿一样, 总是要向着猎人在的那个方向过去。 分毫不差, 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从达米安的视角来看的话,就准确得更诡异了:明明迪克是在往东边走,但是菲奥娜在他站立过的地方用灵摆一测,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去,三分钟后,她还真的能在西北方向的拐角那里和迪克撞个正着。 迪克一开始还试图通过迂回行走的方式来甩掉她的,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因为他会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迂回打转,菲奥娜总是能精确地守在他前进方向不远的地方,他越迂回,花费的时间越长,就让菲奥娜找到他的时候离他越近。 那还迂回个球啊,直接比谁腿长谁肺活量大谁跑得掉总可以了吧! 这种寻找路径的方式在神秘学上被称为灵摆寻物的进阶变化使用,而灵摆寻物则是被大家都公认的好使的办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和意念来说,还是能和科学结合,用磁场一说进行解释的灵摆寻物更受大众欢迎。 但是受欢迎归受欢迎,好使归好使,能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还精准无比、次次不差地找到要找的人的话,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心目中的磁场的理论,进入了一个更为神奇的领域了: 通灵。 其实菲奥娜从来都坚持使用白水晶灵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虽然她没有老师带她入门,但是刺客联盟不禁网,网络上还是能找得到部分同行的,不过所属流派五花八门,擅长领域千奇百怪,水平能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的白水晶灵摆提出过委婉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人建议她换成紫水晶,圣彼得堡那边的女巫则敲锣打鼓倾情安利黑水晶,要不是刺客联盟不通快递,估计来自俄罗斯的黑水晶灵摆都寄过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开嘲讽笑话她: “这是入门学童级别的通灵者才会用的东西吧?” 一般来说每种水晶都有着相对应的功能,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粉水晶,除了招桃花这个向来很受小女生们喜爱的功能之外,还对应人的心轮,有助于改善心肺功能;绿幽灵有助于招财,茶晶可以强化海底轮,有稳定情绪的作用;紫水晶则对应顶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提升精神方面的能力和进一步开发潜能,增加记忆力,因此对大部分人——尤其是通灵者来说,他们只会在新手上路的时候选用白水晶灵摆,一旦入了门,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各种灵摆,尤其是萨满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简直要堆成山那么高,白水晶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用了。 毕竟和那些五花八门的灵摆来说,白水晶的功能是真真简单得要死:平复心绪,集中精神,净化心灵。根本就是高玩氪金玩家和白板新手玩家之间的区别。 然而此刻,在犯罪之都、混乱之城的黑夜里,这个白水晶的灵摆一次又一次地在它主人的手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使用,成功地为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正名。可惜见证着这一幕的,只有一个抱着猫四下逃窜而且越来越心惊胆战的夜翼,还有另一边低调地隐蔽了自己所有身形,差点就当场嗑瓜子看戏的达米安。 达米安:该,我告诉过你她感觉特别灵的。 最后迪克还是凭着多年来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经验和身手艰难地甩开了菲奥娜,他用自己女朋友的数量作证,甩开她可比甩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犯罪分子难多了,至少犯罪分子绝对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地预测到你的道路。虽然跑的没你快,可是架不住她算得准啊,等你好不容易跑过去,就能在那里看见守候已久的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超现实角度的吓人了。 在一旁的楼顶上沉默围观了全过程的达米安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菲奥娜跑得那么快、又感觉那么准过,看来是真的为了猫豁出去了。 结果达米安还在和夜翼一起坐蝙蝠车回去的路上呢,来自菲奥娜的私人通讯请求就在达米安的手机上响了起来。达米安看着这个通讯请求,直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最后还是接起来了,毕竟他们刚把菲奥娜的猫偷走,总得给个安慰吧: “喂,别列科瓦?” “达米安,我总觉得那个偷猫贼跟你有关系。”菲奥娜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别的我不问,请告诉我,我的猫还有被主动送回来的希望吗?” 大好青年夜翼有口苦难言,一个英俊年轻活泼风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警官,就这样在人家小姑娘嘴里变成了“偷猫贼”,而且想想这一声偷猫贼还真叫的不冤。 达米安:“没有,死心吧,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钱你去买只新的。” 他都做好菲奥娜当场暴走发飙的准备了,可是菲奥娜根本就没有动怒的任何迹象,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软甜美:“不了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在刺客联盟借住了这么多年,达米安就从来没见她为什么事情而认真动怒过,除了第一次见到那个恋童癖政客犯下的罪行之外,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极为乐观且随性的态度:吃什么,都可以;学什么,也都行;去哪玩,随便你,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发展不管怎么变化,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似的。 如果这种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内的话,这就让全体蝙蝠们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而这种预感在次日晚达到了顶峰。当天晚上,达米安刚从蝙蝠洞查完监控喂完蝙蝠——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出来,便冲到饭桌旁边冷静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猫不见了。” 昨晚拼死拼活才把猫抱回来,连24小时都不到的迪克:妈嗨,好气,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而这个问题也是现在又双叒叕变成了橘猫,被菲奥娜抱着在厨房转圈的布鲁斯想破脑袋也没法想通的问题: 她怎么做到的?! 蝙蝠洞防守严密,韦恩宅机关监控遍布,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之下,连罗宾想深夜翘家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这猫竟然就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看了看旁边橘猫饭盆里那个十分眼熟的妙鲜包,对没错,这个妙鲜包眼熟的要命,毕竟是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出品的: 这猫不仅从韦恩庄园从蝙蝠洞逃了出来,精准跨越数千米回到了这家花店,而且还顺走了一只黑猫阿福的妙鲜包! 这猫怕不是要成精,了不得了不得。 菲奥娜边优哉游哉哼着歌儿边咔嚓咔嚓开合剪刀,深藏功与名。 ……好像还真是。 橘猫布鲁斯此时已经睡下了,毕竟就算是蝙蝠侠,夜巡完了也是要补眠的;更别提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橘猫,昨晚为了抓那个小偷半晚上没睡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熬下去,恐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因操劳过度而死去的橘猫。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菲奥娜的电脑或者随便什么电子产品来向蝙蝠洞发送信号,然而菲奥娜自从关掉了电脑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而且还和身为橘猫的他形影不离,甚至逼着他去跑滚轮: “刚花了一百多刀给你买的滚轮呢大橘,你要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好跑,努力跑,争取瘦成一道闪电,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所有的橘猫里最独领风骚的那只!” 正在挥洒汗水奔跑在滚轮上的布鲁斯:不用跑滚轮,真的不用,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保证,现在这只橘猫走出去就是最独领风骚的那只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体重上来说,都是。 为什么这只猫之前就不用跑,非要等他来了才开始让他这个外来者替它跑?! 这个负心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现在,他在那只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也就不足为奇了,就算达米安的声音又一次在花店里响了起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不会随便打碎你的东西的。所以你的猫呢?” 菲奥娜:“今天跑了新买的滚轮,开心地睡着了。好了直说吧,你又来干什么?没找到蝙蝠侠吗?”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来达米安就火大:“你不是在骗人吧别列科瓦,我们把狮子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表现异常的狮子!你是不是出错了?” “我不可能出错的。”菲奥娜立刻为自己的名誉据理力争: “讲道理,达米安,这么多年来我在通灵这件事上出过一点纰漏吗?” 达米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没有。” 就是基于此,他和菲奥娜的关系才没有变得特别糟糕,毕竟刺客们尊重强者,就算菲奥娜弱得不像话——恕达米安直言他一个就能打十个菲奥娜这样的还不带流汗的——但是她在别的地方展现出来的过人天赋却足以让人动容。 要是说刺客联盟都是物攻系的高手,那她就是法师系的好苗子。就算在刺客联盟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没能接受到任何正规训练,在她正在行走的这条素来备受歧视的路上没有任何引路人,菲奥娜的能力也在蓬勃地发展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么如果她的实力真的有这么强的话,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菲奥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猛地缩紧,不由自主地想转过头去看她的橘猫: 橘黄色,气势惊人,猫科动物,毛发蓬松…… 会不会是…… 而就在这时,达米安的通讯器响了。他立刻侧过身去接起了内置耳机,迪克饱含惊喜的声音便在那边响了起来: “小D,回来吧!B他醒了!” 达米安应了一声之后挂断通讯,朝着菲奥娜一点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告辞。”随即便踩着菲奥娜白天刚擦过的窗台用绳枪一跃而走,轻盈得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似的,真对得起他那身罗宾的衣服。 菲奥娜缓缓吐出一口气,有种隐约的、自己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的感觉,却又说不出那微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带来的。她的橘猫此时已经醒了,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随即把肚子翻了过来,毫不设防地朝上,摆了个四仰八叉、随意生长的睡姿,继续沉入梦乡里了。 此时的蝙蝠洞里,布鲁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等着他给一个解释的罗宾们,还有另一边等待着他的指示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发现就算冷静睿智如他,也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还吃了猫饭跑了滚轮,这简直要让黑暗骑士的尊严和颜面当场扫地,最后他还是言简意赅地说: “我和某种动物的意识连通了,似乎在它的身体里进入睡眠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回来。” “真的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你变成了一只有人类意识的狮子?”迪克问道:“那我们今天去哥谭动物园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找到你?”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决定不和自家这一家子出色的侦探周旋了,趁着达米安还没回来,实话实说的话没准还能在自己的三个养子兼前任现任助手的面前留点面子: “事实上我变成了那家花店里的猫。” 全蝙蝠洞当场沉默三秒。 迪克和提姆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憋笑,可是杰森就不一样了,他把那个酷似红桶的东西往头上一盖,随即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真是欲盖弥彰,是个人都知道他在头罩底下无声地狂笑: 真是仗着自己有个桶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啊杰森·陶德! 结果就在这时,达米安回来了,更赶巧的是他一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要不是他经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左脚绊右脚骨碌碌滚下台阶,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值得乐观的迹象。 听到了蝙蝠侠到底变成了个啥玩意儿·自己甚至差点就伸手过去挠他下巴·动物爱好者达米安,和差点被自己亲儿子给当成猫抱起来·真实体重两百多磅也算是人中豪杰猫中大橘·蝙蝠侠布鲁斯面面相觑,空气里蔓延开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晚没有一个人能睡好,不过菲奥娜睡不好的原因和那一家子蝙蝠失眠的原因截然不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之后,终于赤着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花店里面。 此时花店已经完全停止营业了,一点光也没有,菲奥娜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看清楚室内东西的大概轮廓。但是和大部分会对黑暗产生天生恐惧的人不同,黑暗却给了她额外的安全感,而且她还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因此黑暗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阻碍。 她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上了六道锁的保险箱,开到最后一道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的证书都被封掉了,还管这档子闲事干什么。” 这个证书封存是她目前为止得以拥有平静生活的唯一保障。举个例子,在你一只脚踏入里世界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成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对你额外宽容一次,允许你有反悔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未成年人反悔了,将自己和里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并且割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的话,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这个反悔了的人,所以塔利亚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她离开刺客联盟,因为铁则不可破坏。 ——可是如果菲奥娜主动解禁的话,那就约等于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开启了地狱之门,眼下她所拥有的一切,平静的生活,小小的却温馨的花店,可观的遗产,甚至连那只十五磅的橘猫,就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做好最坏打算的话,她可能就要一直这样流亡下去,毕竟想要她命的,除了来自恋童癖政客一方的人员,还有连她的生母、连刺客联盟首领的亲生女儿都要讳莫如深的某种力量。 这就是她犹豫的原因,毕竟比起那些英勇无畏、金光闪闪的英雄故事来,她只是个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百分百了解、更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导的小姑娘。 说句大实话,谁不怕死?谁不贪慕和平和安全?谁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不熟的人献出生命,仅仅为了一个虚妄的“正义”?连英雄都不会百战百胜,因而能力尚浅的人们便更要顾虑重重。 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双腿都麻了、两手因为供血不足而发冷才站起了身,把那个只留了最后一道锁的保险箱推进了柜子里。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看来昨晚的没睡够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后遗症,而就在这时,花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走进来的一大一小赫然便是—— “早上好达米安。”菲奥娜看都不用看也能感应到来者之一是谁,于是睡眼惺忪地努力把自己从柜台上拔起来,拉开帘子探出头:“猫在窝里花在瓶里,请自便,撸猫的话记得多给点小费,今天中午我想奢侈一次,在巨无霸汉堡里再加一层牛肉。” 说完她对另一位正端详着她的顾客略一点头致意,就又一头栽了下去闭目养神,还不忘拉上帘子。对没错,为了不失礼于顾客,她甚至在柜台上拉了一圈布帘,这样她补眠的状态就不会被顾客看见了。 【讲究,真是讲究.JPG】 迪克·格雷森,连续数月蝉联布鲁德海文警署“最受欢迎的警官”头号宝座的人,和第一次来这家店的布鲁斯·韦恩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姑娘是不是对美丑没有任何概念啊。 当花店主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就算来的两人都是推理能力和情报收集能力顶顶强的侦探,也没法从这里再得到什么多余的情报。等到达米安抱着束花来柜台付钱的时候,才把菲奥娜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96.预案和莴苣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有着很强的危机感知能力,别说隔着大老远说句坏话就会让人打喷嚏这样的小事了, 哪怕隔了一个大气层都阻挡不了他们仿佛生下来就自带了的超灵敏危机感应器开始正常工作。 就好比刚才, 莫名其妙地就被委以重任了的菲奥娜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不过倒也不是排斥,更加类似于某种“被交付了非常重大的事情而产生的不安感”, 不过她也没有功夫去细细分辨了,毕竟生活从来不肯给有这种预感能力的人以哪怕虚假的三分钟和平—— 就在她上一秒还在努力分辨这种久违了的、类似于“有人在背后咕哝我”的感觉究竟精准起来的话是怎么回事呢,下一秒直接就不用她分辨了: 因为神奇女侠本人亲自上门来了。 钢骨:音爆通道, 买一送一,不谢。 “戴安娜!”明明不久之前还通过电话的, 但是菲奥娜就是喜欢这位美丽温柔又强大的女神, 除去那点已经被削弱得微可不计的血脉联系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戴安娜完全符合了她一直以来对女性英雄的所有憧憬。不管是小孩子还是成年人,都在心底有着自己的梦想,人嘛,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或者人从来就没有嫌多的时候, 在看见戴安娜从音爆通道里现出身形的那一刻,菲奥娜就差欢呼着扑上去了, 不过她克制得很,只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戴安娜而已: “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戴安娜耸耸肩,带着旧神灵祝福的半神就连随便做个这样的随性的动作都带着天生的、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这倒让她和菲奥娜看起来更像了, 不是外表上的那种, 而是气质和动作上的: “希望你接下来还可以这么高兴, 亲爱的。” 菲奥娜还没把疑问说出口, 就看见了从音爆通道里出来的第二个人: 蝙蝠侠。 和戴安娜还有超人等正义联盟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此人的周身似乎自带零下摄氏度的气场,不好亲近,而且莫名就让人想开始反省检讨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就拿正义联盟开会之前的桌边气氛来说吧,大家都在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得相当热闹,此时哪怕蝙蝠侠只是路过去倒杯水,就在他路过桌边的三秒钟之内,人人都能迅速恢复正襟危坐,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整装出发去拯救地球的状态。 菲奥娜也没能例外,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菲奥娜的大脑立刻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是我的那个预言失误了吗?还是我转述的时候出于无意识的主观偏袒,扭曲了事实,他来询问具体情况了?还是我跨墙头跨太多被发现了——停停停这个就算了吧他肯定不会知道的! 戴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菲奥娜的紧张,她有心开口安慰几句,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说你别怕,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只是来提前通知一下你接下来要收到个任务,保存一份掌管了我们所有人弱点的文件,肯定会有人来抢夺的,运气再不好一点的话你可能还要跟刺客联盟那边杠上,但是你可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放松—— 算了。她可说不出口。 然而蝙蝠侠可没这个顾忌。他当即直接了断地问道: “你愿意作为正义联盟的编外成员,为我们保管一份文件吗?” 就算菲奥娜对正义联盟不熟,从来都只能在电视和新闻的报道里见过他们的身形,听说他们的鼎鼎大名,但是就冲今天的这个架势,正义联盟的顾问和亚马逊女神亲自前来,那么这份她还没来得及见面的文件内容就必然非同小可。 不仅如此,正义联盟里可是有超人的!那可是媒体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宠儿,最常见于报纸上的评价就是“人间之神、正义之子”之类的赞美类的词汇,这位魔法抗性似乎从来就没啥长进的正义联盟的主席,除去氪石这个天生的克星之外,压根就没什么能克制住他。之前他和扎塔娜等人一起去刺客联盟抢人的时候,光凭那超级速度就能把冲上来的刺客挨个强行拉回原位去,那画面相当喜感,但是其中又蕴含了难以用言语直接表明的骇人力量: 如果一份文件连超人这个级别的人都不能予以保护的话,那它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我虽然想说我很乐意……但是这份文件为什么要交到我一个外人的手里保管?如果不干涉什么机密的话,我能知道这份文件的内容吗?抱歉,可能问的有点多,但我一定要提前问清楚。”菲奥娜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没想到诸位竟然有需要我的一天,太神奇了,而且不真实。” 让蝙蝠侠承认这份文件里其实全都是他们的弱点这件事的难度有多高呢,大概也就和让他不要顾忌太多直接展露自己的正面情绪的难度一样高吧,众所周知,这件事的难度系数是百分之一千。戴安娜本来也就不同意他的做法,两人竟然一起微妙地沉默了下来,而就在这个稍纵即逝的全体沉默的空当里,菲奥娜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她从来就不笨,只是不会把人往不好的方面想再加上个会莫名其妙跑偏而已,但是今天,她的思路竟然在这短暂的沉默和相顾无言里被掰回到正常走向上去了: “这份文件……是对你们不好的东西吗?是为了防止你们失控的紧急方案,还是限制你们权利的外部文件?” 在她说完这两个猜想的下一秒,就干脆就把后一个选项直接否定掉了:“不,不对,肯定不会是后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现在这份文件应该在正义联盟被最万全地保管起来,没有必要来找我这个外人……那就是前者?而且这个紧急预案,还是出自你们自己人之手的,为了避嫌和更进一步的外在牵制才来找的我,是么?” 戴安娜饶是一直知道其实菲奥娜相当聪明,就是有点容易跑偏,也被她这一番完美的推论和猜测还有情绪感知相结合的推断给惊艳到了,这不是猜测,根本就是在说标准答案,便点点头:“你要是不想的话,可以选择拒绝,亲爱的。” 她半是开玩笑半是真警告地看了蝙蝠侠一眼,有意无意地加强了语气:“永远没有人能罔顾你的意志,强加给你你不需要的和排斥的东西。” “而且菲奥什卡,这不是我们危言耸听,如果你选择了保管这份文件,那么当你梦中的景象,当那个最危险的时机到来之时,你有很大的可能性要和刺客联盟正面对上,这样的话你们就会彻底决裂。塔利亚·奥·古可不是什么善茬,这点你也知道,她是个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上亿美元的追杀令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不把人利用到最后一点价值都榨不出来,她是不会放弃的。” “只有你和我们表面上没有牵扯,又不会背叛,还因为有着白巫术的保护所以对危险有极强的感知能力了。但是这件事很危险,你还是……再想想吧。” 菲奥娜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连蝙蝠侠都以为她害怕了要放弃了,她才向着正义联盟顾问伸出手去,开口的时候,声音冷静而又坚定: “谢谢,戴安娜,但是我想……我可以。” 世界上从来不可能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就好像火永远不能在水里燃烧,中午的炽日也无法出现在午夜的星空,春日的绿叶不能共存在金秋的长风里,同理可证,能够有效束缚人、又不让人感到拘束、同时这样的计划还要被万无一失地保存起来还不让保存计划的人有压力和危险的办法,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在她的梦里,前者是可以实现的。 ——当本来只应该在未来才会出现的景象,即那炽烈的、熊熊的火,一往无前地在那万顷的海面上炸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要为她的意志发生难以预料更难以抗拒的转变。 ——她连最莫测的未来都看到了,又怎么会怕瞬息万变的眼下? 蝙蝠侠看着她伸出来的纤长苍白的手,只觉得这只手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他都不用多大的力气,就能把它摧折,但是其中蕴含的意志又是那么坚定,使得一个肉体力量孱弱得风一吹就要倒、冷空气一激就要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小姑娘,此刻能以如此大无畏和冷静坚定的态势站在他的面前,她的精神和意志不输与任何一位身经百战的正义联盟的队友,乃至将这个群体扩大出去之后的所有超级英雄。 布鲁斯的手微微一动,似乎要伸出去和菲奥娜握一下,但是戴安娜抢先一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份文件还没有成型,亲爱的,放松。” 菲奥娜有点迷茫地歪了歪头:“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这可是阿喀琉斯之踵,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怎样手把手教人攻破正义联盟的方案。” 她犹豫了一小会之后,终于将说话的对象定了下来,偏过头去对蝙蝠侠问道: “您到最后竟然会选择把英雄们的弱点交到我手里……说实话,这让我受宠若惊都不为过。那么针对我的备案呢?做出来了吗?肯定有什么针对我的防止我主动背叛的计划的,对吗?” 连戴安娜都以为蝙蝠侠肯定已经这么做了,菲奥娜这次的发问最多得到一句“无可奉告”的回答,万万没想到蝙蝠侠竟然给了个让她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的答案: “还没做。” “B?!”要不是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的气息,神奇女侠简直要怀疑蝙蝠侠被人操控了:“很好,请继续保持,针对菲奥什卡的预案真的没有必要——” 白巫术的保护,是保护也是诅咒。但凡被保护着的人的行动举止中有一点不好的迹象,这个原本强大无比、滴水不漏的保护就会立刻失效,以前一直被隔绝着的来自外界的恶意就会在顷刻之间尽数倾泻到她的身上。而这个“不好的迹象”,范围过于广大,包含的事物又过分庞杂,让人很难在一时半会之间说清楚,连被保护者自己都没有个明确的界限。 这也是神奇女侠刚刚委婉提醒蝙蝠侠,真的没有必要做这份预案的原因: 菲奥娜平时已经足够小心谨慎细致入微了,再加上一份时时刻刻都在彰显存在感,施压“我很重要你要保护我”的文件,怕不是等不到刺客联盟找上门来,她就要先一步精神崩溃。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菲奥娜精神粗壮得很,能扛得住这么大的压力,在白巫术的保护和限制之下,明显等同于背叛的事情也是万万不能做的。她要是先一步做了,比如把文件转手倒腾出去,下一秒出问题的绝对不是被她出卖的人。 既然如此,针对她的紧急预案有什么必要?只不过是白白施压罢了。 但是蝙蝠侠永远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冷不丁地就对菲奥娜问道:“你害怕什么?” 紧急预案之所以叫紧急预案,就是因为它们是在用被针对人的弱点或心病直接攻击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以最少的力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尽可能大的成效,进而控制场面。就好比超人和氪石,蝙蝠侠和他的父母,神奇女侠和她的飞行员史蒂夫。 所以当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蝙蝠侠就将他这辈子观察和解读微表情的能力放大到了极点。不会有人乐于将自己的弱点告诉别人的,可是哪怕菲奥娜不愿意说话,只是摇摇头,他也能从这里面解读出菲奥娜的弱点来。 然而他的解读和记录完全没有取得一点成效。这个最简单的问题竟然彻底把菲奥娜难住了: “我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 “那弱点呢?”他继续追问:“你总要告诉我一个。” 菲奥娜继续为难地摇摇头:“……也没有。” 蝙蝠侠一直在观察菲奥娜的神情,半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菲奥娜说的完全是真话,半句不假。这反而让人感觉更棘手了。一个保管着他们所有秘密的人,如果没有什么弱点能够牵制她的话,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隐患了。 这时,菲奥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如果说顶顶怕的东西,现在就有一个,我怕死。” 蝙蝠侠:“……这个弱点完全不能用来牵制你。是个人就会害怕的。” “那既然如此,我生前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菲奥娜耸耸肩: “我倒是害怕我周围的人会受到伤害,可是既然这份预案要交到我手里,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布鲁斯最终发现了她作为紧急预案保管人的最佳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是他刚刚才发现的,简直就是命中注定般微妙而契合: 由于灵媒们的特殊性,他们不怕死人,不贪钱财,再加上菲奥娜孑然一身,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她,能成为她心中重要的人的,统统都有自保能力,而且比她还要强,甚至能够牵制住他们的计划,到头来还要放在菲奥娜手里,这就形成了一条很微妙的制衡链,强者保护弱者,然而在强者失去理智的关键时刻,又要靠弱者反过来制衡他们。 在将这两位不请自来又匆匆离去的客人从音爆通道送走的时候,菲奥娜还有点过意不去呢: “等我想到我有什么害怕的东西的时候,会立刻告诉你们的。” 她那微微带着点卷的棕色头发相当柔软蓬松,又有着湿漉漉的灰眼睛,当她如此诚恳地看向别人并且还在信誓旦旦作保证的时候,让人很容易想到一切看起来无害得很可是又非常凶残的生物,比如大山雀和小海獭。 于是戴安娜立刻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摆在了海獭饲养员的位置上,二话不说就伸出手去揉了揉她头发,发现这个蓬松柔软的手感真是一如既往地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亲爱的。而且弱点这东西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想,想不出来也不要紧。” 结果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蝙蝠侠突然开口了: “我很快就能拿出一份完整的预案,到时候我会再前来一趟,交到你手里的,或者直接由戴安娜送过来。” 戴安娜:???我的队友怕不是个拆台专业户??? ——蝙蝠侠向来说到做到,而且备案这东西不急在一时,只有真正了解对方之后才能根据对方的喜恶做出有效的对策,所以他在自家蝙蝠洞里,将制定完成的紧急预案加班加点赶出来之前,还专门为菲奥娜写了个空白的紧急备案: 代号,莴苣。 弱点及应对方案:有待补全。 结果他刚在这边敲下这行字,来自菲奥娜的通讯就拨打过来了,真是巧上加巧得让蝙蝠侠都有点微不可查的心虚: 他还在这边想着怎么给菲奥娜搞紧急预案呢,她的电话怎么就能这么巧地过来?这让他接下来是继续写的好,还是暂停制定这个计划先去把电话打完的好? 他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名字,历经了好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选择了接通这个电话,而就在他接通电话的刹那,菲奥娜在电话那头直接开门见山地把自己想了一天的弱点和盘托出了: “我想了很久,觉得这应该算是个弱点,先生,于是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了。” 蝙蝠侠沉声道:“你说。” “虽然很多人开导过我,而且我自己也曾经算是‘想明白’过,但是我归根到底还是不自信的,这种不自信是源于对自己的预言和通灵能力的不自信。” “我一直在怀疑,我的这方面的能力真的有切实地帮到过什么吗?看到的一定是真的吗?平常人做决定的时候还有人可以一起参谋,但是我们没有,哪怕在班提瓦,对于同一件事情,大家看到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无法互相帮助和提醒,最多可以彼此参考一下,所以这一直是我的心病。” 她在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只要一直攻击这一点,我的精神就会先一步崩溃。” 布鲁斯隐隐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根源所在,但是他没有直接点名,而是换了个方式迂回进攻: “有帮到忙的。” 菲奥娜在那边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蝙蝠侠在这边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帮到过什么吗?我说,有的。” 这可能是迄今为止蝙蝠侠展露过的最多的正面感情了,也可能是他说实话说得最多的一天,在面对着菲奥娜这样完全不设防的、无害的小姑娘的时候,饶是正义联盟的顾问也要不自觉地多话: “多谢你给的这个提醒,将争端扼杀在了摇篮里,我们就可以切实有效地防止你梦里的那个景象的出现了。” 菲奥娜在那边突然就沉默了起来,凭着蝙蝠侠敏锐的听力,他甚至都听到了那边不平稳的、过分起伏了的呼吸声,过分长久的沉默终于让蝙蝠侠确定了一件事: 她的不自信,归根到底地来讲,不是因为她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两点:第一,缺乏强有力的反馈来增强她的信心,别看她平时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胜券在握很有把握的样子,如果一直没有人增强她的信心的话,那么再多的内在自信也会被消磨干净;第二,她缺少认同和爱。 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塔利亚都没有给予什么合格的母爱,对着完全就是个外人的菲奥娜,她就更不可能母爱大发了。童年和少年期的缺爱是很严重的隐患问题,这种问题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严重后果,但是时间一长,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心理问题就会像卸乍的洪水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出来,比起抑郁症、肌肤饥渴症、回避型依恋人格等来说,不自信都是好的结果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能够用来利用的弱点了。 这个问题必须现在就切实地解决,否则的话,一直让这个问题积累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更难解决的问题! 然而让蝙蝠侠去安慰人的话,那难度系数有多高呢,比之前的让他展露自己正面情绪的难度系数都要高。但是破例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今晚竟然破天荒地做起人生导师来了: “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有这个能力的,菲奥娜。” 他难得直接称呼了菲奥娜的名字,没有用忒弥斯的代号去称呼她,也没有用她的中间名来指代,不过也没有像戴安娜他们那样直接叫她的昵称菲奥什卡,这个人连安慰人、开导人的时候,也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召集全体正义联盟成员开会算战损: “不要被一时的沮丧影响力你的判断里。这不是你的弱点,在我看来,你这方面的能力无可挑剔,回去继续想吧。” ——菲奥娜有没有被安慰到,蝙蝠侠是不知道的,因为就在菲奥娜回答的那一刻,从蝙蝠洞的入口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玻璃碗撞在台阶上的声音,正好把她的回答给掩盖住了。 蝙蝠侠匆匆挂掉通讯之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原本应该是手里抱着满满一碗麦片——现在这碗麦片已经完全打翻在地上了——正目瞪口呆站在房间门口自言自语的夜翼: “……我的天。” 他立刻冲到控制台边,抓起了一旁的红罗宾: “提宝,打我一下,让我醒醒。我肯定是还没睡醒,否则的话怎么会听到B他亲口夸人?!语气还那么温和?!” ——其实蝙蝠侠的语气完全算不上正常人眼里的温和。他说话的时候一贯如此,冰冷、严谨而自制,就好像在说话的时候多加一点热情的元素进去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但是在熟知他脾性的迪克和提姆乃至整个蝙蝠家族的眼里,这已经是超乎他们想象之外的温和了! 提姆在一旁努力地把自己从几乎要和坐着的他等身高的文件堆里□□,睡眼朦胧地对迪克咕哝道: “……不了,谢谢,我也觉得我没睡醒。” 三秒钟后,他终于在迪克无声的、沉默的、带着莫名谴责意义的目光下醒了过来,蓝色的双眼满满地褪去了所有的睡意睁圆了: “等等?!我刚刚没听错?!那真不是我做梦?!” 迪克:“……你还是继续补觉吧提宝。”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异口同声道: “啊果然是做梦!那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布鲁斯:……你俩过来,我们谈谈。 97.胜利日阅兵 也许是刚刚竟然“亲耳听到蝙蝠侠夸人”这件事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蝙蝠侠接下来的黑脸注视竟然没起到以往那无往不利震慑全场的效果, 最多也就把缺觉缺得给一个水平面就能当场表演光速入眠的提姆给唤醒。 白天要代替布鲁斯管理公司, 晚上还要夜巡,不夜巡还要写论文, 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五小时连轴转的红罗宾提姆·德雷克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在和迪克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 震惊地发现刚刚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布鲁斯他夸人了?!还安慰人了?!这是在搞什么, 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了吗?! 等到蝙蝠侠转回去开始继续搞他的紧急预案之后, 他自家的一只大蓝鸟和一只小红鸟已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起来了, 气氛一度十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迪克直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神奇了,我发誓,这么多年来我就没怎么听过B他夸人。” 为了加强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他额外强调道:“我我对着我的麦片发誓!” ——对一个麦片狂魔来说, 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得的一个保证了。 提姆对菲奥娜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印象的,但是因为种种因素的干扰,他还真没和这姑娘正面互动几次, 最多就是夜巡的时候路过她的花店门口而已。在她卖掉花店前往纽约之后, 那家曾经被用作花店的店铺的神奇之处便逐渐显示了出来。 不是说以往这家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和它的上一任拥有者一比,不管多么奇异的地方都不如菲奥娜本人更吸引人, 那些本就细微的小细节完全被她的光芒掩盖了下去,在她离开了哥谭之后, 这间肯定被她经手改造过的店铺的某些奇异特质便逐渐显露出来了: 从来没有人能在心怀恶意的时候迈进这家店的门槛。 在民风淳朴的哥谭市, 拦路抢劫、半夜闯空门、入室盗窃之类的事情发生得简直不要太频繁。提姆曾经统计了一下, 发现如果按照正常的司法判刑流程和这个犯罪频率的话,不出一个月,哥谭三分之一的人都应该在监狱里了,这也侧面反映了哥谭的司法系统极其不到位,根本就是把人关进去,不痛不痒地拘留几天再放出来而已。 义警这样的工作,永远只能治标不治本。 但是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曾经隶属于菲奥娜的花店在他们夜巡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在犯罪的时候看见了气势汹汹袭来的蝙蝠侠和罗宾,慌不择路逃窜的时候,因为逃跑的方向上正好有这家花店,它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保护措施依然在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作用—— 当场一个嘴啃泥、门牙都磕掉还算是轻的了。 总之现在,哥谭的犯罪团伙内部都在隐秘地流传着这么个传说,“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第五大道,会摔得很惨的,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摔”,还是平地摔,忒邪门。 提姆看了看手边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堆,觉得自己真是年纪轻轻就身负重任,哎这可怎么得了,他还不想在这堆文件和连轴转里英年早逝:“要不是手头还有工作,我真要去看看这姑娘是何方神圣。” 潜台词里的“有没有哪位好心人愿意把他自己的工作领回去让我轻松下”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然而蝙蝠家的大家长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分担一些本来应该是他这个正牌韦恩当家人应该干的活的意思。 提姆:???还能不能行了??? 达米安做完了训练,正准备出去夜巡呢,从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身边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提姆的这句话,于是他恰到好处地提醒迪克——虽然说很难分辨他这是真心提醒还是有意在夜翼伤口上撒盐:“就是之前用汤勺击中了你的那个,格雷森。” “小D。”迪克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去摸他头发,被戒心奇高的达米安一爪子拍开:“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刚刚那句又不是我说的,我还记得她呢。” “Tt。”达米安轻嗤一声:“你就是不想回忆自己的糗事,格雷森。为什么不说出来分享一下让德雷克开心开心呢?” 提姆惊得宛如五雷轰顶:他这是被恶魔崽子示好了?是天要下红雨了还是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然而达米安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里,并且让人不得不感叹一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达米安·韦恩对提姆·德雷克的针锋相对永远也不可能变没的: “等下次别列科瓦用汤勺打你的时候你也好知道怎样摔得好看一点。” 提姆还没来得及把已经冲到了嘴边的“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吧我可谢谢你”给完全爆发出来,那边一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的蝙蝠侠突然开口提醒达米安: “她有中间名了。” 菲奥娜之前还在刺客联盟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自己生父的名字,所以一直没有中间名,这直接导致达米安称呼她的时候,如果不想亲切友好地直接叫她的名字,那就只能叫她的姓氏“别列科瓦”了。对俄罗斯人来说,只被称呼姓氏虽然说没有礼节上的逾越和失礼,但是总会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当时这也是达米安在两难的选择里能挑出来的最好的选项。 等到后来,菲奥娜有了中间名,她所有的证件和资料上的名字全都变成了传统俄罗斯式的最正规的“菲奥娜·彼得罗娃·别列科瓦”之后,达米安反而无暇去顾及这些小事了,光是应付被他母亲塔利亚派来取他性命的刺客就忙得很,所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菲奥娜已经有了中间名,还在用最初的那个称呼来叫她,殊不知这个称呼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蝙蝠侠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当他都这么提醒达米安之后,达米安立刻便知道这个名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重要,且意义非凡,否则蝙蝠侠不会费心专门提醒这么小的一件事的,当即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的,知道了,父亲。” 一旁的迪克和提姆也才反应过来,菲奥娜,也就是“忒弥斯”,不知什么时候,她那一直留存在蝙蝠洞里的资料已经被补完全名了。 蝙蝠侠没等这两人开口发问就率先解答道:“她拥有了全名之后,称呼她的中间名和名字都可以让她在精神意义上得到保护。” 蝙蝠家的小鸟没有一个笨的,几乎在蝙蝠侠解释完了之后,他们就共同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接下来她肯定要遇到很多危险的事情,甚至还有某些重要的任务要交付给她,否则的话,没有必要从现在就开始对她施以如此完全的保护。 只是正义联盟在这方面的保护工作做得太好了,除了那次参与会议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对“正义联盟紧急预案”这件事都一无所知,最多也只能像夜翼他们眼下一样,从无法掩盖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仅此而已。 而且比起这种只能由推断得出来的事实,迪克和提姆现在对通讯那边的菲奥娜的回答可是十二万分的好奇: 她到底回答了啥?! 迪克已经在心底开始第一百零一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把麦片倒进碗里带过来了。要是他当时直接把整包麦片都拿过来,不就没这个事了吗,哪怕他还会被蝙蝠侠难得一见的温和语气吓到摔碗,也能听见对面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这两人可真算是白想了,因为菲奥娜当时是真的什么都没回答。 圣彼得堡和哥谭之间隔着好几个时区,对地理知识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可能这边的人还在喝下午茶呢,那边的人就要准备洗漱睡觉了,所以菲奥娜这个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而且十二万分地贴心: 如果她要在蝙蝠侠进行夜间工作的时候将她通讯打过来,那么在她那边的时间,就要是前一天的午夜至凌晨。 由此可见,她说的“想了很久”,是实打实的、货真价实的很久,一直从当天下午到次日凌晨。 熬夜会让人的反应变迟钝,如果熬的时间太长的话,还有可能让细微处的肢体动作不协调、不听大脑掌控。所以当菲奥娜在那边戴着耳机说话的时候,收音性能很好的耳机忠实地把“砰嚓”那一声相当突兀、音量又绝对不算小的东西摔碎的声音传达过来,把她吓得当场就打了个激灵,连带着手一抖,就把通讯给挂断了。 菲奥娜:……天要亡我。这么挂电话真是太糟糕了,但是如果专门为这事打过去再解释说明道歉好像有点多此一举,难办。 最后她还是选择发条短信解释了事,便再也抵挡不住汹涌的睡意,一头扎进柔软的、还带着洗涤剂和柔顺剂清香的被褥里,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到被来自窗外的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唤醒。 菲奥娜被礼炮声惊得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在她脑海里甚至有个小人儿摆出了经典油画呐喊的姿势,旁边配着加红加粗不断循环滚动的一行大字: 又来?! 以前在刺客联盟的时候,他们时不时就要搞敌袭演习,结果这演习有时候还可能变成真敌袭。毕竟传承百年的刺客联盟过于树大招风,权势财力样样都有,再加上他们那能够让死人复活的拉萨路池带来的难以抗拒的诱惑,就导致了他们要面对的敌袭是怎样的规模: 要么平时风平浪静得无聊透顶,根本没人敢强行来袭,但是如果有敌袭,那必然是大规模的、兵精粮足武器种类丰富的、有预谋有把握的全方面进攻。 进攻的次数一多,演习的次数一多,就让菲奥娜形成了“一听到外面有大动静就赶紧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一分钟完成穿衣带应急包跑进避难所避难”的条件反射。 结果当她飞速穿好了衣服,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应急包的时候,一下子摸了个空,这时,被巨大的声音吓得直接懵了、条件反射都出来了的菲奥娜才慢慢地反应了过来,她现在是在圣彼得堡的班提瓦,不是在刺客联盟,根本就没有什么避难和演习。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万年历,这才发现为什么班提瓦明明都处于圣彼得堡郊区了,还是会在今天早上七点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礼炮轰鸣: 今天是胜利日,也是她的生日。 当二战的帷幕在1945年缓缓开始落下的时候,当德国向当时还叫“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俄罗斯递交了无条件投降书,这份投降书将从次日凌晨、也就是1945年5月9日开始正式生效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粉碎了法西斯德国的历史性的日子从此将会被定为全国节日,深刻铭记。 卫国战争胜利日伴随着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甚至在它解散了、变成了“前苏联”之后,在依然留存着旧日荣光的广袤俄罗斯的土地上,依然在用立法的形式将这个节日深刻铭记。 这一天不仅会全民放假,甚至会在全国各地都有规模浩大的阅兵式,来纪念那一场战争的艰苦卓绝与今日的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其中,规模最大的两场阅兵,一场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另一场就在圣彼得堡了,所以一大早听到烟花和礼炮声什么的,纯属胜利日这一天的正常操作。 菲奥娜突然无端觉得太阳穴有点疼。她一直身体不太好,低血糖,所以随身总会带点糖果防止自己突然晕厥过去,早晨起床起得太快也会导致短时间的头晕和恶心,但是她从没经历过这种如此厉害的头疼的状况。 她将微微发热的前额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因为在通灵师们的概念里,镜子是能够沟通死人和活人的东西,所以平时他们不会轻易将这东西放在房间里,要照镜子的话,就得去洗手间。因此遍寻整个房间,能够提供给她一个光滑而冰凉的平面作为冷静下来的支撑点的,就只有那张桌子了。 就在菲奥娜将头抵上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两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而这两个声音,她还都熟悉得很: 来自死人一侧的声音她已经不知在梦里听过多少次了。菲德丽丝的英语发音总是要带着点外国腔调的味道,元音和辅音都咬得很奇怪,却又在她那动听的声音加持之下,带出一股缠绵温柔又莫名百折千回的味道来—— 【菲奥什卡,我的女儿,你是在万众的欢呼声和祝福里出生的。】 就在这一声亡灵的短暂低语过后,一直缠绕着她的头痛也尽数消失了,不管她再怎么凝神,也无法捕捉到来自往日时光里的低言片语半分。 生者和死者之间的界限不可轻易逾越,如果要逾越,就一定要付出某些代价。可是菲德丽丝已经死了太久了,哪怕是最简单的代价,她也付不起。 所以这一句祝福,不是已经死去许多年了的菲德丽丝送来的,而是菲奥娜在无意探索自己的内心、试图找到内在的自信和安全感的时候,正好将她幼年尚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听见的、此时她最需要的那句话,给记忆回溯出来了而已。 而另一边的、来自活人侧的声音就更为热情和活泼一点了,而且这声音还来自菲奥娜的楼下,大有“不把你叫起来我就要一直在这里叫下去”的气势: “菲奥什卡,胜利日快乐,要不要去看阅兵?!” 菲奥娜对这个声音熟得很,这明显是梦女巫玛莎的声音。她刚刚还在想为什么有手机玛莎却不打呢,结果抓起枕头旁边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因为昨晚忘了给手机充电,这部由斯塔克工业出品的高科技产物已经黑屏罢工多时了。 她赶紧把头探出去,正好看见了从另一边的员工宿舍楼赶过来的玛莎,她正挥舞着俄罗斯国旗,站在菲奥娜的窗下不停地挥手: “菲奥什卡生日快乐!今天外面有阅兵仪式,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啊?咱们之前说好了的!” 菲奥娜赶紧随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抓了条准备等下围在脖子上挡风的丝巾,立刻就趴在窗台上喊了回去:“要去的,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她急急忙忙地叼着面包拿了瓶水,就从楼上冲了下来,经过大厅的时候发现达丽亚正在对着电脑不知道猛敲什么,她的手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袅袅的烟雾在空中很容易便散成了蛛网的形状,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诱惑和优雅—— 然后这份优雅便被接下来猛烈的一个敲击键盘给打了个粉碎,烟灰都被这迅猛的力道给震掉了一截。 菲奥娜很少见到达丽亚这么失态的样子,而这时正好玛莎也进大厅来了,乍一看到达丽亚这样也吃了一惊:“天啊,达丽亚,你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达丽亚一看见菲奥娜正准备过来,第一时间就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菲奥什卡别过来,二手烟对肺不好。” 菲奥娜:……那你还抽。 达丽亚顶着菲奥娜沉默的注视无奈地举高了双手:“减压,就一根。”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玛莎嘱咐道:“你可别让菲奥什卡替你去买酒!” 玛莎诧异地眨了眨眼:“胜利日前一周和后一周不卖酒的,达丽亚,你是不是最近忙糊涂了?” 达丽亚看了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这才发现这几天来她是真的忙得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连胜利日这样的大日子都差点忽略过去:“……是有点。” “你在忙什么呢?”玛莎想凑过去看看,被达丽亚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你们不是要出去看阅兵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也是!”玛莎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走啦,菲奥什卡,现在出去的话还能来得及在阅兵开始之前给你买个军帽。” 菲奥娜被玛莎拉着出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心有所感地回头一看,就看见达丽亚正在电脑前烦躁地皱起眉头,她修长的双手正插在乌黑浓密的长发间,把她那本来梳得好好的头发给弄乱了,描画得高高挑起的眉正不善地蹙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在气势上便愈发咄咄逼人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困扰到她这样的人呢? 不过菲奥娜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玛莎拉上了车,在她的反光镜上和她的胸前,系着黄黑条纹相间的圣乔治丝带,她看了看菲奥娜光秃秃的前襟,又赶紧从包里找了条多余的丝带给她戴上,边给她戴嘴里还不闲着地补充道: “我将象征着勇敢和胜利的圣乔治丝带赠送给你,女士!” “从此你就是——等下我想想——好的决定了,从此你就是莴苣女巫,要为强行贩卖莴苣和讨债追债出一份力,在我们的土地上,一根莴苣都不能拱手让人!” 长发公主的故事菲奥娜是听过的,自然也就很容易理解玛莎说的那个“强行贩卖莴苣和讨债追债”是什么梗了,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玛莎贴心地升起了玻璃窗,避免菲奥娜的头发被风吹乱:“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菲奥什卡。” 她因为在专心开车,没办法分神,便把头往菲奥娜的方向意思意思地偏了偏: “对我们来说,自己的出生日其实才是我们一年里最脆弱的时候,可是此时我们又身怀来自双亲的祝福,在两重矛盾之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能量场紊乱的,所以在生日这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她开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阅兵的地方,菲奥娜这才发现周围的许多人,不拘男女老少,都在头上戴了个军绿色的帽子,是那种很简单又朴素的最基础的三角军帽,和不少人的衣着颜色都不搭配,但是大家就这么简单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扣,便很开心地去看阅兵了。 就在她观察周围的空当,说走就走说买就买的行动派玛莎已经雷厉风行地做完了停车交钱拿单出去买东西再回来的一系列流程,把同样制式的一顶军绿色的帽子扣在了菲奥娜的头上,退后几步端详了一下,满意地一锤定音: “不戴三角军帽的阅兵是没有灵魂的,恭喜菲奥什卡十六岁啦!给你买个三角军帽,这是我额外送你的礼物。” “等今天回去的时候,给你开个生日宴会,到时候你就会看见我的礼物啦,超好看的,我保证!” 胜利日对俄罗斯人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日子,满街都是欢乐的人群组成的海洋,以俄罗斯的人口密度来说,能达到这个程度可真是不容易。她们把帽子顶在头上,手拉手越过卖橘子汽水和热狗的小摊,玛莎还给菲奥娜买了杯热奶茶,结果人太多了就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其实菲奥娜本来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走丢的,她和玛莎一直拉着手,结果人实在太多了,她和玛莎的个子又都不高,就在她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子里之后,一抬眼,就发现她和玛莎已经走散了。 她又不是什么网瘾少女手机少女,和现在那些没有电子产品就活不下去的年轻人不一样,平时就没有天天给手机充电的习惯,更别说已经黑屏了的手机还不在她的身上,带没带都不好使。 她看了看周围兴奋地将俄语的速度说得相当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圣彼得堡口音,使得她已经完全听不懂了的人,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弱小可怜而无助”。 而就在这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个温和而磁性的声音,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 “菲奥什卡?” 98.走失的莴苣 菲奥娜一听这声音就想起来这是谁了。虽然她跟这人的直接接触次数并不是很多, 最多也就一起喂过鸽子而已, 但是班提瓦的诸位女巫一提起这人就会都摆出讳莫如深不想多谈的样子, 反而让菲奥娜记住了他。 结果她现在两只手都不得空,一只手里抓着奶茶杯子, 另一只手还要把头上的帽子扶正, 要不那顶帽子分分钟就能滑下来盖住她的视野, 只能点点头权算打过招呼了:“好巧啊, 亚历山大。” 为了照顾菲奥娜那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俄语水平, 亚历山大还贴心地放慢了语速, 有着相当好看的蓝眼睛的年轻灵媒对她柔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他单手插在一侧的口袋里,略微修身的外套将他衬得愈发高瘦而挺拔了,引得周围有不少女孩子都在或正眼或偷看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他在和菲奥娜说话的时候沉稳而安定,与大部分语速奇快、都有点叽里咕噜的意思的俄罗斯人不同, 每个音节都像是能分毫不动地写进教科书里一样标准而易懂,每个单词都极为清晰和口语化,只要是略微有点俄语基础的人, 就能立时在这样一种轻松的范围里开展一段简单的对话。 面对如此贴心的待遇, 很难让人再对他抱持什么戒备之情。 菲奥娜摇摇头,据实相告道:“我和玛莎一起来的,可是人太多, 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圣彼得堡的五月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暖意了,可是这点暖意完全不够看的, 甚至都无法让一杯热奶茶在人的手心里保温。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 随口感叹了一句: “还没走散多久, 奶茶怎么就有点凉了。” 亚历山大往前走了半步,开口问道:“那我请你再喝一杯?” ——如果提出这个邀约的是个成年人,而接受这个邀请的也是同样年纪的人的话,和身处俄罗斯这个前提条件叠加在一起,那么这“一杯”就肯定是含酒精的饮料,都不用作他想。哪怕是在前一周和后一周完全禁酒的胜利日,想要喝到一点杯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有门道的。 然而很可惜,菲奥娜还只是个小姑娘呢,所以她最多也就喝个奶茶,别的丁点都不能碰。 她自己也知道这点,于是笑着对亚历山大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不了,我就这么拿着也好,总不能浪费食物。” 她棕色的长发在风中被吹得略微有些凌乱,更是有几缕长发直接就和她脖子上的那条用来挡风的灰蓝色的丝巾纠缠在了一起。她便不得不伸出手去,将还在风中难舍难分的二者分开,当她伸出手去的时候,那双本来就很白的、甚至都带着一丝脆弱感的皮肤更是被风吹得在关节处带上了一点爱娇的红色,便使得她的身上立时便有了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脆弱而易碎的美感了。 当这种楚楚的美感出现在颜值在线——不,甚至只要不掉线就好——的人身上的时候,足以打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剩下的百分之十要么有要事在身要么近视,还没戴眼镜。 “那如果你不介意错过前半段阅兵式的话……”亚历山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融融的笑意,他此时和菲奥娜的距离站得略微有些近了,却又恰巧保持在一个说不上过分亲密,但是也绝对算不上点头之交的微妙的距离上: “我带你去寻人处怎么样?” 菲奥娜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通过寻人启事把自己送回玛莎身边去有点丢人:“可以。” “别担心。”亚历山大宛如洞察了她所有的心思般开口:“每年都会有人在阅兵式的时候和同伴走失,这不丢人的,放松就好。” 就在这时,人潮突然汹涌了起来,挤得没有心理准备的菲奥娜当场一个趔趄。亚历山大立刻伸手扶了她一下,柔声道:“小心。” ——如果这两人中哪怕有一人是个普通人的话,那么这活脱脱就是个标准的爱情小说的开端模板。年轻英俊的男主角和温柔美丽的女主角在人潮熙熙攘攘的街头一撞钟情,随即后续天雷勾动地火,九头牛拼了老命都拉不出即将按照标准流程狂奔出去的剧情。 只可惜他们都不是。 菲奥娜在和他隔着衣服接触到的第一时间,就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人周身的和她、和班提瓦的诸位女巫都完全不一样的气场。班提瓦的女巫们所擅长的领域五花八门,从神秘的东方战斗魔法到最大众化的塔罗牌,从门槛最低连普通人都能学会的灵摆到没有个心理咨询师证书都不能入门的心灵感应,从物质上的符文刻制到精神上的梦境解读,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要是把她们会的东西集合起来的话,直接就能编写一部《常见通灵方式大全》,可见“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果然不假。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在班提瓦的任何一人身上,感知到如此强烈的、和白巫术截然相反的气息。 和主要用于祝福和保护的白巫术针锋相对的是什么?只能是精于攻击和诅咒的黑巫术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如果只是出于好奇用过黑巫术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是倒霉几天而已,如果只是使用过它的话,也不过只会把这个“几天”扩展到“好长一段时间”罢了。 但是当一个人的周身完全都是黑巫术的气息的时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此人绝对是个以黑巫术和亡灵魔法起家的灵媒;第二,他将来哪怕改行了换道了,也永远就此绝缘于白巫术的保护和祝福。 由此可见,干这一行的,是真的怕一开始就走岔了路子。 之前菲奥娜只是侧面感受到过这种莫名的压力而已。并不是说这种力量不好,如果在能够合理运用的人手里的话,它还是可以发挥出正面的作用来的,而且这种力量还可以有效地震慑到普通人,从而有效地减少很多人对他们的怀疑,也就是所谓的“气场一开,全体闭嘴”。 ——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菲奥娜第一次如此直接而正面地和完全迥异于白巫术的力量发生正面接触、乃至交锋。在感知到那股强烈的黑巫术的力量之后,菲奥娜的意识刹那间就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出自本能反应的、来自始终保护着她的白巫术的高声咆哮:他惯用黑巫术的!离他远一点! 这本能反应委实过分强烈,使得菲奥娜差点就相当直接又失礼地伸出手去把他还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拍开,而她的另一半理智却在逐渐回笼: 这个人为你带来了菲德丽丝寄存在金色黎明的遗嘱。他只是惯用黑巫术而已,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黑巫师,你之前也和他接触过的,真的有必要如此过分紧张吗? 还没等菲奥娜从千头万绪里挑出一个适合应对眼下状况的选项,亚历山大也感觉到了某些地方的不对劲的感觉,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将手缩了回来。他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开始仔细地端详起面前这个甚至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来了,半晌之后,他原本好像想说点什么的来着,又出于某种菲奥娜也不知道的考虑,把他那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话语完全咽了回去,只是提醒菲奥娜道: “那我们走吧?” “啊,好的。”菲奥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真是太感谢了。” 亚历山大笑了笑:“不客气,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如果菲奥娜再感官敏锐一点的话,或者至少对“来自异性的示好”再敏感一点的话,她就能发现,和之前的试探和彬彬有礼不同,亚历山大刚刚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点微妙的邀功感和亲昵感的,而这种态度永远只会在一方对另一方准备展开追求之前出现。 在合法婚龄又被降低了一次,眼下的女性婚龄门槛已经只有十四岁了的俄罗斯,十六岁的女孩子其实已经可以开始谈恋爱了,虽然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们甚至都没有成年,但是如果现在谈恋爱的话,却又连“早恋”都算不上。 ——也幸好她迟钝得很。 在俄罗斯议会下院杜马通过了再次降低婚龄的法案之后,当即便在俄罗斯全社会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在短短数小时内,全俄罗斯立刻就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支持者和反对者两大阵营。支持降低婚龄的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然而主要还是以穆/斯/林教徒为主,毕竟在他们的传统文化里,婚龄这种东西已经降到个位数了,就好比《古兰经》中穆罕默德便娶了九岁女童为妻,而《古兰经》又是他们的教典,这直接导致了所有的伊/斯/兰教国家——比如中东地区——的婚龄都在朝着十分丧心病狂的年纪一路奔去,拉都拉不回来。 但是反对降低婚龄的,却几乎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和中产阶级: 我们的孩子甚至都没有成年!十四岁的合法婚龄实在太低了,我们难以接受!为什么要为外来者更改本国的法律?为什么要让宗教来操控立法?我们应该做的,是保护他们,引导他们,先学会自爱再学会爱人,而不是在一个懵懂的年纪,被居心叵测的人推动着葬送自己的一生! 然而在政治的大潮之下,这些反抗的声音便如星星之火,很快就在为数更为广大的赞同和无所谓的声音里被压了下去,丁点水花也翻不起来。 等到两人来到专门的寻人广播处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前面排队了。在排队等待的空当里,菲奥娜便和亚历山大聊起了天来,亚历山大算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了,完全把谈话的主动权放在了菲奥娜的手里,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他也不会强行打开话题,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然还算得上融洽友好。 这可真是个奇景了,受白巫术保护的人竟然能和黑魔法的使用者相谈甚欢。这幅画面如果被知晓内情的灵媒看见的话,怕是要惊得连下巴都要脱臼。 等到轮到他们的时候,负责登记的姑娘已经业务娴熟得很了,然而娴熟过头的她完全没想到前来的有可能是言语不通的外国友人,再加上菲奥娜又是典型的俄罗斯姑娘的长相,于是她立时究就扔出了一大长串的、明显带着圣彼得堡口音的俄语,当场把菲奥娜砸了个头晕眼花。 而就在前台那姑娘发现了菲奥娜有点言语不通的问题、准备改口说英文的时候,从菲奥娜身侧伸出了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登记表和话筒: “我来帮你吧,菲奥什卡。” 前台姑娘看着菲奥娜和亚历山大的眼神立刻就变了,隐隐带了点“又是一对虐狗的请赶紧离开我的视线”的意思出来。即使菲奥娜无法准确解读这眼神的含义,也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赶紧对亚历山大道了谢: “那就麻烦你了。” 亚历山大停下了在填表的手上动作,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对你的话,永远说不上麻烦。” 在感情这方面只是个有着丰富的理论经验然而完全没有实践经验的菲奥娜:???这人的态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哦??? 99.格斗第一人 就在她差一点就意识到了亚历山大的态度发生变化的原因之前, 他已经低头调整话筒的位置去了, 顺便还换了个话题, 让菲奥娜生生就错过了一个发现真相的机会: “广播的时候要说你的全名,还是只说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菲奥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说全名吧……万一走丢的菲奥娜不止一个怎么办呢?” “有道理。”亚历山大又调试了一下话筒, 核对信息无误后开口道:“来自班提瓦的玛莎, 请速来寻人处接走你丢失的菲奥什卡·彼得罗娃。”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磁性好听, 再配上这位年轻灵媒英俊的面容, 让大半个工作处的小姑娘都在为他低声尖叫, 顺带着还要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菲奥娜。 菲奥娜平白无故接受了一波火热的目光洗礼, 觉得自己真冤。她无法解读这些眼神的正确含义,还以为这些姑娘都跟她身边这位灵媒颇有过节呢,才会这么用力地看着她,便默默地抱着她的那杯都没怎么喝的奶茶直接就背过了身去, 着实体验了一把何为“如芒在背”的她小声对亚历山大问道: “你是怎么结下这么多仇家的?” 亚历山大只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找不到地方发力、就好像使了全力的一拳完全击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的憋屈感,他刚想开口解释什么, 结果就在此时, 一直在到处找菲奥娜、本来也就在前往寻人处的玛莎正好赶过来了,正巧把他想说的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玛莎一见到菲奥娜就长出了口气,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二话不说就把菲奥娜拉到了自己身边,就差做个浑身上下的检查了: “菲奥什卡!天哪, 真是太抱歉了……我就应该一直拉着你不松手的, 我好不容易挤出去之后, 一转头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停跳了一下!”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嘛。”菲奥娜拍拍她的背安慰道:“那既然我们已经汇合了,不如我们继续去看阅兵怎么样?” “好主意。”玛莎对亚历山大挥挥手:“谢谢你了,萨沙,难得能碰见个人把菲奥什卡送回来,好人会有好报的,祝你和你的伊罗娜幸福。” 也不知道玛莎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在“你的伊罗娜”这个词组上加了重音之后,一下子就让原本还在羡慕地看着菲奥娜的那一帮小姑娘们立时兴致缺缺地把目光收回去了。 亚历山大刚想说些什么,玛莎身为一个纯粹的行动派,已经直接带着菲奥娜离开了,完全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等到走出很远了、确定绝对不会有人听见她们说话之后,玛莎才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对菲奥娜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菲奥什卡,不要和他牵扯太多。” 菲奥娜终于明白之前接受到的那些微妙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了,她哭笑不得地解释:“他只是送我去了寻人处而已,玛莎,没别的,别太紧张。” 玛莎难得地没有赞同菲奥娜的想法,甚至连表面上敷衍的嗯嗯啊啊都没有。她十分确定,在合法婚龄只有十四岁的俄罗斯,像菲奥娜这样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要是真被什么居心叵测的外人拐走,那她可真的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其实亚历山大和伊罗娜已经分手了快有一个星期了。 这就使得他的种种行为都卡在一个很微妙的界限上,说他是结束了旧恋情想开始一段新恋情的话,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要说他是出于对受白巫术的保护的人的好奇和下意识的关心才这么做的,也挑不出刺来。 秉着“所有的麻烦都应该被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原则,玛莎还是不放心地再次提醒了菲奥娜: “能量场的碰撞是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当你本身能量场就因为生日这件事而不稳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最好和拥有截然相反的能量场的人连接触都不要有。” 菲奥娜知道这是玛莎为了她好,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好的没问题!”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刚刚在白天走丢过一次的菲奥娜,在看完阅兵和玛莎一起回到班提瓦准备拆她的礼物的时候,就被班提瓦门口的阵仗给惊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夜幕降临之后,本来就身处城市边缘的班提瓦真的是一点额外的公共光源都享受不到,完全只能靠着自己学校范围里的灯光照明,而班提瓦的主要建筑物再怎么说也是在一座古堡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这种后期改造型的建筑直接就决定了它无法在内部和外部同时提供充足的照明,因为改造的地方越多、拉的线越多,安全隐患也就越大。 所以在入夜之后,班提瓦的大门那里只有两盏门灯的灯光,如果此时有客来访的话,就要靠着城堡里的人提着灯或者打着手电出来接人,否则的话怕是连路都看不清。 然而这次接人的阵仗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几乎整个班提瓦有头有脸的灵媒全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提着灯一字在古堡的门口排开了,除去菲奥娜刚刚那一声惊呼之外,完全就是两厢沉默对峙的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下一秒就要双方各自掏出武器来轰轰烈烈开战呢。 ——不对,是三方。 菲奥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被一横列排开的通灵女巫们拦在外面的只有两人,然而这两人之间也呈现出了针锋相对的态势,等到她和玛莎走得更近了一点之后,那两人身上来自刺客联盟的显眼的标志便在跃动的火光和灯光之下映入了她的眼帘。 可是即便他们同源于一个组织,这两人的身形差也实在太大了。跟另一边的即使全副武装、身着轻甲也能明显看出来还是个小孩子的人不同,另一位明显是个成年女性了,哪怕是高领的长风衣都无法模糊她窈窕的身形半分。她的周身没有任何佩戴武器的痕迹,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武器,即使只能看见她的半边身形,那身穿在黑风衣里面的、几乎已经成了她标志性的红色对襟长褂立刻也就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之下彰显了此人的身份: 这是刺客联盟里的高阶精英刺客,据说格斗技术甚至在同为高阶刺客的斯莱德、铜虎和塔利亚之上的希瓦夫人。 可以说在整个刺客联盟里,如果她要发挥东方人特有的含蓄的特性谦虚一下,在格斗这方面把自己排在第二的话,就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连雷霄·奥·古都不敢。 先不说希瓦夫人那赫赫有名的师承,光看地处中东又相当排外的刺客联盟也得把这位亚裔刺客放在组织中的精英位置,就知道她的格斗技术有多好了。 菲奥娜对这位精英女刺客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结果当希瓦夫人本尊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里当即便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跑。而就在她刚心生退意,打算溜了算了的下一秒,这两位明显都是刺客联盟出身的、耳聪目明的人已经听到了她的那声惊呼,一男一女的两道声音当场便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彼得罗娃!” “忒弥斯!” 既然被抓了个正着,那接下来也没有躲的必要了。刺客联盟那帮人嘛,捉人功力真是一等一的强,只要是他们认真想找的人,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掘地三尺地给找出来。 在无声的压力逼迫之下,菲奥娜只得从树丛后面现出了身形,对着希瓦夫人打了个招呼: “夫人,久仰大名。” 结果当菲奥娜的目光扫过另一边的人的时候,差点没惊得当场跳起来:“达米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难怪她第一时间没认出来。达米安没穿那身刺客联盟的衣服,也没穿罗宾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她只在某些重要的场合见过没几次的全副武装的轻甲,再加上他之前和希瓦夫人对峙的架势,让人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原本板上钉钉的、刺客联盟的未来继承人,已经因为某些原因,和曾经孕育了他的邪恶面的组织彻底决裂了。 “夫人让我来接你。”希瓦夫人对菲奥娜微微一点头,那蓄着齐耳短发便格外英丽的脸上便带出了一点不以为然的神色出来: “现在放下你手里的所有东西立刻跟我走,忒弥斯。” 菲奥娜的手一抖,那本来被她抱在怀里的、今天所有的战利品便稀里哗啦的全都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那些色彩艳丽、明明不值钱却又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小玩意儿,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词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明明白天出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个样子了呢? 而就在此时,达米安发话了。 曾经和菲奥娜半真半假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的他,终于在这次刺客联盟来势汹汹、用意明显不善的时候,完全地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了希瓦夫人和菲奥娜的中间,对着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高阶刺客、刺客联盟中的体术巅峰者开了口: “父亲让我带她回去。” “夫人,我怕您此刻不能成行。” 希瓦夫人怒极反笑,在她这样的拥有绝对优势的强者眼里,达米安的阻拦简直宛如螳臂当车一样无力,哪怕他是塔利亚运用了最先进的手段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而且在刺客联盟的高阶刺客之间,达米安的另一半基因来源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在她这样拥有常年由鲜血和杀戮磨练出的技巧的人眼里,也充其量只能算是“看得过眼”的反抗罢了,想要造成实质的伤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Themis,NOW——!” 100.自由的灯火 在刺客联盟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 菲奥娜是个很听话、很乖巧的小姑娘。 ——然而在一个实力至上的组织里, 当一个自身实力强度很有争议的人被予以这样的评价的时候, 给出如此评价的人可绝对不是抱着什么夸奖和鼓励的心态这么说的。比起正常人在说“乖巧听话”这个词组的时候抱有的温情,刺客们说起这个词组的时候, 带有的更多的是某种类似于轻蔑和嘲笑的情绪, 大致翻译一下这个评价的言外之意的话大致就是这样的: 看, 这就是那个混吃等死的小废物。 她那时的能力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而不管是通灵还是巫术, 都和笃信物理意义上的武力的刺客联盟里的任何一种流派扯不上半点关系。就算后来她逐渐有了这方面的能力,也一直没怎么被人看重,因为精神方面格外强大的人,相对地, 他们的物理方向上的自保能力就要相对而言弱上那么不止一点半点。 一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通灵者,甚至身处最危险最黑暗的、奉行力量至上法则的刺客联盟,她竟然还像外面的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养猫, 再加上她自身的实力水平着实有待商榷, 因而在大部分刺客的眼里,根本就不需要菲奥娜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他们之间便仇深似海了。 因为她身为全联盟里武力值最低、却又能活得简直就像个普通人的这件事, 本身就是最无声也最有力的嘲讽。 菲奥娜对外界的这种微妙的嫉妒和恶意还是比较敏感的,再加上以前, 她对自己是“寄人篱下”的这个事实认识得相当到位, 平常她也不会闲的没事到处乱逛, 上面——也就是塔利亚那里——难得会有专门对她下达的指令,不过但凡有指令下达到她本人,她就会立刻努力百分百完成,让人省心得很。 然而这种乖巧,与其说像那些生活优渥、教养良好的小朋友们的“乖”,倒不如说她是在下意识地通过这种方式来讨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别人家里求得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所以希瓦夫人打从一开始起,就没有对这件任务予以任何的、专门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在他们对菲奥娜固有的印象里,她还是个面对塔利亚的时候都要乖巧听话、平时见了他们这些高阶刺客都恨不得绕路走,说话声音都不怎么大、温柔有礼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女孩而已。 她在某次和该隐交换情报的时候,突然有感而发岔开过话题,说希望自己的女儿卡珊德拉可千万不要变成菲奥娜这个样子,太要命了,要不是塔利亚三令五申过说菲奥娜·别列科瓦死在哪儿都不能死在刺客联盟,这位俄罗斯混血姑娘的坟头上的草怕是都有两米高了。 该隐难得地对她的看法表示了赞同,还给她略微纠正了一下她那源于东方国度的用来骂人的某句话:“我们这边没有坟头草这个说法,最多说墓园边上的冬青树枝繁叶茂。” 然而这次,菲奥娜破天荒地没有听从任何来自希瓦夫人的指令。希瓦夫人构想中的那些类似于“菲奥娜乖巧地低着头应声,然后跟在她身后匆匆离去”的场景,压根连出现的苗头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有展现出太多慌乱的神情,只在刚看到她出现的那一瞬间不小心失态了一下而已,更何况眼下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只见菲奥娜蹲下身去,将刚刚一不小心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全都细细地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沾着的泥土,把这些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塞进了手边的袋子之后,才对希瓦夫人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夫人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来接我回去呢?” 希瓦夫人一挑眉:“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问夫人的行动目的了,忒弥斯?” “还是要问清楚的好。”菲奥娜依然用那种考究得不像是日常对话、更像是在做什么繁琐别扭的口语练习的方式说话,而在某些情况下,这种过分礼貌的说话方式可比扯着嗓子骂天骂地骂空气更加气人: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隶属过刺客联盟,最多只能算寄住在那里而已。” 希瓦夫人突然有了种很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只在她当年发现自己怀了卡珊德拉的时候才有过。当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操蛋的世界还是毁灭了算了,而菲奥娜的下一句话让她难得地再次有了这种想法: “既然我现在不隶属刺客联盟,那夫人叫你来‘带我回去’这件事,就不是什么硬性的命令,而是她身为我名义上的监护人的要求而已。” “而既然这只是监护人的要求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拒绝呢?”菲奥娜一耸肩一摊手,语气那叫一个温和,和被她说的话给惊得目瞪口呆的希瓦夫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世界上也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被监护的人一定要听从监护人的话的吧?更何况夫人还不是我名正言顺的监护人、且之前就已经摆出要和我划清界限的架势来了,不是吗?咱们现在是法制社会了,什么‘学徒一定要听从导师的教导、孩子一定要无条件绝对服从家长指令’的这样的陈旧的条文早就过时啦,不适用了。” “也就是说,这是‘家事’,不是‘公事’,希瓦夫人。”菲奥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己给自己的说法加油点赞,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要给自己发个逻辑鬼才的奖章了: “如果你不告诉我夫人的目的,那么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希瓦夫人目瞪口呆地发现,菲奥娜的逻辑真是无懈可击得很! 她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把菲奥娜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说的很有道理。” 严格来说的话,菲奥娜现在的处境很是微妙。她原本的国籍不管是在挪威还是在俄罗斯还是在美国,总归不该在中东就是,这让她的国籍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而塔利亚身为她名义上的监护人,现在还在通用法律承认的所有文件上签有刺客联盟首领之女大名,也只能把菲奥娜作为“被监护者”看待,而并非她那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刺客联盟的下属,因此她的命令,除去了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威严之外,对菲奥娜是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再加上她现在还在俄罗斯留学,身为未成年人,不管在哪个国家,她的受教育权都是有铁板钉钉的法律作为支撑的—— 这里是有法律约束的现代社会,而不是刺客联盟可以一家独大的中东! 之前一直没人认识到这个问题,然而今天,菲奥娜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把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给一下子点了出来: 综上所述,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直接听塔利亚的!除非塔利亚命令过希瓦夫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打破刺客联盟表面上的“中立”的立场,也要把她带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塔利亚真的下过这样的命令,那么希瓦夫人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班提瓦的大门面前了。 “我惊喜地发现,你竟然在试图和我讲道理,忒弥斯。”希瓦夫人终于完全地将目光投到了菲奥娜的身上,甚至侧过了大半边身子,将之前用于对旁边身着轻甲、满是警戒意味的达米安的防备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菲奥娜这里: “但是你要知道,‘道理’这种事,从来只存在于强者的口中。” 她蓄着齐耳的短发,双手环胸,深红的对襟长褂和漆黑的风衣在猎猎的夜风中飞舞,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刺客。而当她那双颇具东方古典风情的、上挑的丹凤眼直视着面前的人——比如菲奥娜的时候,被注视的人但凡还是个有危机感的正常人,就要从那英丽飒爽的面容上感受出某种名为“威胁”的情绪来,就好像有冰凉的刀刃悄无声息地迫近了咽喉一样: “理论上来说,你的确没有必要听从夫人的话,但是为了你的性命起见,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的好。” 菲奥娜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从希瓦夫人的话语里捕捉到了某些关键词,当然,按照希瓦夫人这样的高阶刺客的心机,这甚至都有可能是专门透露出来给她听的: 也就是说,塔利亚给她下达的“带菲奥娜回来”的任务,摆明了是要“不成功、便成仁”的。 事实上,塔利亚还真是这么对希瓦夫人说的。她虽然是刺客联盟首领之女,但是在刺客联盟内部,她的地位并没有十分超然,因此对着像希瓦夫人和该隐这样的高阶刺客下命令的时候,也不能过分颐气指使或者像个专门为难下属、美其名曰“培养你的理解能力”的领导那样含混其辞,必须简明扼要一步到位: “你即刻启程前往圣彼得堡,把眼下身在班提瓦的忒弥斯带回来,要快。” “如果有人从中作梗,无法将其人带回,那么就地格杀勿论。” 希瓦夫人一开始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子,因为塔利亚说的是“就地格杀”,而并非什么更为隐秘和保险的“伺机刺杀”。就在她惊疑不定,差点就罕见地开口想确认一下塔利亚的用意为何的时候,塔利亚就已经给她解释起来了: “她的血脉的力量十分神奇,如果你不能在第一时间搞定她的话,那么你就会一直受制于她。” “别说就地格杀了,等她的血脉力量发挥到了后期,你怕是要正面和她碰上都十分困难。” ——来自刺客联盟、终日与鲜血和杀戮为伴的这些人自然不会明白,由爱和保护、由思念和牵挂而生的白巫术,在这方面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 它能警示菲奥娜危险的到来,也能预言黑暗的未来,好让活在当下的人赶紧做好准备,更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给她、乃至她身边的被她认可了的人以治愈和保护。在明了了希瓦夫人的危险性之后,这位刺客联盟里赫赫有名的高阶刺客,以后定然要像塔利亚说的那样,“正面和她碰上都十分困难”了。 然而希瓦夫人只是个物理意义上的武力强者而已,没有预见能力的她自然不会意识到这点,更看不见将来,在刺客联盟对已经更改了姓氏的菲奥娜·韦恩发出数亿美元的通缉令之后,第一个接了通缉令的她会像喝了假酒一样,在沙漠里当场迷路四十八小时差点脱水昏迷,结果都这样了,到最后甚至也没能出得去刺客联盟自家门口的人间惨剧。 就在希瓦夫人差一点就要开始执行塔利亚的“就地格杀勿论”的命令的时候,圣彼得堡的女巫长塔季扬娜·拉莉娜举高了手里的灯,从一字排开得几乎望不到头的黑衣通灵者的队伍里越众而出,径直走到菲奥娜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在菲奥娜的眼里,这一举动简直就是俄罗斯版本的自由女神像: “我们不会让你带她走的,女士。” 别说,希瓦夫人还真的就忽略了这帮人,看她脸上刚刚恰到好处地展露出来的“哦对这里还有一帮人好烦啊”这样的表情便可见一斑。对她这样的高阶刺客来说,她的表情已经能收发自如地相当到位了,也就是说,这个轻视的表情不是无意流露出来的,而是刻意做给对面这帮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要和刺客联盟抢人的神棍们看的,然而她的这个表情并没有起到意料中的作用,塔季扬娜依然寸步不退地站在菲奥娜的身边,压根就没有丁点害怕的意思,从来就不信神秘侧、是刺客联盟里响当当的笃信唯物主义的武力中坚派的希瓦夫人当即便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凭着人数上的优势就能留住她?恕我直言,像你们这样的人,再来这么多,也照样拦不下我。” 塔季扬娜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她的话,她的目光越过了希瓦夫人的肩膀,准确地定位了她身后的达米安,给杀气腾腾的希瓦夫人当场来了个答非所问: “……诸位,这里有小孩子,比菲奥什卡还小。” 别人可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眼下对女巫之间的规则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的菲奥娜立刻就明白塔季扬娜的潜台词了: 为了不让黑魔法的能量场干涉到他人,不能用黑魔法动手。 菲奥娜立刻就想当场后退一步。据她这段时间对班提瓦的诸位的了解,接下来肯定会有某种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对希瓦夫人来说就很摸不着头脑的令人头痛的情况出现,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决定先躲得远一点。 然而她的退避却被希瓦夫人误会成了“因为忒弥斯在刺客联盟生活过很久深知高阶刺客的厉害,虽然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表面上看起来厉害了不少,但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怂包”。所以她便更加毫无顾忌地冲着菲奥娜伸出了手: “你要是现在跟我走,我就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由此可见,刺客联盟这种狗里狗气、动不动就挟持人质要挟别人的作风,真是从上到下都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在这时,塔季扬娜终于开口,说出了她今天在面对着神志依然清醒的希瓦夫人的最后一句话: “可不要太小看人,女士。”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哑,说话的时候又带上了些冷定的意味,在外人看来,便愈发不好相处,而在菲奥娜的眼里便更为可靠了: “我们今天不会让你带走菲奥什卡,你就得怎么来、怎么走,无法多带半个人从班提瓦的大门走出一步。”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希瓦夫人一直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便以一种谁也没看清楚的速度抽了出来,那速度有多快呢,快得连她惯用的武器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通过她动作带起的疾风感受得到她那蓬勃而旺盛的杀意。她戴着半截式皮手套的指间闪过一道雪亮的寒芒,直接就往菲奥娜的颈动脉那里去了,摆明了是要将她就地格杀! 一直警戒着这里的动静的达米安立刻抽刀出鞘,他一直惯用的武器是把锋利的武/士/刀,而眼下,这把锋锐的刀终于指向了昔日和他曾经归属同一个组织的高阶刺客,分毫犹豫都没有地直取希瓦夫人的后心,他自从跟在蝙蝠侠身边作为罗宾之后,囿于蝙蝠侠的“不杀”原则,他出手固然软和了不少,但是在接受了蝙蝠侠的指点之后,不管是从力道还是从速度上,他的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了,这一刀的角度相当刁钻,又力道十足,逼得希瓦夫人都不得不专门分出点心思来,伸出另一手去要折断他的刀锋—— 而就在她的手和达米安的刀即将对上的一刹那,她听到了一道风声。 在战斗中听到风声不奇怪,但是如果这道风声是从头顶直直而来的,那就很要命了,尤其是在战场上,你永远无法确定冲着你的天灵盖而来的是手雷还是匕首。前者可以让人当场脑袋开花,后者的话努力躲一下还是能苟延残喘的。 然而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分出更多的心神去看那是什么了。就在她听到那道风声的时候,她原本完美无瑕得宛如高级杀人机器一样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了的空隙,这个空隙电光火石之间转瞬即逝,然而达米安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便把握住了那个微妙的、稍纵即逝的空隙,将那锋锐的长刀一偏转,锐利无双的刀刃当即便划破了希瓦夫人的手心。 螳臂当车,也要当得来势汹汹而不可阻挡! 希瓦夫人本来没把这个程度的小伤放在心上的。对于她这样的高阶刺客来说,这点擦伤简直就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而已,毕竟在成为高阶刺客之前,他们也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拿命换饭吃的人,比起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她在心灵和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更大: 她竟然被达米安给伤到了! ——其实截止到刚刚为止,也都不算什么。区区心灵上的创伤嘛,多深呼吸几次摆正心态就解决了,实在不行改天去把达米安按在地上爆捶一顿也能很好地起到缓解压力顺便忘掉这件糗事的作用。 然而下一刻,希瓦夫人惊恐地发现了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 她的身体莫名其妙地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自此,在这次短暂而锋芒毕露的交锋里,一切的胜负都在刹那间被扭转。因为希瓦夫人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所以达米安本来都要收刀变招了,她硬生生把自己的手送了上去,露出了一个大得让人简直要怀疑自己眼睛的破绽。达米安还是个少年人,带着一往无前的那种冲劲和狠劲,在看见这个破绽之后,根本无暇多想“有没有可能是陷阱”之类的阴谋诡计——不如说,有菲奥娜这种神秘侧的通灵者在的地方,发生多奇怪的事情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小小一个破绽! 他立刻就一刀划过去,快准狠,力道满分,差点就能当场废掉希瓦夫人的这只手,而更让这位高阶精英刺客怀疑人生的,还是来自头顶的那道风声。 她一开始以为最多就是个花盆,花盆是个死物,循着风声的轨迹避过去就行了。结果就在她避开了这道风声、身体却不听使唤了的下一秒,那个不知名的重物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自动调整了自己的下落轨道,冲着她的头顶就去了。 而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她直接就把自己的手怼在了达米安的刀上。 突然开始怀疑人生的达米安:???是我疯了还是您瞎了,夫人???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对菲奥娜来说,饶她视力再好、经受过的训练和基础也有一点、精神力再怎么集中,也无法分辨希瓦夫人是怎么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落败了的。 因为比起“为什么高阶刺客这么轻易就被打趴在了地上我的老天爷啊达米安那是废了她一只手吗”这件事来说,她更关心别的事情,三秒钟后,一阵来自菲奥娜的惨叫响彻云霄: “谁把我的大橘扔了下来?!做个人吧!猫从高处突然掉下来也是会伤到的啊!” 大橘在女巫们复杂的目光注视之下,翘起后腿,淡定而超然地舔了舔自己的屁股,深藏功与名:天真,我可是通灵者的好伙伴,是自己跳下来的谢谢。 ——整整十五磅的一大坨自带爪钩的肥肉,可比区区花盆什么的要带劲多了。 101.单身狗退散 在这个世界上, 总有那么几条道理是不管在哪儿都适用的, 其中肯定要包括这一条: 当危机过去之后, 善后其实是更麻烦的事情。麻烦程度比起之前的危机来说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好比能让正义联盟的顾问黑脸的,永远都只可能是负责处理后续战损的时候要面对的天文数字和人民群众的质疑, 在战斗中反而很少看到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和起伏。 而眼下菲奥娜这边面临的也是这么个情况。在短暂的危机解除之后, 她不得不去直面这个更要命的后续处理问题: 请神容易送神难, 要怎样才能把这个他们请都没请自个儿就来了的人送走, 挺急的, 抱猫等。 达丽亚真不愧是班提瓦的第一行动派, 立刻就给出了一个看似可行性很高的建议: “她都被高空坠物搞得脑震荡晕过去了,不如我们……” 塔季扬娜太了解自己的这些同事了,尤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达丽亚和可能天天都在没睡醒的玛莎这两人,基本上一开口就没啥好。她不知道别的战斗女巫和梦女巫是不是都要这个样子, 反正这两人凭一己之力就成为了班提瓦的“颜值与嘴炮凶残程度成正比”的最好的担当。而且按照达丽亚的固有思路,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正在积极出谋划策的玛莎,不是塔季扬娜多心, 换个正常人来也会觉得她这下一句怕是要立刻接上诸如“毁尸灭迹”这样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对当代已然成型的法治社会进行挑衅的词语的。 心好累不想加班只想回去看孩子睡觉的塔季扬娜赶紧提醒一下: “诸位, 我们是良民,良民!” “哦,是的呢。”玛莎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把她塞上飞机, 让她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好了。顺便给你们个建议,我个人认为催眠她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想看吧朋友们, 这样她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买飞机票了, 毕竟最近经费紧张得很。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一个子儿都不想出。” 菲奥娜:???等下???我们这么精打细算的吗??? “好啦,菲奥什卡,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尤金将手边的灯放在了地上,玻璃的底座和大理石的台阶发出了细微的清脆的“叮”的一声撞击声,菲奥娜这才在这一阵细微的响动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顶着一背后的冷汗在夜风里是何等的不自在: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就在菲奥娜差点被尤金行云流水一套操作带回班提瓦的时候,达米安终于找准了时机开口了: “抱歉,女士。” “她必须回一趟美国。” 就在这位年轻的、资历最浅的罗宾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所有班提瓦的女巫们都有志一同地在同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他。 想想看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吧,在漆黑的、伸手难见五指的深夜里,少数的光源只有班提瓦门口的灯火还有那些依然被灵媒们提在手里的灯,星星点点的微弱的光芒甚至都照不见十米开外的地方,再加上这帮人全都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穿着黑衣服,没有丁点黑色以外的颜色,换个胆子略微小点的就能当场给吓得厥过去: 太像那种货真价实的、从电视和电影里被还原出来了的恐怖片现场了! 更别说这些全都穿着黑衣服的人还是一帮灵媒。和“善后问题令人头秃”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一样,“灵媒的身边肯定有点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也是个颠扑不破的定律,怕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亡灵在他们的身边飘过去了。 这就是百分百的、活生生的恐怖片现场,没商量。 饶是达米安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可以在面对自己母亲派来取他性命的刺客的时候依然冷静蛰伏伺机反杀,也要在神秘侧——尤其是这帮人刚刚还用不知道什么原理的神奇的办法,总之竟然放倒了连蝙蝠侠都不敢正面撅其锋芒、在整个刺客联盟里的格斗水平谦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希瓦夫人——的力量面前略微一低头以示敬意。否则就按照他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精神,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菲奥娜带走了,都懒得跟人解释的,硬生生能把“做好事”这种事情做得像是“无视人权宣言和法治社会当街抢人”似的: “彼得罗娃的行踪已经曝光了,母亲既然要追杀她,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既然母亲现在依然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那么万一她在出国签证这方面作梗的话,彼得罗娃就不得不回中东去了。” 达丽亚表示同意,她对菲奥娜解释道:“其实她已经在这方面施压了。因为未成年人出国留学签证的话是要监护人同意的,之前她在我们多方施压之下让你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她现在临时起意又要变卦,我们无法改变她的意向,之前我就是在为这个发愁——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让她先去俄罗斯以外的地方避一避。”达米安秒答,看来这个方案在前来这里之前已经有人讨论过了并且把过了关,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不假思索地就得出结论的,毕竟这人和他的血缘上的生父一样,都是那种恨不得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隐瞒所有去向,同时向官方报备失踪,我们这边会有人和专门部门接洽,让他们不用真的去找人的,装模作样意思一下就可以。等风头过了,需要续签了,再回俄罗斯续签,就这样来回跑,不要在某个地方停留太久,就可以让刺客联盟无法从任何地方得到任何消息,无限期续签到她成年为止。” “——等下?”玛莎的关注点永远那么清奇又直中红心,她看了看达米安,又看了看菲奥娜,又看了看达米安,好像有满腔的话想问,不过到最后她还是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把所有的疑问都简化成了一句: “你母亲是哪位哦?” 这句话乍一听挺像骂人的,但是玛莎对天发誓她是真没这个意思。 她这句问话不问则已一问惊人,这重点抓的那叫一个稳准狠溜,直接把所有要么在小声交换想法要么在想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有多少要么在给菲奥娜规划路线和行李的通灵女巫们的注意力全都抓了过来,纷纷把含义复杂的各种目光投向了这位曾经的恶魔之子、刺客联盟接班人。 达米安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一点,他这才发现自打他来到班提瓦门口起就没自报过家门:“我的母亲是塔利亚·奥·古,但是我们已经分道扬镳有一段时间了。”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周围这帮通灵者“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声音最大的就是塔罗女巫伊丽娜和梦女巫玛莎: “我就说这个人和菲奥什卡有种莫名的联系!我就说嘛!正位的大阿卡纳六号牌恋人就显示了这一点,你的六百卢布呢?拿出来拿出来——” 玛莎分毫不让据理力争,此刻她们争的可不是这区区六百卢布,而是志气!不蒸馒头争口气大概就是说的她们眼下这个状况了:“你明明抽的牌是恋人!你看看!你看看!”她铿锵有力地把手指头往菲奥娜的面前一怼,吓得还在一旁莫不着头脑的菲奥娜差点就当场表演原地后跳: “这是‘恋人’这张牌指示的意思吗?要我说,还是我梦见的准,我就知道菲奥什卡还有亲人在世,不过这个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那种,六百卢布请从你的口袋进到我的口袋!谢谢!” “话不能这么说啊?!”伊丽娜当场就把玛莎的这个观点反驳了回去:“‘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亲人’这个范围太大了,咱们可是有执照有证书有排面的通灵师,不要搞得像街边那些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给人设套的骗子一样,要我说,还是我的塔罗牌指示的更准一点,因为‘恋人’这张牌一开始并不是用来代指爱情,而是用来指示针锋相对的双方的!” 菲奥娜:???还能不能好了???塔季扬娜我要告状,有人聚众赌博! 而此时,远在大气层之外的瞭望塔里,也展开了一次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圣彼得堡女巫这边为了六百卢布的赌资而进行的争论的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即将持有“正义联盟应急预案”的菲奥娜到底应该去哪里。 按照他们之前讨论出来的那个结果,她是需要找个靠谱的组织为她提供庇护的,但是蝙蝠侠在接到了从曼哈顿和蝙蝠家内线发来的通知之后,直接就让达米安带着菲奥娜去曼哈顿了,这一选择让闪电侠十分不解: “让她来正义联盟不行吗?她刚刚才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把未来纷争的可能性扼杀在了萌芽状态,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我们保护她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了,就算她什么忙都没帮上,我也会选择去帮她的!” 蝙蝠侠沉声解释道:“现在不是我们帮不帮她的问题,是她要选择哪边的问题。” 戴安娜有些不解地问道:“菲奥什卡现在这么抢手的吗?” “那可是预言里的‘能成为沟通巫师和通灵者的桥梁的人’。”蝙蝠侠加重了语气,看了一下围在桌子旁边的队友们,发现大家还是一脸不解,心想果然跟脑袋里一点坏想法都没有的人共事,唯一的不好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无法瞬间就想到那些太过分的、太黑暗的计谋: “巫师的魔法和预言,加上通灵者的回溯过去和占卜能力,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无法通过感知知道的?” 钢骨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个移动数据库?” 蝙蝠侠摇摇头:“数据库里可不会有‘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能沟通现界的活人和冥府的亡灵,能看见未来,又能回溯过去。这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征服世界的话……” “谁不想将这通往世界王座的关键钥匙握在手里呢?” 而此时,已经坐上了飞机的菲奥娜打了个重重的喷嚏:“我觉得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达米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保持沉默的原因跟什么狗屁的近乡情怯或者久别重逢百感交集之类的完全无关,只是菲奥娜身上的变化有点大而已。 他记得菲奥娜的生日是在俄罗斯胜利日这天,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不见,菲奥娜身上的变化已经这么大了,这种成长无关过多的外貌,而更偏重于气质。就好像这个生日一过,菲奥娜就像是吃了什么神奇的魔药或者打了气一样长大了起来,当然这其中也有许久未见和换了居住地有可能水土不服的原因。 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的她不一样的是,此时菲奥娜脸上仅存的那点婴儿肥正在缓缓褪去,灰色的眼睛依然温柔朦胧一如既往,然而更多的时候,那双眼里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和女巫协会的前辈们极为相似的冷静和漠然,独属于俄罗斯少女的那种锋锐的美感正在她身上一点点完全发挥出来—— 不过这份冷静和淡然还有那种锋锐的美,在她看到来接机的人的一瞬间就喂了橘猫。 “菲奥什卡!”来接人的是帕米拉和哈莉,她们穿着宽松的、明显是情侣款式的宽松T恤,连口红色号都是一样的,更别提戴在她们两人无名指上的那两枚意味着“已婚”的戒指了,当场就闪瞎了菲奥娜的眼,深刻地让她感受了一把什么叫虐狗和闪/光/弹双管齐下不给人活路,她甚至觉得这对新婚爱侣——别问她怎么知道这两人新婚的,通灵者无所不知——应该自带告示牌,上面写一行字,“单身狗回避”,这样肯定可以有效地减少像她这样的连个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的母胎单身被闪瞎眼的记录: “我们来接你啦,开心吗?” 菲奥娜当场就虚虚一抬手,做了个挡眼的动作。帕米拉眼尖着呢,立刻关心地问道:“菲奥什卡?怎么了,太阳很大吗,要不要墨镜?” 一旁的哈莉立刻献宝一样把她们的手袋举高高,对帕米拉邀功道:“亲爱的,你的墨镜在这里!” 菲奥娜眼尖着呢,立刻就看出了两人的手袋竟然也是情侣款的这个事实: 连手袋都要买情侣款!你们这俩人哦! 她逐字逐句地回答着帕米拉的问话:“开心,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还把婚都结了,这个行动力值得我学习。太阳不晒人,我挺好的,就是我可能真的需要墨镜。” 帕米拉和哈莉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让菲奥娜需要墨镜的罪魁祸首,两人竟然还能就“今天的太阳耀眼程度是否真的需要墨镜”这件事开展长达五分钟的辩论,而且不知道她们的话题是怎么跑偏出去的,最后竟然还能定下今天下午的约会。 菲奥娜痛苦地恨不得把自己塞回飞机当场返回班提瓦。 突然,帕米拉的手袋里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她抱歉地对菲奥娜和哈莉两人略一点头:“等下,有个电话打过来了。” 菲奥娜:……不其实我不存在于这里,我应该在车底。你甭管我,你继续就好。 帕米拉接起了电话,三秒钟后就把它捧到了菲奥娜的面前:“是找你的。” 菲奥娜真没想到,她刚在这边一落地就有人找她:“确定是找我的吗?” 帕米拉把手机递给她,对她眨眨眼,意有所指道:“是芭芭拉·戈登。” 102.明确的答复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好吧。”扎塔娜叹了口气迈出了这家花店,没过多久就站在了正义联盟的基地里, 对着周围围了一圈的队友以及正义联盟的诸位道: “不行, 要不出来……不是我说, 诸位,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英勇无畏不怕死的绿灯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 谁能想到黑漆漆阴森森的老蝙蝠突然变成橘黄色的样子呢。不行, 哎,我一想就要打冷颤哈哈哈哈哈!” 蝙蝠侠:盯—— 绿灯侠的好伙伴闪电侠恨不得用神速力把他的搭档的嘴糊死:好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神奇女侠作为正义联盟里少数正气凛然从不歪楼的人之一,勇敢地肩扛起了把话题掰回来的重任:“B的精神和身体会受到这种古怪的同调的影响吗?” 扎塔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就是两边联盟里少有的清流: “会的。” 她这个肯定的答案一出来,顿时现场的气氛就变得相当严肃了。扎塔娜为了让对魔法和通灵这些非自然力量不甚了解的正义联盟的诸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得不打个比方: “她就像是从未被修剪过的植物一样, 年轻, 生机勃勃而肆意生长。” “如果把能够外延的‘意识’比喻成攀援的‘藤蔓’的话,她的‘藤蔓’正在四处生长。人都有自救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虽然她现在是个连防护罩都不会给自己加的新手, 但是她的潜意识依然在保护她,而她的精神力量和意识又过于强悍, 因此她的潜意识就会像藤蔓攀援上周围所有能够用来作为支撑的东西那样, 把周围的东西同调到和她一样的频率上。这样当她置身于一堆和她一个频率的东西里的时候, 就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有‘明明我本人坐在这里但是你就是见不到我’的功效。” “而如果被同调了的是有生命的活物的话,就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被同调了的动物意识会连通能够保护她的人的意识,让能够保护她的人了解她当下的处境,进而伸出援手。” “厉害了。”闪电侠问道:“不过这种能力看起来很无害啊,为什么会对B有影响呢?” “这种同调一开始就无法停下,除非她能够学会掌握自己的力量。”扎塔娜耐心地解释着: “今天她的橘猫能和B同调,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她随便捡了只别的猫回去,又跟不知道哪位幸运儿同调上了?同调的时候是不分善恶、不分男女老少的,只会按照‘能力的强弱程度’来划分,当她的潜意识选定了B作为第一位保护者进行求援之后……” “接下来会被同调的,会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 众人心里一凛,各种各样的猜测一时间全都浮现了出来。扎塔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作了个总结陈词: “想要动她的猫怕是很困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如果短期内无法从她和她的猫身上入手的话,那还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让她远离哥谭,毕竟频率同调的范围是有限的;第二,把她送到随便哪个能教会她控制自己能力的地方去,只要她学会了保护自己,那么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此时的菲奥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第一次合作的主要讨论对象,此时的她正蹲在自家后院里准备给自个儿家里的大橘诱捕一只小伙伴。扎塔娜走了之后她进行了一下自我反省,发现她从来都是让橘猫陪着自己,竟然忽视了同物种之下的双方互动,心有不安,正好她家附近的野猫相当多——拜她每天都会烹饪营养合理味道超赞的猫饭所赐——因此她决定拐一只流浪猫回来给自家大橘做个伴。 她随便找了根棍儿,支起了一个塑料红桶,从大橘的饭碗里匀了半碗饭出来,盛在干干净净的碟子里放在红桶的下面,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不做作的方法捕获到猫咪。 让我们来倾听一下橘猫的心声:不需要,真不用,谢谢!还我饭来! 可能哥谭这个神奇的城市对菲奥娜来说真的自带某种神奇的幸运加成buff,这个方法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捕获得到猫的,先不说流浪猫们的警戒心有多强,光看它们可是被猫女喂过的就应该知道它们自带智商加成了。结果短短五分钟之后,菲奥娜还真的用这个简陋得不像话的陷阱抓到了一只猫,还不是普通的猫,这猫可有排面呢。 ——前脚还在自己安全屋里收拾卫生,浇花洗衣服的杰森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就变矮了,而且浑身都覆盖着三色的毛发,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就往后一个蹦跶,然后成功地撞倒了那根用来支起红桶的棍儿,把自己恰恰好地扣在了红色塑料水桶的下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菲奥娜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饲养的这只新猫是何等有排面的“大人物”。她愉快地把红色塑料桶掀了开来,一把抱起了那只还在不断抗争着挥舞四条腿儿,张牙舞爪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的三花,以雷霆铁血手段整肃了哥谭黑市和毒品市场交易、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世界灾星的威严在这一刻全面扫地: “啊哈,是个三花公猫,好可惜哦不能生小三花啦——大橘!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杰森·陶德:???!!!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别乱说!!!! 橘猫慢吞吞地、雍容又从容地爬上了一旁的花架,居高临下地用王者之气四溢的眼神盯着杰森,那架势可唬人得很,就算现在蝙蝠侠的意识不在它的身体里,都让杰森有了种真在被蝙蝠侠注视着的感觉。 这只橘猫在用眼神把三花杰森从头到尾都扫过一遍之后,猛地英勇无畏原地起跳,朝着还被菲奥娜抱在怀里的三花—— 天!降!正!义!十五磅! “大橘你这是干什么啊啊啊啊你们要好好相处!”菲奥娜被自家橘猫的骚操作震惊到了,一时间干脆就没反应过来,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她手里的三花瞬间就被大橘叼着后颈子带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橘毛白毛满天飞地就往花店里面一骑绝尘地冲去。 杰森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悠悠、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他对天发誓,如果他知道自个儿日后也会变成猫的话,他当时绝对、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有个头盔能遮掩表情就大肆嘲笑变成过橘猫的布鲁斯·韦恩的。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这个样子的,有钱难买早知道,就好比现在谁都不知道,四个小时后,菲奥娜会在自家后院里被迎头一棒子敲了个闷棍,从此人间蒸发二十四小时一样。 可能好人有好报这个普天之下皆通行的理论向来在菲奥娜的身上不太好使。从格林家出来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暗搓搓地尾随她。虽说她可是有着丰富的被尾随经验的人,曾经怀揣猫粮单枪匹马,被橘猫锲而不舍一路从厨房尾随到储物间无数次,但是这次的感觉和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闹着玩的感觉完全不同—— 跟在她背后的不止一人,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分子。她只是被这么简单地跟着,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泛上来,渗进骨缝里,差点就让她当场在街上打起摆子。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103.第 103 章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菲奥娜赶紧摘下围裙大声喊回去:“在的在的, 请稍等, 马上就好!” 结果她刚关上火,风风火火把猫饭倒进橘猫的盘子里, 一冲出门, 就受到了某种视觉意义上的冲击, 纯褒义: 这人真好看啊。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选择在门口大喊了, 因为来者明显就是她今天起床的时候抽的今日运势牌里的第三张, “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成年女性”,看来熟能生巧这个道理真是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好使。 菲奥娜感官相当敏锐,这种敏锐不仅体现在她能隔着好几道门就能在厨房里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也体现在对面前之人的善恶感知上,就好比现在, 她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 外面站着的, 是个百分百的、绝对的好人,虽然穿的更像传说中的黑女巫一点。 来者的头上斜斜压着一顶锃亮的高筒礼帽,就是舞台上魔术师常戴的那种, 垂下来的黑发微微卷曲,披散在肩膀上, 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白马甲愈发衬得她腰细腿长了, 配上黑色的高筒靴和暗色的丝袜, 愈发让她既有种迥异于大部分女性的英丽与飒爽,又有种亦正亦邪的魔力之美。 这位身高至少有一米七、高挑又成熟的魅力女性在门外冲着菲奥娜温和地笑了笑,礼貌地脱下了帽子站在门外,将那顶帽子拿在手里,开口问道: “我能进来吗?” 随即还附送了一个wink,电力十足,当场把从来的女性审美都偏向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类型的菲奥娜砸了个不知东南西北不知今夕何夕,PONG! 菲奥娜感觉自己一瞬间就炸成了烟花,满脑子都是长着翅膀撒花的小天使围绕着她开始三百六十度立体吹喇叭: 天啦,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她二话不说就从蝙蝠侠的墙头跳来了这位不知名女性的墙头——当然不排除她也看得见“这位美女也是个好人”这一因素,毕竟漂亮的人比比皆是,漂亮的好人大家更爱——好听得像是在蜜罐子里渍了一周的甜话立刻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口中一连串地冒了出来: “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不止一名女性贵客上门。请进,女士,你的美貌让我的小花店蓬荜生辉。” 在没有得到房屋主人许可的前提下,贸然进入另一位女巫的房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话又说回来,同理可证,如果有人特意站在门口问菲奥娜她能不能进来的话,那这人八成也是个超自然能力者,就好比此刻被菲奥娜塞了满满一捧红玫瑰的扎塔娜。 此时在扎塔娜的私人通讯频道里正在跟她通话的康斯坦丁可不乐意了:“这小姑娘当我是死的吗?!不行我也要去一趟——” 结果他刚起身就被黑暗正义联盟的诸位七手八脚按回了椅子上:“别去,去了我们还看谁的戏!” 此时的菲奥娜可不知道他们后方已经自乱阵脚了,满眼都是亮晶晶光芒的菲奥娜对着扎塔娜问道: “我可否有这个荣幸,用今天特意为你留的红玫瑰交换得知你的芳名?我叫菲奥娜,菲奥娜·别列科瓦,你可以叫我菲奥什卡!” “你太客气了。” 扎塔娜直接就被她逗笑了,毕竟当一名女性被用这种看女神的、相当崇拜、满溢着百分百不掺水的喜爱的眼光看着的时候,换做谁都心情恶劣不起来,因此她将耳边的通讯频道切换成了公频,把浑身的酸味都浓的兑点水就能生产某种调味品的康斯坦丁关在了他们的私人频道里,率先迈入了菲奥娜的店铺,还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我的名字是扎塔娜·扎塔拉。” “请坐!”菲奥娜立刻殷勤地抱起了见缝插针偷懒、一时不看着它就盘踞在椅子上偷懒的橘猫,还殷勤地给扎塔娜加了个坐垫: “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泡茶好不好?” “不用了。”扎塔娜笑着婉拒了菲奥娜的好意,扫了一眼橘猫就知道眼下的情况既好办又棘手了:“我很快就走。” 其实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解决菲奥娜的猫会和蝙蝠侠的精神连通的问题的,可是她到场一看就知道了,这问题她还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因为这和她之前处理过的问题不一样。之前她处理过的那个问题是因为那人受了诅咒,意识被迫连通动物,因此对处理魔法相关问题破有经验的扎塔娜才能够接手并处理成功,可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诅咒无关,只是蝙蝠侠的某种生物频率电波和这只橘猫的搭上了而已。 这就很好办,理论上来说把生物电波频率破坏掉就成了,给这只橘猫做个手术就成,正好它也到了应该绝育的年纪,岂不是一举两得美滋滋——但是棘手就棘手在这里。 这家花店除了从天花板到地板到窗棂到门槛都刻着卢恩符文之外,还真没什么别的异常,甚至受着无比强劲的白巫术的保护。也就是说,这姑娘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犯法,没杀过人,连脏话都很少说,而且性格宽厚,百分百还是个处女。 对所有的还有点良心的魔术师、魔法师、巫师和通灵者来说,都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 不能对受白巫术保护的同行出手,任何方式的出手都不行。 被白巫术保护着,不奇怪,毕竟这种东西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着了;但是能达成这个条件的,寥寥。不能说脏话也不能骂人,必须是处子,烟酒不沾,戒律不犯,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手上要干净,连缺德事都不能做过……林林总总一大堆条约砸下来,可以说能在现代社会还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都是罕见的老好人。 当然你硬是要出手去捣乱去害人也不是没问题,但是报应不爽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害人就要遭报应,而害一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好人,怕不是要应了高x基的那句话:让报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也就是说,哪怕扎塔娜是想阉掉被白巫术保护着的人的、也就是菲奥娜的一只猫,都要慎重决定! 扎塔娜越看面前这姑娘越觉得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只好试探着从询问姓名开始: “原谅我的失礼,但是你给我的印象实在太眼熟了……” 104.同源的鲜血 ——菲奥娜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包得那叫一个严实,手脚都被捆起来了还不算, 连带着嘴都被塞上了,眼睛上蒙的东西更是密不透光得让她什么都看不见。这个密封程度活像裹了面包糠之后放入油锅炸至膨松的莴苣卷, 毕竟万物皆可面包糠。 她努力挣脱了一下,被缚住的手脚便碰到了周围一层硬邦邦的东西, 而且在绳索的捆绑之外,还有着某种更像是织物的包裹感, 让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她应该是在昏过去之后, 被整个捆了起来,又通过简单粗暴的物理方式剥夺了她的五感,又把她撞进了袋子里,最后还不放心地在盛人的袋子外面加了个箱子。 看来这人对菲奥娜的能力知之甚详,只要将她和外界完全隔绝起来, 那么菲奥娜就无法从外界通过感官来获得信息,也就没有办法发动她的任何一种能力。因为不管是她那过人的直觉、感知能力还有几乎可以称得上百发百中的预言,都需要这样一个必要条件, 那就是“能够感知到外界”, 同时这也是大部分通灵者的短板。 没有预定好的目标的路是走不长的, 就好像只有始终都在航线和灯塔的指引下航行的船才能够到达旅途的终点, 而在通灵者们这里, “外界的信息”, 就是如同灯塔和最终目的地还有航线一样重要的存在, 不管通灵师自身的能力多强,如果没有了这些用于指引方向的外部信息的辅助,他们就寸步难行。 即便他们中的部分佼佼者,能够在没有听觉视觉等五感的情况下,通过感受周围的气场来获取零星的信息,可是如果把这些人放在眼下菲奥娜的境地里的话,怕是也什么都做不出来,因为这样的囚禁方式完全就是通过物理方式来针对偏向神秘侧的通灵者们的专属,粗暴,技术含量低,但是是真的好用。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菲奥娜头痛欲裂地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有哪里不对,便只好从她下楼的时候开始一点点回推过去,试图从这段还没模糊的记忆里推断点蛛丝马迹出来。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扶着楼梯、一步一喘爬上来的那位老人。 她的头发已经尽数灰白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半新不旧的,落魄得要命,胸口挂着的一枚银色十字架已经氧化到了发黑的地步,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得让人一看,便知道这位老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风霜,指不定哪天就要去见耶和华了。 其实菲奥娜原本可以不帮她的。她是通灵师里罕见的没有信仰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灵媒都有自己的信仰,通过笃信外物来提高自己的精神力,从而让通灵能力得以提升,但是硬要给菲奥娜安一个东西去笃信的话,她永远只会笃信自己,看她的手机铃声是《国际歌》就知道了,这位唯物主义的年轻信徒相当硬核,什么“永远不要对向你求助的人视而不见”、“对世间的一切事物都要心怀怜爱和感激之情”这样的告诫,对她来说,丁点用都没有。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有些事情,就算是信仰和法律里没有写明的,本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一原则,也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便是这样一个人。 因此,当菲奥娜站在楼梯上,侧过身让那位风烛残年、痛失爱女的老人先经过的时候,顺便向她伸出了援手,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女士?” 那位老人惊讶地抬起头来,浑浊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就好像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落难者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的女儿失踪了……你能帮帮我吗?” 当人绝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是神志尽失的,只要抓住了身边任何一点伸过来的攀援物,就死也不要放手了,哪怕伸过来的仅仅只是一根稻草,在急需帮助的人眼里也好像是牢不可摧的缆绳。 就好比眼下,在面对着菲奥娜这么个一看就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的时候,这位走投无路的老人也要向她求助,就可见一斑。这种求助其实更偏向于倾诉,因为菲奥娜的外表一看就不像是能在这种大事上帮得上忙的、靠得住的人。 可反过来看的话,当一个人已经开始向比自己弱势的群体开始倾诉的话,那就真的是绝望无助到了某种地步了,只想一心把想说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而已,也不管这种倾泻势的倾诉势头会不会吓到对面或者给对面带来麻烦什么的。 可是又有谁能去谴责这种绝望和无助呢? “这……”菲奥娜有点为难,因为眼下她们在的地方是楼梯过道里,身边的干扰源太多了,如果她静不下心来的话就很难百分百地发挥她的能力,保密性也没有保障。 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哭得双眼通红的可怜的老母亲呢?更何况这人刚刚还切实地向菲奥娜发出了请求: “说真的,要是有人能帮我把我女儿找回来的话,我把命换给她都可以!” 菲奥娜一惊,立刻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那双枯瘦的手,苍白细腻的肌肤和皲裂的、皱巴巴的还带着老人斑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言重了,女士。” “请问你的女儿有没有什么随身携带的物品,或者干脆给我一张她的照片也好——”或者不方便的话,告诉我她是在哪里失踪的也可以。 然而她的询问的话语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感受到了她和那双干枯皲裂的双手相握的地方,猛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比如一根小刺,扎到了一样。 这阵疼痛其实不应该引起菲奥娜的注意的。她可是个通灵师,而光看同为灵媒的达丽亚那伤痕累累的双手就知道了,什么割伤烧伤刺伤灼伤都是家常便饭,没有一人的眼下的成绩,不是在千百万次的练习和失败中累积起来的,就连菲奥娜的手上也有着不少细碎的伤痕。 菲奥娜虽然平常不会用自己的血去随意发动大规模高级别的通灵术——因为冥冥中她有种预感,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这么做——而唯一以血液为媒介发动的那一次,效果超群的同时,更是让她坚定了那种预感,不能随便将血液交付出去。 可是这种疼痛,按理来说,应该仅能引起了肉体上的些许痛而已,根本就不会让她有这种连灵魂都在震颤、在咆哮着对她发出“危险预告”的感觉! 而且与她的灵魂一并震悚了起来的,还有她那原本应该牢不可破的白巫术的防护! 她急急抬头,想要撤回手来,却已经连操控自己动作的力气都没有了。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时,电光火石之间,菲奥娜终于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么东西,而眼下在这无边的、与外界完全隔绝的黑暗里,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阴沟里翻船了: 刺客联盟一定要带走那截窗框,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那上面沾了她的血。 如果以她自己的血液为媒介的话,就可以轻易打破她自己的屏障,突破白巫术的防护,因为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对自己是有害的。 就在她醍醐灌顶之后,恨不得把傻乎乎的自己一头塞进箱子里沉底的同时,她被从箱子里粗暴地抱了出来,扯掉了所有的蒙蔽物,在箱盖被打开的瞬间,外面那刺眼的阳光灼得她几乎要流泪,而站在她身前,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那人身上的金饰比阳光都要刺眼: “忒弥斯。” 菲奥娜眯起眼,细细地看着面前的人,除去她即将面对的危险的莫测的未来之外,她开始真心实意地佩服起这人来了。她代换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没有这个魄力,在潜心经营十多年后,再对着想要的东西穷追猛打跨洋追捕的好本事,就冲这点,她就想为这人叫一声好,真不愧是雷霄·奥·古之女: “塔利亚。” 塔利亚冷眼看着她:“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菲奥娜想了想:“……谢谢夸奖?” 她这句话的语气是那么的真挚,当场就把塔利亚给气得怒极反笑,在称呼的时候便选择了既不直接叫她的名字,更不称呼她获得的中间名,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一点来自神秘侧力量的保护: “给我你的血。” 比起询问来,这句话更像是一个“我要开始了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而已”这样的预告,以塔利亚的为人来说,在彻底恩断义绝撕破脸皮前还有这么个预告,简直就是仁慈的极致了。 “什——”菲奥娜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戴着兜帽的刺客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直接将取血的仪器扎进了她淡青色的血管里,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入用以贮存血液的袋子,和她纤白的手臂一对比,便愈发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了。 “我太了解你了。”塔利亚似笑非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褒暗讽得连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你总是这么心慈手软,忒弥斯。” “你在刺客联盟呆了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学到,也算是别样的出息了。” 在塔利亚离开之后,菲奥娜才发现眼下她身处的是刺客联盟的地牢,在用硕大的铁链和锁封住的门外更有重重刺客把守,更兼以位置隐秘,易守难攻得很,唯一能够自由看到外界的地方,就是一扇直接面向着悬崖峭壁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的铁窗。 她伏在冰冷潮湿、带着不明的腥气的石地板上,努力听着从远方传来的震天的欢呼声,而在这一片欢呼声里,塔利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这是窥测未来的权柄,是掌握通往至高宝座的密钥——” 菲奥娜的感官在去掉了那些遮蔽物之后,竟然有了惊人的飞跃,就好像在黑暗里呆久了之后,乍然来到外面之后就会对哪怕最微末的光芒都十分敏感,而她的感知能力在所有的遮蔽物都被去掉了之后,终于到达了一个她以前巅峰时刻的实力都未曾有过的时刻。 因此眼下,在菲奥娜的视力不能及、可感知能力完全可以抵达的地方,她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身穿白色长袍,戴着无数繁琐又贵重的金饰的塔利亚握着盛着旧神灵“忒弥斯”眼下唯一留存于人间后裔的鲜血的水晶杯站在高台上,在猎猎的风里高声呼喊: “只要有了旧神灵的鲜血的指引,从此,我们便可以窥探一切命运的痕迹!” “曾经的菲德丽丝为我们带来预言,而眼下,她的女儿便要为我们带来触手可及的未来。所有的牺牲都将获得回报,一切都是在为了清洗地球、为了去往更好的世界!” 菲奥娜咬紧了牙关,喃喃地用嘶哑的声音反驳:“……你不配。” 她的十指用力地扣紧地面,都到了十个关节全都隐隐泛白的地步也未曾放松,就好像这个永远在传承着鲜血和杀戮的组织和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似乎她平生的愤怒和不甘都在这此刻汇聚了起来,协同着发出无声的、狂暴的呐喊: 旧神灵的辉光、旧神灵的荣耀,不是用来被消磨在这种地方的! 而就在此刻,从站在高台上的塔利亚身边掠过一阵轻柔而和缓的风。 105.话不能乱说 这阵风来得蹊跷。 是个文化人就要知道, 在太阳的照射下, 由于地形和地表等种种因素的不同, 会产生很多受热不匀的地方,因而就会产生气压的变化, 当空气从气压高的一方流向气压低的一方的时候, 就产生了风。也就是说, 像这样在已有的风里突然多出了一组迥异于主要风向的气流的事情, 是完全无法用物理学知识来解释的,因为这按理来说本就不可能发生。 可它就是诡异地发生了,而且还没有停息的迹象,而是长久地持续了下去。 这一幕异常现象很快地也就被耳聪目明之人捕捉到了。不同于原本萦绕在振臂高呼的刺客们身边那寒凉的疾风,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是温柔而和缓的,和刺客联盟这方土地上的任何东西都格格不入得很。 这道风向和周围的风完全不同的气流, 在猎猎的长风里独辟出了温柔的一方小天地, 轻快地打着回旋,在对比之下,这原本不易被人察觉的异样的空气便凸显得那么让人难以忽视,甚至开始从塔利亚身在的高台上扩散下去了。 塔利亚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第一时间就和自己的姐姐, 也就是假扮成老人、用菲奥娜自己的血破除了她的白巫术防护,把她带到了刺客联盟的妮莎交换了一下眼神, 妮莎便迅速往地牢的方向赶去,誓要把一切不安定因素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她经过昏暗潮湿、隐隐带着霉味的走廊的时候, 墙上的火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之前那股温柔的风竟然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甚至还来到了这里,吹拂得那些火苗都在不停跃动,连带着那些被一并映在墙上的影子都有了几分诡谲的群魔乱舞的感觉了。 负责看守菲奥娜的刺客看到她之后纷纷向她行礼,其中一名看守者问道: “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夫人?” 塔利亚和妮莎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好,因为比起一心想着继承联盟的塔利亚来说,她的姐姐对此事倒不是很热衷,在正常的家庭里的“年长的姐姐更为可靠”的定律,在这里被完全颠覆了,以至于这些刺客虽然都在同样称呼妮莎为“夫人”,但是其中蕴含的尊敬之情比起对塔利亚的来,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刺客联盟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正常的家庭呢? 妮莎也没有生气,只是对着这名刺客言简意赅道:“塔利亚让我来看看她的状况。” 在打开了那把沉重的铁锁,将缠绕在门上的重重锁链解下来之后,妮莎·奥·古终于见到了这个让她的同胞姐姐塔利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捉回刺客联盟的年轻的灵媒。她看着伏在地上,不知为何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菲奥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好小啊。】 菲奥娜现在还处于生长期,身高依然大有发展的空间,而当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的时候,便愈发让人觉得这就是个无害的、弱小的小姑娘了。 妮莎看着她的侧脸,思维十分不合时宜地发散了出去: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开始杀人了。】 一时间她竟然有点想为菲奥娜庆幸,因为她毕竟不是刺客联盟的人,不用被过早地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但是麻烦这种东西,从来只有早来和迟来两种说法,可没人能说自己一辈子都能规避过所有麻烦。这不,在安逸了十多年之后,塔利亚最终还是对菲奥娜下手了。 而此时,妮莎敏锐地注意到,一直逗留在她身边的风突然停下来了。她下意识就想伸出手去在空中猛抓了一把,但是风是永远无法被捕捉到的,最多也就是被感知到而已。就目前为止她感觉到的方向而言,这道温柔的风,是冲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菲奥娜去的,并且直直地就冲进了她的身体里。 在她的注视下,一直安静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真会让人误以为已经死去了的菲奥娜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菲奥娜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失去了知觉,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呢,冷硬的地面硌得她浑身发疼,而在她眼前,站着一位黑发女子。 她身上穿着的也是刺客联盟里最常见的作战服和短斗篷,仅论面部五官就和塔利亚有五分相像,只不过比起莫测的、女性魅力十足的塔利亚来,她周身的气质因着她蓄有的那一头短短的黑发,便更为偏中性化一些了。 此刻,她正用那双和塔利亚如出一辙的上挑的黑色眼睛注视着她,问道: “你刚刚是怎么了?” 菲奥娜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先端详起了她,把妮莎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之后,脸上才终于出现了一点结合了恍然大悟和恼火的神情来: “你骗了我。” 妮莎根本就不会被这种小事扰乱心神,依然在尽职尽责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知觉?刚刚外面那阵风是不是你搞的鬼?” “妮莎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菲奥娜语重心长地开始和妮莎分析起之前她伪装成老人的时候说的话来了: “你既然都说了‘把命换给他都可以’,那你就一定要知道,语言是具有魔力的,尤其是牵扯了这种大事的言语,必定要一说一个准的。夫人啊,你以后可千万小心,要么别生孩子要么别领/养/孩子,否则等到他哪天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的话,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而是记在了冥冥中的欠账本上,就等哪天把它抵押给完成了这件事的人。”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无害,眼神明净温柔,但是配上她说的话的内容和她年轻的岁数,便硬生生地将这语重心长的劝告带出了几分诡异的意味来,当即便激得妮莎打了个哆嗦,看向菲奥娜的眼神里,审视的意味便更加浓重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菲奥娜继续答非所问:“塔利亚为什么想要我的血?啊,我知道了,你们是想用这东西做媒介去窥探未来的走向?不过预言未来这种事情,哪怕是古希腊的预言家卡珊德拉再世,也没有办法保证每个预言都准确无比,说真的,你们有空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多去招揽新人充实刺客联盟来得实在呢。” ——这两人都在捡着自己想问的和想说的一通猛说,硬是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给说得有来有往,还真像那么回事。 妮莎实在没撤了,她从来就不擅长应付菲奥娜这样看似温柔无害但事实上无懈可击得滴水不漏的人,碍于她还对刺客联盟有用,还不能对她出手,便只好悻悻离去了。 而在妮莎离开了地牢之后,菲奥娜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点痛苦的神色来。她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了屋子的角落面朝墙角,就好像这么短暂的移动距离都会让她心神俱疲一样。在确定了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的不适之后,她才皱起了眉,无声开合的嘴唇里念诵的是希腊的旧神灵的名字: “……阿弗洛狄忒?” 而与此同时,在亚马逊岛奥林匹斯十二神的旧神殿里,于正义女神忒弥斯空虚多年、已然濒临崩塌的神座上,缓缓地升起一点明亮的纯白之光。 如果此刻这里有别的神灵在场的话,那么他们就能立刻辨别出,这是昔日执掌黄金天平的忒弥斯的一点神力。每位旧神在陨落之前,要么会留下血脉,要么会留下神力,一般来说都是二者选其一的,以防后代有同时持有两种传承的人以人类之身成为新神,这样一来,在新神的辉光之下,旧神的荣耀就会黯淡无光了。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那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那都是第三代神灵的做法,法律与正义的女神忒弥斯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二代泰坦神,实力超群,再加上她只在乎正义有没有得到维持,只在乎婚姻和家庭的稳定是否能长久,这些虚无的、只能用作表面工程的荣光,她才不在乎呢。 因此她既能留下血脉,也能留下这最后一丝微末的神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道光芒在空中停顿了数息之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飞速掠出了古旧的神殿,朝着万里之外的炎热干燥的中东,向着还在庆祝“拿到了忒弥斯的血”的刺客联盟飞驰而去,明亮的光芒在空中疾闪而过,掠起一路在白天微弱得几不可查的熠熠星光。 而此刻,菲奥娜还在苦思冥想她在梦里竟然见到了阿弗洛狄忒是什么意思,毕竟按照她的血脉传承来看的话,要梦也应该梦到忒弥斯才是。 阿弗洛狄忒身为奥林匹斯十二神里的至美与爱情之神,固然象征着爱和美,但是在她的传说里,还有很多其他因素的存在,比如发生在她和美少年塞浦路斯王子之间的故事,也隐晦地点明了这位女神的传说中,其实也是有着“死而复生”的成分的。 阿弗洛狄忒对年轻英俊的阿多尼斯一见钟情,阿多尼斯也回报给了这位女神以炽烈的爱意。但是阿多尼斯生性热爱冒险,经常独自狩猎,为此,阿弗洛狄忒可没少劝告他,但是阿多尼斯从来就没听从她的任何一次劝告。后来在一次狩猎中,阿多尼斯失手,被野猪杀死,阿弗洛狄忒在得知此事之后悲痛万分,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了阿多尼斯的尸体。 阿弗洛狄忒抱着她的情人的尸首泪如雨下,并让他长眠的土地上长出银莲花,从血滴下的地方长出红玫瑰,这是风流多情的美神第一次为她的情人如此伤心。众神之王宙斯也被她的爱而感动了,便命令冥王哈得斯每年都要让阿多尼斯从冥府返回地面一次,每次半年,与阿弗洛狄忒团聚。 再按照阿弗洛狄忒的诞生的传说,她其实是从爱琴海里诞生的,是宙斯在阉割了自己的父亲之后,由被抛弃的那一部分在泡沫里化成的,所以从这方面来看,阿弗洛狄忒还掌管情/欲。 希腊神灵几乎都是复位神,每位神灵的身上都有着不止一个神职,就连博览群书、尤其对神话和童话涉猎颇广的菲奥娜都想得头疼,干脆就不想了,她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墙上,百无聊赖地心想: 【用妮莎的话来说,只要有人能来救我……我把余生的命卖给他都可以。】 而就在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里成型的下一秒,她就听见了从地牢外传来的打斗声。 菲奥娜:……等等!我刚刚想的可以收回吗?!鬼知道来救我的是什么人!! 106.更不能乱想 说归这么说, 有人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对上整个刺客联盟也要前来营救的行为让菲奥娜着实很受触动。她试图从铁门的缝隙里看出去, 想要窥得救援者的身影, 然而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刺客联盟的看守者们不知何时从角落里全都冒了出来, 乌泱泱的衣角挡住了她所有能看见外面的途径。 菲奥娜简直想给这帮刺客鼓掌。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 对着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都要这么正经, 如临大敌得把她的周围看守得跟铜墙铁壁一样—— 简直神经病啊! 不过很快菲奥娜就明白为什么刺客联盟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了。这阵仗根本就不是为她准备的, 而是为前来营救她的人准备的,因为她那过分敏锐的感官,在连续不间断的撞击和痛呼声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帕米拉和哈莉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声。 可是这些声音明明隔得很远,至少也是从地上传来的,却依然能传到被囚禁在地下的石牢的菲奥娜的耳朵里, 这就只能说一句“天意”了。如果不是之前她们已经接触过那么多次、她现在的感知能力又在前所未有的巅峰时刻的话, 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感觉到她们的。 也就是说,前来救她的人里面,至少肯定有两名及以上的、芭芭拉说的那个“猛禽小队”的成员。先不说正在外面和刺客对战的人是什么身份,光冲着帕米拉和哈莉两人愿意趟进这淌浑水里救她这个才加入队伍不到两天的人, 这份情谊也足以让她十分感动了。 就在她凝神倾听着来自地面上的声音的同时,外面所有的打斗声都渐渐停止了, 应该是营救者在刺客们不间断的车轮战下终于分出了胜负,要么是所有的刺客都被他打倒了, 要么就是这人终于力战不支倒下了。 按照正常的实力来说的话, 前来救援的结果多半要是后一种的, 可是今天幸运女神仿佛终于开始眷顾起了菲奥娜一样,那道从门外传来的声音直接让她眼眶发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忒弥斯,你在里面吧?” 那个声音嘶哑而低沉,明显是经过了变声器特殊处理的声音,却又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她当即便扑了过去,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铁门大声呼喊: “我在!” ——还有什么比蝙蝠侠亲自涉险来救更让人有安全感?! “往旁边躲一下。”从铁门外传来了简单明了的指令:“我要把门炸开。” 菲奥娜二话不说就捂着耳朵躲去了一边,即便如此,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门终于被暴力催破之后的隆隆响声也震得她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灵魂出窍。就在她的耳边还全都是爆炸的余音的时候,蝙蝠侠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单手就把她抱了起来护在怀里,转过身去,面对着无声无息新出现的一波刺客,沉声道: “我今天一定要带忒弥斯走。” 菲奥娜在被抽走了血液之后就发起了低烧,再加上刚刚昏迷时候的头痛作祟,让她现在哪怕想乖乖躲在角落里也不成,保不准就能有刺客趁着蝙蝠侠没拦住突然就窜进来给她来个战略性转移,因此她眼下只能老老实实地躲在蝙蝠侠的怀抱里,切实用实际行动诠释一下什么叫“怂得像个土拨鼠”。 而下一秒,菲奥娜就开始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逞强了,因为一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了的女声从他们的面前传来: “吾爱。” 穿着黑色作战服、腰佩两把Smith&Wesson MP9L CORE的塔利亚越众而出,在刺客们恭敬的退让下如摩西分红海般来到了这座地牢的面前,她和蝙蝠侠两人在这阴暗潮湿的石牢里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你这是要代表正义联盟与刺客联盟为敌?” 蝙蝠侠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把怀中半阖着眼睛、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冷汗的菲奥娜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点,明显就是一副要带着她强行突围出去的样子。 塔利亚迅速在心底估量了一下当下的形式,发现如果在和上面那些人联手的话,刺客联盟在这边的防守力量还真挡不住他们的一波里应外合,便率先放软了语气,惊得菲奥娜都怀疑这怕不是塔利亚本人、是戴着假发穿着妹妹衣服的妮莎了: “你当然可以把人带走。” 蝙蝠侠上下审视了一番塔利亚,似乎也被她的服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我当然不会。”塔利亚耸耸肩,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她的价值在她的鲜血,如果能在这里给我们留下足够多的鲜血用作原材料的话,让你把人带走也不是不可以。” 蝙蝠侠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只不过他用来反对的论据比较清奇:“不,你错了——你错得离谱,塔利亚。” “在这个世界上,能用来证明自己人生价值的方法多种多样。有人通过杀戮证明,有人通过手握生杀大权证明,有人通过荣华富贵证明。但是她只要满怀正义并愿意为之奋斗和牺牲地站在这里,就已经有着任何人都难以比拟的、高尚的价值了。” 布鲁斯·韦恩在身为蝙蝠侠的时候,几乎从不会直接对人报以如此之高的评价,塔利亚惊疑不定地看着菲奥娜,突然就感到了某种微妙的、只有女人之间才会体感到的威胁。她眼下还没把这个问题想得太深,只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已,然而仅仅是“预感”,也足以使她如临大敌了。 ——然而与此同时,菲奥娜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饱含压迫意味的威胁。 自从她顺利地建立起了白巫术的防护罩之后,几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了,如果有的话,那就只能是“死亡”。 就在死亡的阴影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扑来的瞬间,一切事物都在菲奥娜的感官中被无数倍地拉长放慢了。她根本就不用转过头去,也能用她的“眼外之眼”看到在远处的某位高阶刺客在直升机上用狙/击/枪射出的、那颗冲着蝙蝠侠的后背而去的子弹。 这枚子弹的来势非常快,即便是在被莫名的力量操控着放慢了无数倍之后,也让人只能堪堪反应过来而已,而且它的角度相当刁钻,正好可以透过巴掌大小的铁窗的缝隙穿进来。她压根就无暇去多想“蝙蝠侠的凯夫拉战衣在背后是否装有金属插板、能不能挡得住这枚子弹”的需要理性分析细细讨论的这样的问题,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件事: 正义联盟如果没有蝙蝠侠的话,那就没有灵魂和大脑了。 而正义联盟这个组织,如果存在下去的话,可以挽救千千万万的人民,如果不在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一道强有力的防护屏障,因此它是绝对不能从内部开始崩溃的。 于是菲奥娜完全就是在本能的操控下,从一身黑色战衣的哥谭黑暗骑士的怀里撑起身体,以一种大无畏而决绝的姿态,想也不想地就迎上了那枚子弹,把这唯一的死亡的变数尽数揽在了她的身上。 ——十几个月之前,当她被困在哥谭的某个昏暗逼仄的地下室的时候,那把雪亮的尖刀带给她的死亡的压迫感,也便如此了。 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那时她都被死亡的阴影压在头上了、眼前都出现走马灯了,生死关头竟然都没什么人可以用作念想,只是感受到那伴随了她十多年的孤独和寂寥如影随形,带着她回溯过每一个只能独自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清晨和黄昏。 眼下她一瞬间想到了那么多的事和那么多的人,她的同伴们的音容笑貌自她眼前急速掠过,在那阵剧痛从胸口扩散开的同时,她仿佛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一声悠长的叹息。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感飞速扩散开来,菲奥娜颤抖着缄默双唇,在疼痛和虚弱的双重侵袭下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在陷入深冷的黑暗之前,她终于凭着仅剩的一点清明想了起来自己到底立过什么flag: 【把我余生的命卖给他都可以。】 她突然就有点想笑,真没想到这个东西应验得这么快,也真没想到她之前做梦的时候梦到过的阿弗洛狄忒竟然真的象征着“死亡”,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运气,来个“死而复生”: 【原来我的余生……竟然只有这么短的时间,这也算是把命抵给他了。】 【不过要我说,这次交换可真是忒不划算。】 她试图伸出手去,触碰一下蝙蝠侠的侧脸,但是就连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她都无力完成了,手臂一软,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塔利亚那双锐利的、极具穿透力的黑眼睛凝视着菲奥娜迅速地席卷上了死气的面容,突然就有种“放心了”的感觉: 这个足以让拉萨路池失效、却又能帮助他们窥探未来的最不稳定的因素,终于就像他们计划过的那样,死在了这一枪她肯定会去挡的冷枪之下。 如果她挡了这一下,那么计划就成功了,刺客联盟得不到的东西,哪怕彻底杀死,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至于她“不会去挡”的这个选项,根本就没在塔利亚他们的计划里出现过,因为菲奥娜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彻头彻尾的好人,而好人总是要死的格外憋屈和被算计得相当不值的。 抱着“再也没有人会跟我们作对了”的大事已成感,塔利亚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句,也算是为这么久以来的处心积虑、汲汲经营画下了个句号: “……真是个傻姑娘。” ——然而柳暗花明这种东西,定是要在山穷水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出来的东西。 来自天堂岛上的诸神神殿里的那缕忒弥斯的神力,来自象征正义的旧神灵辉光,终于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了眼下唯一身负忒弥斯血脉的人类身边,带着尚在不断盘旋扩散的星芒和光雾,在人类肉眼不可见的世界里,一头扎进了即将失去最后一点生息的菲奥娜身体里。 如果她还保有最后一丝清明的话,就能在这两样东西合二为一的同时,听见那一声来自陨落多年的、真正的“忒弥斯”的祝福,而这个声音,正好是她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听见的那一声叹息: 【愿金星的光芒照亮你的前路,你从此将心怀正义,无不披靡。】 107.清水煮莴苣 还在地面上和那些刺客们苦苦作战的猛禽小队发现, 她们的对手们突然间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失去了斗志, 开始有条不紊地撤退, 这让她们的压力不一会儿就减轻了不少,原本缓慢不见进展的推进很快就初见成效了, 没花多长时间,她们便顺利地来到了刺客联盟的地牢入口。 帕米拉开心地搭着哈莉的肩膀, 夸起自己的爱人来那叫一个不遗余力, 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我就知道我们可以的!亲爱的, 我们是最棒的搭档!” 然而黑金丝雀, AKA黛娜·德雷克可不是那么开心, 她眉头紧锁地看着不远处的地牢入口,只感觉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就像是什么野兽的血盆大口一样,充满了未知的、不祥的气息: “刺客联盟可不会无缘无故做好事,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 帕米拉被她这么一提醒, 也冷静下来了,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入口:“……那还要我们进去支援吗?” 她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在努力和这里所有的植物沟通了。但是刺客联盟身在中东,四周都是沙漠, 这个基地还在该死的悬崖峭壁上,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植物本就寥寥,更别提在刺客联盟的石牢里了。那个地方邪门得很,明明潮湿又阴暗,却连个霉、连个青苔都没有的, 让帕米拉用植物进行沟通和勘查信息的能力大打折扣。 ——真是见了鬼了!全世界怕是只有这一个地方能既潮湿又不长青苔, 诚挚建议刺客联盟把防治青苔的办法和全世界的家政公司还有家庭主妇主夫们分享一下。 哈莉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地想往里冲了, 幸亏黑金丝雀拉了她一把,提醒道: “不用进去,冷静,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是蝙蝠侠。”负责给她们提供远程技术支持的芭芭拉立刻就从接在哈莉面具里的红外成像仪给出的反馈里认出了那人: “他怀里抱着……等一下……” 这个成像仪有两套系统,一套用于最简单也最常用的描绘轮廓,另一套是通过色彩热图来确定周围是否有异常状况的,他们一般都用不到后者,但是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还是在猛禽小队的成员的面具里都装了两套,鬼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这不,眼下就用到了。 人自己就是一个自然的红外辐射源,能够不断向周围发射和吸收红外辐射,而正常人体在不同的部位是有着不同的温度的,通过热成像系统采集人体红外辐射并转换为数字信号,就可以形成色彩热图,一般他们都通过这东西来判断周围是否有什么异常和埋伏的,这还是这套红外热成像系统第一次监测到这种温度。 死人的温度。 芭芭拉一瞬间只觉手脚发冷,浑身的血液都在向着心脏开始逆流,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鸣如擂鼓,咚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地敲击着她的胸腔,几乎都要把她的胸膛撞破了: 为什么他怀里的人的体温那么低?! “这是怎么回事?!”一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帕米拉就算不能从芭芭拉的欲言又止里感受到什么异常,也在看到菲奥娜一动不动的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蝙蝠侠的身边,难以置信地把双目紧闭的菲奥娜来来回回打量,颤抖着伸出手去在她鼻下一探,险些当场就要崩溃地哭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因为是操控植物的行家,因此不用拿枪也不用拿匕首和弓箭的手便格外细嫩敏感,都没怎么有茧子,可是眼下,在这双手的指尖,竟然感受不到一丁点生命的气息还在拂动的迹象。 芭芭拉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经不知何时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的小姑娘,突然就觉得有点想哭。 她亲手给芭芭拉做的土星护身符眼下还挂在她的身上呢,怎么赐予过她祝福的人,这么快就跟她天人永别了?! 眼下只有蝙蝠侠还能冷静地做出判断和抉择了,由此可见“正义联盟的大脑”这个称号真不是白来的:“我要带她去拉萨路池。” “拉萨路池对她会管用吗?”芭芭拉几乎也在同时想到了刺客联盟内部这个近乎bug一样的存在,自从雷霄·奥·古成立了刺客联盟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里面死而复生过: “不是说‘忒弥斯’的血脉会压制拉萨路池吗?!” “总要试一试。”蝙蝠侠抱着已经失去生机了的菲奥娜,沿着他记忆里和搜集到的资料里的路,向着那潭拥有无与伦比的魔力的神秘的池水走去: “而且不知为什么,刺客联盟的人们突然无法发现我们了。” 猛禽小队的诸位成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明明这么一群人矗在这儿呢,却没有一个刺客发现他们的踪迹,负责巡逻的和负责追捕外来侵入者的人明明都从他们的身边跑过去了,却就像路过一团空气一样,压根就没正眼看他们哪怕一下。 蝙蝠侠解释道:“这应该是她的白巫术的力量,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在保护着我们。” 在和扎塔娜交换过情报之后,蝙蝠侠便对白巫术自带的这种“无意识向周围人求助”的能力开始加以了解了。如果这是菲奥娜的白巫术的力量的话,那刺客联盟的人为什么会无法发现他们也就很好说了: 因为她的遗愿还在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想让他们安全离开。 ——菲奥娜的遗愿是让这些人能安全离开,可是她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场的诸位,都是英雄,都是跟她一样的好人。 可能有的人曾经因为种种原因犯过罪,不能算她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真正的好人,但是至少没有一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借着她的遗愿脱身,因为他们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们做这种“以命换命”的事情,更别说换命的那一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基本上是个还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愿意换的。 拉萨路池是雷霄·奥·古无意间在地底发现的,自那以后,这玩意儿就成了刺客联盟的立身安家之本,可以说拉萨路池成就了刺客联盟,如果没有了这个池子的话,那么刺客联盟长久以来的、建立在这神奇的池水上的高楼大厦便要毁于一旦。 拉萨路池有着神奇的功效,能够使伤害痊愈疾病复原,于是雷霄·奥·古在潜心研究它的功效多年后最终发现,这个池子里含有某种特殊的酶,既能杀人,也能救人深刻,是把无比锐利的双刃剑。 如果把一个完全健康的人投入拉萨路池的话,那么这个人多半要被拉萨路池毁去心智,可能还会死掉或者变成怪物,目前为止唯一的例外就是刚从人造子宫里出来就被塔利亚丢了进去的达米安本人;但是如果把一个受了十分严重的伤的人投入拉萨路池的话,那么这个人立刻就会回复到他的巅峰状态,如果把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放入拉萨路池的话,那么这个人便可以在这潭池水的帮助下,达成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终极成就和梦想: 死而复生。 这东西不仅是刺客联盟的死而复生的最大宝藏来源,更是一种精神象征,凭借着拉萨路池复活了不知多少次的雷霄·奥·古在刺客们的心中已经成为了某种近似于“神”的存在,而凭借着这种崇拜,雷霄·奥·古也物尽其用地在管理刺客联盟的时候,把宗教的模式引入了进来。这样一来,刺客们的崇拜就可以转化为凝聚力和对组织的愚忠,但是这种模式有一个问题存在,也是所有宗教的通病: 如果“神”的超然的地位、伟大的神力全都荡然无存了的话,那么这个宗教就会一朝坍塌,荡然无存。 所以塔利亚才会对身负忒弥斯血脉、能够压制拉萨路池的菲奥娜那么上心。上心到如果不能用作己用,就要一枪子儿打死她的地步。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拉萨路池在赐予人第二次——乃至第无数次生命的同时,会自带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问题: 精神方面的极度狂躁和失去理智。 看雷霄·奥·古这横跨了百年的、愈发激进的行为就知道了。 不过对那些都需要拉萨路池“死而复生”功效的人来说,这点小问题完全瑕不掩瑜,都快死了,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在刺客们的忽视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刺客联盟的拉萨路池边上。在菲奥娜无知觉的身体被放入拉萨路池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着奇迹的发生。会不会下一秒,那个有着柔软蓬松长发的少女就会便咳着抢到的水边从里面扑腾着手脚浮出来,活像一只敲贝壳的时候把自己都敲翻了的小海獭? 然而正常来讲,在进入拉萨路池之后就立刻会有的那些复生的迹象,比如大量的气泡和从池底发出的嘶吼完全没有出现,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潭池水依然平静得很,完全看不出来在这幽幽的绿色池水下还沉眠着一个刚刚被放进去的人,仍在毫无所变地散发着神秘的绿光,淡淡的雾气萦绕在上面,衬得这光芒即便明亮也万分诡谲,让人刹那间都有种错觉了: 这潭以《圣经》里的复生的拉萨路命名的池水,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恶魔的杰作! 而就在任何人都不抱希望的那一刻,突然开始有大量的气泡从池底冒出。 然而就在众人无一例外全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眼神的时候,蝙蝠侠敏锐地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之前通过各种手段搜集了不少拉萨路池的资料,连雷霄·奥·古利用拉萨路池无限复生的视频他都存了不止一段。在那些多如牛毛的资料里,不管是文字记录、图画记录还是影像记录,都没有这种情况: 池水的亮度正在不断减弱! 很快猛禽小队的诸位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们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帕米拉都把手伸出去了,一截小小的藤蔓在她的掌心飞速生长,就等着蝙蝠侠一声令下她就操控着藤蔓下水去捞人: “这是怎么回事?” 都说蝙蝠侠永远有备用方案,但是这一幕他是真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能通过手头的资料来推断: “因为她身负正义女神忒弥斯的血脉,所以她压制了拉萨路池,这也是塔利亚一心想要除掉她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压制’的表现。” “那这样的话……”黑金丝雀看着拉萨路池:“这东西岂不是对她没用?” ——真是太可惜了,她还想亲眼见见这个在她的队友们的口中被夸得像个小公主的少女呢。 “不,因为‘复生’的迹象已经出现了。”蝙蝠侠半跪在池边,是继帕米拉之外离拉萨路池最近的人,他的战衣的衣角都要浸在那浅浅的一汪荧绿的湖水里了: “毒藤,准备动手。” 主动想去做某件事和被命令着去做还是有差别的,不过帕米拉也不敢对蝙蝠侠有啥意见,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犯罪者在面对执法者时候的后遗症吧。如果菲奥娜真的失去了理智的话,她用藤蔓把人一裹就可以离开。 就在四个人八只眼睛的注视下,从未有过的异况发生了: 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拉萨路池突然开始飞速变清。 这个惊人的变化是从正中央的池底发生的,正好是菲奥娜被送入拉萨路池的那个位置。浅浅的水纹从池子的中心开始扩散开来,到最后竟然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小波浪,拍打在池边的时候,激起的水花也开始逐渐变成清亮的、正常的清水的颜色了。 在这缥碧的水中,渐渐浮上来一个人影。和那些狼狈地咳着水、翻着白眼、怒吼着挣扎着从池底起身的人不同,菲奥娜是被一道明亮的光芒给托出水面的。在这道光芒的映照下,池底的一切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意味着拉萨路池终于在忒弥斯的血脉和神力的双重压制下,把所有的效力都用于恢复菲奥娜的生命了,然而这压制过分严重,使得它在完成了自己最后一项使命之后便当场失效,变成了一潭无害的清水。 她的长发依然柔软而整洁,没有半点沾到水的迹象,双目紧闭,表情平静得很,就好像她刚刚只是偷懒打了个盹、下一秒依然可以睁开双眼一样。 ——而下一秒,她果然也睁开了双眼。 拉萨路池最后的这位受益者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来,结果发现周身的肌肉都不听使唤了,完全无法移动。帕米拉赶紧上前,想把她扶起来,结果蝙蝠侠在这方面压根就没给她接手的打算,直接把人裹进了披风下面,活像童话传说里看守莴苣的大恶龙。 帕米拉:嘿呀好气哦。 她没法和菲奥娜第一时间近距离接触,便顶着蝙蝠侠和善的注视的目光在旁边和菲奥娜锲而不舍地搭话: “菲奥什卡啊,在大团圆的故事里,此时的女主角一般都要发表什么特别动人的感言的,那么此刻作为女主角的你应该说点什么作为感想,有什么要说的吗?” 菲奥娜伏在蝙蝠侠背上,被他的披风盖住,整个人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来的时候便带了点闷闷的感觉了: “那……我回来了?” 她一开始就根本没指望蝙蝠侠会搭理她。 然而在从耳机里传来的芭芭拉喜极而泣的声音,帕米拉和哈莉抱在一起边跳边转圈的庆贺声和黑金丝雀含笑的劝解声里,她听见了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之后嘶哑低沉、却又莫名让人感到安心的声音: “欢迎回来。”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想听到他真正的声音。 108.奔跑吧橘猫 虽然他们眼下算是脱离了险境, 但是白巫术的力量竟然一直庇护着她们出了刺客联盟的大门都没有失效, 菲奥娜不得不手动撤掉这层防护, 才让负责接应他们的人看到他们的身影。 她看着远处那架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的战机,突然就有点想现场把自己埋进沙地里, 做一只快乐的鸵鸟,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个令人牙疼的现实了: “……负责接应我们的人是谁?” “是白金丝雀和罗宾。”帕米拉解释道:“前者是猛禽小队的编外成员, 和这位——”她用手肘拐了拐旁边无奈苦笑的黑金丝雀:“一直不太对付。如果不是我们劝她, 来这里一趟就能见到妮莎·奥·古, 她才不会来呢。” 菲奥娜:……劳驾。我只是个可怜弱小无助的刚刚复活的小孩子, 请不要突然给我塞这么多狗粮。 她在回想了一下刺客联盟这一趟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亏本买卖是怎么做成的之后, 觉得自己有点没法直接面对达米安了。要她怎么跟这人开口说“嗨你好啊朋友,今天天气真不错,那我顺便跟你说个事儿,你家那个特别神奇的、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池子被我搞成清水了, 特别环保绿色无污染的那种”? 先不说达米安身为刺客联盟原本内定的下任继承人会怎么想,就连身为外人的菲奥娜想想都感觉有点肉痛和可惜,还有难以置信: 那可是拉萨路池!刺客联盟的安身立命之本就这么没了, 说出去谁信?谁不心疼?! 然而她在进入到战机内部的时候,发现达米安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并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反应,最多也就是抱怨了几句“你怎么又被逮住了”,看来这人是完全地认同了自己身为蝙蝠侠助手罗宾的身份。 既然如此…… 在蝙蝠侠和罗宾一起离开之前, 菲奥娜鼓足了勇气开口: “罗宾,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她之前一般都会叫达米安的名字的。从未参与过大型的争斗和制裁犯罪之类活动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代号这玩意儿的重要性,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就变得成熟了起来,在有蝙蝠家以外的人在场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选择了这个代词称呼达米安,不让他的真实身份有半点泄露的可能: “你的母亲其实一直都在培养你的复制体用来对付你。” 菲奥娜说完之后自己都有点脸红,毕竟专门把这件事挑在这个时候说实在有点告黑状和挑拨离间的意思,但是老天作证,她可是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在刺客联盟失去了拉萨路池之后,他们势必要么迅速收拢实力,养精蓄锐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要么就倾尽所有赌上一切,来一波垂死前的反扑,而按照拉萨路池对人心智的影响,再结合这些年来刺客联盟愈发激进、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死不瞑目势头的作风,他们有很大概率将会采取后一种做法。 那么当她的血液令拉萨路池完全失效之后,刺客联盟若要激进行事,突破口只有两个: 要么把菲奥娜抓回去千刀万剐,要么把达米安叫回去接手烂摊子开始干活。 而在菲奥娜的白巫术保护被破除了一次之后,她接下来的戒心就会格外强烈,先不提之前刺客联盟拿到的那一点点血还够不够他们再来阴菲奥娜第二次的,在她和保护她的人都提高了戒心之后,同样的方法还能不能袭击得手都要另说,相比之下,反而让达米安回去接手刺客联盟反而成了最优选项。 于情于理,菲奥娜都应该提醒他这一次的。 “我知道了。”达米安戴上兜帽,头也不回地从这架战机里跳了出去,把这里的空间完全留给了猛禽小队的各位: “谢谢。” ——这直接让菲奥娜当场感觉宛如有五雷轰顶,要不是碍着形象问题她真的想掏掏耳朵来证明不是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岔子。都将近半分钟过去了,她还在目光呆滞地抓着帕米拉的手碎碎念: “你听见了吗?他对我说了谢谢!” 帕米拉心想这姑娘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不过摸着良心说,这个最新的、最小的罗宾也委实看起来不像是会对人道谢的人:“听见了听见了。” 菲奥娜还是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我觉得世界可能真的要毁灭了!” 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声。 发出这笑声的,是个菲奥娜之前从未见过的穿着白色战斗服的姑娘。她有着淡金色的长发和瓷白的肌肤,淡色的瞳孔乍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凶得很,不好惹,更别提她那冷若冰霜的神色了,不过这冰冷的神色在面对菲奥娜的时候终于和缓了些许: “你好,忒弥斯,我之前在很多地方听说过你的名字。” 菲奥娜试探着伸出手去和她相握:“呃,不胜荣幸?” 她轻轻点了点头,对菲奥娜露出个非常淡的微笑,要不是菲奥娜感官敏锐,几乎都要错过这个宛如冰雪初融的浅浅的笑了: “芭芭拉天天都在夸你。” 菲奥娜还没来得及对这远在他乡的、过分遥远的热情做出什么反应呢,下一秒,白金丝雀在看到检修战机完毕上来的黑金丝雀之后,便又冰冻得分毫情绪都不外漏了,那表情简直就是冰河世纪重来的加强版,生生把菲奥娜所有尚未出口的话语全都冻得憋了回去: “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 黑金丝雀耸耸肩:“拭目以待——不过现在可不行。你要是杀了我,猛禽小队也就没了,你还凭什么去刺客联盟抢人?” 菲奥娜:???你再说一遍你们要干啥??? 她只认识猛禽小队里的帕米拉情侣二人组还有身为创建者的芭芭拉,对于这两位在颜色搭配上都要针锋相对的一比的人还不是很熟,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们斗嘴斗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好不热闹,在口舌争斗即将升级为真枪实刀的真人SOLO之前,帕米拉终于挺身而出拯救了一下她们这个小队在菲奥娜面前的形象: “你们停一下吧,马上就要起飞了,各就各位,该干啥干啥——忒弥斯,你不要被吓到,其实我们平时还是很团结的。” 菲奥娜:……我信了。 “她真的在刺客联盟?”白金丝雀对着帕米拉再次确认道:“你们都进去过一次了,就没人见过妮莎?我可真不想这次走空了。” “她在。”一直沉默的菲奥娜突然开口了,她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妮莎明明知道她的通灵能力,却还是要把flag立起来了: “我在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她曾经来探望过我,除非她动作够快,在你们前来的路上就已经离开了。但塔利亚是她的妹妹,按理来说刺客联盟应该传给妮莎的,在塔利亚掌权之后妮莎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了,没有必要的大事是不会离开联盟的。” ——如果她根本就不会有孩子的话,那就算她的flag立得十八里地开外都能看见,也没有什么卵用啊!这是什么,这简直就是妮莎明晃晃的、对她这条单身狗的嘲讽啊! “谢了。”白金丝雀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随即行云流水般从战机里跳了出去,动作快得连菲奥娜也只能堪堪捕捉到最后一丝残影。 “你们这样直接过来的话,会不会被刺客联盟那边找茬……”菲奥娜眼下比较担心这一点,如果这个芭芭拉刚成立不久的组织因为救了她而不得不在刺客联盟的压制之下暂时解散的话,那她心里会十分过意不去的: “有什么备用计划吗?” “一开始是没有的。”帕米拉耸耸肩:“本来都做好回去就解散的准备了,结果突然横出了这么件事,这是什么?这就是运气!幸运女神永远眷顾我们!刺客联盟现在自保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空来和我们这个没名气的小队杠?走吧,回哥谭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哈莉看着黑金丝雀操纵战机的方向,突然出声提醒道:“不能直接回哥谭,得去曼哈顿把她的猫接走。” 帕米拉这才反应过来,菲奥娜的那只大橘猫还在她和哈莉的公寓里。倒不是说她忘了还有这码事,实在是因为菲奥娜的猫出现的时机实在太不巧了,人脑都是有自我保护功能的,会自动忽略一些让人觉得很绝望或者很囧的事情,好让人心里好过一点。 菲奥娜乍然听哈莉这么一说,当场便怔了怔:“我的大橘?它现在不该在托管处么?” 由于从俄罗斯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她只来得及把猫托付给女巫协会的同僚们,毕竟只有她们深知这猫对菲奥娜的重要性,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猫,是真正意义上的“通灵者的伙伴”,无论如何,这身负保护菲奥娜重任的猫咪都不能和她分开太长时间。而女巫联盟果然也不负所托地找到了专门的托管机构,雷厉风行地办好了一系列手续后,这猫就前后脚和菲奥娜在曼哈顿一起落地了,就等菲奥娜去托管处把猫接回来,他们就可以重聚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妮莎·奥·古。 帕米拉点点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万分复杂的神色来,兼具了好笑、钦佩和恼火: “它自己从托管处跑了出来,来到我和哈莉的公寓里让我们去救你。”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菲奥娜和帕米拉已经很熟了,自然也明白她那恼火的神色是为了什么:……对不起,打扰了。再见,告辞。 109.女神的祝福 菲奥娜自从听说了自家橘猫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 一路横冲直撞进了帕米拉和哈莉的别墅——看帕米拉那个又气又笑的表情就知道, 估计还是在某些特别尴尬的时间点撞破了什么事——就开始担心自家大橘的猫身安危状况了, 希望帕米拉这对情侣能够在被打扰了某些事情之后还能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的橘猫留条活路留点肥膘。 结果她连自己的大橘可能会变成一只浑身都是绿色的青桔的准备都做好了, 万万没想到她的大橘竟然在别人家的地盘都能过得这么滋润,比她这个饲主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由于曼哈顿地价昂贵, 租金也随之水涨船高, 因此室内设计不得不往紧凑的方向发展。设计师们绞尽脑汁, 试图把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配置压缩在区区几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还真做到了。因而当她们来到了帕米拉的公寓之后,一打开门正对的就是厨房,而冰箱则是厨房必不可少的配置—— 只不过帕米拉家的冰箱门正大开着,上面还挂着一只随着冰箱门的来回晃动而跟着一起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的大肥猫。 菲奥娜:……我觉得我的橘猫可能真的要成精了。 这只硕大柔软的橘猫在被菲奥娜一行人撞了个正着的时候, 它正在用两条前腿紧紧抱住一只罐头钳子,罐头钳子的前半部分正好卡在一只金枪鱼罐头里,这样, 它就可以借助自己的体重还有地心引力来撬开这个罐头,让里面的金枪鱼鱼肉掉在地上,随后它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而在帕米拉等人看到它之后,它竟然还展示出了以它的那个体型来说很难拥有的敏捷度,一个跳跃就用体重把冰箱门撞了回去。要不是地上还有一滩金枪鱼的鱼肉搁在那里, 简直让人都要以为是不是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菲奥娜从工具台上抽了张湿巾, 一边给自家大橘清理毛发和嘴边的碎鱼肉一边道歉: “我会赔偿这段时间的电费还有罐头钱的!” “这个倒不要紧。”帕米拉和哈莉异口同声地说:“别让它再来就比什么都好了!或者至少来前要打个招呼啊?!” 橘猫在菲奥娜的怀里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明明它是一只猫,然而此刻,它莫名地就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出某种名为“单身狗”的气息来了。这还没完,从它那张遍布毛发的大肥脸上竟然能展现出这样的神色来: 我只是一只猫,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而已,你竟然还额外要求我在来之前打招呼!过分了! “我先送你去新的安全屋。”帕米拉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确认安全之后带着经过简单变装的菲奥娜出了门:“跟紧,不要走丢。” 菲奥娜跟在她和哈莉的身后,匆匆离开了这间屋子。她觉得这可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要是她再在这间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对单身狗一点也不友好的房间里一段时间的话,可能拉萨路池让人心智失常的副作用就要爆发出来了: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头上扣着顶假发和棒球帽,黑色的短发略微有点扎脸不过无伤大雅。原来的那套饱经沧桑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穿着条水洗得发白了的宽松牛仔裤,还有哈莉倾情贡献出的她衣柜里为数不多的不是情侣搭配的T恤——虽然菲奥娜坚持认为这件T恤没有情侣搭配一定是因为太幼稚了的原因,没人能飞整整一面都是海獭拍肚皮图案的T恤都搞个情侣搭配出来。 如果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就是刚刚上楼去的那个棕色长发的小姑娘,虽然还有很多伪装不足之处,不过时间匆忙,也顾不得太多了。 帕米拉把菲奥娜塞进了一辆全新的车,哈莉坐在她的身边,一口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的同时,拉开了后座下面放着的一堆枪支最顶上一把的M16A1:“为了防止塔利亚的反扑,我们要去哥谭备战。” 一直在后座默默看车的黑金丝雀也证实了她的说法:“那可是刺客联盟,这么好的机会委实难得,错过了这次,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他们阵脚大乱的好日子还要多久?不如直接出发。” “都到这个程度了她还能反扑?!”菲奥娜失声:“她是不要命了吗?而且来的为什么只有塔利亚?她这是疯了吗?!” ——这就看出菲奥娜真是“我凭自己实力单身的”来了。她对塔利亚的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敌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更无从知晓这种不要命、不计后果也要把她给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意义何在,不过眼下还真没人能看出塔利亚的真正目的,所以她的这个疑问倒不是很突兀。 帕米拉对菲奥娜的这个疑问反应也相当强烈:“等等啊菲奥什卡,你这个想法很不对!她一个就够我们受的了吧?!你还想要什么?!” 菲奥娜提醒道:“她不是还有个姐姐吗?” “啊,你说妮莎·奥·古。”哈莉头也不抬地擦着枪,很无所谓地一耸肩: “估计正在跟白金丝雀处理感情上的那一笔烂账吧,等处理完了她就可以来了,不过等她来了,这边的胜负也就早该分出来了。” 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帕米拉和哈莉之间的闪瞎单身狗之眼·情侣之光的菲奥娜若有所思地认真点了点头,熟读叔本华的她略加思考,就无师自通了,自觉已经领悟了谈恋爱的一大弊端,那就是特别耽误正事。 帕米拉看这菲奥娜的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没有,你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无欲无求四大皆空。你能不能有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浪漫和充满粉红色泡泡的思想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泡过拉萨路池的还有几个正常人?”帕米拉在恶补过某些资料之后便对这池子有了相当严重的意见,在她看来,这个池子竟然被菲奥娜毁掉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肯定会反扑的,我们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等下!” 她猛地踩下了刹车,戒备地看着那位悬浮在她们车外,彬彬有礼地敲着车窗的女神: “那是神奇女侠本人吗?” 菲奥娜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影。不知为什么,之前她第一次看见戴安娜的时候,她身上的那些明显只有精神力格外强大的人才能看见的、独属于旧神灵的辉光眼下已经弱得几乎难以看见了,但是她的直觉又在告诉她,这就是戴安娜本人。 这让她很是为难,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帕米拉的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戴安娜本人。 正在她两相为难的时候,戴安娜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一样,俯下身来,对着她们开口说话了。她说话的时候自带某种让人安心和信服的力量,语调柔和而不失坚毅,哪怕隔了一层隔音效果奇好的玻璃,也能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为了正义,哪怕它天崩地裂。” 然后她伸出手,指了指远方大都市的方向。 这是戴安娜在带着菲奥娜前往大都市看正义女神忒弥斯雕像的时候说过的话语,菲奥娜终于凭着这个动作和话语确定了这的确是戴安娜本人。但是紧跟着的,便是更加让她困惑不已的问题了: 但是为什么她身上的那一层旧神灵的辉光不见了呢?她的神力和力量都依然处于巅峰时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啊? ——也就是说,出了问题的,其实不是戴安娜,而是菲奥娜自己。 而神奇女侠在为了掩人耳目,坐进了这辆车子后,对菲奥娜说的第一句话也很能说明问题所在了: “你从此可要谨言慎行,菲奥什卡。” 菲奥娜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的更深层次的意味,帕米拉倒先不乐意了:“为什么?我能担保,菲奥什卡绝对不是那种会做过分的事的人,这种告诫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这句话的唯一的受益者只会有你。”戴安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这事说来话可长了,她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菲奥什卡,你领受了旧神灵的辉光。” “在你被囚禁在刺客联盟的时候,冥冥之中,忒弥斯的传承考验就已经开始了。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或者看到、感受到某些异常的现象?那就是忒弥斯的考验,她在检查你是不是个心怀正义的人、能不能继承她的血脉和神力,因为这些超乎常人的力量在落入坏人之手后,造成的危险是难以估计的。” 菲奥娜这才明白她做的那个梦、还有意识恍惚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奇怪的风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我的预言都会成真?!” “不不不,那是‘忒弥斯’的本职。”戴安娜失笑: “你继承的只有一点驳杂的血脉和微末的神力,还远远到达不了‘预言必成真’的那个程度。” 她看着菲奥娜疑惑的神情,补充说明道:“但是仅仅是这种水平的继承,也足以让你跻身半神的行列了,所以你现在看见的我的样子,可能就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类似于去掉了之前所有的美颜和柔光滤镜一样,现在菲奥娜眼中的神奇女侠,才是戴安娜最真实的样子。 “神灵的辉光不是人类可以冒犯的,连直视都不行。比如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母亲,忒拜的公主塞墨勒就是被天父宙斯的光芒灼烧而死的。”戴安娜继续解释道: “从你领受了旧神灵的辉光的那一刻起,所有与你作对的人,都注定了只有失败的下场。所以让你‘谨言慎行’,其实是在为了让你不要过早地背负起战斗的职责,也是在让你的白巫术的保护不要被意外破坏——换句话说,就是在让你放你的对手一条生路,因为就连我们也无法预料得到失败者会以怎样的姿态退场。” 菲奥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已,就直接被换了个物种:“可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忒弥斯就从来不会看错人吗?” 戴安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要相信旧神灵的实力啊菲奥什卡,你已经通过了忒弥斯的考验,愿金星照亮你前行的路。” 然而在再三确定了自己眼下所领受的祝福之后的菲奥娜却并没有表露出半分欣喜的神情。固然她从此以后的安全有了保障,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在领受了神灵的祝福之后,愈发束手束脚了的这个问题。 菲奥娜身上其实有着很多小孩子才会有的特质,比如过分天真和一条路走到死的思考方式,还有持续性的记仇。千万别说小孩子都忘性大,忘性大只是因为脑细胞还在分裂发育而已,如果有些事情能够留给他们足够深刻的印象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一直把这件事记到成年。而如果忒弥斯遗留的祝福真的有这么管用的话—— 她还拿什么去为那些枉死在小丑手下的人讨公道?! 虽然菲奥娜现在已经是猛禽小队的一员了,她还是女巫协会里的新人、百年难得一遇的佼佼者,身负忒弥斯的血脉和祝福还有白巫术保护的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害怕什么东西和人。如果再追究下去的话,客观公正地来讲,按照菲奥娜现在的水平来说,未免有恃强凌弱的嫌疑。 但是菲奥娜才不管这些呢,她向来只信冥冥之中必有报应。 如果这报应来得不够快的话,她不介意亲手去多添一点柴火。 所以在猛禽小队和神奇女侠开始讨论,把菲奥娜安放在哪里的安全屋比较安全的时候,她执着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我想去哥谭。” 110.合理的解释 “菲奥什卡?!”帕米拉被她这莫名的执着吓了一大跳:“你也疯了?!看来拉萨路池的问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菲奥娜摇摇头又点点头,莫名认真地回答问题的样子竟然有点萌:“没疯, 好得很, 别紧张帕米拉,我只是在想……” 她抬起头来看着帕米拉,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如果这份祝福没有办法让更多的人受惠的话,如果我现在都要接受来自你们的保护的话, 它就只能作用于我一人。” “我想, 忒弥斯把这份祝福封存下来准备留给后世的继承者的时候,绝对不会想看到这一幕的。” 猛禽小队的诸位成员面面相觑之下, 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最要命的冲突点在哪里: 在忒弥斯的祝福和白巫术的双重保护下, 菲奥娜如果贸然加入战场和争端,就有极大的风险被对手破除白巫术的保护,因为就连神奇女侠本人都不敢保证那些冒犯了神灵的人还能活着, 尤其是奥林匹斯的诸位神灵本来就不是慈悲为怀的人物。连至美与爱情之神阿弗洛狄忒都处决过对她不敬之人,连阿尔忒弥斯都亲手杀死过胆敢对自己的母亲不加尊重的忒拜国王后的孩子, 谁能担保冒犯了忒弥斯的人能保全性命? 虽然眼下, 这位旧日的神灵仅存留了一点神力与血脉于世, 但是神灵和人类之间的鸿沟委实太宽也太深了, 一不小心越界的后果就只有死亡,最乐观的情况下,也不过是粉身碎骨和保有全尸两者之间的区别了。 但是如果让菲奥娜去安全屋里把自己保护起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再出来的话, 就连菲奥娜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是绝对不可能在自己有力量去保护别人的时候, 还乖乖地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的人。 这也是刺客联盟针对她的抓捕行动和刺杀都能够一击得手的唯一因素,因为她——乃至即将和她一同并肩作战的英雄们——都是这样的无私而英勇的人。 就在她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菲奥娜接下来的去处这一大问题的时候,戴安娜的通讯器上突然传来了蝙蝠侠的即时视频通讯,伴随着电子机械音的“滴滴”声,在戴安娜的身前立刻浮现出了一块荧光构成的屏幕,蝙蝠侠也随即出现在了画面中: “呼叫神奇女侠,看来你是接到人了。为什么还没有把她送去安全屋?” 戴安娜耸耸肩,这个表示无奈的动作由她做来都是那么的好看,甚至还带着股莫名的优雅:“菲奥什卡说她想去哥谭战场支援,我们正在说服她。你的计划竟然也有落空的一天啊,B,难得。” 菲奥娜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的这个提议八成是蝙蝠侠给出来的。第一时间排除所有的不稳定变数,罔顾本人的意愿直接施加保护,的确很像这位正义联盟顾问的一贯作风。 蝙蝠侠在看到了菲奥娜之后,竟然没因为自己的计划被突然打乱而发出质问,还心平气和地跟她点了点头,连“和善的注视”都未曾给予——在场某位知名不具的半神表示,要不是这个通讯器上没有录制按钮,她一定要把刚刚这一幕录下来回去和正义联盟的同僚们奇景共赏——权算作打过招呼了: “‘忒弥斯’,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了。” “你不接受前往安全屋的安排的原因是什么?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菲奥娜刚想说“我可以合理运用这份祝福去保护更多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对抗刺客联盟的时候袖手旁观”之类的话语来解释的,但是在她看见了蝙蝠侠那似乎永远都在紧皱着的眉、还有还好像从来就没有和缓过的神色之后,已经冲到喉咙的话语就被她尽数强行咽了下去。 她的能力有那么多,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一项,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电子器械的削弱之后,仅从一个影像里就感受到千里之外的人的心情和感受。对微表情和心理学有研究的人可能会做到这点,但是不管是怎样的微表情和心理学高手,怕是都无法从蝙蝠侠那张万年挂着“我不赞同”、“三思后行”之类的表情的脸上提炼出更有用的信息来。 但是就在这一刻,菲奥娜竟然前所未有地仅仅通过一个影像,就感知到了这人的心情和感受: 他在陷入某种万分痛苦而不得解脱的自责。 菲奥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把蝙蝠侠的影像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正义联盟提前窥探到了以后分崩离析的困境,已经提前加以避免了;如果能打退刺客联盟这一波垂死挣扎的反扑,也就没什么事了;小丑女和小丑已经分道扬镳,这对小丑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毕竟就算疯子怕是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友在分手之后就秒速找到了新欢还是同性别的人,这简直就是在把小丑的面子踩在地上跳康康舞,精神攻击力十足,因而一直在作乱的阿卡姆近来也没什么大新闻;她复活的时候还正好顺手解决了刺客联盟的拉萨路池,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看,局势都一片大好,乐观得让菲奥娜简直想当场高唱国际歌以表示自己慷慨激昂勇于奋进的心态—— 他为什么还在自责呢? 蝙蝠侠依然在等着她的回答,但是那种微妙的、乍现的灵光来的快去得更快,菲奥娜只来得及在思考的缝隙里抓住某些一直模模糊糊的东西的尾巴,根本就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 “我不——”我不怕死。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圆满地拼合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最后一片雪花终于压塌了绵延万里的积雪。如果菲奥娜能够看见她自己的精神世界的话,那么就会看见,在这一瞬间,在汹涌的、咆哮的雪崩之上,原本一直以来都在盘旋着的云层终于尽数散去,露出了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 她不怕死没错,可是有人怕她死。 刺客联盟的教育向来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抢过来”、“为了清洗世界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然而可能是从小缺少关爱的原因,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在来到了菲奥娜这里之后,就变成了“为了最大程度地实现自己的价值我什么都不怕”。 当菲奥娜在刺客联盟的地牢里,探出身子去挡了那一颗子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时的情况危急得很,根本就无暇顾及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蝙蝠侠本人的感受。 这位哥谭的黑暗骑士、正义联盟的头脑、永不可缺的顾问,从来就不是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牺牲和帮助的人。并不是说别的英雄就能接受,然而他就好像在自虐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死亡和牺牲都算在自己的头上,因此他要为此陷入比常人更深的痛苦和自责。 ——他不能容许任何人为他而死,可是他又在随时准备牺牲自我。 因此在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菲奥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像以往一样,用“我可以做到”这样的方式去说服他了。她必须另找一个能够说服他的、不会让他感到自责的崭新的论点和论据。 菲奥娜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一点,蝙蝠侠也就不声不响地在那里等着她的回答,最后菲奥娜终于开口,将她未完的话语补全了: “我不会死的。”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莫名的认真和郑重,虽然她眼下只不过十六岁出头,可是在她予以承诺的时候,便已经隐隐间有了神奇女侠的风采了。那种柔和而不失认真的语调曾经在正义联盟的会议上平息过无数纷争,而在眼下,菲奥娜在神奇女侠充满鼓励的目光的注视下,用同样的语调将这句话从口中说出的同时,便有了某种有序颠倒却又两两呼应的美感: “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死,所以我不会死的。” 这个论据其实乍看起来苍白无力的很,根本就不足以构成能够说服蝙蝠侠的有力论据。但是菲奥娜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比她刚刚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了: 之前她在刺客联盟的地牢里,为了保护蝙蝠侠,菲奥娜可以说是一心求死,因为当时的状况万分凶险,除去以命换命这个选项之外,也容不得她多想,可是现在不一样。 ——眼下她一心求生。 蝙蝠侠点了点头,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之后便断掉了通讯,这突然的挂断让菲奥娜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身边的神奇女侠,毕竟神奇女侠是除去帕米拉和哈莉这对情侣组合之外,在场唯一和蝙蝠侠交情不浅的人了,她可不想冒着被秀到的风险去问那对小情侣: “戴安娜,这是……?” 戴安娜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就好像交给了她什么重担似的,看向她的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由之前完全就是在看着需要保护、还在成长的后辈的慈爱和保护,变成了现在的带着些许的鼓励、自豪和担忧的眼神。想来许多年前,亚马逊的女王希波吕忒在注视着自己那即将第一次前往人类世界的女儿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眼神了吧: “他同意你去哥谭了。” ——所以最后,这半支猛禽小队完全就是被戴安娜一股脑儿打包在车里扛着,一路从曼哈顿飞到了哥谭的。别问,问就是排面。 神奇女侠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她们到达哥谭之时,正好和塔利亚率领的刺客联盟的大部队撞了个正着。为首的塔利亚真不愧是刺客联盟里的佼佼者,在后有蝙蝠侠群英会的包抄、前有猛禽小队的情况下都丝毫不慌,甚至还能底气十足地对着刚刚落地、脚都没有站稳的菲奥娜露出了一个冷笑,两把已经上了膛的枪遥遥直指她的额头和胸口: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来的交情的份上,‘忒弥斯’,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111.止步于中东 可能动物天生都对危险有非常敏锐的感知能力, 在塔利亚把枪口对准了菲奥娜的同时,一直被她抱在怀里, 一路安安分分不晕机也不搞事地跟过来的橘猫三两下就挣脱了菲奥娜的手, 撒欢往外狂奔的动作那叫一个迅猛,真是相当对得起它那些年跑过的滚轮。 菲奥娜不退不让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和塔利亚针锋相对,没有一人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她的唇边划过千言万语, 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塔利亚, 出于人道主义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的拉萨路池没了,你再也不能通过那玩意儿复活了, 还是多多小心自己吧。” 塔利亚:??!! 在菲奥娜的“友情提示”下,塔利亚猛地转过头去看她身后那一帮噤若寒蝉的刺客, 动作幅度大得让菲奥娜都在担心她的颈椎健康问题:“是谁负责看守拉萨路池?!” ——她现在还敢垂死挣扎的唯一原因, 就是因为刺客联盟里有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拉萨路池!如果这玩意儿都没有了的话, 她不如现在当场饮弹自尽来得痛快一点! “夫人, 她在骗您!”被首当其冲问了个正着的刺客信誓旦旦地表示绝无此事,他在本次换班之前可是负责看守拉萨路池的主要人员之一,自然对这个池子的状况了若指掌, 毕竟这可是刺客联盟最核心最机密的部分, 如果拉萨路池真的毁了的话, 那刺客联盟这么多年来的传承估计也就真的要断了,自然要对它看得紧一点: “我们离开之前检查过拉萨路池的,没有半点问题。” 塔利亚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呢,就听见菲奥娜不紧不慢、成竹在胸地多问了一句: “你们真的有把里面的池水抽出来好好做检查吗?” 在塔利亚再次投射回来的更为犀利的目光注视下,那名刺客被问了个正着,竟然开始结巴了:“好像……好像……” 他这才发现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事实,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地看守拉萨路池了。 一直以来都在有某种莫测的力量在干扰他的判断,让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拉萨路池是完好的、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在菲奥娜直接点明了这件事之后,他刚刚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立刻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回想起更为可信的论据来证明其真实性了,就好像掀起了一块巨大的面纱似的,露出了潜藏在那些被莫名的力量刻意模糊过的表面现象下潜藏的真实: 拉萨路池……可能真的已经失效了。 而且它的失效和这一真相竟然能被掩盖到现在的异常,绝对和站在他们面前的菲奥娜有关。 塔利亚用一种相当缓慢的、简直都能听见她脖子处颈骨的“咯吱咯吱”摩擦声的速度缓缓转过头来死盯着菲奥娜,枪口依然一瞬不瞬地直指她周身两处要害,目光威慑力依然十足,甚至愤怒得几乎能喷出火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菲奥娜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这是我死后自动溃散开的白巫术的后遗症,不是我故意的”来着,但是她在即将开口之前,却听到了按理来说她不可能听到的、两声几不可闻的枪响。 一瞬间她就闭上了嘴,并决定将这个秘密永久地封存进坟墓,要么是她的,要么是塔利亚的: 终年以杀戮和鲜血为生的人,是永远无法被爱与保护的白巫术加冕的。 多说无益,何必再说? ——其实这也是菲奥娜十分佩服塔利亚的原因之一。刺客联盟创始者之女永远能在最劣势的情况下保持冷静,找到最适合摆脱眼下情况的重要途径。 在前有猛禽小队和神奇女侠拦路、后有蝙蝠侠群英会包抄的、正义联盟的部分不受政府管辖因此可以前来支援的人也已经都在路上了的情况下,就算是刺客联盟和利维坦两者加起来,也无法和这些人正面抗衡,毕竟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因此塔利亚肯定无法带走达米安了,那么唯一能够雪耻的方法就是在这里当场杀掉菲奥娜,然后带着她的血回去再慢慢研究。 塔利亚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发出这问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让菲奥娜回答她,几乎是跟着这看似愤怒得失去了理智的话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两声因加装过的□□生效而几不可闻的枪响。 ——殊不知就在她开枪的一瞬间,菲奥娜就什么都听见了。 其实塔利亚选择此时和菲奥娜正面对上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拉萨路池已经失效了,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是她还是雷霄·奥·古都再也无法通过这池子重生了,菲奥娜的身后还站着神奇女侠,刺客联盟的前线部队也在进退维谷,眼下最理智的做法是弃卒保车,或者直接断尾求生,都比直接去挑战继承了“忒弥斯”血统的新半神来得有效、来得保险。 但是之前她在刺客联盟的石牢里曾经感受到的那种莫名的危机感,促使着塔利亚做出了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完全冲动的举动: 她对着菲奥娜开枪了,而且这两枪直接就是冲着人体最致命的两处要害去的,摆明了就是要在这里拿走她的命。 然而在这个紧要关头,谁也没有动,就连明明拥有能够与子弹的力量抗衡的神奇女侠都没有动,不仅如此,她在看向塔利亚的眼神里都带了点悲悯的味道出来。 塔利亚一看这个眼神就心觉不好,正在她飞身抓住直升飞机上垂下的钩锁,准备第一时间离开哥谭的时候—— 下一刻,在场的半支猛禽小队和蝙蝠侠都觉得十分熟悉的纯白的明光直直从菲奥娜之前还在站立着的地方冲天而起,旧神灵的辉光在这一刻直入云霄,甚至还有在不断往外扩张的迹象,却又泾渭分明地仅仅包裹住了那些刺客联盟和利维坦的人,“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威压刹那间遍布了这终年积蓄着罪恶的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正义女神在陨落了这么多年之后,她的神光有别于她的同类那些能直接将人灼烧至死的光辉,是不具有攻击力的,然而在结合了菲奥娜本身的白巫术的保护之后,依然有着迥异于人力之外的神灵的力量。 塔利亚几乎在将子弹射出去的同一时间,就发现她的手脚动弹不得了。在白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她的周身都被那扩散开来的、柔和而澄澈的光芒包裹了起来,那光芒越来越亮,逼得她都不得不微微闭了下眼睛来避免自己的视力受损,而就在她睁开眼之后,她们周围的环境已经全都变了样子: 她正半跪在无边的荒漠里。 膝盖下的沙砾宛如黄金般色泽明艳,那灼烫的温度即使隔着一层作战衣也能感受得到,而在她头顶的,却又是半阴半晴的诡异的天空,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这空中筑起了城墙一样,将一边的积雨云尽数挡在了另外半边的晴空之外。 极目望去,这片沙漠实在太空旷、太荒芜了,连沙漠中偶见的那些胡杨树都难以看见半分。而且这沙漠简直平坦得太过分了,一点起伏都看不见,这不禁让塔利亚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 是“忒弥斯”真的有如此神力,能将她瞬间就从位于美国的哥谭市转移到就连见识广博的她都无法确定大致方位的荒漠里,还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现实世界?如果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的话,那么这又是哪里? 而眼下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菲奥娜正在她的身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那双向来明净温柔的灰眼睛终于带上了她的半边血统的归属地独有的寒冷与孤寂,而在开口叫出塔利亚名字的刹那,那种已经完全迥异于之前的少女的气息便愈发明显了。 塔利亚试图支起身子来,却发现脚下踩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沙丘,而是更为凶险万分的流砂,不仅如此,那些流砂突然开始流转起来了,已经将她的小腿以下的部位全都吞进去了。有过这方面求生经验的人都知道,遇到流砂之后千万不能用力挣扎,因而塔利亚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被抉择,要么被流砂吞没,要么指望菲奥娜伸出援手。 但是塔利亚始终未曾放弃自救。如果这真的是非真实的世界的话,那么想要击溃这里、从这里逃出去,就必须要从施法者那里入手。因此她就维持着这个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快速从腰间抽出匕首,锋锐的刀尖直指菲奥娜本人: “‘忒弥斯’,拿一把剑——在这万众无人之处和我摒弃所有外在因素,堂堂正正一绝胜负!” 菲奥娜觉得这可能是她今年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塔利亚,你想想你都做过些怎样的事情。” 明明塔利亚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在菲奥娜口中,这些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为这荒谬的挑战画下了句点,而这种蔑视和忽略交杂的态度却比任何正面回应塔利亚的话语都来得要气人一千倍、一万倍: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站在我的面前说‘堂堂正正’?” 塔利亚再次清了清嗓子试图开口说话,但是菲奥娜完全没有给她半分花言巧语的机会,她蹲下/身去,使自己的视线和塔利亚保持在了一致的高度上,开口的时候竟是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 “然而即便你不堂堂正正,我做人却还是要讲良心的——你看错过我不止一次,塔利亚。我记得在我‘死’前,你说过我是个傻姑娘。” “但是你可要记好,在‘交换’和‘生命’的这些方面,我比谁都要精明。” 塔利亚一想到菲奥娜竟然为布鲁斯·韦恩挡了颗子弹就大为光火。按照布鲁斯的那个性格,只要这姑娘以后不走歪路,怕是永远都要在他“惦记”的范围里了,虽然他关心别人的方式可能让不少人都难以接受,但是至少那是关心——女人就是这么种矛盾的生物,既为自己成功杀死了潜在的隐患而沾沾自喜,又要为这隐患竟然能在自己爱过的、甚至还爱着的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而生气——然而她在这生死关头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一针见血地嗤笑道:“说得可真吓人。” “但是承认吧,小‘忒弥斯’,你根本就没有胆量杀我。” “是。”菲奥娜点了点头:“我不杀你,塔利亚。” 她缓缓地伸出手去,半阴半晴的天空刹那间便乌云密布,雪亮的光芒划破沉沉的长空,映在她同样灰色的眸子里,便恍然间有种万物都要被她尽收眼底的错觉了: “只要你从此止步中东,不外出半步,我就谢天谢地了。” 112.不要乱插旗 “什么?!”塔利亚目眦欲裂地发现, 随着菲奥娜话语的余音散落,她脚下的流砂转动的速度便越来越快了, 到最后直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洞, 宛如某种远古巨兽深不可见底的大嘴一样,一张口就把她给吞了下去。 ——塔利亚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阴差阳错之下还是猜中了某些事情的,比如这里的确不是现实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而是她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精神世界里, 物质世界里的武力值起不到任何决定作用,精神的力量能够决定一切。而同样, 在物质世界里, 对菲奥娜的能力发挥起着至关重要的限制作用的血脉因素,在精神世界里就要被削弱削弱再削弱。也就是说,在菲奥娜有了忒弥斯的祝福和神力加持之后, 她在精神世界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便都要出口成真: 她让塔利亚从此止步中东, 那么在塔利亚·奥·古死去之前, 她的脚掌就连一毫米都越不出中东的国界线去! 塔利亚在被厚重的黄砂蒙头盖住的同时, 终于在现实世界里睁开了眼, 而就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了一个让她肝胆欲裂的事实: 她的手脚不听自己使唤了。 ——不仅不听使唤,而且还在自发地爬上直升飞机离开。 这种情况看来好像还不仅仅出现在她一人的身上。塔利亚借着攀爬时候的视角便利四下一看, 发现所有的刺客都带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茫然的神情, 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纵着, 强行返回他们的来处。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菲奥娜的特殊能力是偏向神秘侧的,再结合一下之前那道冲天的光柱和在方才古怪无边的沙漠里菲奥娜对她说的话,塔利亚立刻就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了。 然而即便塔利亚的脑子转得飞快,可是手脚完全不听她的大脑指挥,只能一边攀爬、一边看着自己正在愈发远离哥谭,一边向着在场怕是少数几位能够管得住菲奥娜的人,也就是神奇女侠怒喝道: “你就看着她这样滥用你们的力量吗?” 戴安娜严肃地想了想之后,公正而客观地做出了判断:“她只是把你们送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去而已,并不算滥用力量,所以我允许。” 塔利亚:???神奇女侠还带拉偏架的吗??!! ——而就在塔利亚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的那个当口,突然从她的侧脸传来一道猛烈的风声,应该是有某种硕大的物体从半空砸了过来。 塔利亚下意识一偏头,结果就和一簇橘黄的、蓬松而柔软的毛发擦脸而过,险些被这簇毛上的烟尘给激得打出个大喷嚏来。十五磅的橘猫发挥出了以它那肥墩墩的身躯本不该有的灵活程度,一爪子就把塔利亚的侧脸给薅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做到了多少刺客联盟的死对头梦想了一辈子都没做成的事,毕竟塔利亚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对自己的脸还是很在意的,要是能伤到她的脸,不光就意味着伤到了刺客联盟的脸,更意味着把她的自尊完全踩在了地上,甚至还开始动次打次地在上面跳舞。 在塔利亚气急败坏的咒骂声里,这橘猫像是完成了什么毕生的大业一样,尾巴都要骄傲得翘到天上去了,随即在空中调整一下方向和动作,直直地冲着站在滴水兽上沉默不语的蝙蝠侠就撞了过去。 菲奥娜眼尖得很,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位敢在刺客联盟首领之女的脸上留下光辉印记的是何方猛兽,当场就撕心裂肺地尖叫了出声: “我的猫——!我的大橘!” 布鲁斯也紧跟着认出了这只胆大包天的猫是何方神圣,毕竟都附在它身上不少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嘛。险些被吓出一身冷汗的蝙蝠侠立刻用钩枪和绳索跃到了空中,稳稳地把猫接在怀里之后,通过同样下坠减少缓冲力,随即把这完成了高空突袭的敢死队先锋半根毫毛也没少地送回了菲奥娜怀里。 别看有的人在救猫的时候十分英勇,其实他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来了,布鲁斯可打心眼里不想万一以后再变成猫的话得先从地里爬出来一波,搞得像丧尸围城似的。不过比起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就以为自己要亲眼目睹她的大橘血溅当场的菲奥娜看起来要体面不少。菲奥娜半跪在地上,抖着手拎起她的橘猫的后颈皮,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极为明显的颤音: “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我以为你是跑去安全的地方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怎么这么能爬啊,直接爬进了人的直升飞机里?!” 橘猫在菲奥娜的怀里骄傲地翘起了尾巴,伸出一只布满了橘黄色的猫毛的肥爪爪给她看: 在不知何时已经长出来了的锋利的爪钩尖上,赫然便是塔利亚本人的鲜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比起刺客联盟费尽心机才抢到的那点只能用来对付菲奥娜一次的鲜血来说,已经很多了,足够心狠手辣状态加持下的菲奥娜把塔利亚咒进地狱里再打个来回都不止。 菲奥娜盯着那抹血迹看了看,从随身的口袋里抽出干净的手帕,为她的橘猫擦干净猫爪爪,那几缕放在别的通灵师手里怕是能卖出天价的、塔利亚的血在她眼里一钱不值,甚至都没有多去关心这些足以切实威胁到塔利亚的东西一眼,而是把几乎百分百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猫身上,连身边的蝙蝠侠都一并忽略掉了: “你不要命了?!就算能拿到她的血,也不要用你自己去换!” 橘猫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立刻挥舞起了爪爪,大有“要不是语言不通我非要今天在这里跟你争论个子丑寅卯出来”的气势,而即便有着难以跨越的物种隔阂,说完这句话的菲奥娜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之前好像还真做过十分类似的一件事情。 ——更要命的是好像还不止一件。 菲奥娜下意识地就抬头,正好看见蝙蝠侠也在沉默着低下头去凝视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处,就在这刹那间,这两位在“用我的命换其他人的命,绝对不亏甚至有可能血赚”这个话题上竟然莫名有着共鸣感的家伙,终于取得了某方面的共识: 以后以命换命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少一点的好。 菲奥娜没有读心术,但是她只是在那里看着蝙蝠侠,那自由又热心、天真而浪漫、却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执着、还有与生俱来九死不悔的正义感的神情,也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对她假以辞色。就算她眼下头发还有点些微的毛糙和发卷,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灰尘和血迹,也难以掩饰她眼中那明亮的光芒,让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个当得起她“小忒弥斯”名号的人。 不过说到这个名号…… 在刺客联盟和利维坦全都被“正义女神忒弥斯”陡然爆发的神力打包扔回了中东之后,那么眼下还留在这里的人就要负责打扫战场,可能这就是所有的皆大欢喜的套路里的结局吧,负责给反派收拾后续事宜的擦屁股人士永远都要是这些正派人。 这么想来,做正派人可真是冤,又冤又憋屈: 不能随意对好人动手,对那些极有可能包藏祸心求助的人也要一视同仁地伸出援手,真心、勇敢和正义永远都在被不择手段的人践踏,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之后,还要担负起擦屁股的一大重任,最最关键的是不光没有工资,甚至连五险一金都没有,完全就是自费着去做好事,还有着随时可能会被仇家、爱人的仇家、至交好友的仇家和形形色色的反派寻仇、被广大人民群众误解的风险。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有人能切实受益,那么再多的加诸于他们身上的苦痛,也只不过是毛毛细雨那样的小事罢了。 在负责善后的过程中,因为实在太无聊了,一直在不停地用藤蔓搬运大块碎石、动作都正在逐渐机械化的帕米拉始终在没话找话,试图担当起活跃气氛的重任:“既然刺客联盟这边的隐患已经解除了,菲奥什卡,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菲奥娜也在任劳任怨地清理战场,负责用她的感知能力看看有没有什么还未来得及被疏散开来就遭了刺客联盟这个血光之灾的倒霉群众,不过清理到现在也没救出多少人来,救出来的黑猫白猫花猫灰猫橘猫倒不计其数。浑身上下都挂满了猫——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猫特别喜欢往菲奥娜身上挂,赶都赶不走的那种——因此行动迟缓了不止一点半点的她,边把一只蜷缩在角落里喵喵叫的三花儿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帕米拉的问题: “大概……会回去好好上学?” 帕米拉这才反应过来,菲奥娜本来就没接受过什么正经的教育,好不容易有个能让她合理掌控自己力量的好机会,也被刺客联盟这一通乱搞给搅和了。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要是她是菲奥娜的话,肯定也要对刺客联盟恨之入骨了,没用塔利亚的血暗地下绊子都是菲奥娜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最佳表现: “那在你走前给你起个代号吧。你看,你都加入猛禽小队了,也都出过第一次任务了,还没有代号,未免显得有些不合群;可是总用‘忒弥斯’称呼你的话,保密性又不够好。” 毕竟菲奥娜不是什么罪犯也不是义警,就算现在加入了猛禽小队,帕米拉她们称呼菲奥娜的方式也只有两个,要么叫她的名字,要么就直接用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名字来指代她。 不是说这样不好,因为称呼菲奥娜的名字的话,她是可以受到保护的,不管是叫她“菲奥什卡”还是中间名抑或姓氏,都能让白巫术的发挥更大化,只是这样一来,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更容易暴露。 一旁正在和帕米拉情侣搭配干活不累,一起清理碎石废墟的哈莉赞同道:“总得有个代号的……要叫什么好呢?” 菲奥娜心念电转之下就决定了自己的代号,在她看来,这个代号相当朗朗上口又好听好记,而且特别实用,兼具了美感和实用性,真是再也不会有什么代号比这个更好了: “莴苣!” 帕米拉:……行吧,莴苣就莴苣。 她突然就觉得,正常的、传统的长发公主的故事在这里可能要再改一改,改成被恶毒皇后迫害了多年的莴苣终于成精,在大魔王商人的帮助下奔向自由而幸福的生活的这个调调就很不错。 那么问题来了,在座诸位谁能堪当大魔王如此重任?帕米拉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了一边正背对着她们,迅速而沉默地处理战后问题的蝙蝠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这么快就在极短的时间里给她自己的脑内小剧场找到了合适的主演,简直完美。 还在处理战损等后续事宜的蝙蝠侠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又有人在背后编排我。 他往那股恶寒袭来的方向一看,帕米拉早就把目光收了回去,甚至还在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儿和哈莉说说笑笑。在这么多年来和阿卡姆的诸位疯子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布鲁斯早就知道她们都是什么德行了,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愿意去过多地追究,于是他的目光何其自然而然地在收回来的同时,在蹲在地上安置猫咪们的菲奥娜的身上多盘桓了几圈。 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感受到这目光,因为她身边的猫太多了,而方圆数千米内也没有被波及到的群众,在疏散群众这方面他们的工作还做的相当到位,倒霉了的只有这群不知道谁养的猫。于是她就这么一点儿也不讲究地蹲在地上,边借着手头简单的医药箱给它们清洗包扎,一边小声地、完全无意识地哼起了《国际歌》。 布鲁斯对天发誓、对正义联盟发誓、对阿福的小甜饼发誓,他一开始真没听出来那是《国际歌》。菲奥娜眼下还处于变声期,平时说话的时候可能听不出什么来,但是一唱起歌来就原形毕露了,每个音都微妙地没法卡在准确的位置上,要么高了一点点要么低了一点点,因此整首歌听起来也就跟着跑偏得万分荒腔走板了,要不是布鲁斯他听着这歌词相当耳熟,他是绝对不敢相信菲奥娜能把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歌唱成这个样子! 而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菲奥娜一直以来很少表现出对某种东西的偏爱,而这首歌就是难得的这些被她偏爱了的东西之一。当她还在纽约驻留的时候,就用这首歌做过手机铃声,而控制欲十分强烈的蝙蝠家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点,因此在给菲奥娜打完电话之后,假扮过“韦恩集团联络处负责人”的红罗宾,AKA提姆·德雷克,就把这个难得的、珍贵的情报存进了菲奥娜的个人档案里。 ——就在这时,她刚巧唱到那一句,“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布鲁斯:……歌词很切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 也难为他这位在艺术方面也有着极高品鉴造诣的人竟然默不作声地听着菲奥娜唱完了一整首完全跑调、跑得估计连对菲奥娜自带滤镜的神奇女侠都没法夸的《国际歌》。随即,在菲奥娜抬起头寻找那道目光的来源之前,他就已经射出了钩枪,黑色的披风在猎猎的夜风里飞舞着,倏忽间便从年轻的通灵者的身边飞掠开来,在大好的月色的照射下,默不作声地飞去别的地方了。 等到菲奥娜抬头看向身侧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空荡荡的断壁残垣,还有愈发远去的那个即将隐没在高楼大厦阴影里的黑影。 她在心里说了声“再见”,随即又觉得这样的离别礼太轻,便又伸出手去,轻轻挥了挥,心想,如果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大事了的话,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但是flag这东西,是真的、真的不能乱立的,就算是反向毒奶这样的flag也要慎之又慎,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会毒奶到怎样的程度。 就好比眼下还在因为蝙蝠侠的离开、两人自此以后可能再也没什么机会相见了而陷入了轻微的离别感伤的菲奥娜,就绝对不会想到,四十八小时之后,她会在圣彼得堡的班提瓦的自己的房间里,被突然上演“从十五磅的橘猫大变两百一十磅活人”的蝙蝠侠给一下子砸得崴了脚。 113.橘猫大变人 要想知道蝙蝠侠是怎么成功上演了橘猫大变活人这一节目的话, 就不得不把目光转回菲奥娜还在哥谭滞留的最后几个小时。在收拾完战场之后,她完全就是被神奇女侠和猛禽小队的同僚们打包送上了蝙蝠侠私人飞机的, 动作快得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恭喜菲奥什卡, 你可以回俄罗斯好好学习了!” 菲奥娜有点懵,她小心翼翼地对跟着哥谭警方的队伍也来到了现场的芭芭拉问道:“那以后我多长时间回来一次合适?会不会派发任务给我,派发的时间间隔是怎样的?” 她之前长时间待过的成型大组织只有刺客联盟,先不说刺客联盟的行事手段和风格如何, 在管理方面还是很严格地实行了军事化管理的。没有哪位刺客能真正地、好好地休上几天假, 只要闲下来的时间一长,就会被强行安排任务, 美其名曰“活动活动筋骨”, 将每个人的个人能力和利用价值都逼迫到了极点,哪怕是专门负责出任务的外勤组也要隔一段时间回来报道一次。 毕竟和组织脱节过久就会产生种种隐患,而隐患积累多了之后便始终要有一日爆发出来的, 就算没有这些隐患,一个组织的高层管理者也断不可能允许有人擅自离开太久, 因为“离开”意味的就是“不可掌控”, 对一个组织来说, 这无疑是最致命的分崩离析点之一。 芭芭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揉了揉菲奥娜的头发:“你眼下还没有必要担心这些,菲奥什卡。” 她弯下腰去, 认真地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我们会说话算话保护你的。” 像菲奥娜这样的女孩子, 似乎生来就应该生活在温暖的阳光里。按常理来讲, 只有满满的、无边的爱意,只有良好的大环境,才能养出她这样正直、勇敢、谦逊而认真的人,即使在有的地方可能她过分善良和理想主义了,因而在某些饱经世事的人眼里,她便总和主旋律格格不入,但是谁能说这种理想、这种近乎孩子气的天真是错误的呢? 然而命运却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她在成长为这样的人之前,就被过早地扔进了刺客联盟这个大染缸里,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仅在这个组织里活了下来,在提前经受了生活的磨难之后,依然能够保有那份原本只应该存在于阳光之下的正义之心。 芭芭拉自认身为被菲奥娜救过的人、猛禽小队的创始人之一,她有这个义务更有这个责任,让菲奥娜切实了解一下在正常的、并非刺客联盟那样的组织里,人际交往和队友之间的相处还有管理模式应该是怎样的: “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回来看我们都可以。如果正巧我们也有空的话,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玩,如果我们没空的话,猛禽小队的基地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只需要在回来和离开的时候打报告就可以了。没有强制归队时间,也没有强制回合时间,更没有强制任务。” “一个团队的凝聚,制度和管理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人心。” 在菲奥娜回到了女巫协会、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之后,无形之中她便更深地理解了芭芭拉说的话的道理: 归属感这东西,不是外界能够强行加予的,也不是靠着冰冷不近人情的规章制度维系的,而要靠长久的共处和诚心相待生成。 可能是由于在短时间内换过了太多居所的原因,乍然回到了俄罗斯的菲奥娜当晚竟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之后抱着自家橘猫坐起来,边挠着橘猫肥嘟嘟的下巴边自言自语: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对着我的证书发誓,总感觉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下一秒,她就被乍然出现的蝙蝠侠战衣上的披风糊了一脸。 “十五斤的橘猫突然变成了两百一十磅的人”这件事带给菲奥娜的精神意义上的冲击倒还在其次,关键是物理意义上的冲击更要命。布鲁斯那一身肌肉全都是在夜巡中实打实练出来的,这一下当场就把她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蝙蝠侠的战衣还自带重量了,简直宛如泰山压顶。 菲奥娜在软乎乎的床上被压了个正着,整张脸都被强行埋在了枕头下面,手脚奋力扑打着床铺,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海獭。 女巫们个个都耳聪目明得很,自然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有异常情况发生,结果就在她们破门而入之后,她们几乎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或者不管什么神灵在上啊—— 哥谭的黑暗骑士是怎样做到刹那间跨越千里,把自己给送过来的?!这简直是跨洲快递的典范,诚邀各商家共同学习! 最关键的是菲奥娜还鸭子坐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看着床边那一身黑衣却莫名浑身僵硬的人,整幅画面乍看起来颇像莎翁的某部戏剧里的经典场景,“罗密欧与朱丽叶月下相会”。 不过下一秒,菲奥娜一开口,就再也没人觉得这个泪眼相望和沉默无言有半点虐恋情深的感觉了: “……我的脚好像被砸得崴到了。” 诸位女巫协会成员:成了,确认安全,哪儿有这么会跑偏重点又莫名倒霉的朱丽叶,好惨的,心疼一波菲奥什卡——蝙蝠侠先生你能接个手帮菲奥什卡处理一下她的脚腕吗?可以?那真是太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那我们就先散了,明天还要上学讲课呢。 如果这还不够破坏气氛的话,三秒钟后,菲奥娜爆发出的惊天动地的惨叫足以赶跑刚刚残存的哪怕丁点儿的暧昧: “我的猫呢——?!” 布鲁斯看着面前紧张得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心里某根一直在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松了一点,任谁都无法在这么久的相处后依然对无害温柔的菲奥娜依然报以满满的戒备之情的,连哥谭的黑暗骑士也不能例外: “……应该在正义联盟基地。” 而与此同时,突然出现在凭空消失了的蝙蝠侠座位上的某只硕大蓬松又柔软的橘猫,在钢骨和闪电侠惊恐的注视下,百分百地发挥出了猫这种生物的柔软度,成功地舔了一口自己的屁股,对着一边正在努力憋笑的神奇女侠露出了肚皮,乖巧卖萌打滚儿求投食一气呵成: “喵。” 钢骨&闪电侠:……太好了!光看这个舔自己屁股的动作就知道这不是B!否则我们真怕会被杀人灭口! 神奇女侠端详着这只突然出现的猫三秒钟之后,转过身去淡定地给隔壁黑暗正义联盟的扎塔娜打了个电话求助,毕竟术业有专攻,像这种明显就是魔法问题的,不用多想,直接找扎塔娜就完事儿了: 我的同事可能真的会偶尔自带降智buff,沉迷撸猫,不理你们。 114.飞跃阿卡姆 然而即便是东方三圣族后裔的扎塔娜, 在面对这前所未有的状况的时候,也只能两手一摊, 无奈地表示, 她对蝙蝠侠的状况真的是爱莫能助。她之前最多只见过动物和人可以进行精神方面互换或附体的例子,像这种并非在精神世界里完成的意识互换,而是实打实在物质世界里发生的两者所在地和身体的直接交换,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不是蝙蝠侠积威深重, 扎塔娜都想把这个例子用影像纸笔等多种方式记录下来存档, 作为一个十分罕见的例子留待日后详细分析,哪怕现在一时半会儿分析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留待日后存档留给后来者研究也是极具意义的——各种意义上的那种。 尤其是当她发现这次的转换竟然没有任何的恶意, 就好像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意外之后,就更好奇了,压根不顾时差地就一个即时通讯发了过来, 拽着菲奥娜开始讨论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交换发生的时候正在做什么?” 菲奥娜仔细回想了一下:“就是很普通地在撸猫……” “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吗?”扎塔娜百思不得解:“磁场没有异常波动,能量场也没有?那在交换发生的那一瞬间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菲奥娜据实相告:“有。” 扎塔娜一听就两眼放光了, 然后菲奥娜的回答当场就让她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哭笑不得: “只觉得很沉, 超重, 简直窒息。” ——她刚说完, 就听见从门口传来好几声“噗噗噗”的憋笑失败声,活像气球口没扎实放出气来的声音,菲奥娜往外一看, 就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看见了玛莎和达丽亚等一干刚刚还在说着“溜了溜了睡觉去了”的人士。 这还不是最秀的, 最秀的是这帮人在被抓了包之后全都一瞬间就缩回了门后面, 躲得无影无踪,除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自己的同僚卖了的玛莎傻乎乎地举起了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嘿,晚上好。” 就在菲奥娜想着现在是自己去自投伏尔加河来得快一点,还是给玛莎洗脑催眠物理失忆来得快一点的当口,达丽亚眼疾手快地从旁边伸出手来,一把把女巫协会里唯一硕果仅存的良心拉走了,还顺便劝了菲奥娜一句: “别有压力亲爱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这件事本来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有着莫名的自尊心,像这种被从天而降的意外砸得把脚给崴到了的大糗事那简直就不能忍。自尊心过高而导致中二期迟来的少女的尊严不可侵犯,菲奥娜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一连串来看热闹的同僚们统统拖进黑名单。 “钢骨,开一下音爆通道。”一时间在这件事上无法取得进展的扎塔娜决定别的先不管,至少得把正义联盟顾问接回来处理文件和内部事务,要不光那堪称天文数字的战损就够正义联盟愁好一阵子的:“那我们就先把他带回去,再给你把你的猫送回来。” 还在正义联盟的钢骨立刻很上道地表示他其实也什么都没看见,而且嘴也很严实。 菲奥娜:……要不是我的脚现在还在崴着,我是真的要去到瞭望塔里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她的伤处已经被蝙蝠侠万能腰带里存储着的伤药做过了简单的处理和包扎,镇痛效果很好的药膏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大部分疼痛,除去脚踝那里被包得活像个粽子以至于无法自由活动以外没啥大问题。在音爆通道的光芒出现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意了,只是觉得有点麻麻的而已,这点小小的异常感完全无法抵消她即将见到她的猫的幸福感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结果就在钢骨把音爆通道打开的那一瞬间,蝙蝠侠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动也动不了了。 而远在瞭望塔、趴在神奇女侠的怀里享受女神级别的顺毛服务的橘猫也在同一时间浑身僵硬,刹那间就从软得像一滩液体的猫饼变成了一坨僵硬的猫块。这一人一猫的异常反应也被菲奥娜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她本来伸出去、做好了抱猫准备的手立刻换了个方向,本来想扯着蝙蝠侠的披风把这人从那个打开了一半的通道面前拉开的,结果一拉—— 很尴尬,没拉动。 戴安娜也在此时做出了反应:“先把通道入口关上,他们好像刚刚全都失去行动能力了。” 于是当布鲁斯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之后,他看到的就是菲奥娜拽着他披风一角的画面。 ——蝙蝠侠是个怎样的人呢? 让他的正义联盟的同僚们来评价的话,会说这是个算无遗策的坚实头脑后盾;让他的四任罗宾们来说的话,多半会说他是个好导师、好搭档;让人才济济的阿卡姆疯人院里的诸位评价的话,多半会说他其实內里也是个疯得吓人的家伙,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会给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那就是蝙蝠侠此人非常、非常不好相处。 他从来都吝于展示自己的正面感情,就好像承认他对别人怀有这种感情能要了他命似的,就连一直和他并肩作战的正义联盟的诸位成员,见过他算得上“柔和”的神态和表情也屈指可数。 总之不管怎么说,就在足够了解蝙蝠侠的人都以为他要把菲奥娜的手从披风上拽下来的时候,他做出了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在菲奥娜的身边半跪了下来。 他的手上还戴着蝙蝠侠战衣自带的手套,肘部那里装有尖利的倒刺,是专门为作战的时候给对方以沉痛打击而特设的,和菲奥娜完全不设防、没被任何东西包裹住,苍白柔软又纤长的手一对比,蓦然间便有种因这过分极端的对比而生的美了。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蝙蝠侠接下来的举动足以让任何一个足够了解他的人深刻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没睡醒,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他轻轻拍了拍菲奥娜的手背,低声道: “别怕。” ——这个在正常人的身上算是“失败的钢铁直男安慰人式”的典范,放在蝙蝠侠的身上,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温柔了,可能就连他的助手罗宾们也只在年少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他寥寥几次而已。 这个低声安慰产生的冲击对菲奥娜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蝙蝠侠好像从来就没能真正地吓到过她。她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不是哥谭本地人,自然天生自带对哥谭黑暗骑士传说的免疫能力,而且她在跟蝙蝠侠产生交集的时候也都是在做好事,干过的最亏心的事情无非就是偷偷在众多的墙头来了个大劈叉而已,再加上两人长久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可以说她对蝙蝠侠自带的气场可以有效抵抗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是对蝙蝠侠的队友们来说,这句话的威力就相当巨大了,直接把蹲在正义联盟基地椅子上的闪电侠惊得一个后仰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我的天!看来这次的交换可能真的是个大问题,你们谁见过B这么温和的样子……没有的吧?!你们说会不会在B和这只猫交换的时候有哪里出了岔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维克多?!” 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的钢骨:……重启一下系统以示同意。 刚巧过来进行例行的串门交换资料和互相实战练习的红罗宾和夜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这么一行大字: 好巧,我们还真见过他这么温和的样子。 红罗宾被誉为“最像蝙蝠侠”的罗宾,不仅因为他头脑清晰,遇事冷静,更因为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就好比当下,他还是能冷静地判断出虽然“蝙蝠侠待人温和”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大,但是好巧不巧之前就发生过差不多同样的一件事,再结合一下神奇女侠怀里抱着的那只肥敦敦的橘猫,恐怕两件事的另一位主角还都是同一人。 迪克也想起了之前蝙蝠侠曾经将难得的温和态度予以的对象是哪位,八卦之心不死的他小声地和提姆一起讨论了起来: “你觉得B他想干什么?” 提姆:“……这你都看不出来吗?给你个提示,她可能有很大的几率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虽然当事人本人还没什么自觉就是了。” 迪克立刻恍然大悟继而忧心忡忡:“这是要在群英会里增加一个新的女罗宾吗?猛禽小队不会放人的。” 提姆:……行了我知道了,你的大脑已经被麦片塞满了。你快别说话了吧,求你。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扎塔娜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现在是什么东西导致的蝙蝠侠和橘猫的交换尚不明确,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因为菲奥娜现在受白巫术的保护,还是被忒弥斯的祝福加强过的版本,所以身为刚刚把她的脚给砸得崴到了的蝙蝠侠只能在照顾她直到完全康复之后,才能没有任何后遗症地从她身边离开。 在正义联盟的橘猫窝在神奇女侠的怀抱里,走上了猫生巅峰,而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在圣彼得堡的蝙蝠侠本尊看着被他当场砸得崴了脚的菲奥娜,只觉任务重大: 也就是说,在菲奥娜的脚伤完全好起来之前,他无法从圣彼得堡离开半步。 结果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从哥谭警方传来的信息完全就是在雪上加霜,切实给蝙蝠侠演示了一下什么叫祸不单行: 小丑越狱了。 115.说话不要省 ——身体交换这种事情, 如果涉事双方都是普通人的话,那么接下来多半都要展开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或者肝胆相照的友情故事, 最不济也得开个勉强凑活的相爱相杀感情互动线, 才能对得起这大宇宙的意志和次元墙外的观众朋友们的爆米花和可乐钱。 然而本次身体交换的涉事多方都不是普通人。 小丑越狱的这个消息乍传到菲奥娜这里的时候,一开始并未引起她的多少关注。毕竟她现在怎么着都是个有排面的人了,身负忒弥斯的血脉和祝福两点就直接把她的层次拔高到了神奇女侠那个档次,身为一个半神, 再去继续跟这么没品的人计较是很伤面子的, 再将双方实力一对比,就会有倚强凌弱之嫌;而且她死也死过一遭了, 拉萨路池和刺客联盟都双双栽在了她手里, 完全就是一种“孤独求败”的状态。 但是对蝙蝠侠来说,这个消息可委实算不上多美妙。 他和小丑缠斗多年,自然对这人的卑劣手段和恶劣的品性有所了解。对大部分人来说, 死在小丑手里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次两次都没死成、屡次从他手中死里逃生后还被他记住了的话, 那就完犊子了: 小丑会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前来追捕、骚扰和折磨这个“幸运儿”的, 毕竟以别人的苦痛为乐都只不过是他的“正常状态”而已。 他看着根本就没把小丑放在眼里, 还在傻乎乎地乐着跟神奇女侠远程通讯看自家橘猫的菲奥娜, 一时间都有点手足无措了,而这点慌乱即便转瞬即逝,也被感官敏锐了不止一点半点的菲奥娜敏锐地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从悬浮在空中的光屏面前收回目光, 眨了眨眼, 疑惑地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的蝙蝠侠, 试探着开口道: “……先生?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当她微微抬着头,仰着脸,用这种全然信赖的眼神看向他人的时候,无人能拒绝她的示好和询问。拉萨路池在让人死而复生的同时也可以将人的身体情况恢复到一生中最好的状态,本来就在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后张开了些许的菲奥娜,从那个眼下已经化作了一潭清水的池子里出来之后,便悄然间在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了更多的偏向于成年人的轮廓: 她的眼窝变得更深了一点,脸侧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不少,便愈发显得她那五官分明的轮廓更加突出,那灰色的、蒙蒙的眼睛愈发动人而柔和了。 但是这种柔和不是大众所欣赏和认可的温婉柔美,而是更具有俄罗斯风格的美感,就好像在无尽的黑海之上,覆压着千里的沉沉雨云,乍然一看十分平和,但是在这种柔和的美的表象下,有着锋锐的、无穷尽的压力。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和统一,在她那几近完美的皮相之外更增加了独特的锋锐之美,让人在她的注视下只能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在布鲁斯担任了太久的黑暗骑士、正义联盟的顾问和头脑之后,几乎人人都对这个能以人类之身和半神、超能力者、外星人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报以极高的赞赏和钦佩之情。但是这种过多的钦佩之情累积下来之后,慢慢地,很多对他面具之下的身份不甚了解的人,便要真的以为他是个无欲无求的、“没有感情的怪物”了。 然而不管是哥谭的黑暗骑士,还是花花公子布鲁西宝贝,都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全心全意的、敛去了大部分锋芒只剩下信赖与温和的注视—— 他是个英雄不假,可是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正常的男性在面对需要帮助又好看的异性的时候,天生就会有一种保护欲,这是由长久以来的优胜劣汰的自然繁衍法则决定的,无法改变。而且就算没有这方面的本能加持,蝙蝠侠长久以来也一直有着习惯性地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习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让毫无防备的菲奥娜一个人。 布鲁斯刚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菲奥娜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严峻: “你的格斗水平完全无法和小丑正面抗衡,他对你又怀恨在心多时了,你让他痛失了个犯罪助手,又重创过他不止一次,‘忒弥斯’,他肯定要跟你不死不休。你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菲奥娜轻轻挑了挑眉。 她和神奇女侠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匆匆告别之后,就挂断了通讯,顺便按灭了房间里唯一亮着的那盏顶灯,这样一来,这个房间里仅有的光源就是窗外的月光和星光了。 圣彼得堡的污染并不严重,纬度又高,因而在这样一个晴朗的万里无云的晚上,倒让人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见不少东西,就好比在这模糊而朦胧的夜色里,能让她的神情锋利起来的某些东西。 当她用那双褪去了所有柔和的灰眼睛看着蝙蝠侠的时候,就在这一刹那,布鲁斯都明显地感受到了那种无言而寒凉的压迫感,连带着他胸腔里的那颗沉寂多年的心脏都开始不安分地乱跳了。 在寂寥的无边夜色里,在清冷的星月的光辉下,年轻的通灵师将一字一句都咬得相当清楚又铿锵沉重,就好像她和这些平顺得不得了的英文字母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我也想和他不死不休。” 蝙蝠侠不易被人察觉地皱了皱眉,劝道:“你还不到需要担心这些事的时候。” ——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的言外之意是自然会有人保护她的,不管是单方面已经把小丑记在了记仇小本本上的猛禽小队的诸位,还是护短护得相当出名的女巫协会的“良民”们,亦或者是还在沉迷撸她的猫的神奇女侠和扎塔娜这帮永远都不会因为联盟成员的身份而受到约束的家伙,都不会让小丑有半点伤到她的机会的。 但是菲奥娜的关注点好像和他完全不一样,甚至完全跑偏到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上去了。她听完蝙蝠侠这句话之后,直接就拖着硕果仅存的那只脚从床上蹦了下来,双手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但是这完全无损她的气势,甚至让她更有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不管不顾的决绝了: “在中东和俄罗斯,我已经进入合法婚龄年限了,就算是在美国,像我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也已经到了可以判无期徒刑的年龄了——” “你没有必要对我一直过度保护,先生。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如果法律无法制裁恶人的话,那我不自己动手,只让他血债血偿、报应不爽,难道就不可以吗?!” 蝙蝠侠看着她,突然就感觉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这就是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非黑即白。 在他们的眼里,世界永远都是两元的,正义的对面就是邪恶,不存在什么缓冲地带,更没有什么灰色/区域。做了好事就该被褒奖和赞赏,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如果法律不能惩治恶人,那么他们也会为越俎代庖、挺身而出的那些义警和孤胆英雄高声欢呼鼓掌。 但是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要遵守法律的。 他看着还在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表态和回答的菲奥娜,只觉一时间想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刹那间竟然万语千言全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让人血债血偿、报应不爽”的这个解决方式太玄乎了,已经完全超越了义警们负责的物理方面的管辖和理解范围,直接就冲着冥冥中的天意和报应去了。 ——先不说天意到底有没有,报应究竟能不能来。如果能的话,为什么小丑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了,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如果真的让这东西应验了的话,应验的轻重如何?真的是血债血偿恶有恶报,不会因为涉及此事的相关人员的主观意愿而加重处罚吗?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像菲奥娜说的那样,正常的报应不爽来了的话,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损伤?毕竟小丑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好好的,她要催动所谓的“报应”的到来,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 他们不做这种以命换命的赔本生意。 蝙蝠侠无法杀死小丑,是因为他不能越过最后的那条线。义警和恶棍其实真的只有那一线之隔,如果迈过去了的话,如果越过了法律的准绳和不杀的原则、越俎代庖了的话,蝙蝠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 他就会从哥谭的骑士化身新的恐惧与死亡。 然而这种事他做不得,受着白巫术保护的菲奥娜更做不得。要是她用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杀了小丑的话,那么白巫术才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和隐情呢,从此就不会眷顾她,刺客联盟也无法被她限制在中东,还在暗处对她虎视眈眈的巫师们也会蜂拥而来,一群别有用心的人立刻就要趋之若笃,试图取走她的血以窥探未来。 种种因素纠缠在一起,促使着他将这些复杂的考量简单地直接浓缩成了一句话: “不行。” 而就在他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布鲁斯发誓,他清楚地看到菲奥娜的眼里有一道明亮的水光一闪而过,直接就像是天降神雷一样把他牢牢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这是……哭了?! 116.同伴的劝解 布鲁斯真没想到自己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单词就能把菲奥娜弄哭。 虽然晚上是蝙蝠侠, 但是白天可是哥谭宝贝布鲁西的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切实体会了一把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自他成年之后, 就再也没在面对着异性的时候有这样的手足无措感了, 这让布鲁斯对自己都产生了微末的自我怀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病毒了。 ——她只是在眼里噙了点泪花,还没落下来呢,就搞得他不像个成年人, 反而像个在青春期春心萌动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布鲁斯冷静了一下才想起来, 他好像真的没怎么见过菲奥娜哭。 在刺客联盟的地牢里,她死在他怀里的时候, 也只是带着那种欣慰而满足的笑意闭上了眼睛的, 甚至还有心思伸出手来,想碰碰他的脸;在拉萨路池里死而复生的时候,她也没哭, 只是伏在他的背上,因为死而复生血气不足还轻微地发着抖, 说话的时候还有点鼻音有点闷, 但是她绝对没哭;甚至往前再追溯一下, 在她还在哥谭开花店的时候, 还在纽约打工过她的小日子的时候,曾经和死亡擦肩而过不知多少次,也仅仅在那破败的哥谭剧院里, 面对着满地的鲜血和墙角的尸骸, 在晨星的光芒下无声地落过泪。 他不仅不知道菲奥娜为什么哭, 甚至连怎么安慰她都忘了,只能手足无措地把这一切失常都统统归咎于所谓的“三岁一小沟、五岁一大沟”的原因——也不敢往更深层想——任凭着年轻的通灵师倾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披风衣角,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了: “……为什么呀?!” 她的眼里满满地噙着泪,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不知是为了更好地看清眼前这个刚刚拒绝了她“血债血偿、报应不爽”的男人,还是为了不让那些昭示着她的脆弱的眼泪掉下来: “你的不杀原则里还包括这个?连这都不行吗?!” 蝙蝠侠沉默了很久,才伸出手去,满含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这种人……不值得让你去换。” 他其实本来不想解释的。但是一想到菲奥娜曾经揭示过的那个因巴别塔而起的分裂的未来,再结合周围的人——尤其是戴安娜——曾经说过的“偶尔也要把正面感情展露出来”这样的劝告,再看着她那双因沾了泪水而更加明亮的眼睛,突然什么心理障碍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而且冥冥之中他还有种预感,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不把话说明白,那么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能好好解释的机会了。 蝙蝠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也亏菲奥娜能听懂。她收回了手,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站好,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顾忌了?”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去换呢?” 蝙蝠侠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作答。他看着菲奥娜那坚持到了近乎执念不休的目光,突然就在手足无措之外另加了一个负面buff,哑口无言。 让他把刚刚那段简直用尽了他今年一整年的温和与坦诚的话就是他的极限了,再让他自我剖白一下类似于“虽然我还有更多的考量,义警也不能随意逾越那条线,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我要保护你,因为这么个人就把你置于险境,是个正常人就干不出这种破事来”这样的分析,还不如让他自投伏尔加河来得痛快一点。 而就在这个关头,从门外传来一声十分刻意的、清晰的咳嗽声。 菲奥娜本来都把灯关上了,这样蝙蝠侠的行踪就不会随意暴露在有心观察者的眼里,但是这点黑暗对神奇女侠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她还知道自己的这位队友身在何处,真是想找不到都不行。 在菲奥娜见到了门外的神奇女侠之后,立刻就毫无戒心地对着戴安娜张开了双臂,变脸速度快得跟遥远的中国西南部某剧种的绝活都有的一拼:“戴安娜!” 神奇女侠对着蝙蝠侠一耸肩,她对着众神之父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把自己同僚这十年难得一见的说大实话的机会憋回去的:“菲奥什卡,有个好消息给你们。扎塔娜刚刚研究出了紧急应对的办法,虽然无法让这个两边互相交换的问题得到根治,但至少可以控制交换的时间了。” “既然你的祝福是从忒弥斯这里得来的,那么解决方式就要从希腊神系里寻求。冥王的妻子珀耳塞福涅因为吃下了冥府的石榴,而不得不每年滞留在冥府六个月,那么从这个方向入手的话,虽然无法让他和你的猫立刻交换回来,但是每天十二个小时都维持正常状态,另外十二个小时再换回来,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这十二个小时无法中断,再结合两地的时差问题,只能完全分割成两个夜晚或者两个白天。” 菲奥娜立刻就把选择权给到了蝙蝠侠这里:“请你自己决定吧,先生。顺便如果不麻烦的话,明天交换回来的时候请给我捎点零食。” ——这可是绝对免费安全不收税的代购,不趁这个机会带点哥谭的特产回来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蝙蝠侠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决定了自己的身份:“我要在晚上回哥谭。” ——哥谭的白天可以没有布鲁西宝贝,但是犯罪之城的夜晚不能没有蝙蝠侠。 就在他做出了选择的下一秒,雷厉风行的扎塔娜就动作相当迅速地把他和神奇女侠一起传送走了,顺便把菲奥娜的猫运了回去,整整十五磅的大肥猫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菲奥娜之前在床上窝着的那个地方,真可谓是完璧归赵式的物归原主。用她在那边小声嘀咕的原话来形容的话就是,“不能再让B这个什么好话都不会说的人继续气菲奥什卡了”。 在一旁试图不停给自己女友献殷勤的康斯坦丁:乐观一点亲爱的,至少这说明他是个直男对不对? 扎塔娜:???好有道理哦,我竟然无言以对??? 在这一帮人全都离开了之后,菲奥娜刚想上床睡觉,突然听见了外面的轻微的敲门声。她趿拉着拖鞋下床去开门,根本就不用看清来的人是谁,那一头相当具有辨识度的头发也能让她毫无阻碍地叫出来人的名字: “玛莎?” 玛莎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率先道了个歉:“菲奥什卡,抱歉,我刚刚没走远……听到了你们的一些争执。” 菲奥娜一怔,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玛莎不是有意偷听,而且她刚刚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再加上玛莎也亲自前来道歉了,便笑着摇摇头:“没事的——” “菲奥什卡,我能进来吗?”玛莎突然伸出手去,握紧了菲奥娜的手,在她的手握上来的一刹那,菲奥娜才发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冰凉得都要失去知觉了,乍然被玛莎温暖的手一碰,便有种从冬眠中醒来的西伯利亚棕毛熊迎面撞上了暖流和春风的倒错感: “我有话要对你说。” 菲奥娜把玛莎迎了进来,给她倒了杯温水:“请坐……抱歉,没有什么好茶能招待你。” 玛莎却连寒暄和客套的功夫都没有,连那杯温水都没动上一口,就直接单刀直入切进了话题: “菲奥什卡,我听见了你说你可以用你的生命和安全去换一个恶贯满盈的恶棍遭到报应的这句话……容我冒昧一句,我觉得不能换。” 菲奥娜微微地睁大了眼,试图表达一下自己的诧异之情,而就在这时,玛莎好像终于卸下了心头的什么重担似的,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话都吐露了出来。毕竟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但是只要有了这么个开头,那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会变得容易很多了: “他在阿卡姆、在哥谭横行惯了,以为蝙蝠侠不杀他,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对手了。这种底层出身,心胸狭窄,为非作歹又永远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男人,不管多令人畏惧,在犯罪和作恶这方面站的多高,被他的同道者多么敬畏和推崇,穷其一生,他都永远不会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恶贯满盈、终有报应’这样的道理的。” “他的灵魂注定只能匍匐在地里前行,可是菲奥什卡——” 梦女巫紧紧地握着菲奥娜的手,就好像要把她身上那无穷尽的活力和热量传递给这位孤独在黑暗里跋涉了不知多久、却还天真又稚气地满腔正义不肯言弃的后辈一样: “你和他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承载着预言出生的未来之子,是新一代的‘忒弥斯’,是沟通巫师、普通人和通灵者之间的桥梁……”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而不容违逆,就好像在说着什么举世皆知的真理一样:“你是星星。” 玛莎边说着边随手从菲奥娜随便堆在旁边桌子上的塔罗牌里抽了一张牌,想要现场给菲奥娜演示一下她刚刚说的话的意思。一副完整的塔罗有七十八张牌,想要抽中大阿卡纳的第十七张“星星”,就有七十八分之一的概率,如果算上正位逆位的话,那就是一百五十六分之一的概率。 要怎样的巧合、要怎样的幸运,才能让她正巧抽中那一张? ——可是她就是抽中了。 这已经不能用“幸运”来解释了,这就是生来如此、命中注定。 玛莎把指间夹着的那张“星星”摆在了菲奥娜的眼前,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你是塔罗十七的星。” “你注定光芒璀璨,星华耀眼,即使前小半生的十余年都被耽误了蹉跎了,你最终也会站在穷他一生之力都到达不了的高度上!他就算想看你,都要跪在地上仰着头,又怎么可能真正伤得到你?” “灵魂一生下来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然而在人生的旅途上,它们便慢慢被赋予了颜色和价值。像那种为非作歹的人,哪怕他再怎么‘名声在外’,再怎么令人不敢提他的名字,他的灵魂也漆黑一片,一文不值。” “你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你是遥远天边的启明。” 她握着菲奥娜的肩膀,大声地宣读着对某些人最后的判词: “你就算心怀正义,也没有必要自降身段去和这种人做交换,因为恶者注定自取灭亡!” ——次日晚,天色刚刚变暗,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变成了人。 菲奥娜对这种情况已经很有处理经验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她在感知到这橘猫不对劲的下一秒就把它放在了床边上,紧接着在她的注视下,她的大橘在一阵模糊的光影晃动里直接就变成了个人。 菲奥娜扒在床边,好像完全把昨晚的那一番争执置于脑后了一样,完全没有再提所谓的“交换”的相关事宜,开开心心地看着刚刚被交换过来了的蝙蝠侠: “我的零食呢?”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本来想装作没带或者干脆就忘了这码事的——哥谭的恐惧竟然要给人带零食,说出去怕是可以直接笑瘫整个阿卡姆,比笑气或者恐怖毒气都好使——但是在面对菲奥娜闪亮亮的眼睛和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的时候,他还是默默地从万能腰带里倒出来了一堆零食,在寥寥的洋芋片和哥谭特产奶糖里,最多的是真空包装的香辣莴苣。 菲奥娜高兴坏了,双手在床铺上拍啊拍的,连带着没有受伤的脚也在齐心协力地拍床,真的像极了动物园里面对着提着装满了鱼的桶的饲养员时,手舞足蹈欢欣鼓舞的棕色皮毛的小海獭: “莴苣!莴苣!” 卧床休息过的人都知道,只要开始休息了,那么使唤人的技能点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飞速增加,菲奥娜也不能例外,而作为砸伤了她的脚的罪魁祸首,蝙蝠侠必须承担起海獭饲养员的责任,换句话说就是负责投食: “给你。” 蝙蝠侠亲自捎的零食,别问,问就是排面。 布鲁斯看着还在无忧无虑疯狂拆零食包装的菲奥娜,有点搞不明白昨天那个气势汹汹跟他讨价还价的姑娘究竟是怎么被哄好的,不过既然她没了那个疯狂的、想以命换命的想法,那就再好不过了。真的,要不是他跟这边的人不熟,总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两手准备的蝙蝠侠肯定要登门拜访,学学怎么哄人留待日后再用。 ——然而留待日后什么时候用,在怎样的身份情况下用,他都没怎么敢细想。 117.好事不出门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迪克从小就住在哥谭, 更别说后来跟随布鲁斯做了义警,穿着罗宾服穿巷过市的这些年里,已经把这座城市给摸透了,他对哥谭的了解程度就算没有布鲁斯那么深, 也算的上轻车熟路。可以说几乎这里的每一条近道他都知道, 每一个看起来像是出路的死胡同他都烂熟于心,他知道在深夜的哪个时间段哪里的犯罪率最高, 知道从这条街到那边都是谁的地盘。 在他的计划里, 只要稍加利用这些地形,轻轻松松就能甩掉这个才来这里不到一年的小姑娘,更别说她的体力和耐力跟他这个成年男人相比是多么不堪一击了—— 然而在你追我逃抢猫的这个过程里,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不管迪克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在他以为都要摆脱开菲奥娜的时候,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看见她的身影。这里的楼房高度很不统一, 部分地区还在开发途中, 因此能摩天大厦和低矮的平房比邻作伴, 高级写字楼的旁边可能就是一整排快餐店这样的场景相当常见,对主要用钩枪来移动的他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就算不用钩枪在空中荡来荡去, 光用跑的方法的话, 久经锻炼的他腿上速度也相当快, 再加上对这里道路的熟稔,理论上来说他完全能甩开菲奥娜的。 ——理论上。 菲奥娜根本就不用眼睛去追人踪迹,更不用正眼看路,判断迪克接下来的去向,这就让他学到的那些反追踪技巧一大半都失去了效用。她只需要走到一个地方,将右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白水晶灵摆轻轻垂下来,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眼睛注视轻轻晃动的灵摆数秒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向着某个方向直线狂奔而去,而那个方向往往正是迪克的前进方向,不管他兜多少圈子迂回多少次,最后他就像是晕头转向的鸟儿一样,总是要向着猎人在的那个方向过去。 分毫不差,精准得让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从达米安的视角来看的话,就准确得更诡异了:明明迪克是在往东边走,但是菲奥娜在他站立过的地方用灵摆一测,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去,三分钟后,她还真的能在西北方向的拐角那里和迪克撞个正着。 迪克一开始还试图通过迂回行走的方式来甩掉她的,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因为他会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迂回打转,菲奥娜总是能精确地守在他前进方向不远的地方,他越迂回,花费的时间越长,就让菲奥娜找到他的时候离他越近。 那还迂回个球啊,直接比谁腿长谁肺活量大谁跑得掉总可以了吧! 这种寻找路径的方式在神秘学上被称为灵摆寻物的进阶变化使用,而灵摆寻物则是被大家都公认的好使的办法,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和意念来说,还是能和科学结合,用磁场一说进行解释的灵摆寻物更受大众欢迎。 但是受欢迎归受欢迎,好使归好使,能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还精准无比、次次不差地找到要找的人的话,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心目中的磁场的理论,进入了一个更为神奇的领域了: 通灵。 其实菲奥娜从来都坚持使用白水晶灵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虽然她没有老师带她入门,但是刺客联盟不禁网,网络上还是能找得到部分同行的,不过所属流派五花八门,擅长领域千奇百怪,水平能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的白水晶灵摆提出过委婉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人建议她换成紫水晶,圣彼得堡那边的女巫则敲锣打鼓倾情安利黑水晶,要不是刺客联盟不通快递,估计来自俄罗斯的黑水晶灵摆都寄过来了;更有甚者,直接开嘲讽笑话她: “这是入门学童级别的通灵者才会用的东西吧?” 一般来说每种水晶都有着相对应的功能,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粉水晶,除了招桃花这个向来很受小女生们喜爱的功能之外,还对应人的心轮,有助于改善心肺功能;绿幽灵有助于招财,茶晶可以强化海底轮,有稳定情绪的作用;紫水晶则对应顶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提升精神方面的能力和进一步开发潜能,增加记忆力,因此对大部分人——尤其是通灵者来说,他们只会在新手上路的时候选用白水晶灵摆,一旦入了门,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各种灵摆,尤其是萨满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简直要堆成山那么高,白水晶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用了。 毕竟和那些五花八门的灵摆来说,白水晶的功能是真真简单得要死:平复心绪,集中精神,净化心灵。根本就是高玩氪金玩家和白板新手玩家之间的区别。 然而此刻,在犯罪之都、混乱之城的黑夜里,这个白水晶的灵摆一次又一次地在它主人的手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使用,成功地为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正名。可惜见证着这一幕的,只有一个抱着猫四下逃窜而且越来越心惊胆战的夜翼,还有另一边低调地隐蔽了自己所有身形,差点就当场嗑瓜子看戏的达米安。 达米安:该,我告诉过你她感觉特别灵的。 最后迪克还是凭着多年来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经验和身手艰难地甩开了菲奥娜,他用自己女朋友的数量作证,甩开她可比甩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犯罪分子难多了,至少犯罪分子绝对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地预测到你的道路。虽然跑的没你快,可是架不住她算得准啊,等你好不容易跑过去,就能在那里看见守候已久的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超现实角度的吓人了。 在一旁的楼顶上沉默围观了全过程的达米安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菲奥娜跑得那么快、又感觉那么准过,看来是真的为了猫豁出去了。 结果达米安还在和夜翼一起坐蝙蝠车回去的路上呢,来自菲奥娜的私人通讯请求就在达米安的手机上响了起来。达米安看着这个通讯请求,直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最后还是接起来了,毕竟他们刚把菲奥娜的猫偷走,总得给个安慰吧: “喂,别列科瓦?” “达米安,我总觉得那个偷猫贼跟你有关系。”菲奥娜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别的我不问,请告诉我,我的猫还有被主动送回来的希望吗?” 大好青年夜翼有口苦难言,一个英俊年轻活泼风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警官,就这样在人家小姑娘嘴里变成了“偷猫贼”,而且想想这一声偷猫贼还真叫的不冤。 达米安:“没有,死心吧,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钱你去买只新的。” 他都做好菲奥娜当场暴走发飙的准备了,可是菲奥娜根本就没有动怒的任何迹象,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软甜美:“不了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在刺客联盟借住了这么多年,达米安就从来没见她为什么事情而认真动怒过,除了第一次见到那个恋童癖政客犯下的罪行之外,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极为乐观且随性的态度:吃什么,都可以;学什么,也都行;去哪玩,随便你,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发展不管怎么变化,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似的。 如果这种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内的话,这就让全体蝙蝠们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而这种预感在次日晚达到了顶峰。当天晚上,达米安刚从蝙蝠洞查完监控喂完蝙蝠——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出来,便冲到饭桌旁边冷静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猫不见了。” 昨晚拼死拼活才把猫抱回来,连24小时都不到的迪克:妈嗨,好气,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而这个问题也是现在又双叒叕变成了橘猫,被菲奥娜抱着在厨房转圈的布鲁斯想破脑袋也没法想通的问题: 她怎么做到的?! 蝙蝠洞防守严密,韦恩宅机关监控遍布,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之下,连罗宾想深夜翘家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这猫竟然就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看了看旁边橘猫饭盆里那个十分眼熟的妙鲜包,对没错,这个妙鲜包眼熟的要命,毕竟是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出品的: 这猫不仅从韦恩庄园从蝙蝠洞逃了出来,精准跨越数千米回到了这家花店,而且还顺走了一只黑猫阿福的妙鲜包! 这猫怕不是要成精,了不得了不得。 菲奥娜边优哉游哉哼着歌儿边咔嚓咔嚓开合剪刀,深藏功与名。 当晚菲奥娜做了个很奇诡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雪白滚圆的丸子,被一双来自黑暗里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背后直冒冷汗,无法逃离,就好像自己变成了某种体型巨大的猛兽爪下的小动物一样,弱小无助,只能徒劳地挣扎,却永远逃离不开—— 哐啷。 一声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和平无事的夜晚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菲奥娜就住在这家花店的后面。前面是二十五平米的花店本体,后面就是生活区,有厨房和洗手间,卧室和储物室,两小两大四个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这家花店一起艰难地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苟延残喘。刚刚那一声响动很明显是来自外面花店防盗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而这声音对蝙蝠侠来说毫不陌生,毕竟在探寻犯罪分子的老巢,没有钥匙又时间紧迫只能硬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这声音出现在这里,只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有人入室行窃;第二,年少的通灵者似乎在防护方面并没有做得那么好。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橘猫,只能徒劳地试图叫醒菲奥娜,然而此刻可真看出来菲奥娜只学了刺客联盟某些本事的皮毛了: 只学到了一睡就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的良好心态;根本就没学到那种枕戈待旦的警惕感和危机意识。 别说布鲁斯不努力!他都把自己重达十五磅的体重压在菲奥娜胸口上,试图把她憋醒了! 118.支柱与绊子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菲奥娜浑然不觉自己的宠物已经连带着她上了蝙蝠侠的监视名单,她一转头就被自家猫不寻常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赶紧伸手过去把橘猫抱了个满怀:“天哪我的橘, 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布鲁斯躺在菲奥娜的怀里, 浑身都僵硬了,就算隔着一层动物的毛皮再隔着一层衣服, 他都能感受到菲奥娜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柔软传了过来。和他逢场作戏了不知多少个的掘金女郎们不同, 那些女子们都至少是成年人了,腰肢纤细,胸脯饱满, 搂起来的手感相当好,匀称的皮肉下尽是婷婷的骨, 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骨架甚至还没彻底长开, 因此整个人便愈发显得软乎乎的,身上还有牛奶水果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又甜又香, 却绝对不是成年人会选用的味道, 因此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气息, 好像戳一戳就会让她受伤一样。 因此当她把橘猫布鲁斯抱在怀里的时候, 他甚至都不敢怎么挣扎, 除了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猫行动异常之外, 更是怕伤到她。 菲奥娜把橘猫举到眼前,端详了一小会果断地下了结论: “唔,真胖了。果然是哥谭的风水问题。” 达米安没能撸得到猫,遗憾地放弃了朝橘猫伸过去的手,转而翻了翻菲奥娜的书堆:“你还在看唐璜?多大人了,这么久连本书都看不完。” 菲奥娜在刺客联盟呆的最后几个月里一直抱着各种各样的诗集在看。达米安是塔利亚“最完美的作品”,因此他从小就接触的是精英式教育,从他那意为“征服者”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而菲奥娜可就不同了。 跟达米安接受的精英式教育不同,塔利亚压根就没怎么把她的教育放在心上。她充其量就是个故友之女、编外人员,在刺客联盟住了十多年,这个组织的阴狠狡诈、灵动迅捷她一点也没学到,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说白了,她在这儿充其量就是混口饭吃,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她和达米安简直就形成了十分极端的对比。别看达米安现在也就十岁出头一点,然而他好几年前就把这些文学读物看完了,还过目不忘并且能发表自己犀利的见解,和刚刚开始随意阅读、根本就记不住什么深层次东西、还东一锤西一榔头的菲奥娜完全不一样。 我们把这种对比称为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不过菲奥娜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达米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对没错,他竟然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猫,还跟她打了招呼!这绝对不正常! “你就直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吧……”菲奥娜抱着自家大橘原地很有节奏感地抖了抖: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来着?忘了。” 达米安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去,真不想提醒她被自动屏蔽的两个单词是什么,在菲奥娜这里似乎有着神奇的脏话过滤功能,真和谐。毕竟菲奥娜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用委婉地套近乎拉旧情以便寻求帮助,直截了当地摆出来意: “‘忒弥斯’。” “蝙蝠侠突然昏迷不醒,任何仪器都查不出问题来,我需要你去看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菲奥娜怀里的橘猫就莫名安静下来了,布鲁斯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菲奥娜的表情,毕竟微表情是无法掩盖的,能说明很多主人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听达米安这么说,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至少冲着达米安能来寻求她的帮助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那些巫术用具,还有“忒弥斯”这个名字,菲奥娜的能力呼之欲出,一瞬间布鲁斯只觉得有点好笑: 通灵者多半都是打心理战和察言观色的高手,真正能准确地看到事情真相的寥寥无几,而且出错率极高,多半都是说些什么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却又适用率极高的东西,等着求助者自己对号入座呢。 可是达米安又上门来向她求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她的能力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定要我‘去看’吗?”菲奥娜在遇见过蝙蝠侠和红罗宾之后,数天之内就从报纸新闻杂志上把这个城市的黑暗骑士资料给补全了,甚至险些进入迷妹状态,但是深知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达米安外出的她思忖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能再次亲眼见到偶像”的小迷妹心理: “我在这里也能看。” 达米安二话不说往柜台上一坐,摆明了要在这里看她到底想怎么做了—— “你下去!”菲奥娜赶紧把他从柜台上赶下去:“你就不怕坐碎我的玻璃柜吗?” “Tt。”达米安嗤笑一声:“你那吹胀了的大胖猫都坐不碎。” 布鲁斯:???你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的达米安!!! 菲奥娜已经动作迅速地点起了蜡烛,把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摆在了蜡烛的面前,明亮的火光在她的灰眼睛里映出跳跃的光影。她的瞳孔涣散,却又明显地在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某个影像,达米安在一旁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结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菲奥娜说: “这人和你有血缘关系。” 好家伙,堂堂刺客联盟未来继承人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呛出来。达米安和橘猫布鲁斯心头一震,这下可算是确定菲奥娜的能力了,准,而且发动起来不看气氛不看场合不看情况。先不说一般的通灵者能不能看到血缘关系这一层,至少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装聋作哑不说出来吧,可是菲奥娜就不一样,有啥说啥,耿直得很。 “我没有看到鲜血和死亡。”菲奥娜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放心,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好。” 光一句“至少还活着”可没法说服达米安:“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我学艺不精,无法具体地看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菲奥娜又往蜡烛前凑了凑:“或许是魂魄出窍了?精神转移了?意识连通在别的东西上面了?让我深看一下,安静。” 布鲁斯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菲奥娜能发现,这样就可以让他早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但是出于对自己秘密身份的保护,也出于对陌生外来者的防范,他又不希望她能发现。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他毛骨悚然地听见菲奥娜说出了跟标准答案无比接近的话: “我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很大,很有气势,是橘黄色的,毛发蓬松……他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只是意识连通在了这个动物身上而已。他现在的情绪很纠结,不想被人发现,但是又怀着莫名的希望想早些回去。” 达米安追问道:“这只动物现在在哪里?” 橘猫布鲁斯整只猫都僵住了,这不是他知道的通灵,这简直就是在背标准答案,就在此时,菲奥娜一锤定音: “离我们很近,方圆一千米之内。” 达米安在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一千米之内的确有个哥谭动物园,里面有专门的狮子园。很好,谢了,别列科瓦,我欠你个人情。” 他说完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布鲁斯的内心陡然掀起万丈狂澜,毕竟菲奥娜说的是真的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米安得出的答案就是微妙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别走。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在菲奥娜的感知里,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119.十七岁的她 扎塔娜跟她分享的情报究竟有多珍贵, 菲奥娜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 直到第二天,她把这些东西拿去和她眼下名义上的导师达丽亚一起讨论的时候才发现。 “这……”就算是经验丰富、博学多识的达丽亚, 也在面对白巫术这个少有人涉足的领域里、甚至是全然陌生的新知识的时候有点懵:“你从哪里找到这些资料的?我很确定班提瓦的图书馆里没有这些。” 菲奥娜在昨晚跟扎塔娜进行通讯的时候正好手边有纸有笔, 便趁着扎塔娜语重心长劝她不要恋爱的时候, 直接从她的话里把所有的要点都提炼了下来写在纸上, 再加上后来传真过来的影印资料给予的更为详细的补充,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 菲奥娜差不多就把白巫术的五大支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她把这一堆资料摊平在了达丽亚的面前,顺便再跟自己的导师分享一下昨晚她从扎塔娜那里拿到的情报: “扎塔娜给我讲过这个的,她说我现在不享有‘挚爱’的保护, 我突然就有了个疑问,特地记在纸上, 今天拿过来和你一起探讨。达丽亚,你说完全建立在柏拉图式的恋爱基础上的人, 是否也能享有‘挚爱’的白巫术的保护?如果能的话, 会不会有人足够幸运, 可以享有白巫术五大支柱的保护?” “如果历史上真的有过这样的幸运儿的话, 那么他不管在哪个领域, 都应该足够幸运才是,尤其是对通灵师和巫师们来说,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 这样的幸运儿怎么说也应该能够在他们的记载上留名, 那为什么不管是哪里的记载, 都没有半点这样的幸运儿的踪迹?” 达丽亚本来还在翻看着这些资料呢,乍听菲奥娜这么一说,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夸她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被讨论过的议题呢—— 结果这一看就看出事来了。 达丽亚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对菲奥娜问道:“等等,你确定她说的是你现在不受‘挚爱’的保护?” 菲奥娜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诚实地回答了:“是啊,怎么了,有什么偏差吗?” 其实“真正的爱能够提供保护”这样的概念,在很多体系的巫术里都有,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还是亲情,只要在正面的情感维系这方面受到来自外界的庇护的话,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能或多或少看出来一点,白巫术的“挚爱”支柱判断标准无非就是把爱情的条件细化了一下,又和亲情加以区分了而已。 也就是说,就算达丽亚她们之前接触过的白巫术的使用者寥寥,这么基础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然而现在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为什么在菲奥娜的身上隐隐有着“挚爱”的保护的苗头?连东方三圣族的女巫都说菲奥娜现在是不受“挚爱”的保护的,难不成……真的是她的实力退步了,或者是老眼昏花了,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能看错? 抱着这样一点微末的希望,达丽亚匆匆出门,简直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寻找救命稻草一样,逮着一个算一个,二话不说就把还在隔壁用一整套化学器皿煮奶茶的尤金还有端着点心盘子准备蹭零食的玛莎两人给揪了过来: “劳驾两位看看,菲奥什卡现在是不是有受到单方面的、来自爱情的保护的迹象?” 然而尤金和玛莎异口同声的回答直接碾碎了她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有。” 菲奥娜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的神奇的走向,恨不得当场自投伏尔加河自证清白:“我没有——” “知道你没早恋,安心。”达丽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所以我才说有这个‘苗头’,因为这很明显是来自外部的单向的感情。” 菲奥娜立刻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扎塔娜出错了?” “那倒不至于。”达丽亚想了想:“不过有可能因为跟你有段时间没见,因此在了解到的关于你的信息方面有所延迟倒可能是真的。你先在这里自己看一会笔记和书,我们出去商量一下这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然而如果达丽亚的这个猜测是对的话,就更让人细思极恐了。 扎塔娜和菲奥娜只不过短短几天没见而已,而菲奥娜的交际圈又狭窄得要命,就算把她们这一帮女性也全都算上的话,有条件发展出“单向爱恋”的人也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在这帮人里,头一个值得被列入怀疑名单的就是不久之前刚来拜访过的亚历山大·谢普斯。 在她们出门之后,达丽亚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眼下的情况,玛莎当即就在脖子上横手一划,两眼一翻,做了个相当夸张但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的“杀人灭口”的表情:“会是亚历山大吗?” 看她那个架势,如果达丽亚给出的答案里有半点肯定的迹象的话,她就能立刻开启女巫协会的诸位自带的护短模式开始怼人。幸好达丽亚不仅不赞同她的观点,甚至给出了相当“有分量”的反驳: “要是给予了菲奥什卡‘挚爱’保护的人是他的话,我就能生吞了这只猫。” 气势十足的东方战斗女巫铿锵有力地往橘猫所在的方向一指,理直气壮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想来没准真的有能吞下这一坨有切实分量的十五磅的潜质。 橘猫:???关我啥事?!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吃的小可爱而已,请不要随意把无辜的人员牵扯进来,谢谢! “那还有别的人选吗?”尤金问道:“总要防患于未然呀。” “目前为止还没想到。”达丽亚叹了口气:“如果我什么时候发现了苗头的话,就第一时间告诉诸位,也拜托大家多多留心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玛莎会意地接上了下半句话:“不会传到塔季扬娜耳朵里的。她现在忙着离婚就已经很心烦了,没有必要用这些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 此时还在操心菲奥娜的感情问题的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还有个更大的问题需要她们去操心,那就是拉萨路池的后遗症。 拉萨路池可以让亡者重回人间,而且不仅如此——如果它的功能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么雷霄·奥·古也不会把这玩意儿看得比自己的命根子都重要了——它还可以让浸泡过它的人的身体素质回到最佳状态,可是这功能又和通俗的“返老还童”的说法有着微妙的区别。 不管是雷霄·奥·古,还是刚生下来就被自己母亲拎着去泡了个惨绝人寰的澡的达米安,还是达米安那丧心病狂的亲妈塔利亚,在进入拉萨路池的时候,要么已经不在最佳状态了,要么就才出生,根本就没有生长的空间,自然也无从考证“让身体素质回到最佳状态”和“返老还童”两者之间有着怎样微妙的差别。 然而菲奥娜不一样。她进入拉萨路池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不管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对巫师和通灵者来说,十六岁绝对不是一生中的最佳状态,而能在“通过拉萨路池复生后会有怎样的变化”这方面作为她的参照物的,只有蝙蝠侠的第二代罗宾,也就是现在的红头罩。 他进入拉萨路池的时候也是个死人,而且同样年轻得很,压根就没到一生中的最佳状态。这个死的时候还是颗豆芽菜的少年在从拉萨路池出来了之后就好像充了气一样,身量迅速拔高到了一个让他年长的大哥夜翼都不得不仰头看他的地步,同时在性格方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等到他再次以红头罩的身份返回哥谭、出现在蝙蝠侠面前的时候,如果光看脸和身材的话,任谁都无法将眼下高大的他和当年的二代罗宾联系在一起。 按理来说,类似的反应也会发生在菲奥娜身上的,可是为什么她在泡过拉萨路池之后不光性格没有任何变化,连外貌都没怎么变?是来自正义女神忒弥斯的神灵之血压制住了这个诡异的池子,顺便抵消了所有的副作用,还是更为可怕的后遗症依然潜藏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 所以在蝙蝠侠力求小心谨慎为上的安排下,菲奥娜会被按着去正义联盟做不知道第几次的身体检查也就很正常了。她本人再三表示没感觉到什么不好的地方,总是占用正义联盟的医疗资源委实有些过意不去,然后蝙蝠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客气的言辞都堵了回去: “如果因为你被拉萨路池带出来的后遗症而使联盟遭遇了计划外的损失的话,战损账单要你自己付。” 目前为止还需要小心翼翼计算财政支出,以力求避免赤字的菲奥娜立刻就感受到了正义联盟的主席超人在需要同时面对天价战损账单和蝙蝠侠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心翼翼,一个地球人和一个外星人在此刻终于达成了心灵上的一致: 这就是来自金钱的压迫,真是让人又窒息又羡慕。 而检测结果出来之后,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菲奥娜的身体状况果然已经发生了变化了,但是跟杰森·陶德那极为明显的变化不一样的是,她的变化极为不明显,甚至肉眼都无法明显察觉出来。如果不是正义联盟有这个条件测骨龄的话,恐怕压根就没法发现她的骨龄在从拉萨路池出来之后,就被连带着一路催到了十七岁。 其实往乐观一点的角度想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大了一岁而已,但是如果结合菲奥娜自己本身的状况来看的话,就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了。 “这不对呀……”扎塔娜身为在场唯一一位对魔法了解颇深的成年女性,率先发出了疑问: “不管是从通灵者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巫师的角度来说,十七岁只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年纪而已。” “菲奥什卡身负正义女神忒弥斯的血脉,又得到过神灵的祝福,而神灵们都是拥有无限寿命的家伙,按照他们的成长速度来衡量的话,哪怕只跟他们沾了个边的菲奥什卡也只会比正常人活得更久,成熟得更慢,怎么可能在十七岁就达到了‘一生中最佳的状态’?” 这个问题太严肃太尖锐了,简直让人不敢面对更不敢细想—— 除非她的“一生”只有十七岁。 120.你是个好人 想到这个问题的不止扎塔娜一个人。蝙蝠侠看着手里的这份报告眉头紧锁, 要不是正义联盟的仪器没有问题,不会出太大的纰漏的话, 他就要让菲奥娜再去做一遍检查了。 “乐观一点嘛。”当事人自己倒是看得很开,菲奥娜甚至还有心思拍拍扎塔娜的肩膀安慰她:“要是拉萨路池真的把我的年龄提到了二十多岁的话, 我的护照和资料该怎么办,要去跟别人解释说‘这是死而复生的最起码的后遗症, 没什么大问题,请不要惊慌’吗?也得有人能信啊。” 扎塔娜:……乍一听你这套歪理还蛮能让人信服的。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手中拿着的菲奥娜的体检报告,未置一词。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大部分人都在聊天的时候, 蝙蝠侠永远沉默安静地在角落里只能算得上是“隔空心灵互动”的状态了,再说眼下他手里还拿着那份骨龄检测的报告, 没准是在想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呢? 布鲁斯一开始在想的都是很严肃很认真的话题,比如“这种催长以后还会再次出现吗”、“身体上的成长是否会缩短因拉萨路池而复活的人的既有寿命”、“拉萨路池的后遗症为何到现在才显示出来”等一系列问题, 只不过在他把大半的问题都在脑海里做出了一整套应对方式之后,随便往旁边这么无意看了一眼—— 然后就走神了。 菲奥娜这时正好在拉着扎塔娜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她那个恨不得细细叮嘱得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起说出去的样子,估计是在拜托她好好照顾自己的猫,毕竟都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 她的脚伤得也不是很重, 按照这个正常的恢复速度的话, 离蝙蝠侠不用哥谭圣彼得堡两头跑的日子指日可待。 也就是说,这猫可以不用经过繁琐的检疫手续和流程, 就能够免费出境游的好日子也就这么几天了, 那正义联盟这边的人肯定要把地主之谊给尽到位, 让她的猫十五磅地来,十五磅地走,一点肥肉都不带少的。而菲奥娜的橘猫虽然是橘猫里的王者,通灵师的伙伴,乍一听起来很威风,但是身为一只橘猫,它的饭量和体重互相成正比,吃吃吃又是橘猫的本能和爱好,如果一直这么胖下去的话,菲奥娜就不得不择日带它去做抽脂手术了,毕竟名气再怎么响也不能用来减肥。 为了不让自己的大橘遭开刀的罪,菲奥娜只能拜托正义联盟这边的人多多费心,就差拉着不在场的钢骨的手殷殷嘱托让他帮忙开个实时视频好让她能够远程监控自己的橘猫跑滚轮,幸好扎塔娜一力担保了下来,肯定会让橘猫在这边也受到良好的照顾的: “放心,肯定有滚轮给它跑,跑不完不给饭吃。” 橘猫:???你们聊天就好好聊天,不要随便cue我! 菲奥娜发现了来自蝙蝠侠的视线。原因无他,只能说这人的视线太有压迫感了,哪怕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无意的、甚至是在走神的一眼,也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她想了想,委实想不起来自己最近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偏过头去低声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蝙蝠侠被菲奥娜这么小声一问,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还盯着人看了段时间,这对他来说简直太失态了,便立刻沉默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刚刚也没有极为短暂地走过神一样。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到底是怎么走神的呢?难道仅仅就是因为看着她的侧脸就走神了吧?这也太天方夜谭、匪夷所思了,根本就不可能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别说,还真是。 其实如果要较真说起来的话,菲奥娜委实不是顶顶漂亮的那种姑娘,尤其是当把她跟大众认可的那些漂亮姑娘进行对比的时候,光从外貌上来看就更不出色了,而最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别的布鲁斯也难以否认这一点。 他在身为哥谭首富、人人都爱的布鲁西宝贝的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这些美人里,有身价上千万美元、每一步都是踏在金钱上前行的超模,有气质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风范的名门闺秀;而当他作为哥谭的黑暗骑士蝙蝠侠、正义联盟的顾问的时候,也见过永远潜藏在黑暗里,美貌与危险性一样惊人的亦正亦邪的家伙,还有无数令犯罪分子们微风丧胆的女英雄。 她们要么妩媚美艳,要么英姿飒爽,要么温婉知性,可以说是各有千秋,环肥燕瘦,随便挑一个都能够在颜值上迅速秒杀菲奥娜。和这些人一比,菲奥娜真的算不上好看,哪怕她现在的骨龄都有十七岁了,也没有半点成熟女人的味道,光从这一点最关键的女性魅力上评价的话,她就被那些身高腿长大胸翘臀细腰的美人甩出十八条街都不止,可以说是很惨烈了。 但是当她握着别人的手,用那双忧郁典雅又朦胧好看的灰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简直真的没人能拒绝她独有的魅力。她可能真的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同样,也没有一人能够与她自带的那种典雅而略显忧郁的感觉媲美。她的灰眼睛里永远带着通灵者特有的忧郁和澄澈,那种专注和温柔的气场就好像宁静的晨雾一样,缓慢地就从她的周身散开来了。 有过在雾中行走的经验的人都知道,雾气无孔不入又润物无声,哪怕用帽子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在从雾中走出来之后也会发现皮肤上总是会有湿漉漉的感觉,根本没有东西可以阻挡得住雾气的温柔的侵蚀。而她在认真地说话的时候带给人的感觉,也便如那温柔而无处不在的晨雾一样,哪怕身为旁观者,都有可能被波及到,进而在不知不觉间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雾海里。 ——由此可见,美人在骨不在皮。 他还在这边看着菲奥娜剩下的最后一点身体检查报告呢,扎塔娜她们那边又突发奇想,说要给菲奥娜测量一下身高,率先提出这个点子的扎塔娜还找了个相当有力的理由: “既然骨龄都十七岁了,那顺便迎合来量一下身高吧,看看有没有变高,因为按照普遍标准来看的话,骨龄都到了十七岁,那就是再也没有继续长高的可能了。” 菲奥娜一惊,立刻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公认最博学的人,也就是蝙蝠侠,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她可真没感觉到自己在从拉萨路池出来了之后在身高方面有什么变化: “真的吗?骨龄到了十七岁之后就没有长高的可能了?!” 布鲁斯努力无视了菲奥娜满眼的“求求你告诉我扎塔娜记错数值了我还能再长一长”,实话实说地打破了她最后一点美好的幻想: “对女性来说,除去部分晚熟的人之外,是的。”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扎塔娜已经熟练地给菲奥娜量好了身高,报出了一个比她在进拉萨路池之前只高了不到两厘米的数字。菲奥娜只觉如遭雷击,惨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情真意切:“不——!!” “乐观一点嘛。”现在轮到扎塔娜和戴安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了: “万一你是晚熟的那一部分人的话,那还是有长高的希望的,再努力一下还是有希望和俄罗斯的女性平均身高线挂边的!加油!” 菲奥娜:……然而我的运气就没怎么好过,不指望了,哎。 布鲁斯默默收回了对那边的所有的关注,心想,她真的不漂亮,但是她一定是最特别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特别是关注的开端,关注是了解的起点,了解是爱情的前提。 等最后几项检查全都做完和分析完之后,已经是圣彼得堡那边的晚上了,正好也到了正义联盟这边换岗的时间。然而不巧的是,正义联盟还在瞭望塔上的这几位都有事要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忙一点很正常: 扎塔娜要回黑暗正义联盟去找自己的男友康斯坦丁,戴安娜要去处理一下正义联盟的对外形象问题,沙赞还在上学,钢骨要继续值班,超人和闪电侠则要尽职尽责地去当两个苦逼哈哈的上班族,这么算下来竟然只有布鲁斯一人有空,于是戴安娜便放心地把菲奥娜托付给了自己这位公认可靠的战友: “B,你可以送菲奥什卡回去吗?” 剩下的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然而布鲁斯硬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反正你也要变过去了,倒不如你现在自己过去,还能省点事呢。 实用主义至上的蝙蝠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这就是为什么眼下,他和菲奥娜沉默并肩站在班提瓦的楼下的原因。菲奥娜只觉得很不好意思,总是要麻烦别人把她送来送去的,可是如果没有人护送的话,谁都不敢让她一个人就穿过音爆通道的,这是必要的保护措施。她努力地想要说点什么来活跃下这安静过头了的气氛,不过她现在察言观色的功力还是不太到家,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么句话来打开话题: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先生,等我的脚伤好了之后,你就可以不用和我的大橘变来变去的啦。” 布鲁斯刚想开口回答她,却突然发现,菲奥娜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一直称呼他的都是一个很简单的单音节词,偶尔用代号来称呼他就是极限了。虽然说在圣彼得堡万里无云的星空下,问任何无关浪漫的问题简直就是在不解风情地暴殄天物,但是他还是把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你能够在达米安以罗宾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认出他来,也能够在和陶德见面的第一时间认出他曾经当过你的三花猫,那么你有试图看过我的真实身份么?” 这个问题不算难,回答有和没有都可以,但是对菲奥娜来说,却是一个需要谨慎措辞才能回答的问题。她想了很久,才据实相告: “我看不出来。” “您的这里……”她伸出手去,五指并拢成掌,虚虚按在蝙蝠侠胸口的战甲上,恰到好处地维持了一个既能够感受到此人的状态、又不会太过亲密的姿势: “心防太重了。” 她抬起眼,那双温柔朦胧的灰眼睛在明净的月光和星光的映衬下,愈发宛如笼罩着一层薄雾般的轻纱了:“您连最亲近的人都要防备,我委实不敢贸然窥探。而且之前能够看破别人真实身份的原因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现在在班提瓦经过系统的学习之后已经再也不会有那种状况了,请不要担心。” 布鲁斯在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反而没有特别高兴,甚至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话语中隐藏的那一层意思——心防太高——突然就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我的敌人如果知道了我在乎某人,他们肯定会不惜余力地通过伤害他来对付我,我不会容忍自己有这样的死角出现的。” “啊。”菲奥娜懵懂地眨了眨眼,完全没有意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也就是布鲁斯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说出来、更不可能在现在体会到的某些事情: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拉着蝙蝠侠的披风,特别认真地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疏离他人的,先生,你是个好人。” 121.劝分不劝和 果然就像正义联盟里那些受伤经验丰富的家伙们预估的那样, 菲奥娜的伤很快就好了。就算她是个普通人,这点小伤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更别说她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是人类,是个一只脚都迈入了半神门槛的家伙,那区区一点脚伤什么的, 就更难为不到她了。 随着她的伤势的痊愈, 蝙蝠侠和橘猫也结束了短暂的互换—— 然而当这结束之后, 某个谁都没能想到的后遗症就出来了。 最先发现这个后遗症的竟然不是心细如发的神奇女侠,而是闪电侠。据闪电侠这位“橘猫和蝙蝠侠互换的”后遗症发作时的第一受害人口述,当他还在努力掏空瞭望塔里的零食箱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一阵寒意, 他迅速转过头, 就看见一身黑的蝙蝠侠正在角落里, 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就好像之前那个还在默默给瞭望塔里被闪电侠不小心清空血洗了无数次的零食箱补充资源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结果闪电侠手里的零食都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之后, 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发动“蝙蝠侠的注视”的黑暗骑士却突然挪了挪身子, 就好像被这个突发的动静突然拉回了现实一样: 原来他之前一直在走神。 “真的超级吓人的!”闪电侠痛心疾首地对在场另一位冒死八卦的同僚听众, 也就是钢骨抱怨道: “你能想象吗?突然一转头就看见有个大魔王站在角落里是什么感觉, 毛骨悚然啊!就算他在走神, 给人的压迫感也一点没有因此减少——话说蝙蝠侠竟然还会走神, 这岂不更惊悚!” 结果他这话刚说完, 就听见从背后传来个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刹那间稍息立正的、该死耳熟的声音: “闪电侠, 你如果很闲的话不如去把你的战损报告写完如何?” 被神出鬼没的蝙蝠侠吓得差点没一口气呛着自己的巴里·艾伦:对不起我错了, 我这就去好好干活。 然而永远都在试探蝙蝠侠的“温和”的边缘伸脚试探的闪电侠凭着长久以来的作死经验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蝙蝠侠现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状态竟然和之前他们最习惯的那种有了微妙的不一样了。 之前蝙蝠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时候完全就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状态,他不想让太多的人了解到真实的自己,因此便主动选择了这种方式来自我保护,然而现在的蝙蝠侠完全就是在某些方面遭遇到了挫折的那种应激反应,硬要打个比方的话…… 就好像在青春期鼓起勇气试探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果就连这么委婉的试探都被人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给发了张量产的好人卡的小男生一样。 ——等等?!这个感觉怎么越看越像?!虽然说十分细思恐极,但是真的很像啊! 自觉发现了正义联盟里的隐藏魔王大boss不为人知的秘密的闪电侠最终还是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冒着臆想中被杀人灭口的风险,压低了声音和钢骨继续八卦了起来: “他竟然又变成之前那个完全不好相处的样子了,就好像最近这个脾气还算得上温和的B完全就是我在做梦一样,你说会不会这几天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才导致了现在的意外情况的?” 钢骨凭着他那天启星出品的黑科技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闪电侠话语里的一大槽点,简直想学某些电视剧里的苦情女主那样抓住闪电侠的肩膀边晃便喊“你清醒一点”了:“……之前他竟然能给人好相处的错觉才是不正常的吧?!” 闪电侠不愧是闪电侠,在冷静下来的速度方面也是常人不能及的,在仔细思考了一下钢骨的吐槽之后便立刻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哦对,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正义联盟里这位按常理来说最不可能在感情和自控方面出问题的顾问最近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而当这个问题严重到了连闪电侠都能感觉出来的地步的时候,就相当严重了: 不管是之前他那“错觉般的给人好相处的感觉”的样子,还是现在这一副让全联盟最热情的闪电侠都恨不得避之三尺的样子,都是和正常状态下的蝙蝠侠相去甚远的,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很可能有什么东西让他失常了。 认真追究起来的话,这个问题的根源其实也不难找。感谢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合作成立的八卦小分队里不知名大蓝鸟和小红鸟的支援,他们很快就把目标定在了菲奥娜身上,对此最近深受其害的闪电侠率先问道: “有没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去劝劝他们不要吵架了?” 他实在不想再次在翻零食箱的时候被看似在严肃注视他但仔细一看其实是在走神的蝙蝠侠精神折磨了! 迪克二话不说就跳了起来,当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自告奋勇:“我!” 钢骨飞速打开了音爆通道,好让这位愿意去圣彼得堡套话的壮士能够第一时间赶过去,甚至还伸出手对着通道里面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估计也是被蝙蝠侠这几天来的失常给折磨得够呛。 在前往圣彼得堡的过程中,迪克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的,光是怎么打开话题就准备了不下二十种方式。不管菲奥娜当时在干什么、在跟谁说话、说的是什么话题,布鲁德海文警局连续三年蝉联“最受欢迎警官第一名”的理查德·格雷森永远都有信心插入话题并且顺利地从她那里套出情报来。 对此,除了钢骨用飞速打开音爆通道的行为予以的行动上的支持之外,正义联盟里对超低温空气的抵抗比较差的几人——比如说闪电侠和沙赞——对愿意自告奋勇去探路的迪克的这一行为报以了高度的赞扬之情和语言支持,具体表现就是在他走的时候拉住他千叮咛万嘱咐,就差和他一起穿越音爆通道过去了: 一定要让B恢复正常!要不按照这个势头下去的话,瞭望塔时光回溯直接进入冰川时代真是指日可待了啊! 结果迪克明明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在见到菲奥娜的时候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姑娘在专心地看着前来向她寻求帮助的人的时候,给人的那种温和而难以抗拒的感觉实在太强了。而好巧不巧地,眼下她的面前还真的坐着个前来寻求帮助的人。 其实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带的气场,毕竟大家都不是普通人: 在戴安娜身边的话就会感到放松,在超人身边的话就会有明显的可靠感和安心感,在蝙蝠侠身边的话多数正常人都会无师自通一个叫“噤若寒蝉”的技能;隔壁少年泰坦的野兽小子永远能让人开心,现任罗宾达米安永远自带欠揍的气场,让人简直恨不得把这个熊孩子按在地上锤,但是没有一个人的气场让他感觉如此温柔而不容违抗。 他刹那间都有了种错觉,自己在面对一片无尽的、缭绕着潮湿的灰雾的汪洋。 ——谁会想不开到去和大海作抗争的地步呢? 菲奥娜一开始还没看见趴在窗外的迪克——好像这帮义警都自带一个buff,叫做“虽然我知道有正门但是我一定不会走正门的不是走窗就是来个神兵天降”——对一心二用从来都不太擅长的她眼下正在全神贯注地和这个哭着前来求问“和前男友还有没有复合希望”的金发姑娘谈心。 她拉着这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的手,耐心地听完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单方面哭诉。躲在窗外都觉得听得有点烦躁的迪克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了想,说实话,如果芭芭拉也这个样子朝他诉苦半个小时,内容还都是极为相似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表述而已,就算面对的是他自个儿的女朋友,他也可能连十分钟都撑不过去,幸好芭芭拉是个坚强且有主见的姑娘,不会这么为难他的。 而菲奥娜在认真地听完了这千篇一律的抱怨之后,竟然还能有多余的耐心来继续劝解这位走入了死胡同的姑娘: “这不是你们还有没有复合希望的问题,姑娘啊,他不爱你。” “真的吗?”那姑娘抽抽搭搭地把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可是我好喜欢他,他也说他喜欢我,怎么可能没有复合的希望呢?” 菲奥娜轻轻挑了挑眉,发现了症结所在:“我是很想帮你啦,可是亲爱的,在你自己满心都是‘我就是要复合,前来询问只不过是让自己安心罢了’这样的念头的时候,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她这句话说得相当一针见血,直接就让还试图说服菲奥娜“其实我们有复合可能”的求助者当场呆住了,要是她的反应再快一点的话,就要当场开始反驳了。不过她实在是哭了太久,哭得大脑都有点缺氧了,以至于被菲奥娜完全接手了接下来的谈话主权: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恳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姑娘——” “你在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真的有过快乐的情绪吗?真正的爱情是不会让你如此伤神的。” 这个问题很明显让这位金发姑娘已经开始有点崩溃的迹象了:“可是他……” 她说到最后甚至都自己无法说服自己了,因为在她刚刚结束的那段感情里,她的确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快乐的。 ——那么为什么她现在还要想着复合呢? 菲奥娜继续趁胜追击:“想想以前没有跟这种人谈恋爱的你,再想想处于之前那段恋爱关系中的你,你真的从中得到了幸福了吗?” “可是他说他喜欢我……”本来已经哭累了、停止住了哭泣的金发女孩突然就又一次地哭了起来,哭得一抽一抽的,都开始打起哭嗝了:“他说他喜欢我啊!” 菲奥娜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轻轻捧起了这姑娘的脸。 身为旁观者、也是一名义警、观察力和感受力都相当优秀的迪克能明显地感觉到,就在菲奥娜伸出手去的那一刻,她周身的气质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这种气质相当微妙,但是如果要让迪克简单总结一下的话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当他看到这本来还在哭泣不止的金发女孩突然慢慢停下了哭泣,进而红透了整张脸的神情之后,他终于如遭雷击地恍然大悟了: 这不就是布鲁斯他作为哥谭宝贝的时候最常用的那种逢场作戏又深情款款的眼神吗?! “你看,姑娘,这甚至还不是爱人的眼神。”菲奥娜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金发姑娘的下半张脸,将目光维持在了一个温柔炽热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状态上。她的眼睛本来就很澄澈好看,在露出了这样的眼神之后,便愈发动人了,甚至有了种超脱性别的吸引之美: “你的前男友有用比这还要深情、还要认真、还要炽热的目光注视过你吗?我想是没有的。” 这位金发姑娘当场就来了个双颊爆红,而且好像突然被抽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一样,刚刚还在支撑着她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的劲头全都没了,口中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拼凑出了一句回答菲奥娜的话来: “……是的,没、没有。” 布鲁德海文的义警夜翼,AKA迪克·格雷森:对不起,我输了,我不该在这里,我想回哥谭,现在、立刻、马上。 122.姜是老的辣 虽然偷听别人的隐私不太好, 但是眼下的状况已经不允许迪克往别的方向跑了—— 因为菲奥娜发现了他。 其实这么一想,被她这个程度的通灵师抓了个现行的话还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通灵师们的感官敏锐得很, 小到窗外飘落下来的一片羽毛,大到在房间外面偷窥的人, 只要他们的精神足够集中, 就统统都能感应得到,甚至有的时候连那片羽毛的形状、连那个人的样貌和穿着都能描绘得分毫不差,这全都是“眼外之眼”的功劳。 如果一个通灵师的这方面的感官失灵了的话,要么是他过于紧张了, 以至于影响了自己赖以吃饭的最根本的能力的发挥,要么就是他一心二用了——以上两点的话问题不大,最多只是有一点小偏差而已;但是再惨一点的话, 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被物质世界的种种诱惑蒙蔽了眼外之眼。 如果一名通灵师真的过分沉迷于富足的物质带来的享受的话, 那么即便他之前享有的天资再高, 也只会在日复一日的、对物质的渴求下被尽数消磨掉的, 而且更为残酷的是, 这是一个永远不可逆转的过程。 菲奥娜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特别渴求的欲望, 而且眼下这名金发姑娘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她正好可以从“安慰面前的求助者”这件事中短暂地脱身出来歇口气, 结果就是这么一歇, 让她能够将全部的心神从“安慰情绪崩溃的求助者”这件事上分散一下, 用在别的地方, 比如往窗外看看风景缓解一下眼部疲劳之类的。 结果就这么一个分神,她的目光直接穿透了厚重的砖墙,穿透了那些葱葱郁郁的爬山虎,准确无误地定在了还努力扒在窗外的迪克身上。 正常情况下来说的话,迪克是发现不了菲奥娜其实已经看见了他这件事情的。毕竟中间有这么多东西隔着,他和菲奥娜还都是生物意义上的普通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透视眼也不可能自带X光线之类的东西,但是当菲奥娜的目光隔着重重障碍物定位在他的身上的时候,竟然让这位身经百战的义警都感受到了某种自内而外生出来的、透骨的凉意—— 就好像被某种特别危险的动物盯上了一样。 再加上这里的地理位置加成,结合菲奥娜的头发颜色,迪克一瞬间就脑洞大开地联想到了某种四肢着地式行走偶尔直立的巨大的毛绒绒杂食动物,而人在面对潜意识里的危险的时候,身体上下意识的行动永远要比头脑中清晰的思考要快,结果等他都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打个耳光清醒一下: 你慌个啥?!这只是个小姑娘,又不是头棕熊!! 然而等他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想看一下菲奥娜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时候,只见这姑娘又完全把心神放回面前的求助者身上去了。在前来寻求帮助的求助者心防被攻破之后,她终于能够彻底听得进去菲奥娜的话了。 可以说,当一个人满怀心事甚至都认定了结果、前来寻求帮助只不过是寻求某种认可和安慰的时候,所谓的“谈心”也只不过是此人单方面的情绪倾泻。但是在此人的心防和既有的认知被尽数攻破之后,就会变成另一种状态,也就是金发姑娘现在的、完全只能被动接受外界信息的样子,菲奥娜终于可以把之前没来得及说、也没有机会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你没有从这段感情中,得到任何的正面支撑,他将你呼来挥去的,而且还贬斥你的价值,你还想跟这个人在一起,无非就是出于套路使然,他在给你灌输一种概念,你是个没人喜欢的人,也不配得到他人的爱。”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这位金发姑娘的肩膀,言辞恳切得活像她曾经饱受其害而眼下要将作为过来人的最切实的感想和体会都教给她一样: “你不应当落到这种地步。” “你能够——也值得拥有一段健康、积极、平稳、长久的恋爱关系。你的伴侣应该尊重你,爱护你,理解你,支持你,而你也会以同样的热情和真挚回报他。在这段关系里,他应该扮演温和的兄长,包容的爱人,知心的朋友,可靠的同伴。但是不管他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都不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驳斥你的优点。你说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位金发姑娘的情绪现在已经慢慢平稳下来了,她从桌上抽出张湿巾开始给自己敷眼睛,对着菲奥娜很抱歉地笑了笑: “是的,谢谢你让我想明白了。真羡慕你……”她满眼艳羡地看着菲奥娜,觉得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可是菲奥娜给他们这些求助者的感觉又是那么的温柔可亲,让人连嫉妒的心思都提不起一点半点来: “你脾气这么好,又长得好看,肯定不用像我一样在这方面太过劳累。” “这可说不准啊,好姑娘。”菲奥娜笑了笑,声音柔和又动听: “不管对谁来说,两情相悦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要在千百万人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个的难度实在太大了,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千万不要因此就丧失了追寻真爱的勇气和决心。” “你如果主动出击去寻找的话,还有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的可能,但是如果你不去找,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平淡无奇的话其实换做谁都会说,但是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便带了几分让人格外信服的力量,这金发姑娘明显就被她给说得动了心,于是前来求问的事情便事到临头改了又改,从“我们之间复合的希望有多少”变成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问的问题: “那你能帮我看看我的真命天子会什么时候出现么?” “啊……抱歉。”菲奥娜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很少在她的脸上出现,不管是在哪个领域,她似乎都永远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里会一点那里也会一点、擅长白巫术也了解黑巫术只不过坚决不用的年轻灵媒第一次有了类似于“困扰”和“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不擅长爱情魔法。” ——没有受到白巫术“挚爱”支柱保护的人,是无法合理运用这方面的任何巫术的。 她看着金发姑娘瞬间就黯淡下去了的眼神,想了想,从旁边的花瓶里折了支红玫瑰,抖落了上面晶莹剔透的水珠,递到了求助者的手里: “但是取而代之的,我可以给你一个祝福,希望你永远不必因困囿于爱情而太过伤神。” 等这位来的时候崩溃得几乎就能当场嚎啕大哭、离开的时候却是拿着朵花开开心心走的求助者离开之后,菲奥娜才有空招待这第二位来客,还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看见你了。” 她从窗中探出半边身子去,就算在她的这个角度按理来说应该是看不见迪克的,但是她就是能准确地仰起头,在满眼绿色的攀缘植物和砖墙的遮蔽下冲着迪克的方向问道: “不下来坐坐么?请你喝茶,先生。” 明明上面隔着半个阳台,还有一堆郁郁葱葱的植物,但是她就是能准确无误地隔空和完全不在她视线范围的人进行对话。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你曾经想偷我的猫但是却失败了的事情的,来吧。” 迪克:???我还能怎样,我能不下去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把我身份都叫破了,我再装死岂不是更没面子?!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可不是一个像达米安那样曾经试图偷猫结果惨痛失败的家伙,他这次前来可是身负某个更重要的任务的,那就是让正义联盟瞭望塔内的气氛重归正常,于是他当仁不让地选择了那实际中谈话方式中最直男的一个,也就是是个人都会用的单刀直入法: “B他这个人说话特别气人,曾经作为他的助手的我深知这一点,要是他有什么地方说得太直接了,相信我,姑娘,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潜台词就是朋友,你是不是在跟这人相处的时候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哎呀不要一个人烦嘛,说出来给我听听,我们大家陪你一起进入冰河世纪——不对,是帮你想想办法拿拿主意呀? “啊?”菲奥娜迷茫地摇摇头:“没有呀,都挺好的,您真是太客气了。” 她认真地看着迪克,就差拍胸脯保证和对天发誓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了: “他是一位心怀正义、行无偏差的真正的英雄,能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管是共事还是普通意义上的相处,我都会感觉到由衷的快乐,不会因为些许表面上的言辞就误会他的。” 迪克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没出什么大岔子就好。不过倒也难得有人能够对着蝙蝠侠那张令哥谭的诸位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黑脸还不觉得他难相处,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时来运转? “——这就是你被人家小姑娘灌了一肚子茶水之后无功而返的理由?!”对此,扎塔娜只有一个感想: “你难道在面对芭芭拉的时候也是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在和人家姑娘合完影还被芭芭拉看见了之后,她说的‘没事我不在乎’就是真的没事不在乎吗?!” 迪克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个迷茫程度和之前菲奥娜的迷茫程度简直有的一拼,由此可见这俩人恐怕还说的都是真话,而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难道不是吗?” 扎塔娜:???这人是怎么有女朋友的???芭芭拉你要不要考虑趁早更新换代一下??? “……你再把你听到的和你说的话全都复述一遍。”戴安娜觉得她现在简直不是在一个正规的成年人组成的联盟里工作,而是在面对一帮情商正在无限逼近于零的小男孩: “不要省略,一字一句全都如实复述。” 在迪克把他听到的那段对话完全复述过来了之后,神奇女侠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身为菲奥娜的“长辈”的人,做了个言简意赅的评价:“这可真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话。” 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和婚姻恋爱结合起来之后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如果真的要讨论起来的话,恐怕光这个论文议题就能让一整个心理学小组的研究生们涕泪交加,我们找到课题了!我们可以写初稿了! ——究竟怎样的程度,才能算是“成熟”,才是可以讨论恋爱、婚姻和生育的年纪? 如果说身体上的年龄到了的话,那心理上晚熟的怎么解释?如果说心理上的年龄到了的话,那么有的人心理早熟得很,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三十几岁的人的思维了,就算他们的心理准备好了,可是生理硬条件还没准备好,这样的未成年人是肯定不能进入婚姻的殿堂的,先不说别的,对身体的伤害就不是一般的大。 可如果说一定要心理和生理年龄两边都成熟了才可以的话,那么请问: 一个正常情况下的年龄应该只有十六岁,但是生理年龄已经有十七岁、心理年龄也绝对不小了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应该谈恋爱的年纪?或者说,由于种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原因,而在成长的道路上直接跳过了一年的时间的女孩子,是应该按照怎样的年龄标准去看她呢?再或者说,当一个年轻的女孩能够用这种过分年长又冷静的人的口吻和立场去劝解一位年纪比她大的人的时候,这种过早的成熟是不是也反映了她在爱情上的认知的缺失,所以她才可以这么冷静超然地没有共情对面? 对此扎塔娜倒是有自己独到的一番见解:“管他呢,反正眼下菲奥什卡未成年不得谈恋爱就完事了。” 正义联盟剩下的一帮差点当场化身哲学家陷入对这个问题的终极思考的家伙:???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迪克身为辛辛苦苦跑了一趟却无功而返的人,当场就想给扎塔娜鼓掌,而他还真的不怕死地这么做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扎塔娜:是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等等???你什么意思,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 123.橘猫要相亲 菲奥娜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通灵师们的梦不会白做。他们的梦要么是有特殊含义的, 要么就直接是对未来走向的预兆,有的通灵师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便可以通过有意控制做梦的频率和方向来达到预测未来或者解决困难的目的。而这方面的天赋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即便后期有意培养,也永远无法与天生就有这方面天赋的人媲美。比如菲奥娜哪怕已经在班提瓦求学了有一段时间了, 在“做预知梦”这方面的能力也始终无法和玛莎媲美。 但是她今晚不仅罕见地做了个梦, 甚至觉得这个梦在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让她觉得分外眼熟,甚至还因为可能是在梦中,所以这个梦境竟然是自带独白的: 【……在一个大城市里,他们的家连在一起, 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就看见自己的身边果然站着个年轻男子。他的身上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就算在梦里这么粗粗一眼看过去, 也能知道这衣服造价不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有的人可能就天生和某些衣服犯冲, 即便是这么金贵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 也在优雅得体里带着一丝褪不去的野性和戾气。虽然说这人的身形很高, 看上去也蛮眼熟的, 不过菲奥娜愣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估计是和她认识的、但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交际了的家伙吧。 【在一个冬天雪花飞舞的晚上,她忽然看见窗外有一片很大的雪花正在飘落, 越变越大, 最后那片雪花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披着白雪披纱, 身体发出闪耀的光亮,两眼也闪闪发光。】 菲奥娜在梦里看了看自己身上半袖的长裙,觉得这个旁白有点不讲道理,就算眼下的温度略微低了点,看她的衣服也不是能够落雪的冬天。毕竟她是个“温度风度最好都有但是实在不行要二选其一的话那就只好为了温度不要风度”的人,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大冬天的穿着半袖的裙子在阳台上晃。 既然这样的话,怎么会有雪花呢? ——结果她刚这么想完,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打了脸。 还真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了一朵很大的雪花,落在了她不自觉伸出的手指指尖上,而且还真的没有融化的迹象。随即,这朵雪花便开始变化了,几乎是短短几秒之间,这朵雪花便幻化成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半透明的白雪披纱在她身后自由地悬浮伸展,还在发出细碎而闪烁的光亮,和她自己周身的光芒交相辉映。她的皮肤是雪白的,身上的长袍和头发也都是雪白的,带着银白色的王冠,气势十足地高昂着头,如果不是个头小了点的话,这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冰雪皇后。 ……等等?是个什么?! 菲奥娜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就在猛然袭来的下坠感里从这个梦中挣脱了出来。 梦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比如在梦里,你要翻开一本你从来没看过、或者很少看以致都记不清内容了的书——比如大学公选课的课本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你无法把这本书看下去。否则的话,在翻开书发现书本一片空白之后,大脑的意识就会上浮,告诉你“这是假的”,进而让你从梦中醒来。 可对于预知梦来说,能让它们破碎的关键点可不是一本书的内容或者第二天的电视连续剧走向是什么这么简单,而是某种更为玄妙的东西—— 比如“真实”和“未来”。 如果能够从一个预知梦里醒来,除去被闹钟吵醒被舍友叫醒被饿醒等种种意外的物理状况之外,在精神方面只有可能会因为两件事情: 第一,你的潜意识已经记住了梦并认同了梦,这样在未来这个梦指示的内容发生前后,你就可以第一时间回忆起这个梦来,让过去的梦对眼下的状况有所帮助,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话,是不会记住任何与梦境内容有关的东西的,只会在预知梦应验的那一刻想起来;第二,就是你虽然没能记住这个梦,但是触碰到了这个梦里的“真实”,因此在醒来,也会隐约记住一些东西,至于能记住多少,就全看缘分了。 就好比菲奥娜之前做过的那个关于正义联盟未来会走向巴别塔引领的分裂的未来之梦一样,“分裂”和“彼此不信任”就是那个梦的真实。 再比如,当一个人心心念念着的都是两个月后的猜谜语比赛的时候,只要他的精神力足够强,他是真的可以梦到和猜谜语比赛相关的事情的,比如谜面,比如举办的时间地点和场地内部的详细安排,再比如他的对手和队友都分别是谁,但是如果他在梦里猜出了能够让他获胜的那个关键谜语的话,那么这个梦就再也不会被做第二次了。 连最本源的、梦境的真实都触碰得到的人,还需要记住什么梦境的内容呢?只要记住那个“真实”就好了。而“真实”容不容易被记住、会不会被忘掉之类的—— 全看天意。 简而言之,就是应验起来要慢一点的、八成只能让人感叹“我做过类似的梦”的第一种方式最为保险也最为常见,同时也最没用,毕竟谁也不想只能在看着彩票号码的时候悔不当初地说“这一幕我在梦里见过”;而第二种方式,也就是探测“真实”只有一次机会,但是如果发挥得好的话,可比第一种要有用多了、也要费神多了。 于是菲奥娜次日起床洗漱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引得旁边的玛莎频频多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还附赠一条友情提示: “虽然说晚上冥想和晒月光可以有效增长精神力,但是菲奥什卡,容我提醒一下,这几天是新月期,在黑月亮之下你是无法获得足够来自月光的帮助的。” 菲奥娜一个恍惚,差点把满嘴的牙膏沫子都咽下去,惊得她赶紧洗漱完毕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却忘了,只记得跟雪有关。” 玛莎想了想:“你应该是触碰到了‘真实’,因为如果你只是做了个普通的预言梦的话,你应该现在什么都记不住才是。” 她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菲奥娜还没来得及洗完脸,她就已经对刚刚的那个关于雪花的梦境不感兴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话题。她饶有兴味地往菲奥娜身边凑了凑,问道: “这个月月底通灵师内部有个结业舞会,只不过是跨国在曼哈顿举行的,你要去吗?” 达丽亚正好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加了伏特加的红茶经从走廊上经过,菲奥娜敢保证就凭那浓重的酒味,这杯红茶里怕是有至少一半都是伏特加:“你还没在业内正式露过脸呢。” 跨国旅行对菲奥娜来说太痛苦了,还不如宅在班提瓦里面看书呢,但是曼哈顿又有帕米拉她们,要是能顺路去拜访一下这些有段时间没见了的好友的话也很方便……种种需要加起来考量的因素搅和得菲奥娜相当纠结,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玛莎扔出了个超大的诱饵: “舞会上有自助餐,你又不是结业的人,不用跳舞,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而且还可以带着猫去哦。很多人都不放心把宠物放在家里,多半都会带着去的,而养猫的灵媒也肯定不止你一个,万一你能给你的大橘找个玩伴呢?” “那我肯定要去。”菲奥娜一秒倒戈:“正好去拜访一下哈莉她们,顺便万一能给我的大橘找个伴呢。”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了,本来好好地在墙角打盹的橘猫突然惊醒,随即开始疯狂地喵喵喵咆哮了起来。菲奥娜听不懂猫语,但是现在在班提瓦可有不止一个能听得懂动物说话的女巫,尤其对猫这种和通灵女巫们契合度特别高的动物,几乎可以达成无障碍交流。 于是菲奥娜二话不说就转向身边猫语专业八级精通的达丽亚求助去了:“达丽亚,它在说什么?” “它在说……”达丽亚侧耳听了听之后,随即便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 “‘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菲奥娜:??? 124.走运的莴苣 然而包办婚姻之所以叫做包办婚姻, 就是因为它的不可抗性,无论受害者怎样反抗, 都无法从这宛如宿命一样的网里挣脱半分—— 就好像现在被套上了伊丽莎白圈、放进了托运笼的橘猫一样。 “乖啦, 又不是让你非要去一趟曼哈顿就找个对象回来。”菲奥娜蹲在地上,头发上还别了个绿色的莴苣叶子形状的发卡, 身上还穿着条浅绿色的波西米亚风长裙和白色的针织外套, 简直就是在一心一意地把自己往莴苣块茎那个方向打扮。此刻这只人形自走莴苣正在相当开明地跟她的橘猫讨价还价: “哪怕去玩玩也好,天天闷在家里很容易不开心的。” 达丽亚正在一旁帮她检查行李呢,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心想, 被一个恨不得天天宅在家里看书的人这么说可真是憋屈,菲奥什卡也就欺负橘猫不会说人话了。 橘猫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它也没有真的多么不高兴和不乐意,而是和菲奥娜一样的懒而已,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猫。菲奥娜之前明明都被她的橘猫说服了, 正准备顺水推舟地说“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去曼哈顿了”, 玛莎突然幽幽地从旁边补了最为致命的一刀: “说起结业舞会……我之前做过个梦, 在梦里你的橘猫和一位老朋友久别重逢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超开心的哦。” ——对此, 菲奥娜的第一反应是谁竟然能跟我十五磅的橘猫开开心心地久别重逢, 就不怕被吃空钱包吗?真是个愿意舍己为人的壮士。 然而菲奥娜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这也是很多人最容易陷入的误区之一: 谁说能跟猫咪久别重逢的就一定是人?就不能是另一只猫吗? 菲奥娜转头一看, 发现自己的橘猫对此也很感兴趣, 虽然那张肥嘟嘟的、全都是橘黄□□毛的大饼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 但是那高高竖起的两只猫耳朵暴露了它兴奋的内心。 于是菲奥娜当即便拍板决定, 曼哈顿时一定要去的,橘猫也是一定要带的。 这就是她此刻在这里和达丽亚一起为行李作最后一遍检查的原因。她把自己的背包来来回回查了三遍,在确定了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刚想跟达丽亚汇报,就听见达丽亚发出了对她的行李箱内容物的相关疑问: “菲奥什卡,你的裙子呢?” 菲奥娜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这件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毕竟对不用跳舞也不用结业的你来说这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达丽亚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特别喜欢那些华丽繁复的东西的。我记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光是各种各样的水晶戒指就收集了好几盒子了。” 菲奥娜想了想,诚恳地说:“不,我也很喜欢这些东西的,只不过我受财力所限,不敢乱花。” 这两人的对话本来应该终止在这里的来着,只不过这个时候扎塔娜正好闲着没事干过来串门,一落地就听见了这么句话,便立刻接过了话头: “那我买一件给你?” “不行不行。”菲奥娜立刻疯狂摇头:“我们不能随意收人礼物的。” 扎塔娜这才想起来这些正统灵媒们的规矩真不是一般的多,尤其是在班提瓦,真是生活中处处都有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比如吃饭的时候一张桌子不能坐满十三个人,因为坐满了十三个人之后饭后站起来的第一个人就要第一个死,所以班提瓦的桌子旁边永远不会有十张以上的凳子;再比如别人的婚戒不能随便交到这些女巫的手里,而相应的,在遵守了这些让人头痛不已的各种规矩之后,能够好好遵守这些规则的通灵师,所获得的力量和报酬也是在行事方面没有顾忌的同行的好几倍。 所以本着“不懂就要问,做人要有求知精神”的原则,扎塔娜问道: “如果收了礼物的话你们要付出什么作为交换呢?” 菲奥娜想了想,回答道:“等价交换吧,只要付出同等价值的物质或者精神方面的帮助就可以了。” 扎塔娜有点无法理解这个交换方式,菲奥娜立刻就给她举了个例子来解释:“你看,你刚刚说要送我一条新裙子。因为你在送礼的时候是很自然的,情绪也很平稳,不带太多的正面情绪波动,所以如果我收下了你给我买的裙子的话,那我日后想要报答你的话,只需要还给你同等价值的东西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你刚刚因为要‘送礼’这件事而产生了开心或者心满意足的正面情绪的话,那么日后我要还这份礼,就势必要在同等的金钱方面的价值之外,也将这份正面情绪反馈给你,也就是说,我不仅要送给你同等价值的东西,还要让你感到同样的开心。” 扎塔娜有点吃惊:“这么说来,你们岂不是不能收任何礼物了?” “还是可以收的,比如来自师长、亲人和爱人的赠礼,都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收下也不用考虑日后需要予以回报的。”菲奥娜解释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被划在‘师长’的范围里,毕竟扎塔娜这么年轻漂亮!” 现在还沉浸在夜翼的那句“姜还是老的辣”带来的心理阴影里的扎塔娜差点没为菲奥娜的这句话当场表演一个热泪盈眶:你说说、你说说,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于是直到最后,菲奥娜前去曼哈顿的时候带着的行李箱里也没有礼服裙的踪影,只放了一大堆书和笔记,还有她惯用的部分可以放在行李箱里的通灵工具,剩下的那些难以收纳的,比如山羊头骨和蜡烛之类的东西,就只好跟运送橘猫一样办理托运了。 于是当晚进场的时候,就看出菲奥娜穿这一身简单的裙子的好处来了。在把大橘放在了宠物托管区之后,她就可以一头扎进会场,在桌子边转来转去拿东西吃,美中不足的唯一一点就是场上的盘子里没什么莴苣。 如果是正常的结业舞会的话,那么舞会上肯定少不了璀璨明亮的灯光和美味的食物,还有宽敞的舞池以及在舞池里相拥起舞的人们。但是不管是这次舞会的举办方还是参加方,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和“正常”扯上关系,所以在舞池的另一边还有个独立的房间,被杂乱陈列的桌子分割成了零碎的好几个空间,这些桌子上都铺着纯黑的桌布,每个坐在桌旁的人都有一堆人围着在探讨学术问题。 菲奥娜还在这边晃呢,就看见达丽亚在那边对她挥手,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在达丽亚的面前还坐着个人,是个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挽了个正儿八经的发髻的老太太,虽然她个字不高,但是自带的那种独属于通灵者的气场让人绝对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要命的是,菲奥娜还认识这人。不,与其说她认识这人,倒不如说业内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都应该听说过这位曾经在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组织的特别调查小组中担任要员的大名鼎鼎的通灵者。 叶莲娜·达维多娃对菲奥娜露出个和善的微笑,开口询问达丽亚道:“这是你的学生?” “是的,刚来班提瓦不久,不过我们也没什么能教她的。”达丽亚轻轻按着菲奥娜的肩膀,把她往叶莲娜这位老前辈的面前推了推: “这是菲奥娜·彼得罗娃·别列科瓦,就是之前那段时间传得很火的‘莴苣’。” 菲奥娜:……这个也能用来介绍?!对不起打扰了我想回家——!! 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连叶莲娜都露出个忍俊不禁的笑容来了: “小彼得罗娃……我好像听说过你。” “您好。”菲奥娜第一次和这位有名的、据说在前俄罗斯总统组建的小组里就任过的前辈直接打照面,紧张得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您的一个学生。” 她之前对这位前辈的了解,最多也就是在各种地方听说过她的名字和事迹、见过她的照片和画像而已,在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应能力的时候,她可以听见和看见面前的人最专注地想着的事情片段,所以她才可以毫无阻碍地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叫破杰森·陶德的真实姓名,才能认出这家伙就曾经是她养过的猫,才能够在和纽约占卜屋里的骗子对峙的时候,第一时间叫破她的老师的名字。 而那个占卜屋里的骗子的老师,好巧不巧就是叶莲娜·达维多娃。 不过自从她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冒犯地窥探过别人的隐私了。因此菲奥娜眼下便无从知晓,这位大名鼎鼎的灵媒前辈对自己曾经把她的学生送进警察局有什么感想,毕竟谁都不能担保叶莲娜·达维多娃是不是那种念起旧情来什么都不顾的老糊涂。 然而菲奥娜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错误的事情,那么就算用再多的人情世故去牵制她,她也是要大声说出来,对此予以反驳和谴责、并且将这种错误的行为予以对抗的性子。 不过幸好叶莲娜没有念跟这种不学无术的徒弟间不必要的旧情的意向。她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即伸出手去,满怀慈爱地摸了摸菲奥娜的头发: “是个好孩子啊……沃斯科波耶娃,你可真走运。” 125.支柱的弊端 达丽亚立刻就拿出了菲奥娜曾经只在超市的促销区见过的推销员的架势, 想把自己菜园里的——不对,把班提瓦里的——这颗上好的莴苣推销出去: “那您有没有兴趣给她一个祝福呢?” 叶莲娜怔了怔, 随即很宽和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带着年长者特有的慈祥和包容, 和那些童话故事里刻薄阴险的老女巫不同,如果不看她周身的气场的话, 这就是个最常见的普通的小个子老太太, 是那种会出现在隔壁的菜园子里、天天坐在小马扎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和善的老人: “沃斯科波耶娃,你可真精明。” 她从口袋里颤巍巍地掏出副老花镜来架在鼻梁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菲奥娜,半晌之后才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行, 沃斯科波耶娃,不是我不帮你们……”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偏快,和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老人都不一样, 还格外清晰, 有种竹筒倒豆子蹦跶蹦跶的欢快感和紧迫感。叶莲娜用她那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菲奥娜的手指, 粗糙皲裂的老人的手和年轻柔软的肌肤相碰触的一瞬间, 菲奥娜感受到了一阵转瞬即逝的寒意, 就好像被黑巫术窥视和试探了一样。 ——可是叶莲娜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会用黑巫术的人啊? 正在菲奥娜惊疑不定的时候, 叶莲娜又开口了。她对着菲奥娜安抚地笑了笑, 解释道: “她受的白巫术的保护太过完全,来自外界的任何祝福都会打破这个平衡的。” 达丽亚有些失望, 不甘心地问道:“连您都无法在这过分纯粹的支柱里加点来自别的体系的祝福进去吧?” “我能, 但是我不敢。”叶莲娜摘下了那副眼镜, 菲奥娜这才发现这幅眼镜的镜片是有着淡淡的、有别于普通玻璃或者树脂镜片的光泽的, 而她恰好对这光泽十分熟悉,也就是说,这是一副水晶眼镜,对于感应能力因种种因素被削弱了的人来说,可以专门用来看他人的周身气场,起到一个增幅“眼外之眼”感应能力的作用。随即叶莲娜说的话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人老啦,是很惜命的。” “沃斯科波耶娃,你看,我已经到了不借助这东西,就连这么有潜力的年轻人的气场都看不清的地步了。” 达丽亚轻轻叹了口气,轻微到了让人简直难以察觉的地步,不过还是被敏锐的菲奥娜发现了。她正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又听到年老的通灵师用那种吐字格外清晰而有力的声音问道: “她什么时候才能结业?” “快了。”达丽亚想了想:“大概明年就可以了。” “那来得及。”叶莲娜安慰达丽亚道:“我没从她的身上看到任何提前崩坏的征兆,未来一定会有乐观的转机等着你们的吗,安心吧。” 等到她们从这边的侧屋离开之后,菲奥娜已经攒了一肚子的问题了,都没心思回到正厅的舞会里去寻找她最爱的莴苣了,一叠声地问道: “我明年就要结业了吗??!这是开玩笑的吧达丽亚?” 达丽亚正准备解释另一件事情呢,结果被菲奥娜过分清奇的关注点给噎得差点一口气咽进肚子里: “菲奥什卡……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菲奥娜仔细想了想,才发现另一件事也很值得关注:“啊,那个倒没什么,我相信达丽亚做的事情肯定有道理。” 达丽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晚真是前所未有地心累,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拆开给她一一解释比较省心:“当然没跟你开玩笑,傻姑娘。” “还记得吗?你刚来班提瓦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能教给你、让你进修的东西其实不是太多,最主要的是引导你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还有把一些大家都知道但是就你不知道的常识和规则传授给你而已。” 她满怀感慨地轻轻拍了拍菲奥娜的背: “而你一直都学得很好,现在班提瓦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继续教给你的了。” “现在我要给你解释的,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她握住了菲奥娜的手,菲奥娜这才发现,达丽亚那似乎一直以来都温暖而让人有依赖感的手,在今晚竟然指尖冰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任何东西都不是十全十美的。” 菲奥娜半知半解地点点头:“我好想知道这么个道理……可是这跟白巫术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去了。”达丽亚苦笑:“越是十全十美的东西,就会毁灭得越快。” “我怕你真的会过早地拥有挚爱……菲奥什卡啊,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问题其实我也在一直考虑,并且也在为此努力,已经查过很多资料了,但是我越查就感觉越心惊。在通灵师们留下的记录里,的确有很多人跟你一样,曾经享有白巫术四大支柱的保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人全都因为种种原因,过早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达丽亚突然握住菲奥娜的肩膀,用力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所有的迷茫都从这双朦胧的灰眼睛里驱逐出去、让她自己赶紧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菲奥什卡!叶莲娜不是黑巫术的使用者,她对这方面东西连了解都不了解,只是用混沌的气息试探了你一下而已,你的反应就如此剧烈了,那么如果等你真正集齐了白巫术的五大支柱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如果我从这些人的经历里得出的结论是真实的话,那么我们之前可能都搞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巫术对你的保护,不仅仅是通过加强你本身的防护罩排斥外界对你有害的东西来达成的,而是通过加强防护罩的同时,排除‘一切有可能对你有害’的东西来达成的!” 菲奥娜浑身一个激灵。 在这还算温暖的室内,她顿觉如置身冰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懂了。如果纯粹到了极点的话,它们有可能连我都要排斥。” ——这就是白巫术最不方便的地方。除了永远纯洁无暇的白巫术自己之外,它排斥一切外界。不管是黑巫术还是自然魔法还是混沌气息,只要不在白巫术的体系之内,那么为了维护白巫术的纯洁,它就要将这些异于白巫术体系的东西尽数排斥。 而菲奥娜不仅是白巫术的运用者,在置身刺客联盟无人教导她的那些年里,她旁证博学,什么都了解了一些,也除了黑巫术之外什么都会使用一些。如果这个理论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就是典型的“我杀了我自己来保护我自己”的闹剧。 然而关于白巫术的资料实在太少了,要不是有了东方三圣族的“五大支柱”的这方面的资料的话,她们可能连这个盲区都发现不了,就算眼下她们发现了,也无法有力地对此予以证实——东方三圣族的书可不是什么图书馆里的书,想借就能借到的,即便是身为他们的后裔的扎塔娜也无法帮到更多了。 正如达丽亚所说的那样,她们不能冒这个险。 更要命的是现在就算知道了白巫术的最大的弊端,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解除已经有了的四大支柱的保护,哪怕是知识面广博得很的达丽亚目前为止仅知的能够打破一个祝福的方式,就是让另一个巫术体系的人予以一个新的祝福,这样,白巫术的祝福就不会再那么纯粹,也就可以不用把菲奥娜本人都一并排斥了。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下菲奥娜已经拥有的白巫术的四个支柱就已经齐全得让叶莲娜·达维多娃都要谨慎地选择退让了。 “所以我才会让你来曼哈顿,玛莎也知道这个,所以她才会跟我一起把你劝来曼哈顿。我们本来以为叶莲娜能够帮得上忙的,就商量好了,如果能顺利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就不告诉你,结果没想到……”达丽亚难得地会有这种垂头丧气的情绪: “可是连叶莲娜都没法和四大支柱抗衡……算了,我再另想办法吧。” “没事的。”菲奥娜踮起脚,抱了抱达丽亚。明明她才是那个最需要担心自己安全的人,她却展现出了相当冷静的、能够安抚人心的态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柔和而又坚定,不像是在安慰人,反而像是在阐述一件未来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了,就连满心焦躁的达丽亚都被安慰到了,对她笑了笑: “嗯,会好起来的。” 其实菲奥娜远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但是她的内心就是有种隐隐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从来就没有失灵过: 这件事一定会被完美地解决的。至于到底具体怎么解决,她也不知道。 于是心事重重的菲奥娜决定去撸个橘猫缓解一下压力,结果她刚走进宠物托管区,就发现了让她大跌眼镜的一幕: 她的橘猫竟然在对人撒娇?! 菲奥娜还维持着蹲在地上试图抱猫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想驱赶这一幕幻象,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大橘不仅灵活地在地上打着滚儿,甚至在打滚卖萌结束之后朝天露出了自己软软的肚皮,向着面前这个怀里抱着只三花的高大男人开始撒娇: “喵~” 菲奥娜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个眼熟的身影,而是被这个身影抱在怀里的猫:这个三花怎么看怎么眼熟啊?!这不是她之前还在哥谭开花店的时候在后院用红色水桶诱捕到的桶桶吗?!等等……既然桶桶在这里的话,岂不是…… 下一秒她的猜想就成了真,抱着三花的人也发现了她,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菲奥娜抬起头来看着这人,发现当她蹲着的时候这海拔上的落差简直有从马里亚纳海沟的沟底到珠穆朗玛峰的峰尖那么大,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跟这人打个招呼。 结果她刚想开口,就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她忘了这人叫什么了。 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在各种尴尬的情况下,创造力和应急能力都被一刹那发挥到了极致,此话果真不假,菲奥娜也不例外。她沉着冷静地思考了不到一秒钟,就对着面前穿着西装三件套的高大男子伸出了手,并深觉自己现想出来的这个称号简直棒到难以让人反驳半个字,值得一个夸奖: “桶桶他爹,你好。” 突然就被升级了辈分的杰森:??? 126.风中的铃音 杰森觉得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在蝙蝠家里脱颖而出, 取代了迪克·格雷森一跃而成全家里脾气最好最有包容性的那个人的话,就肯定是被这样的脑袋里永远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的小姑娘害的, 为首的代表就是这个“小忒弥斯”, 毕竟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红头罩,不能跟女人和小孩计较。 而且他这次前来是身负某个重要任务的,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 他连着装风格都改变了,还做了简单的易容,自然不可能在这个保密性不甚良好的地方对菲奥娜进行自我介绍,只得故作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算是认可了这个称呼。 菲奥娜:我可真是机智。 她只是不太懂怎么具体处理人情世故而已,对解读气氛什么的还是比较敏感和在行的——至少菲奥娜自己是这么以为的。于是她在感受到了眼下的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之后,她就开始很努力地开启新话题, 试图让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能够变得和缓一些了: “桶桶他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已经不是区区缓和气氛的程度了, 这简直就是在无声地盘问, 只不过盘问的方式比较委婉了一点而已, 然而也着实委婉不到哪里去。 对着一个明显不属于通灵师这个行业的人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还想得到怎样的回答?无非就两大种答案嘛, 要么是被别的同行带着混进来看热闹的,要么就是自己偷偷摸摸混进来的, 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再结合这人一身相当正式的穿着来看, 他前来这里的原因理应是前者, 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同理可证,近蝙蝠侠者就肯定不会为了“看热闹”这么浅薄的事情而劳心劳力。 菲奥娜看着他没有回答,又问道: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说来看看?没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毕竟在哥谭,人家好好的一个人在从猫变回人之后来她的花店里打听消息的时候,她不光当面扒掉了人的马甲不说,还试图给人继续塞妙鲜包和猫爬架,这的确挺不给人面子的。菲奥娜当时还没感觉出来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在离开了哥谭、来到了班提瓦的这些日子里,她接触过的正常人也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慢慢地知道了一些适用于正常社交的言辞和行为,比如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学会装傻”。 就算不会装傻,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忒不给人面子。 她本来就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回答的,结果万万没想到杰森还真的回答了她: “我是来借你的猫的。” 菲奥娜疑惑地歪了歪头:“你要我的大橘干什么?你都有桶桶啦,难道一只猫还不够你养的?” 她虽然没把随后的那些潜台词说出来,但是杰森愣是从她微妙地戛然而止的话尾里把下半句话听出来了: 这人竟然能养两只猫,一定是个豪门大户,实名羡慕了。 杰森:??? 此人在从拉萨路池出来了之后就性情大变,仅有的那点耐心可能都给了老人小孩这样的弱势群体,然而在面对着同样因拉萨路池死而复生的菲奥娜的时候,杰森却有了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好像他在面对着的,不是一个满脑袋都装了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小姑娘一样,而是一块能够吸收走很多负面东西的海绵。 他甚至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因拉萨路池而生的那些额外的暴戾情绪全都在被渐渐地吸走,取而代之涌入他的头脑和精神世界的,是更加平和的、能够安抚人心的东西。 但是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是能量守恒的。那些过分负面的情绪如果在他这里都不能消解,那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比他还要弱小的小姑娘身上被化解掉呢?那些补给了他的正面的情绪,如果是从菲奥娜这里给他的,那么她自身产生的那些空缺,就要用这些负面情绪填补上吗? 这也未免太损己利人了。 ——然而更让杰森感到不对劲的、甚至隐隐有种失控的不祥预感的就是这一点,面对着这么纯粹无害的善意交换,他却无法主动中断这个链接、这次交换,甚至连主动移开脚步都不可能。 些许的冷汗从杰森的背后缓缓渗出,他终于确定了,扎塔娜和圣彼得堡的女巫协会在伏案钻研了许久之后,得出的那个结论真的不是坑人的: 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是十全十美的,尤其是对于本来就是纯洁无瑕的白巫术来讲,过于齐全的保护最终反而会戕害到被保护的那个人。 当白巫术的支柱过分齐全——至少四根及以上——之后,它就不会仅仅通过“加强防护”这么简单的方式去保护受益者了,而是会通过更为强大的方式来施加保护,不仅要加强防护罩,还要净化周围的环境,如果有必要的话,连受益人也可以一起净化掉。 如此才能称得上彻底纯洁。如此才能算得上无人能破的绝对保护。 杰森一开始接到扎塔娜交给他的这个任务之后还不怎么把这当回事呢,在他看来,过分的无害和纯洁能有什么问题,最多估计也就是让受益人只能吃素吧:“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扎塔娜解释道:“最严重的程度,也就是她受五根支柱齐全时候的保护我们现在还不用担心,而至于‘净化周围’这个的威胁性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混进他们的结业现场,去跟她当面说几句话就能感受到了。” 现在杰森自己终于感受到了过分的纯白的威力,深感自己之前真是太小看白巫术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真的让菲奥娜再在他面前站一会儿,地下世界的灾星红头罩可能就真的要放下双枪回归家庭感受所谓的亲情之爱、闲着没事还能在白天干点诸如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好事了。 这个念头一在杰森的脑海里有了个雏形,就被他自己强行砸碎了,还揉吧揉吧塞进了记忆的死角里,严令禁止自己再想这些事情—— 这也太精神污染了吧?!再正义的精神污染也是精神污染! 于是肩负着重任的红头罩开口了: “我来借你的猫。” 这下终于轮到菲奥娜一脸懵逼了:??? “你要借我的猫……相亲吗?”菲奥娜委婉地提示道:“桶桶他爹,所有的三花公猫都是太监哦,目测我家大橘目前为止还没有去发展猫界彩虹之恋的想法。” 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是一个人上辈子欠的、要这辈子来还的债,除了儿女之外,只有某些十五磅的、极其热衷给自己主人捧场或者打脸的大肥橘了。就在菲奥娜为自己的橘猫发表了“直猫宣言”之后,这只大橘就用切身举动来反驳了菲奥娜—— 它真不愧是一个灵活柔软的胖子,在看见了那只三花终于成功地从杰森怀中挣脱出来之后,立刻就敏捷地来了个原地起跳,一头拱翻了对面的三花的猫屁股。 又短暂又长久的沉默顿时出现在了两人两猫之间,最后打破菲奥娜和杰森面面相觑不过谁都不太想先开口说话的氛围的,是终于成功地把三花猫坐在了屁股底下的大橘的一声得意洋洋的猫叫: “喵嗷~” 最后菲奥娜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把自己的大橘交出去的,简直就是个十成十的爱猫成痴的老母亲的形象,恨不得一次性把所有的事情都嘱咐到位:“你可千万不要亏待它,我的大橘要吃猫饭的,猫饭要严格按照比例调配,不能随便往里面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人类吃的饭;如果表现好的话隔段时间就得开个罐头给它,但是如果它闲着没事装病讨罐头吃的话千万不要被它迷惑,一定要带它去看兽医;给它准备个猫爬架就好,可千万别把它关在猫别墅里,它很乖的,绝对不会随意弄坏你的东西……” 杰森耐心地听完了之后点点头示意道:“好了,我都记住了。” 他拎着装着橘猫的托运箱都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了、远到连菲奥娜都看不见了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就是扎塔娜和女巫协会一起想出来的缓兵之计,先把代表了一部分“荫蔽”的橘猫从菲奥娜的身边带走,还要是菲奥娜主动把猫送走的,这样最好。 虽然带走橘猫这件事不能让她“荫蔽”的支柱彻底崩坏,但是至少可以减轻一部分支柱予以的保护的力度,在“挚爱”的支柱正在日益增强的同时,通过削减“荫蔽”,从而达到短暂重回以往的、不会太过分的平衡的效果。 而杰森身为除蝙蝠侠之外、曾经以猫的身份和菲奥娜有过接触的人,自然就是去做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了,毕竟在面对动物的时候,多半人的警惕心都要比面对人的时候少一点的。 在把橘猫送走了之后,菲奥娜突然就打了个寒颤,乍然就有了种正在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正好眼下她也身处阳台之上,便把手伸出去,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还真的接到了一片雪花。 菲奥娜惊疑不定地看着落在她指尖的雪花,那片雪花玲珑又小巧,在她的指尖都停留了好几秒的时间也没有融化,反而开始逐渐有着变大、抽长、变成人的迹象了。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来自遥远的风中的一声轻微的、美妙的铃音。 127.众筹买书啦 那一声铃声是如此的轻微又动人, 压根就不像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从心底传来的一样, 就好像有个巴掌大小的、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仙子, 正在用小小的铃铛在人的心底奏乐一样。 这铃声越传越近,越来越响, 菲奥娜就算是想忽视这明显的异常之处也不能忽视了, 而且与此同时,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铃声,落在她指尖的那片雪花终于开始了它的变化。雪花的主干开始抽长,变出了人类的身形, 那六个尖尖的、晶莹剔透的尖角则慢慢地收拢,最后凝聚成了一顶尖尖的王冠,轻巧地落在了那个刚刚从雪花变成的女人的身上。 她的个头不大, 只有菲奥娜的小臂那么长, 但是浑身上下的比例无一不完美, 而且也真如菲奥娜的梦所预示的那样, 她的周身萦绕着细碎但是明亮的光芒, 身后披着半透明的白雪披纱, 这披纱的长度是那么的长, 如果她不是悬浮在空中的话,想来一定会被自己的披纱绊倒的——那可不行,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被自己的披纱绊倒的女皇呢? 菲奥娜被眼前这超乎寻常认知的一幕给惊到了。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 带着童话故事里才有的那种浪漫和梦幻的气息, 纯洁得让人完全生不出逃离的心思来。自从菲奥娜来到了班提瓦之后就开始什么书都看了, 尤其是在刺客联盟的时候没有机会看到的那些诸如《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这样绝对不会出现在刺客联盟的书库里的书,都被她如饥似渴地看了个遍,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了和这一幕完全可以对应起来的一则童话故事的名字: 冰雪皇后。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按理来说,冰雪皇后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是加伊,性别就不对,眼下她的身边更没有别人的陪伴,也就不存在什么格尔达了;再说了,退一万步讲,童话故事这么浪漫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呢? 不过白巫术没有对她发出警告,也没有将这个由雪花幻化成的人拦在防护罩的外面,所以这个冰雪变成的小人儿应该是无害的吧,就像是传说里的雪花小仙子这一类的东西? 而正在她思考的时候,那个身形修长的女人从半空俯下身来,飞速地亲吻了一下菲奥娜的眼睛。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得菲奥娜都没能反应过来,便只觉一阵透骨的凉意好像活物一样,从她那只被亲吻过的眼睛一路钻进了心底。 菲奥娜捂着自己的那只眼睛,只觉得在这么气候宜人的眼下,能体会到被冰雪迎面吹来迷了眼的感觉也莫过如此了,要不是她身上穿的衣服足够厚,恐怕就要被那股透心的凉气给冻得打起哆嗦来了。据她所知,能够通过亲吻他人眼睛实现的巫术,只有祝福和诅咒两种,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就施加给别人祝福的,哪怕有了白巫术的增幅也不可能,这就让刚刚的那一个印在她眼睛上的亲吻变得诡谲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呢?” 那个雪花化成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用那双银白的、冰冷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菲奥娜,疑惑地开口: “加伊,加伊,你为什么还不跟我走?” 菲奥娜的背后顿时沁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如果这不是有人在跟她开恶劣的玩笑的话,那么她可能真的遇见什么麻烦的东西了—— 她遇见了“故事”。 故事和传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历史。或许在漫长的时间的磨砺下,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过程中,会发生那么点细微的扭曲,但是这点扭曲和它们曾经代表的光辉历史相比,可谓是微不足道了。曾经有人依着荷马史诗的描述按图索骥,找到了传说中的城池和财富;曾经有人追寻着希腊神话的只言片语,找到了旧时代神灵的神庙;北欧神话里的神灵也曾经在地球现身过,就在隔壁不远的纽约,甚至还有其中的一员加入了复仇者;菲奥娜袭承了正义女神忒弥斯的部分血统和力量之后,凡是在神话体系中位置不如忒弥斯高的人和神,就都要被菲奥娜所影响、更严重一点的话还会被她操控。这样想来的话,童话故事里的人出现在现实中,其实也不是很奇怪。 但是如果这真是那个名为“冰雪皇后”的童话故事的话,那就很成问题了! 这个故事菲奥娜刚看完不到两天,对里面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如说加伊的眼睛里是怎么有的那片镜子碎片,又是是怎么跟着冰雪皇后走的;格尔达又是怎样历经千辛万苦,去冰雪皇后的宫殿里救出加伊的;两人最后拼出来的那个单词究竟是什么……但是不管她怎么回想,也可以明确地确定一点: 无论哪个童话版本里,都没有这么小的冰雪皇后,也没有独自一人的加伊,更别说她这个“加伊”的性别还发生了原则上的错误了。 那么眼下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菲奥娜思虑再三,斟酌着开口,慎之又慎地接着这个小人儿的话往下说: “因为我的眼睛里没有镜子碎片。” “外面的世界这么好看,我们为什么要终年和那些冷冰冰的白雪为伴呢?你难道就不想看看这里的景色吗?” ——直到这时,菲奥娜也能明显地感受到,一直萦绕在她周身的白巫术并没有对她面前的这个冰雪小皇后报以任何的排斥和警惕,也就是说,这家伙其实对她来说完全就是无害的,只不过可能表达的方式有点小问题罢了。 结果正在她满心庆幸“幸好还有白巫术的支柱保护作为最后一道警戒线”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对着她发出了预警。 菲奥娜:??我怕是个乌鸦嘴哦?!! 只不过这次的来自白巫术的预警完全不像之前的那样,来得明明白白又果断迅速,而是断断续续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犹豫和迟疑,就好像连它也在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面前的这玩意儿判断为“对菲奥娜有害”的东西一样。 菲奥娜终于对面前的这个小人儿生出了警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众所周知,如果不想和某件事、某个人扯上关系的话,就千万不要和它有任何的交际和牵扯,而言语又是最能够将两人的关系牵系在一起的东西,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将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不相干的事结合起来,更别说像她这样,已经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冰雪小人儿进行了一番对话的情况了。 那个浑身都在闪闪发光的小人儿对菲奥娜张开了双手,菲奥娜能明显地看到在她的披风下穿着的是白雪做的长靴和帽子,还有一件皮衣,这些衣服都是方便在驾驶那种老式的、由马匹拉动的车子的时候穿的,恰恰又和童话故事里记载的、对冰雪皇后的描述诡异又完美地吻合上了: “来吧,到我的皮衣里暖和暖和。” 菲奥娜连连摆手,试图后退,但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完全不听使唤了,就这么停在了原地——不,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听使唤,而是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不了不了,我想回家!” 刚刚还在轻声细语跟她说话的、疑似“冰雪皇后”的人突然就生气了,那张冰冷而精致的脸一刹那完全扭曲了,凶恶得让人不敢直视,菲奥娜发誓,她都能在这家伙的背后看到熊熊冲天的怒火了: “你说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来自白巫术的警告终于响彻菲奥娜的脑海。 象征着纯洁的保护的白巫术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它早就应该发挥的作用,保护着菲奥娜从这摄人的低温里强夺回了些许的对身体的操控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菲奥娜刚想回到大厅里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失去了所有离开的道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冰雪皇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俯下身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问道: “现在你不冷了吧?” 按照正常的童话故事的流程来走的话,接下来应该是“冰雪皇后在加伊的头上吻了一下,加伊感觉这个吻十分冰冷,就好像冰雪皇后在他的心里放了块冰一样,于是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坐在了冰雪皇后的大雪橇上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这样的走向。然而在菲奥娜的身边,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还真不差这一个童话故事的“不走流程”。 刚刚的那一个吻完全没有让菲奥娜感觉到半分的寒冷,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精神力的迅速溃散,几乎就在这个“冰雪皇后”亲吻完她的下一秒,她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踉跄着跌坐在了阳台的一角。分毫动弹不得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冰雪的小人儿不知道从哪儿掏了架和她纤细小巧的身形完全不符的、正常大小的雪橇出来,二话不说就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菲奥娜给搬了上去。 ——对,没错,是这个冰雪皇后亲自用手把菲奥娜搬到了雪橇上去。 菲奥娜:???这个冰雪皇后也太硬核了!!!我抗议,这不是童话!是绑架! ——可是谁又能说,童话里写的,就一定是好的东西呢?童话又不仅仅是写给小孩子看的。 128.童话的力量 菲奥娜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恐高的毛病, 但是在被这个疑似冰雪女王的雪橇带着在天上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她悲哀地发现, 如果接下来还要这个人带着在寒风刺骨的万丈高空上继续狂奔不止的话, 那么任谁都要被硬生生地吓出恐高症来的。 幸好在她冻得支撑不住之前,那架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的雪橇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降落在了一处古典而优雅的花园面前。这座花园是由雪一样洁白的大理石搭成的, 幽幽的丛林中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发出淙淙的动人声响,和偶尔传来的低沉的狮吼还有清越的鸟鸣混杂在一起,简直不像是能够出现在现代社会里的东西。与其说这是一座复古式的建筑, 倒不如说这是把童话故事里的花园给直接搬了过来。 在雪橇落地的同时,那个一直驾驶着雪橇的小人儿也消失不见了。菲奥娜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呼出来呢,就又看见从这座花园里走出了个身形高大的、穿着立领拖地的紫色长袍的女人。 她的颧骨很高, 脸上还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白/粉, 这让她那看起来不好相处的神色愈发明显了。她的眼线画的很浓, 眼影是魔魅而浓艳的暗紫色, 在她的右眼角下画着颗黑色的桃心, 配上她那高高梳起的紫色长发还有华贵的发冠, 以及那一身贴身的金属铠甲和及地的紫色长披风,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高傲的、难以接近和相处的魔性之美来。 这个奇怪的女人来到了菲奥娜的面前。她低下头俯视着年轻的通灵师的时候,菲奥娜这才发现这个女人非常高, 就算她现在不是坐着的, 想要和这个女人平视的话至少也要踮起脚来。而身高过高的人由于这方面的因素, 总是会让人觉得很难相处或者很有气势, 至少眼下这位身穿贴身金属铠甲和紫色长披风的女人给菲奥娜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菲奥娜看了好一会儿,那张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便突然带了些悲悯的神色出来: “哦,我可怜的小加伊。” 菲奥娜:???等等,我这么大一个性别为女的人戳在这里,您为啥还会把我认成加伊?我没记错的话加伊是个百分百如假包换的男的吧,您这眼神儿是不是不太好??? 话虽如此,但是她可不敢把心里想的这些事全说出来,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问道: “请问您是……?” 一听菲奥娜这么问她,这位身披紫色长披风的女人脸上那混杂着怒火与怜悯的神色便更加明显了。她伸出手去,就好像是在抚摸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一样摸了摸菲奥娜的头发。她给菲奥娜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当达丽亚、扎塔娜、戴安娜她们抚摸菲奥娜的头发的时候,至少都带着一种来自长辈或者友人的亲昵又温柔的感觉,但是面前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在居高临下地逗弄宠物一样,而菲奥娜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宠物: “我是你的女王。” 菲奥娜:……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劳驾您再说一遍您哪位?沙俄的封建帝制早就崩溃好多年了吧?! 就好像眼下出现在菲奥娜面前的谜团还不够多一样,这个女人又一挥手,顿时从她身后浓密的绿荫里便走出来了各种各样不可能存在、就算存在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奇珍异兽。她抚摸着一头狮鹫的羽翼,温柔地对菲奥娜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出去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要是你又被那个女人拐走了,我又要去哪里把你找回来呢?” “我可怜的小加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于外面的世界呢?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呀,没有魔法也没有精灵,甚至连我们的历史都变成了他们的故事,要不是刚巧有人解开了我的封印,我现在都没有办法出来,你也只能呆在外面和那帮危险人士混在一起了,这可怎么行!” 也难为菲奥娜竟然能仅凭着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得出以下信息来了: 第一,这个女人八成是认错了人,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附属臣民或者是后辈之类的在照看着了,虽然说她照顾人的方式有点特殊,但是至少短时间内如果按照这个势头下去的话,她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第二,既然她自称女王,又一直在强调“外面的世界”和魔法之类的东西,再结合周围这些过分偏向童话风格的东西,那么初步可以推测她的力量来源就是童话故事这一类的东西。 那么反过来推断的话,想要和她抗衡,就要从这方面入手才可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菲奥娜试探着开口道:“可是我想为您带来更多的故事。” 既然这位女王可以从童话故事中获得力量——那么就姑且称呼她为童话女王吧——她是否也可以从这个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故事里获得力量呢?不管童话女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如何,都至少能够让菲奥娜在这方面有所了解,除非这位女王惜字如金地选择了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否则无论她回答什么,都可以从中得到情报的。 而童话女王果然也没有辜负菲奥娜挖空心思选择的这个问题,给出的回答简直就等于在自爆老底: “我的力量是从故事中获得的。你无需将它们带来我的面前,我通过那本书,就已经可以号令一切故事了。” 菲奥娜从她颇为自得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关键的信息:她的力量和一本书有关。 正当她准备偷偷用随身携带的正义联盟出品的联络器向神奇女侠他们求援,并且试图把这个关键信息传递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了个相当要命的问题: 联络器在这里的信号极其微弱。 她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到眼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故事的童话女王身上,正好听到了她在痛批着她的某个宿敌: “……她以为封印了我,将我们的历史全都变成虚无的故事,就可以打倒我了,呵,做梦!” 菲奥娜眼下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只好在这里听着童话女王的自述,一边听一边从里面把这个诡异的突发事件的真相给完全拼了起来: 曾经有这样一段淹没于正史的故事。在遥远的时光彼端,在眼下已经不存在于任何版图了的地方,有过一个王国。王国里的统治者是一位精通魔法的女王,她用魔法和高压手段统治着王国,恶龙、食人魔和各种各样的妖精都是她的眼线,不听从她的指令的人会被这些狡诈而精明的家伙撕成碎片,普通人的人命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算人命,她甚至还会通过杀死这些已然听从了她的统治的人取乐,久而久之,她的臣民都对她敢怒而不敢言。 不管在什么故事里,有黑暗的地方就会有光明,有残暴的君主统治的地方,就会有与之相对的起义和革命。于是在这样的黑暗和高压之下,终于有一群巫师聚在了一起,撕裂了空间将她流放到了别的地方,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这位女王凭借着残酷的手段,又将这片土地完全纳入了统治之下。 不管什么事情,在发展到了极点之后所迎来的必然是衰落,这就是所谓的“盛极必衰”。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女王的身上,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也是她唯一的失败点的契机,便因着她的□□和残暴而来了: 因为她过分嫉妒自己的继女白雪,于是在得知了白雪依然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拥有了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之后,女王便愤而举兵,发誓要和白雪以及她的王国不死不休。 那是一场十分残酷的战争,用伏尸千里、血流漂橹来形容都不为过,而善良的白雪自然不能让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这样规模的战争进行到最后,不管赢家是谁,对平民百姓来说,他们都是永远的输家和受害者,于是白雪便找到了一本魔法书,这本书虽然不能完全消灭女王,但是却可以将女王和她的军队完全抹去。 于是白雪打碎了书上的封印,魔法汹涌而出,将这段历史化作了书中的童话,却在千百年后阴差阳错地给了女王号令虚拟世界的力量。 ——不过这些都是菲奥娜自己总结出来的。 童话女王怎么可能在别人的面前说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呢?她恨不得在对菲奥娜讲述自己的这段光辉历史的时候,用尽各种各样的好看的辞藻来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要不是菲奥娜还能凭借着白巫术的保护和通灵者的直觉感受到极其明显的“这人正在说谎”的迹象,她真的都要被这位女王给蒙骗到了,以为她真的是个罕见的老好人,只不过是被自己的白眼狼继女给狠狠地坑了一把而已,眼下她只不过是想回来让两个世界和平共处—— 个鬼。 就算菲奥娜的行为被无形地限制了,被看得死死的她完全无法离开童话女王的身边半步,也能够知道眼下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了。童话女王的力量正在不受任何限制地向外扩张着,莫名其妙就被童话女王纳入了自己人范围的菲奥娜也因此感受到了她的力量正在空前地膨胀,如果按照这个势头不加遏制地发展下去的话,短短数天时间内,别说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了,她要是用童话故事里的虚拟的东西代换了眼下现存的物质世界都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如果童话女王的力量是号令虚拟世界里的东西的话,她会把菲奥娜归在自己的一方里的原因也就很明朗了: 菲奥娜袭承了正义女神忒弥斯的血脉,因而能够压制和号令希腊神话中一切地位不如忒弥斯的神灵的相关事物,从两人的力量起的作用的最后效果、也就是“能够利用故事的力量”来看,也能称得上一句“殊途同归”。 ——故事自有力量。 但如果童话女王的力量真的来源于这些流传已久的虚拟事物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走向绝对不会是什么“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样的梦幻童话,而会是混杂着荒谬和恐惧的极端人间真实。 流传到现在的童话都或多或少地被削减和美化了很多,比如人们最熟知的睡美人,原版其实是邻国的国王在外出打猎的时候□□了尚在梦中的公主,随后便仓皇逃走了,等到睡美人因为孩子吃奶的时候造成的疼痛一觉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国家已经荒芜多时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孩子;糖果屋里的父亲因为家里的食物不够就把两个孩子扔到了山上让他们自生自灭,灰姑娘亲自下令让她的继母穿上烧红的舞鞋跳舞跳到死;凯尔格朗智斗的女巨人从没做过什么恶事,反而把前来杀她的凯尔格朗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但是仅仅因为她的丑陋就要被愚弄至死,身为加害者的凯尔格朗甚至可以因此威名远扬……在最初的童话里,美好的东西所占据的比例反而没有眼下的这么多。 这可以说是社会和时代进步的一个缩影,年幼的孩子们得到了更好的保护,然而同时,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忽视了童话的危险性,以为“这不就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吗,能危险到哪里去”? ——就好比眼下被彻底地困在了这片密林里的正义联盟的诸位。 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来着,尤其是在得知了童话女王的力量来源是一本“故事书”之后,就愈发安心了,然而这份安心在不过数小时之后就被撕毁得荡然无存。 “看看这些漫天乱飞的小东西吧,他们难对付的程度可真跟他们的体型不成正比呢!”闪电侠万分狼狈地挥开一只试图隔着他的战衣就啃断他的颈动脉的恶形恶状的精灵: “这下可麻烦了,我们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戴安娜也难得地陷入了苦战:“正在联系扎塔娜了,不过这玩意儿扩散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要快……而且童话女王还带走了菲奥什卡,鬼知道她会不会哄骗到菲奥什卡帮她!” 就在此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蝙蝠侠突然开口了: “她不会的。” 虽然在刚刚的对话里,存在着两个性别相同的、代称都是“她”的主体,但是神奇女侠他们秉着对自己同伴的信任,不约而同地都将这句话理解成了“菲奥娜是不会帮助童话女王”。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菲奥娜不光没被童话女王的花言巧语说动,甚至还一直在努力用尽各种办法从她的身边离开。 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正因为她们两人的能力在“能够借助故事和传说的力量”这方面十分近似,童话女王的力量能够有如此惊人的涨幅,菲奥娜在她身边起到的无意的助长功不可没,想来童话女王也正是预见到了这一点,才把她二话不说就划在了“自己人”的范围里吧? 要是想有效地减缓童话女王和她的故事对现实世界的侵袭程度,那么菲奥娜就必须尽快离开童话女王的势力范围之内,或者干脆搞点大事出来,从内部分散童话女王的注意力。 ——别说,她还真想了个好点子出来。 菲奥娜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眼神维持在一个“对外界抱有强烈好奇心的小孩子”的模样上,对着这位自称女王的人柔声恳求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童话女王显然对她这种看上去就知道战斗力连个零点五都没有的小姑娘没有半点防备:“我的小加伊,只要你能够拼出‘永恒’这个词语,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也可以出去,和我那命中注定的敌人对抗了。” 菲奥娜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她的这番话的好,是先说“童话故事里的‘永恒’这个词最后还是靠格尔达的眼泪完成的,然而就连加伊的性别都是错乱的,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能给女王大人弄个格尔达来”;还是先说“你的毕生之敌为啥要让我去跟她对抗到底”;还是先问“您的那位毕生之敌是谁我一定要去投靠她——不对,是去对抗她”。 女王看着菲奥娜纠结的神情,似乎误会了什么似的,给她耐心地解释道: “她的力量现在不足为惧,因为她不会遵守童话故事里的规则。” “而在童话里、在故事里,在这世上一切有文字记载的、能够激发人的想象力的东西里——” 童话女王冷笑了一声,似乎已然胜券在握了似的傲然开口道: “我就是女王。” 菲奥娜被她这完全不带半点心虚的气场给梗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童话女王已经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那个可以窥探外界情况的水晶球上了。她看着水晶球里显示出来的影像,冷声开口道: “我的敌人白雪已经在向我们逼近了!” 菲奥娜:???等等,你说谁?你说的是我知道的那个白雪公主吗?! 她对天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硬核的童话,连冰X奇缘都没这么硬核的。 看着菲奥娜一脸大写的懵逼,童话女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这位小伙伴不光战斗力很低,脑子可能也不太灵光,想来想去竟然只有能够利用故事和传说的力量这一点和她很像,除此之外,两人不管是从性格还是外貌上来说都南辕北辙得很: “她在人间换了个名字,改叫戴安娜·普林斯。” “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你应该是跟我站在一起的,加伊。” 菲奥娜:???我没有,我不是!戴安娜也没有!你不要瞎说啊?! 129.一起找莴苣 童话女王在通过那个水晶球窥探外界的时候, 压根就没有避着菲奥娜的意思,因此菲奥娜也从水晶球里看见了正在披荆斩棘赶来的路上的正义联盟一行人。眼见着童话女王似乎又要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好阻拦这帮人前行的脚步, 菲奥娜赶紧就着之前的那个话题拼命往下进展: “可是我想离开。” 童话女王终于愿意正视她了:“为什么?” 在童话女王的认知里, 神奇女侠是她的对头白雪公主,那么眼下这个跟着她在自己的大本营里的孩子就是被白雪公主迷惑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差点就要站到她的对面去了的加伊。虽然性别上可能有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不过既然冰雪皇后都已经亲吻过了加伊的眼睛了, 那么她肯定就会忘记很多事情,自然也就会忘掉之前和她混在一起的那帮普通人,进而站到她的这一边来,为了将这个世界还原成她们原来的那个世界而努力。 ——然而她千没算到万没算到的是, 菲奥娜的能够操控故事的能力和她的表现相像,可是追根溯底探求生效的基础的话,两人的能力其实完全南辕北辙。 这位通灵师和巫师混血的孩子完全放弃了自己身为巫师的天赋, 转而投向了班提瓦的通灵女巫那一方, 在通灵领域的白巫术的加成之下, 来自希腊神灵的血脉力量被放大放大再放大, 竟然在“利用故事的力量”这方面和完全就是通过魔法的力量来利用故事的童话女王达到了相似的高度, 甚至还成功地蒙骗过了童话女王。 菲奥娜谨慎措辞道:“我要去找我的格尔达……也要为您创造更多的故事, 让这个世界更快地归顺在我们的麾下。” 童话女王想了想, 竟然答应了:“好。” 如果菲奥娜面对的是个哪怕还残留着丁点儿正常人理智的对手的话,那么现在最多就两种走向:第一, 童话女王真的信了她并且放她走了;第二, 童话女王没有完全相信她, 而是留了后手, 至于留的后手到底是什么姑且不说,反正是不会让她这么简单地就走掉的。 但是童话女王在被那本魔法书囚/禁了多年之后,她的神志显然已经不在能够用正常和不正常衡量的范围里了,就好像是在本来只有x轴和y轴的平面坐标系里增加了一条z轴一样令人头大,在眼下这个状况里,她竟然能用她那神奇的逻辑和思维硬生生开辟出第三条路来: “这样的话,不如你陪我玩个游戏吧。让我们来上演一场好戏如何?如果你的格尔达能够从童话里把你认出来,那么你就可以离开我的身边了。” “让我想想,哪个故事适合在这个时候讲呢……有了,那就莴苣公主吧,欺骗和偿还的故事是多么美妙啊,何其符合我们眼下的处境!” 菲奥娜:???关我啥事儿?! 然而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她的疑问并没有任何卵用。眼下她深入敌营,直接跟童话女王对着干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能通过迂回询问的方式来打听情报,必要的时候——比如现在——通过配合和遵从童话女王的指令,可以有效地保全自己。 于是菲奥娜拿出了她前所未有的真诚和热忱的语调问道:“那么请问女王殿下,我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童话女王很奇怪地看了菲奥娜一眼,似乎她问了个人人皆知的、类似于“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的这样的问题一样: “莴苣。” 菲奥娜:???等等,我这么大一个人呢,怎么就突然被强行改换了物种???Excuse 咪?! 童话女王越想还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才才能想出来的好主意:“如果真的有人能在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里认出你来,你就可以变回去,否则的话,就永远和我一起留在故事里吧。” “既然我们的力量来源都是故事,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永远地生活在这里呢?来啊,让我们用故事改写现存的世界和历史——” 菲奥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么如果我留在这里的话……是身为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做一根莴苣?” 童话女王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小加伊,你什么时候见过会说话、会思考的莴苣呀?” 菲奥娜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是说,她虽然在这里享有无限的生命,但是她不会思考、不会说话、甚至连最起码的自我认知都难以维持—— 那这样的话,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是恐惧死亡。 凡是通灵者,在迈过了冥冥中的那条坎,一边站在死人的世界倾听亡者之语、另一边暂且滞留在人间苟延残喘的时候,就都会或多或少地有这种预感了。而且就算通灵者的能力到位,在很多时候也是力有不逮的,比如前来寻求帮助的人太多的时候。 在面临如此进退两难的情况的时候,如果不想一一拒绝、让对面满怀希望的求助者绝望离去的话,就只能燃烧自己的生命力,通过透支生命的方式来帮助别人。这样的话虽然对自己的身体相当有害,但是却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真正的成年人都是善于深谋远虑的生物,在做某件事之前,都定是要考虑好很多事情之后,才会慎之又慎地迈出第一步,但是也有更多的时间,是要靠着满腔的热血行动的。 人活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几十年、百来年的时间。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如若热血和志气永远不会被时光消磨,这样的一生即便短暂,也无怨无悔了。 ——但是即便菲奥娜早就做过了相关的心理准备,也已经规划过自己的死亡,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的一生以这样荒谬而无用的方式结束在这本老朽的陈年旧书里。 她不恐惧死亡,她只恐惧庸碌无为地消失。 然而反抗无效的菲奥娜最终还是被变成了一根绿油油的莴苣,直挺挺地戳在了花园的泥土里。 莴苣公主,莴苣公主,顾名思义就知道,这个童话的主人公是公主而不是莴苣,莴苣只是其中的一个点缀、一个前置词、一个限定语而已。在莴苣公主的原文里,可没有任何一段话语说巫婆院子里的莴苣会说话会思考,所以菲奥娜在被童话女王变成了莴苣之后,就完全是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的状态了,只能静静地呆在那里,岁月静好地当一棵上好的莴苣。 在被童话女王以无可违逆的力量变成了莴苣、强行封住了嘴和一切感官之前,她只来得及在脑海里骂出最后一句话: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当听到“她被藏在了这个童话故事里,只要你们能认出她,就可以带她回到现实世界”这样的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以为,童话故事里的“人”可能是菲奥娜。也就是说,大部分人都会陷入“人一定会扮演人”这个思维惯性里—— 可谁能想到,菲奥娜扮演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颗莴苣呢? 童话女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在面对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她面前的正义联盟的诸位的时候,她也因此而颇有底气地把自己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只要你们能够从这个故事里找到她,就可以带走她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毕生之敌”,也就是被她单方面认作了白雪公主的神奇女侠,冷笑道:“否则的话,不仅她永远都要在这里陪着我,你们也要把命统统留下!” 这个问题其实原本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不管是扎塔娜还是她的男友康斯坦丁出手,都可以分分钟从他们眼前这一对奇形怪状的东西里把小莴苣给找出来。但是不巧的是,正义联盟仅有的那几位擅长魔法的人眼下全都被童话女王制造的麻烦挡在了外面,他们无法通过任何神秘侧和魔法的力量去寻找他们的紧急预案保管者“莴苣”,只能用最原始的观察的方法去寻找菲奥娜。 一时间所有正义联盟的人都陷入了名为“寻找小莴苣”的苦战。童话女王看着他们为难的神色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甚至中途更改了游戏规则,加大了难度: “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现在留给你们找人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 “如果这六个小时里你们没有办法把她认出来,那么以后也就没有来带走她的必要啦!” “谁是加伊的格尔达?有没有人能够猜中,在公主、王子、商人夫妻和巫婆这些人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加伊?” 神奇女侠当场就从腰间解下了真言套索,那把连原子都能劈开一分为二的、神赐的长剑闪着凛凛寒光:“你这是在存心为难人,女王。” 童话女王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恶狠狠地瞪着眼下在她眼里还是白雪公主的神奇女侠,大有恨不得不玩这个游戏也要把她给当场生吞活剥了的气势:“你以为你带着你的骑士团就能赢我了么,白雪?告诉你,你想错了!” 闪电侠&钢骨&超人: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不要乱说! ——就在他们两两对峙、剑拔弩张得人人都以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一直很冷静地在观察周围的蝙蝠侠突然对着童话女王身边的那一片郁郁葱葱、长势良好的莴苣菜地伸出了手。 130.初升的朝阳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在那件事情之前, 一提起这个名字,多数人都会告诉你, “忒弥斯”是乌拉诺斯之女, 常伴神王宙斯宝座之旁的十二泰坦神之一,法律和正义女神/的名字。她在脸上罩着蒙眼布,意味着司法要纯靠理智而并非感官,感官会误人印象;身着白袍, 手握宝剑和天平,象征着道德无瑕,刚直不阿, 制裁严厉, 绝不姑息。 她巨大的雕像摆在联邦法庭之前, 象征着执法机构和裁定机构的永远秉公执法, 清正廉洁。 ——而且神奇女侠经常踩在忒弥斯的雕像上俯瞰全城, 取景完美, 构图鬼才! 不过这些都是老皇历了。在一年前的那件大事爆出来之后, 这个离人们的生活很遥远的、仅存在于希腊神话里的名字便一夕之间为所有人而知。这件大事可真是说来话长,硬要长话短说的话, 我们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一切开始的源头: 刺客联盟。 没人能说出这个组织的确切存在时长, 只知道它像盘踞在暗处的猛兽一样, 位于中东很多年了。这里除了培养刺客之外, 还会看情况收留政治犯和国际罪犯,又因其是联合国承认之下的中立之地,任何人和组织都不得随意挑起战事,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好奇的地方,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中立之地”这名头固然好使,可是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力保持的。因此联合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客联盟观察,一是确认他们依然是“中立”的立场,二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毕竟没人能够对一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组织真正放心,而刺客联盟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年都要搞的这么一出,连固定的迎接仪式和流程都定了下来,且一用就是很多年。 可万万没想到,维持数十年之久的中立之地原则险些被陡然爆出的丑闻打破。那是无法解释、无法从轻判决、更无法否认的铁板钉钉的现实—— 恋童癖。 丑闻的主角是新一任来访的政客。就在他来访当晚,在刺客联盟的完全防护下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硬盘里那些被加密保存着的文件全都被破解了开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流言扭曲之下变成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这样的大事!几乎在数小时之内,这人就连带着他的恶行一起被翻了个底朝天,当他那个派系的人好不容易联络上他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所有文件的发行者,都是一个名为“忒弥斯”的匿名人士。不知道是出于炫耀战利品的心理还是出于收集怪癖,总之这人以视频的方式存下了自己所有的罪证,而这恰好为他的定罪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起高楼要很久,可是崩坏坍塌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崩塌的时候还有可能把周围人一起波及到。因此这位政客狼狈离开刺客联盟的时候,连带着这位政客一方所有的人,都对“忒弥斯”恨之入骨了。这位政客深感被落了面子,在他的授意下,“取消刺客联盟的中立地位”第一次出现在提议上。 对道德底线委实不怎么高的刺客们来说——尤其他们还身处中东这个女性合法婚龄正在逐年降低的地区,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大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短,进而将一整个组织都差点暴露的地步。但是如果为此,延续了多少年的“中立之地”原则要被打破的话,这就是大事了。 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雷霄·奥·古已经不管这些事很久了,这次他破天荒地站了出来,要追究此事的始作俑者,而他的亲生女儿塔利亚·奥·古则破天荒地在这件事上和她的父亲唱了反调: “区区小事,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让我来吧。” 那政客恨之入骨归恨之入骨,可是迄今为止还真没人能找得到忒弥斯。她就像个传说,像个徘徊在人间,窥察着不公和黑暗的白色幽灵一样,悄然而来,又倏忽远去了。 散会之后塔利亚很容易就找到了“忒弥斯”,毕竟她用的是刺客联盟的内网,而塔利亚想要通过这个来查的话那简直不要太容易:“菲奥娜,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别看菲奥娜长得相当甜软,犟起来的时候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差点就当场跟塔利亚杠上:“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塔利亚,‘正义要由自己的手来实现’,他做都做得,为什么我说不得?” 塔利亚短短地恍了下神。原因无他,菲奥娜此时的神情,和她那英年早逝的母亲委实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那个时候,就在她慨然赴死,将尚在襁褓中的菲奥娜交付到塔利亚手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反问的: “他都能做出来,那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 “菲奥什卡。”塔利亚蹲下身来,将手按在了菲奥娜的肩膀上,用俄罗斯的变格昵称来称呼着昔日旧友的女儿: “实现正义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等到他对我们没有用了的时候,我们会派专业的人去刺杀他,让他为这份罪恶偿命的;我知道你的能力很特殊,你也可以在暗中下手,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实现你的正义——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在千百种能够平复你内心愤怒火焰的方法里,你独独选了最笨的一种!你不擅长这个,也就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踪迹,差点让整个刺客联盟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把事情闹大之前,有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菲奥什卡?” 菲奥娜低下了头:“……可是那些孩子哭得那么惨那么伤心,我没有办法假装听不见。” 塔利亚对她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已经习惯了:“这和谋定后动并不冲突,菲奥什卡,不计后果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但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以采取更迂回、更安全的方法,而不是……血缘界限真奇妙啊,你和你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菲奥娜这么多年来始终寄人篱下,因此养成了过分沉默安静的性格,不争不抢,对周围的一切都相当随缘,就算后来她知道了塔利亚不是自己的母亲,也没多问什么。然而今天,在对现实的失望和愤懑、对塔利亚口中“母亲”的怀念和好奇、对命运的试图抗争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之下,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她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的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跟你一样心怀正义,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塔利亚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却又是个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站起身来,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宣判了她未来的旅途方向:“菲奥什卡,我不能留你了。虽然你母亲曾经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发誓过要保护你的,可是这件事你闹得太大了,有心之人略微一查就能查出来你是谁。” “就算上面的人不会追究,刺客联盟内部也会排挤你的。你除了特殊的那点小能力之外,一无所长,要是还呆在这里的话迟早要被磋磨死,不过幸好你别的什么都没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会把你送去美利坚,再送你个店铺,至少能在你成年之前让你衣食无忧。你的通灵师证书我也给你申请了暂时封禁,这样你就跟里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了,按照道上的规矩,你未成年,又完全和我们割断了联系,任何人都是绝对不能动你的。” 塔利亚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发现这竟是十多年来她们第一次如此温和而近距离的谈话与接触。这么多年来她忙于管理刺客联盟,忙于教导自己的亲生儿子达米安,好使他成为未来的合格领袖,自然而然地也就疏忽了对旧友女儿的照顾,想来世间大多数托孤的人,都想不到自己死后会有这样的发展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人之常情而已。 “你母亲的遗产放在瑞士银行,这么多年来我分文未动。”塔利亚觉得也没什么好嘱托的了,便对菲奥娜简单一点头: “走吧。” ——这就是曾经代号为“忒弥斯”,名噪一时的通灵者、俄罗斯与挪威的混血少女,在刺客联盟生活了十数年之后被一朝放弃的原因。 可是好巧不巧,美国有整整五十个州和一个直辖特区,五个岛屿自由邦和十多个远洋小岛,她怎么就偏偏来了哥谭呢?难道她不知道,在这座犯罪之都里充斥着暴力和混乱,肮脏的黑暗足以吞噬任何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吗? 也只有天知道了。 此时蝙蝠洞里的争论也已经达到了高潮。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仪器测试之后,在确认蝙蝠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醒不过来之后,罗宾们终于把主意打倒了科学之外的力量上: “我们可以向黑暗正义联盟求助,毕竟扎塔娜在那里。” “黑暗正义联盟这段时间内没人在地球。”杰森立刻把迪克的这个提议给打了回去:“要我说,不如就让她来看看,这事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达米安不声不响地戴上了兜帽,一只脚都踩在窗边上了,可见行动力非凡,迪克赶紧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达米安:“就这样。” 提姆立刻反驳:“不行,你以罗宾的身份去找她,她又知道你父亲是谁,正常人分分钟就能猜出来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了!” 131.暴风雨之前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那枚蝙蝠镖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头发掠了过去, 以雷霆万钧之势激起了一溜小小的火花,“嚓”地一下插/进了墙里,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毒藤女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 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还是被割断了一点, 险些气得肺都要炸了,对着身后那位藏身于黑暗中的义警就吼道: “蝙蝠侠!” 毒藤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这个天天破坏植物降低哥谭绿化率的义警不爽很久了! 顶着毒藤女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从她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正是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穿着凯拉夫纤维的战衣,沉默高大的身影往她们面前一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百倍于帕米拉。 毒藤女权衡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毕竟要是现在跟蝙蝠侠打起来的话得不偿失, 她还要去追哈莉呢。在被植物裹卷着消失在小巷另一头的时候, 她在擦肩而过的间隙向菲奥娜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吗,忒弥斯?” 菲奥娜想了想,伸出手:“可以,不过占卜一次五十美金, 承惠。” 按照她的水平来说,这个价格可以说很实在了,不过此时此刻, 两人却又十分默契地忽视了一个第二关键的问题: “忒弥斯”眼下容身之地的位置。 蝙蝠侠是什么人, 世界第一侦探, 被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奥·古另眼相待,专门用“侦探”这个称呼来代指的人,几乎在她们交谈的这个空当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因此在帕米拉离开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戒备,对着还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开口的菲奥娜道: “她知道你的住址?” “嗯,应该知道吧?”菲奥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基本上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在面对着气势十足的蝙蝠侠的时候,还能像她这样完整地说出话来就很厉害了:“既然我的身份都暴露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住址这个最基础的消息……现在怕是有心人一查就都能查到,所以我准备搬家了,正好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蝙蝠侠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开口继续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啊,有收到的。”菲奥娜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理解的方向错了。” 毕竟菲奥娜一开始还真没把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想得长远,她以为蝙蝠侠的保护最多也就是保护她不受此次失踪案件主谋的报复而已,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她抬起眼看向蝙蝠侠,试探着问道:“请问那封信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哥谭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光昏暗。萧瑟的寒风卷起路边堆叠的、枝头上残喘的枯叶,猎猎的风翻起她的衣裙和长发,从沉默着对视的两人中间飒飒地穿过,年少的通灵师的眼睛亮得像是一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漫天那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河全都将光投了进去: “我得到了您的保护?” 当一个满心正义的、且还愿意将这在哥谭里罕见的良心付诸实际行动的小姑娘这样看向你的时候,就算是蝙蝠侠都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既是怕吓到她,也是对难得的能够以行动和言语维护正义的、另一边的同行者的尊敬: “是的。” 他停顿了一小下,又问道: “你不愿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自从那封信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蝙蝠侠的承诺,也就是说,不光菲奥娜可以继续安然无事地在哥谭生活了,她的资料现在恐怕也被保护起来了。毕竟蝙蝠侠的助手罗宾都换了四代,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曝光任何一个,换个正常人想想就知道蝙蝠侠在信息保护和身份保护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得。 既然他亲口说了安全,那么忒弥斯就不必远走。 “我岂止是愿意……”菲奥娜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渗透了,被风一吹竟然有种透骨的寒意,她赶紧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一点试图取暖,低声道谢: “上帝作证,英勇的义警啊,你让我受宠若惊。” 这下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蝙蝠侠率先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去?” 菲奥娜一开始有点为难,但是最后能和自己新粉上的义警、这个城市的传奇故事近距离接触的激动最后还是战胜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你了。” 蝙蝠侠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靠近你的房子?” 菲奥娜本来和他并肩走路走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抖,蓦地就有了种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还是蝙蝠侠眼疾手快拉她一把使她避免毁容: “……其实……”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菲奥娜的店门前。菲奥娜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恨不得一头扎进橘猫宽厚多毛的背里掩盖自己的羞窘: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为了收拾通灵用具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请千万不要笑话我。” 她把店门打开的时候蝙蝠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在他眼里这个乱的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乱,也就是椅子上和柜子上堆了不少东西而已,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在打理家务,他怕是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个样子,像菲奥娜这样的少女特有的、莫名的纠结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一时间他都有了种“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这样的感觉。 ——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这也是菲奥娜前脚刚把箱子拖进去,后脚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原因之一。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撞墙: 早知道就要个签名了! 布鲁斯:不了不了,谢谢。给蝙蝠侠那神秘恐惧的形象留个底吧。 次日一早。 “好的,不要拥挤,请一个一个来。”菲奥娜把包装好的第几十束花塞进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手里,感觉自个儿的脸都要笑僵了,不死心地继续试图打探:“请问您知道我的店为什么会突然火起来吗?” 几乎这一上午来她的店里买花的都是黑发蓝眼的女郎,有的高挑美艳有的楚楚可怜,有的大胸长腿有的蜂腰翘臀,百分之九十的颜值都在优秀线以上,剩下的百分之十接近满分,个个一进门的时候都好像想从她这里挖点什么消息出来,结果看到她本尊之后就泄气了,更让人抓心挠肺的是不管菲奥娜问啥都问不出来,而且她们还都垂头丧气地随便买束花就走掉了。 讲道理,这让人更好奇了好吗?! 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这位黑发女郎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 “跟你一个小姑娘也没啥好解释的,哎。” 菲奥娜正在低着头往花束里插卡片呢,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八卦之魂蠢蠢欲动:“拜托啦女士,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这段时间内的客流量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大,我好去进货做生意啊。” “不会,估计再过几天就正常了。”黑发女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菲奥娜摆在柜台上的碗莲解释道:“你不知道吗,女孩?你和你的花店见报了。” 菲奥娜有些茫然地从花束里抬起头:“什么报?” 她一摊手:“小孩子最好不要看的报。” 然后不管菲奥娜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再从她的口里得到半点信息,只好追在这人身后出去给门上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回头就在论坛上跟自己的远方笔友通讯: 【抱歉抱歉久等了,刚刚给客人包扎花束去啦,明明几天前还一束花都卖不出去呢,搞得我这几天不得不赶紧加大进货数量。】 她的这个笔友是个相当可爱活泼又耿直的俄罗斯红发姑娘,名字取的也很个性,一开始叫“我的同事都没我高”,个性签名是“在梦里”,后来可能因为被同事爆锤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看个性签名的——就改成了“我的同事貌美如花”,个性签名依然是“在梦里”,可以说这波操作很皮了: 【你是不是终于把你那个白水晶灵摆换成绿幽灵啦?!】 【没有。】菲奥娜如实相告:【等一下我看个报纸。】 结果她刚打开《哥谭日报》的娱乐八卦板块就差点没用口水呛死自己,硕大无朋的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 哥谭宝贝两次出入过的同一家花店!探寻鲜花和美人的秘密! 菲奥娜:……不了不了,谢谢。 她刚在这边看到了这条报道,那边来自“我的同事貌美如花”的信息就紧跟着来了,试探着问道: 【那近期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造访你的店铺吗?会不会可能是传说中的名人效应?】 菲奥娜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毕竟隔着互联网,你还真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擅长黑巫术的通灵师,摸着她的信息一路追过来给菲奥娜来个诅咒,还真能让她防不胜防:【不知道呢~如果你能算出来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她戒心很重,一时间什么都问不出来。”梦女巫玛莎从电脑面前起身,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眼睛里都要冒绿光了的同事们无奈一摊手: “当一个女巫有心隐匿自己行踪的时候,诸位,我们真的能通过普通人的方法找到她吗?要我说,我们还是各凭本事……”用通灵的方法找到她。 “不行。”女巫长塔季扬娜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她太小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完全是靠着过人的天资走到这一步的。” 她看了下周围正在等她解释的同行们,开口继续道:“她不知道怎样构建防护罩,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达丽亚简单的一个试探就能废掉她。” 玛莎恍然大悟:“哦对,我们可是良民诶!”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东方女巫、战斗女巫,全女巫协会的战斗值和攻击力担当之一达丽亚突然觉得真是心力交瘁好想辞职,真的好想辞职啊,她忧郁得甚至想嗑包薯片解压,年纪轻轻竟然就有了在养素未谋面、远在美利坚那边的孩子的感觉了: “都这年头了,还有做我们这行的不给自己上防护罩的吗?!” “有的。”玛莎一摊手:“她就完全没有。” 达丽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那她也太没戒心了……” “不,我觉得问题就在这里。”塔季扬娜轻轻地点了点玛莎面前的电脑屏幕: “她不是没有戒心,看,玛莎从她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换而言之,她是‘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任何这方面的教育’。” “那也太……”达丽亚不知道说什么好,思来想去只好把万分复杂的心绪凝成一句话: “可惜了,难得有个这么有天赋的姑娘。” 几乎全部的通灵师都有一个开启能力的关键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多半在幼年时期和少年时期就会出现,在青年时期定型,最后在中年和老年时间段里,要么因为滥用能力而失去这种特殊的能力,要么因为长久的积累和锻炼而达到顶峰,无人例外。 但是如果一个通灵师错过了这个时间段的话……哪怕她以后还能接收到良好的教育和引导,也很难在精神领域上的新世界前进半步了。 这就是达丽亚说“可惜”的原因。 “但凡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她的家人肯定会意识到吧?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目前为止能用科学掌控的事情,因此不管是出于害怕和恐惧,还是出于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想让她能够运用这种能力保护自己,都应该或多或少采取什么措施,而不管你通过什么渠道采取怎样的措施,肯定会找到这一条的——”达丽亚俯下身去,随便在电脑上敲了几串字符演示给她的同僚们看,不管是俄语还是英语还是西班牙语,不管用怎样的搜索引擎,当把“通灵”和“自保”两个单词放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跳出这一条来: “‘给自己上个防护’。” 塔季扬娜一锤定音:“所以她没有家人,至少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毕竟我们都能看得见,她的血缘上的这条线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断掉了。” “但是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那么在她成年前负起养育责任的人总该有吧?” 达丽亚立刻心领神会:“这个人要么对她不上心,要么——虽然我向来不愿意用最坏的方式去揣测人心——往恶毒一点的方向想的话,就是在盼着她死。” “不、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梦女巫玛莎是全女巫协会里最年轻的成员,但是她也已经成年了,而身为这个全员水平奇高、战力爆表的组织里年龄最小的人,玛莎她不仅盼望着长大,更盼望着有新鲜血液加入进来,这样她的身份就可以完成完美的蜕变了,从“被保护者”变成“可靠稳重的保护者”,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结果达丽亚这句话一出来,生生把她从“我马上就能见到软乎乎的小小的后辈了好开心我要担当起作为前辈的职责”这样的美梦里砸醒了,甚至有了种忧国忧民忧大洋彼岸的未来同僚的仗义感: 132.崩塌的不杀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扎塔娜眼看今天是得不到什么成果了, 只得先行选择离开,日后从长计议:“你为什么这么看重你的猫?” “因为我要做一诺千金的人。”菲奥娜对她笑笑:“它在我最孤单最寂寞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陪了我这么多年, 而我又恰好是个容易念旧情的人, 那就肯定要一直保护它呀。” “好吧。”扎塔娜叹了口气迈出了这家花店,没过多久就站在了正义联盟的基地里,对着周围围了一圈的队友以及正义联盟的诸位道: “不行,要不出来……不是我说,诸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英勇无畏不怕死的绿灯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谁能想到黑漆漆阴森森的老蝙蝠突然变成橘黄色的样子呢。不行, 哎, 我一想就要打冷颤哈哈哈哈哈!” 蝙蝠侠:盯—— 绿灯侠的好伙伴闪电侠恨不得用神速力把他的搭档的嘴糊死:好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神奇女侠作为正义联盟里少数正气凛然从不歪楼的人之一,勇敢地肩扛起了把话题掰回来的重任:“B的精神和身体会受到这种古怪的同调的影响吗?” 扎塔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就是两边联盟里少有的清流: “会的。” 她这个肯定的答案一出来, 顿时现场的气氛就变得相当严肃了。扎塔娜为了让对魔法和通灵这些非自然力量不甚了解的正义联盟的诸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得不打个比方: “她就像是从未被修剪过的植物一样,年轻, 生机勃勃而肆意生长。” “如果把能够外延的‘意识’比喻成攀援的‘藤蔓’的话, 她的‘藤蔓’正在四处生长。人都有自救和自我保护的本能, 虽然她现在是个连防护罩都不会给自己加的新手,但是她的潜意识依然在保护她,而她的精神力量和意识又过于强悍,因此她的潜意识就会像藤蔓攀援上周围所有能够用来作为支撑的东西那样,把周围的东西同调到和她一样的频率上。这样当她置身于一堆和她一个频率的东西里的时候,就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有‘明明我本人坐在这里但是你就是见不到我’的功效。” “而如果被同调了的是有生命的活物的话,就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被同调了的动物意识会连通能够保护她的人的意识,让能够保护她的人了解她当下的处境,进而伸出援手。” “厉害了。”闪电侠问道:“不过这种能力看起来很无害啊,为什么会对B有影响呢?” “这种同调一开始就无法停下,除非她能够学会掌握自己的力量。”扎塔娜耐心地解释着: “今天她的橘猫能和B同调,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她随便捡了只别的猫回去,又跟不知道哪位幸运儿同调上了?同调的时候是不分善恶、不分男女老少的,只会按照‘能力的强弱程度’来划分,当她的潜意识选定了B作为第一位保护者进行求援之后……” “接下来会被同调的,会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 众人心里一凛,各种各样的猜测一时间全都浮现了出来。扎塔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作了个总结陈词: “想要动她的猫怕是很困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如果短期内无法从她和她的猫身上入手的话,那还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让她远离哥谭,毕竟频率同调的范围是有限的;第二,把她送到随便哪个能教会她控制自己能力的地方去,只要她学会了保护自己,那么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此时的菲奥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第一次合作的主要讨论对象,此时的她正蹲在自家后院里准备给自个儿家里的大橘诱捕一只小伙伴。扎塔娜走了之后她进行了一下自我反省,发现她从来都是让橘猫陪着自己,竟然忽视了同物种之下的双方互动,心有不安,正好她家附近的野猫相当多——拜她每天都会烹饪营养合理味道超赞的猫饭所赐——因此她决定拐一只流浪猫回来给自家大橘做个伴。 她随便找了根棍儿,支起了一个塑料红桶,从大橘的饭碗里匀了半碗饭出来,盛在干干净净的碟子里放在红桶的下面,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不做作的方法捕获到猫咪。 让我们来倾听一下橘猫的心声:不需要,真不用,谢谢!还我饭来! 可能哥谭这个神奇的城市对菲奥娜来说真的自带某种神奇的幸运加成buff,这个方法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捕获得到猫的,先不说流浪猫们的警戒心有多强,光看它们可是被猫女喂过的就应该知道它们自带智商加成了。结果短短五分钟之后,菲奥娜还真的用这个简陋得不像话的陷阱抓到了一只猫,还不是普通的猫,这猫可有排面呢。 ——前脚还在自己安全屋里收拾卫生,浇花洗衣服的杰森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就变矮了,而且浑身都覆盖着三色的毛发,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就往后一个蹦跶,然后成功地撞倒了那根用来支起红桶的棍儿,把自己恰恰好地扣在了红色塑料水桶的下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菲奥娜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饲养的这只新猫是何等有排面的“大人物”。她愉快地把红色塑料桶掀了开来,一把抱起了那只还在不断抗争着挥舞四条腿儿,张牙舞爪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的三花,以雷霆铁血手段整肃了哥谭黑市和毒品市场交易、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世界灾星的威严在这一刻全面扫地: “啊哈,是个三花公猫,好可惜哦不能生小三花啦——大橘!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杰森·陶德:???!!!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别乱说!!!! 橘猫慢吞吞地、雍容又从容地爬上了一旁的花架,居高临下地用王者之气四溢的眼神盯着杰森,那架势可唬人得很,就算现在蝙蝠侠的意识不在它的身体里,都让杰森有了种真在被蝙蝠侠注视着的感觉。 这只橘猫在用眼神把三花杰森从头到尾都扫过一遍之后,猛地英勇无畏原地起跳,朝着还被菲奥娜抱在怀里的三花—— 天!降!正!义!十五磅! “大橘你这是干什么啊啊啊啊你们要好好相处!”菲奥娜被自家橘猫的骚操作震惊到了,一时间干脆就没反应过来,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她手里的三花瞬间就被大橘叼着后颈子带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橘毛白毛满天飞地就往花店里面一骑绝尘地冲去。 杰森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悠悠、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他对天发誓,如果他知道自个儿日后也会变成猫的话,他当时绝对、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有个头盔能遮掩表情就大肆嘲笑变成过橘猫的布鲁斯·韦恩的。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这个样子的,有钱难买早知道,就好比现在谁都不知道,四个小时后,菲奥娜会在自家后院里被迎头一棒子敲了个闷棍,从此人间蒸发二十四小时一样。 菲奥娜觉得一直这样被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紧紧粘在她背上的目光存在感相当明显,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跟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刀子似的,配合哥谭眼下凉风飕飕的天气真是颇有奇效,让她感觉相当不自在。因此在快要回到自己花店里的时候,菲奥娜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貌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出声问道: “请问两位还要跟我多久呢?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再这样跟下去可就是不请自来了哦,淑女是不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身后的街道上,甚至在浅淡的雾气里激荡出了小小的回音。而正是在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传屋顶上来了回应。虽然这道声音从音色上来说属于一位年轻女子,但是里面那点超乎年龄的成熟却让她因此变得魅力万千、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了: “晚上好呀小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菲奥娜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抬眼,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她了: 这人的身影隐没在一丛高大得不正常的植物里。不仅如此,在菲奥娜的感知里,人和植物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按常理来说只要她开始跟着菲奥娜,就能被菲奥娜精准的感知给定位到,但这个人不光用如此之多的藤蔓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而且…… 她的气息,已经从内而外、自骨至血肉,全都变成了植物的气息。如果不提前知道这是个人的话,就算菲奥娜拼尽全力去感知,也只能隐隐感受得到“啊这团植物贼拉活跃看来白天的光合作用和晚上的呼吸作用都在好好地进行着呢”。 不过当一团过分活跃的植物跟了菲奥娜一路的时候,菲奥娜再怎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向科学低头,怀疑这团植物可能并不是植物,而是个用某种方法改变了自己气息的人类,毕竟植物是不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的。 ——再打个题外话。虽然在房顶上出现这么一大团藤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是这可是在哥谭!别说有一大团藤蔓长在房顶上了,哪天看见小丑用那张涂得惨白惨白却又画着血盆大口的脸死死贴着你的窗户跟你热情澎湃地say hello,你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稳住,保持冷静,钻床底报警,把准备好的遗书迅速翻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那一大团藤蔓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人。 果然人如其声,此话不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相当美艳动人的女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她的长相是典型的欧美白种人长相,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且在那一头火焰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她的皮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色了,甚至隐隐有点惨绿的意思。她的嘴唇和眼皮都是鲜亮的绿色,和那一身同样是绿色系的衣服相呼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感,又有着菲奥娜短时间内都无法拥有的成年女性魅力十足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采。 这便是哥谭那一帮疯子里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毒藤女”,世界闻名的生态恐怖分子,帕米拉·艾斯利。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毒藤女的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明明跟着我的有两个人,请问另一位又是何方神圣呢?” “你在说什么呢?”毒藤女还想逗逗菲奥娜的来着,毕竟她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保护者,对于伤害植物的人都会百倍奉还,但是对于这个开花店还会好好照顾植物的小女孩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每个开花店的老板都有这个闲情逸致给店里的花洒水和讲笑话的:“跟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肯定不止。”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毒藤女的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个女性。”为了增强可信度,她决定再说一点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这是个金发女郎,头上还染了点别的颜色,那是红色吗?她还有过一份很好的工作,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随手从腕上挂着的黑色绒布袋里抽了张塔罗,是死神正位: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混乱和邪恶的化身,而且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正是这次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扎心、一针见血。别人不知道,毒藤女和小丑女可对她话里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竟然真的分毫不差: 小丑在刚作为罪犯出道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被蝙蝠侠逼得落入废弃化工池之后几近死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之后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行事狠辣而无所顾忌,视蝙蝠侠为平生死敌;而哈莉·奎因在变成小丑女之前,也的确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身为阿卡姆的一名精神病医师,本来有着平稳的生活和可观的收入,犯罪这件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当她成为了小丑的心理治疗医师并且爱上了小丑之后,她那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像是被脱了缰的疯狗一样拉着一路狂奔,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菲奥娜是个哥谭本地人的话,依据这些信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这两人分别是谁,可惜她不是。不过就算如此,她说出来的这些模糊的信息已经指向十分明确了,也足以让人心惊。 哈莉·奎因,AKA小丑女突然就有种预感,如果她再不现身,面前这个抱着猫拖着箱子、看起来相当无害却又让人隐隐有种不想惹到她的感觉的少女就能把她的老底一股脑全掀了,因此她赶紧抢在菲奥娜再次开口之前说话了: “那你能猜出来我的名字吗?” 菲奥娜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外貌明显地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眼窝深,眼睛又大,就算她此刻素颜朝天,眼尾也隐约迤逦着黛色的痕迹,让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忧郁与典雅交织的感觉更重了。这种忧郁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闲着没事就要强行抒发感情的惆怅,也不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爱他”的那种感情上的、小打小闹的忧郁——这种感觉浓墨重彩地深植于骨髓。 如果说得玄乎一点的话,那就是明明洞察了命运、明晓了世间万事万物、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永远无法诉诸于口,别人最多也只会半信半疑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感而引发的忧郁与悲伤。 她将手边的塔罗牌收进了那个绒布的黑袋子里,抬眼正视着哈莉的眼睛反问道: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女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戳中了伤疤,终于也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菲奥娜感知到的那样,她的确是个金发的姑娘,在发尾染了点青绿色和红色,把自己一头原本相当好看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一直抱着的橘猫终于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她的箱子上,对着面前那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弓起了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让它本来就相当敦实的体型又大了不止一倍。 “哎呀——”毒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橘猫,拖长了语音: “这猫怕是比瑟琳娜家的随便两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你喂得真不错。” 菲奥娜有点懵,毕竟她真的不知道“瑟琳娜”是谁,只好顺着毒藤女的话头往下接:“呃,谢谢?” 在变成毒藤女之前,帕米拉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在变成这种样子之后,除了保护环境和过分爱护植物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是哈莉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帕米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很明显,她在小丑身边沾染到的暴戾和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更多一点。就好比现在,哈莉上一秒还可以耐心地等着帕米拉和菲奥娜寒暄,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打断菲奥娜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133.等价的诅咒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但是这个俄罗斯小姑娘的身上有着莫名的感染力, 当她用那双温柔又朦胧、似藏有万语千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陡然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某种类似于拘束守礼的感觉,让人无法在她没有说完话之前就离开,因为那样来说实在太不礼貌了。 受害者披着那条披肩, 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表示自己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 不用这两名义警再送了, 看来布鲁斯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看, 眼前这人不就把他当成了行走的蝙蝠怪了嘛。就在她的身影安全消失在布鲁斯的监控下,蝙蝠侠和红罗宾即将把此人扔在他应该被送去的地方之前,布鲁斯心有所感地一回头—— 在半开半合的、唯一一扇完好的玻璃窗内, 菲奥娜也正好在抬眼看着他。 她的目光散乱,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这便让她的那双灰色的眼睛更加朦胧柔和, 更加吸引人了,可是细细看去, 又有种“在她眼里什么都无法留下痕迹”的空茫感。花店里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 因此此刻唯一的一点能够让布鲁斯看清她的光源, 来自于她手边的黑色蜡烛。 这根蜡烛上有着复杂的烫金纹样, 似乎还做成了十字的形状, 燃起的火光和那些正常的红红白白的蜡烛别无二致,可是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到一阵发冷。这种冷意来得相当突然且没来由,自从他的蝙蝠侠冬季制服加装了保温层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身上有如此大面积的寒意了,就像是…… 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样。 她抬起手按在手边的山羊头骨上。这个山羊头骨已经称得上年代久远了,骨质粗糙,微微泛黄,愈发衬得她的手纤长而洁白如玉,在无边的黑夜里,在昏黄的烛光下,便陡然而生了诡谲的美感,就在这时,红罗宾也开口了: “B……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蝙蝠侠点点头,原来这莫名的冷意并不是他的错觉。 而就在此时,菲奥娜那双忧郁而典雅的灰眼睛终于聚焦到了半空里的某个点上,她在看着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善茬—— “Досвидания,инавсегдапрощание.” 她平时的声音相当温柔甜美,和那张脸的契合度很高,有着一切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特征,还带着点爱娇的意思,语速也不快不慢的,十分好听,要是口语再标准一点的话,随便去哪个电台主持夜间情感节目都会很受欢迎。然而此时,她一说起俄语来,整个人的气场就都变了。 虽说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可是莫名地有了种强烈的感染力和穿透力,这种过分厚重的力道足以抵消任何之前让人觉得柔软和甜蜜的东西。就好像游荡在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冬将军一口冷气吐出来,冰霜的呼吸带着死亡覆盖了所有的花朵。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这句话里面的凉薄也没有被削减半分。 一开始他们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毕竟精通多国语言的两人知道,这也就是个类似于“永别”之类的日常用语,然而在蝙蝠侠和红罗宾把此人押往警察局的一周后,从官方那里收到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个罪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不举了。 前几天他还没觉出有哪里不正常。毕竟这人是惯犯,对哥谭执法机关的不作为那叫一个了解,因此他信誓旦旦地跟狱友保证“我出去还能继续玩她们”,让负责值班看守的狱警真恨不得拎起电击棍往他下半身来上那么一下子。 结果当晚,好戏就发生了。单手拖着裤子,一大半屁股都露在外面的罪犯慌张地隔着栏杆大声呼叫狱警,火急火燎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迫捡了肥皂: “我申请保外就医!我不举了!它起不来!”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狱警暗地叫好:报应,真是报应。该。 区区不举还没到能让他保外就医的程度,但是也足以引起蝙蝠侠的兴趣了。他和红罗宾之前在查菲奥娜资料的时候,是直接通过深网黑进政府人口管理系统取得资料的。换句话说,得到的这份资料虽然信息全面又完整,但是某些最深处的东西,是无法被这么简单地就扒出来的。 结果他前脚刚打开暗网,后脚就连人带椅子地整个儿栽在了面前的操作台上,失去了意识。 蝙蝠侠永远有后备计划。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不正常变化和操作台的按钮被一通乱碰,双重结合之下激活了意为“蝙蝠侠出事了”的二级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蝙蝠洞,也回响在蝙蝠家族每个人的手机上。四部手机在同一时刻完全黑屏,白色的蝙蝠图案在屏幕上莹莹发光。 提姆·德雷克还在楼上补眠呢,毕竟他白天要去公司代理CEO,晚上要夜巡还要写论文,睡眠严重不足,好不容易一闲下来自然要抓紧时间补觉,能补一点算一点,然而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他刹那间就被惊走了所有的睡意,头发还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就往楼下跑,因为睡眠不足因此有些脚步虚浮,险些在半路撞上达米安。他们平常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好,至少没到差点迎面撞上还能一笑泯恩仇的阶段,但是眼下已经没人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两人一路冲进蝙蝠洞,就看见了趴在操作台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布鲁斯: “父亲?” “布鲁斯?” 这两位罗宾的呼唤完全没能传到精神已经在数千米之外的布鲁斯·韦恩的耳朵里。可能哥谭这个奇诡的城市真的和蝙蝠侠心有灵犀吧,总之“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花店老板,最好安个监视器上去”这个相当具有控制狂蝙蝠侠风格的想法刚在脑海里出现,下一秒就得偿所愿了: 他抖了抖胡须,又伸出爪来,看着这粉嫩的猫爪肉垫,还有那被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又抖了抖头上的耳朵,身后的尾巴受惊了一样高高翘起,拜店里那面为了增加视觉空间的超大落地镜所赐,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猫。 橘猫。 胖橘猫。 这是什么骚操作!堂堂哥谭骑士蝙蝠侠,竟然变成了一只猫?!变猫也就算了吧,毕竟蝙蝠侠真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正义联盟主席超人平均每三周中一次魔法,魔抗为零,他们在见过各种各样的魔法后遗症之后已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可是这只猫…… 布鲁斯努力抬起前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看不到;试图扭头看看自己的尾巴和屁股——也看不到: 这猫,真的,好富态啊。富态得让人莫名悲愤。 而且在哥谭这座充满了犯罪和邪恶的城市,就连橘猫都吃不胖,连猫女这种爱猫成魔的人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能把橘猫喂成这样。能够在这种条件下还长得这么可人、这么圆滚滚的…… 好像也只有他之前见过的那家莫名古怪的花店老板的猫了? 134.会好起来的 菲奥娜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这可是班提瓦的诸位通灵师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 做出的最终决定: 如果要将诅咒施加给这个人的话, 那么就必须先给他祝福, 先把他变成一个正常人。 这个逻辑乍然看上去蛮匪夷所思的, 可是要是仔细想想的话,又的确是这个道理。 “诅咒”之所以是诅咒,就是因为它是能够将“正常”的生活破坏掉,毁坏成“不正常”的东西,但是这个规则仅仅适用于普通人, 对于已经和“普通人”这个概念相差甚远了几乎有十万八千里的小丑来说的话,是完全不适用的, 因为小丑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 他受伤了也不会觉得疼痛和害怕,死亡的阴影离他越近他反而越开心,普通人对行走在刀尖上的生活避之不及,可是这个人却甘之若饴。所有在正常人觉来“痛苦”的、“不愉快”的东西, 在他的概念里都是最能够让他感到开心和愉悦的好东西。 因此,如果要让他切实地感受到痛苦的话, 那么施加给他的诅咒也不能按照正常的、普通的“恶有恶报”的逻辑来。人人都知道, 对疯子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更不能用常理去判断和约束的。 也就是说, 在让他“痛苦”之前,就先要让他能够“感知痛苦”。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要详细解释起来的话还是很麻烦的, 而且菲奥娜不知道这人特地打电话来的用意是什么, 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可能是吧?” 她就算不是正义联盟的正式在职人士, 在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他们的事情, 其中自然就包括蝙蝠侠的“不杀”原则,这让刚刚献祭了一根支柱作为诅咒小丑的原材料的菲奥娜有点慌,毕竟四舍五入一下的话,这简直就是在把蝙蝠侠“不杀”的原则按在地上踩,所以她连说话的时候都在字斟句酌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过恕我冒昧问一句,现在连义警也要关心起这种罪大恶极的犯人的健康状况了么?” 蝙蝠侠一听就知道菲奥娜可能误会了什么。他的“不杀”原则只是不让自己迈过那条线而已,如果他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却又要次次都越俎代庖的话,那么等到他的正义感无法支撑着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时候就十分危险了。 能够审判罪犯的,永远不应该是“个人”,而应该是“司法机关”。他本来就是在用过激的手段在制服罪犯,和传统的警方相比已经很是剑走偏锋了,如果真的越了线,那么在暗夜中行侠仗义的义警和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从本质上来讲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杀”是他的底线,也是他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因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人”,而不是“神”,守住了这条底线,就意味着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和人性,不至于被似乎永远都看不到什么希望的黑暗的哥谭还有层出不穷的各种犯罪事件打垮。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如果有的人真的在遭遇了“报应”之后他也要去救,蝙蝠侠也不是什么一心只想维持正义、满眼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毛头小伙子了,他还不至于这么迂腐。 不过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只有在知晓了原理之后,才能够切实地知晓这究竟是真的“恶有恶报”,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的、完全出于个人意愿的诅咒。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如实说出来了,可见这段时间以来他和菲奥娜的相处还是成功地改变了不少东西的,否则就按照蝙蝠侠自己的那个好像一万年都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的臭脾气,他才不会这么推心置腹呢。对,没错,区区一个“说实话”这么简单的、似乎谁都会做的事情,对蝙蝠侠来说就已经是推心置腹这个级别的高难度的事情了: “……我不是那种一味地遵循所谓的‘不杀’原则的人。如果这个诅咒来自你们的话,我不会多管,但是前提是这得真的是‘恶有恶报’的诅咒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如果这个诅咒来自班提瓦的话,那么它的原理是什么?” 菲奥娜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先捂住了话筒,对着她身边还在兢兢业业写报告的塔季扬娜用眼神示意道: 【我能说吗?】 毕竟这可是全班提瓦一起想出来的办法,在不知道这个办法还能不能对外说之前,菲奥娜是不会轻易把任何信息说出去的。 还在奋笔疾书的塔季扬娜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换作大部分逻辑正常的普通人其实都能想得出来。只不过她都点完头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吓得她连压低嗓音都忘了,直接就出声问道: “你在跟谁打电话?上帝保佑,可千万不要是萨沙!” 菲奥娜:???萨沙?那是谁来着??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来,似乎那个让她感觉很不好的黑巫灵媒亚历山大似乎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对她说过可以这么称呼他。不过菲奥娜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对“昵称”这方面饱含的过分暧昧的亲近的感觉是一点都体会不到。 一般来说,能够称呼昵称,就代表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拉进到了某种完全可以说得上“亲密”的地步了,如果是在同辈之间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两人一定是至交好友或者更为亲密的情侣,如果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的话就说明这位晚辈肯定特别受照顾;而这两点互为必要充分条件,也就是说,这个道理反着推回来依然成立,女巫长塔季扬娜担心的事情完全不是什么大事,菲奥什卡根本就没有和亚历山大发展成为点头之交以外的交情的意思。 这可让女巫长犯了难。如果那个代表白巫术里的“挚爱”支柱的人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揪着那人的领子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你能控制一下自己吗朋友?!能不能在“不杀”的支柱彻底崩塌之前好好管管自己的脑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感情这种东西真能够被自如操控的话,那也就不会让古往今来都有那么多人为此犯难、乃至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了。 这个通讯器是韦恩集团出品的、专门用于正义联盟内部人员沟通交流的通讯器,自从菲奥娜持有了那套能够应对全正义联盟的人士的紧急预案之后,神奇女侠就给她配备了同样的一套东西,说是“方便紧急联系的时候使用”,通讯效果好到出奇。别说塔季扬娜在那边说话的时候忘了压低音量了,就算她在那边用气音说话,这边也可以模模糊糊地听到个大概。 而正是托了这个收音效果奇佳的通讯器的福,塔季扬娜的担心一分不漏地全都传到了蝙蝠侠的耳边。菲奥娜的资料在蝙蝠洞里存着一份,在正义联盟瞭望塔里也存着一份,而且两份资料还在同步实时更新,他自然知道那个“萨沙”指的是谁,因此在听到了这人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塔季扬娜的口中之后,他突然就有了点不开心,连带着面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了。 不过对这人来说,他的“不开心”和“开心”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普通人很难从他那张被面具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解读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就算是跟他共事了一段时间的、在“解读蝙蝠侠的面部表情”这门课上颇有造诣的神奇女侠也只不过能看出来很少的一点情绪变化而已,对扎塔娜来说那就更难了。 即便如此,扎塔娜还是有着最起码的察言观色的能力的,这位来自东方三圣族的年轻女巫真是在把“英勇无畏”四个字当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一样,并且还要实打实地予以践行,于是她试探着问道: “B,你这是生气了?” ——别说,还真让她误打误撞地猜对了一次。 蝙蝠侠黑着脸不置可否,继续和那边的菲奥娜在沟通这个诅咒的细节,扎塔娜见状,心下一惊,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超级大八卦: 蝙蝠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不应该的啊。 虽然说正义联盟的顾问常年的表情只有两种,“现在我心情不好”和“我现在还OK但是过一会就心情不好了”,极其偶尔出现“高兴”的情绪——等到这种情绪明晃晃地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大家当天就可以去买彩票了,绝对稳赚不赔——但是他的情绪变化也是有章可循的,像眼下的这种状况按理来说根本就不会、也不可能让他生气。 拜托,人家通灵女巫们也要有口饭吃的呀。如果这是人家的某种看家绝活什么的话,那肯定是不能完全告诉你的,要是这么轻易地就泄密了的话,那么以后还怎么赚钱吃饭? 扎塔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虽然说隔行如隔山,但是她在做了这么久的功课之后对通灵师们自己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规则还是很清楚的,而且哪怕除去“通灵”这个玄之又玄的职业定性之外,只把班提瓦当做一个普通的团队的话,那在每个行业和团队里也都是有一些小机密的,如果菲奥娜不能完全据实相告的话,其实也没啥大问题。 要是蝙蝠侠真的一定要知道的话,哪怕菲奥娜无可奉告,多给扎塔娜一点时间,她也可以从东方三圣族的藏书和正义联盟藏有的对通灵者的记录数据里推断出来这个诅咒的原理,也就是说,堂堂正义联盟的顾问、哥谭的黑暗骑士,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对着人家小姑娘穷追不舍的。更别说他还是在用这种不好的脸色和一板一眼、正经得要命的语气在跟那边沟通了,简直不是一点半点地吓人。 扎塔娜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而她的智商和情商也果然不负所望地在下一秒就总结出了正确答案: 也就是说,蝙蝠侠如果刚刚真的是生气了的话,其实不是在因为“不知道诅咒的内在真相”这种小事生气,而是在为“菲奥娜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实情”而生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等等。 扎塔娜看着那边还在和菲奥娜沟通、只不过眼下已经明显地被安抚好了的、神色都回到了正常状态之下的蝙蝠侠,突然就隐隐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原因无他,因为当年康斯坦丁追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表现来着。用康斯坦丁自己的话来说,他在看到身穿白色束腰长裙、黑礼帽斜斜盖住一只眼睛,在缭绕的烟雾和璀璨的灯光中出现在舞台上的扎塔娜的时候,就对这位使用着反语魔法的魔法师一见钟情了。 等到后来康斯坦丁和扎塔娜一起创立了黑暗正义联盟、从正义联盟里独立出来之后,他追起扎塔娜来真可谓是热血上头,还搞得轰轰烈烈众人皆知的,一点传说中的、能够对得起他名头的“地狱神探”的架势都没有,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的诸位还为此私底下打了个赌,赌的就是康斯坦丁最后会不会成功追到扎塔娜,输了的一方要负责瞭望塔累计一个星期的值班。 平心而论,康斯坦丁的确和扎塔娜不是最好的情侣搭档。从出身来看的话,扎塔娜出身东方三圣族,虽然年轻的时候曾经沦落到要在舞台上表演魔术混口饭吃,但是即便如此,在她身穿黑色的紧身演出服开始变魔术的时候,那种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端丽和优美也难以被一身廉价的装扮掩盖下去半分;而康斯坦丁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住在伦敦的工人阶级术士兼驱魔人,虽然他也有着魔法氏族的血脉,这条血脉往上追溯的话还可以追溯到亚瑟王和梅林的时期,可即便如此,在东方三圣族的魔法传承面前,他还是要生来就矮上那么几分的。 而这悬殊的出身还不是他们最不般配的地方。所有见过扎塔娜的人都会说,她热情、迷人、神秘、浪漫、优雅又强大,令人着迷,值得依靠,是很多小姑娘见了一面就想成为的那种强大的女性;而康斯坦丁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有着一样的、极为恶劣的共性,乖戾偏执又任性行事,受血脉影响而癫狂起来的时候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下得去手诅咒——虽然后来他又后悔了,可是诅咒一旦开始就无法倒退,只能勉强停止,他的父亲直到死去的时候还在饱受诅咒之苦的折磨。曾经有人这样评价过康斯坦丁: “你这个人啊,满口谎言、虚情假意又铁石心肠。” 这样的两个人,可以说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极为不般配的,就连向来没什么自知之明的康斯坦丁自己也清楚。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真能够被自如操控的话……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意人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这位邋邋遢遢又满口谎言的魔法师在扎塔娜的面前也曾短暂地卸去过防备,用他的魔法为扎塔娜构建了一个诺言: “只要你不会先对我拔刀,我就永远不会伤害你。” “你是我心底永远的不灭之光。” 任何与神秘侧的力量相关的诺言都是不能被轻易打破的,因此魔法师和通灵者们就在“许诺”这件事上变得慎之又慎、谨慎小心了,即便如此,能够绕过法则打破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的方法也有很多种,就看这帮人愿不愿意多花心思去做了。 扎塔娜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他们中了那个咒语,一方会忘掉所有的感情,这些欢喜和痛苦全都需要由另一方背负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康斯坦丁将“忘却”的一方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而自己选择了记住所有之后,便似乎明白了什么了。 ——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哪怕对方忘记了你,只要有所有的、和这个人的记忆相伴,不管是苦痛还是甜蜜,也足够支撑起没有爱人相伴的、孤寂而漫长的一生了。 等到后来,恢复了记忆的扎塔娜和康斯坦丁在一起了之后,这位曾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骗到过正义联盟三巨头的骗子魔法师彻底在她的面前改变了自己的物种,从一头招摇撞骗无恶不作的豺狼变成了忠心耿耿寸步不离又擅长在各种神奇的地方吃各种神奇的人的飞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吃不到——的哈士奇。 可别不信,菲奥娜就曾经被康斯坦丁用恶狠狠的“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的眼神“友好亲切”地注视过。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大事的话,康斯坦丁现在什么情报都想从扎塔娜这里获取,曾经警惕心相当高、谁都信不过的康斯坦丁在追到了扎塔娜之后恨不得天天都黏在自家女朋友的身边,压根就不担心扎塔娜会坑到自己,用他的话来说的话就是“把命给她都可以”。 为此,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得不加了累计一个星期的班,顺便再悼念一下自己输掉的赌局。 扎塔娜在将两人的表现放在一起对比之后真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像,可是蝙蝠侠自己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此为了不过早地让菲奥娜身上的白巫术的“挚爱”支柱成型,扎塔娜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她不点明的话,按照蝙蝠侠自己强大的逻辑和分析能力也迟早会想明白的,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不点明的话对双方都好,可以有效地避免接触时候的尴尬;如果她点明了的话,万一菲奥娜突然也双向喜欢上了蝙蝠侠的话,那才是真正大写的“不巧”。从菲奥娜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不杀”的支柱还没有完全崩塌的信息相当关键,谁都不敢赌一赌当五大支柱齐全了一大半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而此时蝙蝠侠和菲奥娜的交谈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年轻的通灵师终于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展现出了自己日益成熟的、属于“通灵女巫”的一面: “说实话吧,先生,‘加害别人’这件事其实永远都不会让正常人快乐的。” 她说起话来的时候依然那么温柔而和缓,不管说什么语种的时候都莫名地带着一股认真感,却让人更能听得进去了,向来都在依托着“通灵”行事的她终于在完全的个人意志下说出了可以说是在对自己进行深度剖析的一番话与: “因为我们是正常人,所以我们就有着良好的道德观和为人处事的底线,而人类又是群居动物,想要在无数次的试探中找到能够让彼此都舒适的相处办法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有空去无端加害别人?但是这个诅咒绝对不是加害。这只是恶有恶报、天理昭昭,仅此而已。” “就算会被认为是很差劲的人,我也一定要说出来:正因为这不是‘加害’,而是‘报应’,所以能够看到这种人在天理之下伏诛,我就前所未有地开心。为此的话,我可以付出一切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的东西作为‘诅咒’的祭品!” ——能够面对自己的内心真实感受、能够正视自己的任何一种情绪变化和行为,并且能通过客观的分析得出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并且将它诉诸于口,这是每一个成年人都能够、也应该做到的事情。因为成熟了的人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更要为自己的行为有可能影响到的他人负责。 由此可见,那个曾经在刺客联盟一个人环抱双臂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的小女孩,在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是真正地、切实地长大了。这个“长大”不仅指的是她被拉萨路池影响过的生理方面的改变,更是指她的心态正在逐渐地往成年人的方向缓缓行去。 虽然她看上去还是那么一副苍白纤细又典雅的样子,战斗力怕是弱得随便来个正义联盟里战斗力垫底的人都可以打她二十个不费力的,但是从刚刚的自我剖析中所展现出来的她的内心的强大,就已经足以让她和神奇女侠这样的成熟而英武的半神并肩了。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之后,蓦然就把话题转向了一个菲奥娜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去: “那你是用你的‘不杀’作为祭品的吗?这条支柱现在已经崩塌多少了?” 扎塔娜:……等等,B,你要是真的想知道这个信息的话其实可以来问我。我们彼此之间还是能互相感应得到这些东西的,你没必要舍近求远——我看你就是想跟她说话吧?! 菲奥娜也万万没有想到蝙蝠侠能够猜到这里,明明这人之前没有表现出半点对这方面有兴趣和有了解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正中红心了。不过扎塔娜还在那边和蝙蝠侠在一起呆着,她也没有阻止蝙蝠侠的询问,也就是说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退一万步来讲,蝙蝠侠也不会是那种随时准备给队友后背来一刀的人,把资料和安全托付给他,都足以让人感到十二万分的安心:“没有完全崩塌,还差一点。” 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先生,这个问题的话你直接去问扎塔娜也是一样可以获得情报的呀?” 蝙蝠侠:……忘了。失策。 扎塔娜实在看不过去了,在旁边小声吐了个槽: “关心则乱。”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在太小了,而且语速又快得很,别说还在通讯器另一边的菲奥娜了,就连扎塔娜旁边的蝙蝠侠本人都没能听清: “什么?” 扎塔娜竟然莫名地从蝙蝠侠这么简单的一个反问里听出了自己有那么点即将作为电灯泡开始发光发热的意味:……我不该在这里,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 不过这么直接的话肯定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选择了从蝙蝠侠的手边接过通讯器,看着被她拘束在魔法囚笼里、即将在精神上死去第三也可能是第四次、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的小丑,对通讯器那边的菲奥娜问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这家伙说吗?我觉得他的这条命可能坚持不到落地,趁着他现在还有最后的一点清醒的意识,你赶紧说完了吧。” 这个问题可真切地把菲奥娜难住了。 别说,她还真的想说点什么。就好像每次在白天吵完架、晚上在床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还有一箩筐的话可以说、真可惜白天为什么没有发挥好的那些人一样,她其实也有点后悔自己在小丑落网的时候没能说些更有威慑力的话来怼回去。眼下扎塔娜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不说白不说。 ——可是说些什么好呢? 要是说“你这就是自找苦吃,活该得很”的话,未免太没有气势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可要是骂一串带着各种生殖器官和不文雅的动词的脏话的话,她自己就要先把脸红个透,更没有气势了。想来想去,菲奥娜还是选择了个相当温和的说法,只不过在逃脱的规划完全被打破了的小丑耳朵里,这一串称得上温文尔雅的话简直就是在往他心口上又扎钉子又撒盐,那叫一个刺激: “为恶不悛者,永远不能登基。” “你就和你那名为皇帝小丑的梦想,永生永世都在赎罪的血海里飘零着罢!” 而也正像扎塔娜预料的那样,小丑的这一条精神方面的命果真没能撑到飞机落地就没了。那具扭曲成古怪形状的身体在断气断了三秒钟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呼吸,随即而来的是新的一波折磨,凄惨得扎塔娜都不得不感慨一下,要不都对不起这个她毕生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的诅咒: “我要是也能去学白巫术的话就好了,平常可以用支柱来保护人,关键时刻献祭一根支柱还可以进攻,我的天,稳赚不赔哦!”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诅咒——也可以说是祈愿的力度实在太大了,大到惊动了新神灵。 第三世界是凡人与神的世界,而第二世界则是旧神们的世界,在大部分旧神均因争斗而消亡、剩下的部分旧神也逐渐离去了之后,第二世界便重生成了第四世界,新时代的神灵们就诞生于这里。 小丑的超能力在成型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动了遥远的天启星上的诸位新神了,但是就连新神的力量都被他影响过,足以见他的力量又多么恐怖,如果没有这个诅咒横插一脚的话,这个以杀戮和折磨他人为乐的家伙没准真的有可能会像菲奥娜短暂的灵视所见里的那个未来一样,成为所谓的“皇帝小丑”。而在这样极致的邪恶之下,连正义联盟的力量集合都没有办法与之匹敌,可见这是何等可怖的事情。 然而好巧不巧地,在小丑差点就要真正“登基”成功之前就被这个诅咒的力量给来了一脚,当即就把差点就可以统治世界的这家伙给踢进了尘埃里,再一连串地滚进了他自己造成的杀孽所累积成的血海里。 ——真是报应。 ——恶人所要面对的最大的敌人,永远不是什么司法机关执法机关和义警,而是自己所造成过的杀孽。 在小丑的不知道第几条命死去的那一瞬间,天启星上被他的“皇帝”力量影响到的某些新神也与之一并陨落在了遥远的第四世界里,包括且不仅限于荒原狼和达克赛德。 其实这样的陨落还是很带点讽刺和黑色幽默的意味的,毕竟某些新神灵从来都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不和普通人类为伍的高等智慧种族,再兼以遥远的天启星上,无人不知晓祂们的名字,无人不臣服祂们的威力,便要更加强祂们的这种傲慢而不自知的观点了。祂们连进攻地球抢夺母盒、发展殖民地、把这个落后的星球如何发展成原料提取厂的方法都想好了,却无意间被一个人类影响到了,随即又在这个能够影响他的卑劣的人类死亡之后,被连带着一同陨落在了亿万星辰的深处。 在天启星上的数位新神灵陨落的那一刻,有无数个星球迎来了又一天的黑夜,又有无数个星球沐浴着各种各样的、来自恒星的光芒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在遥远的、被刚刚陨落的新神灵们觊觎过的地球上,无人知道这个变动,依然有一半星球的人沐浴在沉沉夜色里,另一半星球上的人们还在朝五晚九、兢兢业业地工作、学习和活着。 但凡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着的人,就永远都要有生有死,有哭有笑,有沉眠也有清醒,有贫穷苦乐与祸福轮回;同理可证,但凡在这个宇宙间生活着的、有智慧的生物们,便都会在各处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在形形色色的日常和生活中,对未来抱持着更好的希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坚信着这一点,就永远都会有很好很好的事情发生,可能是有人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拉你一把,也有可能是这个种族的天敌突然与他们和解,也有可能像这样,尚且藏匿在遥远的宇宙深处、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野心付诸实践的巨敌,突然就成功地把自己作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菲奥娜在给自家的橘猫读了个童话故事作为对抓它去洗澡的补偿之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幼稚和好笑,还不如给它来上一盒金枪鱼罐头来得划算,可是一来这猫是真的不能再胖了,二来这本书是橘猫叼过来的,还翻开了书页用猫爪爪拍着书、指名要听莴苣公主这个故事,也就随着自家的猫去了。 她合上了手里的童话故事书,蹭了蹭那只竟然就真的耐心听完了她讲故事的橘猫柔软丰厚的背后皮毛,轻声道: “晚安。” 橘猫甩了甩尾巴,柔软纤长的橘黄色毛发正好从她的脸上拂过,隐约间就像是个年长又温柔的长辈在安抚因为突然失去了一根支柱而略显不安和不适应的小姑娘一样: “喵。” 135.不要学赌博 如果说小丑还算得上是伤害过菲奥娜的一方, 所以对他进行的诅咒也勉强可以算是“反击”的话, 那么被这个诅咒波及到的天启星上的新神们可就是完全的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一方了。虽然祂们想进攻地球, 但是问题是这帮人还没来得及把行动付诸实践呢,就被连带着一同陨落在了遥远宇宙的深处,所以这样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主动进攻”了,因此白巫术的名为“不杀”的支柱,便在那一刻悄然崩塌了。 ——虽然当事人菲奥娜在起床之后,感受到了这根支柱的完全坍塌的时候是一脸懵逼: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刚刚干了啥?! 然而这件事情的最真实的原因却永远不会被菲奥娜知道了,这也是正义联盟和黑暗正义联盟在协商过后一致做出的决定: 没有必要让她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他们之所以要成立名为正义联盟的组织,之所以要背负起那么多的事情、要肩负起那么多的责任, 就是为了保护人民, 就是为了让那些曾经加诸于他们身上的苦难就此截止,不必继续扩散下去,不会波及到更多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拦下这个对菲奥娜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又会让人太有心理压力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呢?毕竟“我利用我的力量在不知何时杀过人”这件事情, 不管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对他们这些超级英雄来说都让人很难一时间就接受。因为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自我失控,而对于掌握了异于常人的力量的他们来讲,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对自我产生怀疑、更有甚者会进一步产生负罪感了, 哪怕杀的人是坏人也很难减轻这种负罪感的。 可是天启星上陨落了的那些新神又是实打实的想要对地球不利的坏家伙, 这就让人很是纠结了, 经过一番讨论和争执过后,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拦下这个绿灯侠从宇宙里带回来的消息。 “天启星上陨落的新神都成了全宇宙的八卦了。”好不容易从宇宙归来、回到了自己扇区的绿灯侠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开始对着正义联盟的诸位同僚传递这个惊天的消息: “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神奇女侠戴安娜:……能从那么远的地方传到地球的这个情况就已经说明了这个八卦的不可思议了吧。 从来没见识过白巫术的力量、只见过能够使用反语魔法的扎塔娜的本事绿灯侠百思不得解: “巫术真的就有这么大的力量?” 扎塔娜耐心地解释道:“永远不要小看任何好的东西。” “那些坚持‘人性本恶’学说的人, 说人类生来就身负七宗罪,就懂得嫉妒和欺瞒,懂得自满和傲慢;而即便是坚持‘人性本善’学说的人,也无法否认在我们的本性中,始终藏有无比黑暗的一部分的现实。”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克制住自己的这一面,甚至能够在充斥着厮杀、争夺、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的如此黑暗的大环境下都能够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温柔又心怀正义的人的话,那么光这种‘坚持’所代表的精神力量的强度就已经十分惊人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偏偏有某颗小莴苣能够在刺客联盟这个一缸黑的大染缸里把自己活成个健康积极天天向上的好孩子,不得不让人诚心叹服。 而这颗典型的好孩子模范莴苣眼下正在班提瓦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堆女巫聚众豪赌,并且分毫没有想加入进去的迹象。 这是云淡风轻的一个午后,适合聚众饮酒和开盘赌博,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以上歪理全都来自被塔季扬娜揪着耳朵制裁了的梦女巫玛莎,达丽亚捂住了菲奥娜的耳朵,力求让这些来自自家同僚的歪理无论如何都不能灌到后辈的耳朵里去。 不过说是豪赌,但是没人能拿得出一千卢布以上的赌注,可以说是非常真实了。 被用“小孩子不管是小赌还是大赌都不要沾边,自己去一边喝果汁才是正经”的理由赶去在一旁喝苹果汁的菲奥娜对所谓的“每年一度例行团建活动”相当好奇,便对着刚被制裁完毕的玛莎问道: “你们一般都赌些什么呀?” 玛莎想了想:“什么都赌的。没有你想不到,只有我们赌不到。” 菲奥娜:??? 眼看菲奥娜没有办法在一时间内就认识到有着通灵能力的女巫们赌博的精髓与奥妙所在,玛莎想了想,还是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给菲奥娜加了把凳子,不放心地嘱咐道: “说是赌,但是开玩笑的成分更大一点,你看看就好,千万别加入进来。” 她不嘱咐还好,一嘱咐,可算是把菲奥娜的好奇心彻底勾起来了:“为什么?” 玛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围在桌子旁两眼发光的同行们,心有余悸:“这些可都是人精,你要加入进来的话,恐怕要输光你所有的积蓄和零花钱。” 看着菲奥娜还是一头雾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的样子,玛莎不得不为她做进一步的解释:“你觉得对通灵师们来说,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菲奥娜回答得毫不犹豫:“实力!” 玛莎被这个又耿直又大实话的回答给狠狠地噎了一下子,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找不出什么能够反驳菲奥娜的话来,便继续循循善诱道:“……这是一个方面,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菲奥娜想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如实相告:“想不到。” 她专心地想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地抿起嘴来,以前菲奥娜的脸上还有点尚未褪去的婴儿肥的时候,她一抿起嘴来就会在两颊鼓出一点点的肉来,可以说相当可爱了,怪不得玛莎以前有段时间特别喜欢捏她的脸。 不过菲奥娜眼下已经快要成年了,脸上的婴儿肥也已褪去大半,当她抿着嘴专心致志地思考某件事情的时候,以往的可爱和专注便全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淡却不容违抗的压迫感。用达丽亚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敢捏这种状态下的菲奥什卡的脸,需要有着能够从老虎嘴边拔胡须的勇气”。 可是习惯这种东西如果能改掉的话也就不叫“习惯”了,于是玛莎还是伸出手去捏了捏菲奥娜的脸,笑嘻嘻地说: “是表述方式呀。” “如果你们都看见了某件事情又都要说出来的话,这些人精就会选择更加万用而安全的表述方式,这样一来,你的过分精确在很多时候就会成为劣势了。” “如果你一开始在描述的时候就说得足够清楚,听到这个预言的人在见到了被你点出过的事实之后,就会开始下意识地对比起你的预言和现实中不一样的那些东西,不管你在其他事情上的表述有多么准确,只要不准确的东西多了,那么信任感也就会荡然无存;反之,如果你一开始在做出预言的时候就说得模棱两可,那么当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之后,他们就会把你的预言中每一处模糊的地方都往现实上套,在发现你说的这些东西都发生了之后就会诚心诚意地相信你。” 玛莎看着菲奥娜恍然大悟的样子才想起来,她没有选修班提瓦的心理课的课程,怪不得对这些行业里的潜规则和弯弯绕绕都完全不晓得,不过按照她的实力,想来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辅助,便总结道: “反正你用不到这些就是了,不过这些东西你还是要多少了解一下的,万一以后被心怀歹意的同行坑到怎么办?” 菲奥娜觉得玛莎说得相当有理,便抱着自己的苹果汁完全挤到了玛莎和塔季扬娜的中间,对着刚想开口说话的达丽亚举手发誓道: “我就看看,不干别的!” 达丽亚:……行吧。 她还是不太放心,便再三嘱咐道:“千万不要参与进来哦。” 菲奥娜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等开盘了之后,菲奥娜可算是切实体会到玛莎说的“什么都赌”是个怎样的概念了。这帮通灵女巫们赌的内容可真是什么都有,小到面前的盒子里放的是什么、这张面朝下的塔罗牌究竟是大阿卡纳还是小阿卡纳、具体又是哪一张,大到截止明年的这个时间在俄罗斯境内会发生什么大事、刚刚被警方强行结案了的悬案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赌注也足够千奇百怪的,就好像尤金已经把自己用来在小办公室里煮奶茶的化学器皿输了两套出去了。 只不过对其中的一点,菲奥娜还是有些不解,便悄声问道:“达丽亚,我有个问题想问,就是‘明年的此时在俄罗斯会发生什么大事’这么遥远的事情,你们到时候怎么兑现赌约呢?” 达丽亚刚刚把玛莎的一整套蜡烛赢了过来,心情好得很呢,说话的时候都快乐得像是在唱歌: “我们自己都会记着的,到时候尽管兑现就是了。” “如果人人都说中了的话,那么谁说中的多,谁就可以赢得全部的赌注!” 正在达丽亚还在给菲奥娜解释规则的时候,女巫协会创始人纳塔利亚突然从她面前差不多已经垒成一座小山的瓜子后面抬起了眼——对没错,瓜子就是她的赌注——突然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开口道: “我出六千卢布坐庄,赌一个眼下正坐在我们中间的人的婚姻问题。” 136.梦女巫的梦 ——六千卢布!何等的巨款!而且这笔钱还是由纳塔利亚拿出来的, 这简直就等于在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身上抠了一斤铁下来啊, 毫不夸张地说, 这宛如开天辟地以来的旷世奇观! 乍闻此言,诸位圣彼得堡的通灵女巫全都沸腾了,立时就要大展身手,各种各样菲奥娜之前连见都没见过的压箱底绝活全都被搬了出来,什么鼠尾草和迷迭香的烟熏什么灵摆指示什么塔罗牌阵和观测水晶球都弱爆了,用怎样的方式想要拿到这六千卢布的人都有: 此时不赌, 更待何时! 等众人纷纷表示“我对这个赌约很感兴趣我要参与进来”, 没有一个人落下之后,纳塔利亚才优哉游哉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们中有一个人会在今年的六月和一个有钱人结婚。” 这个问题对女巫们来说简直弱爆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小问题的话,她们完全可以看出那个有钱人的所有信息, 不管是清晰还是模糊的, 总之都能或多或少看出一点来,根本就不用赌六千卢布的巨款! ——至少对这帮经常无偿帮助别人、还把大部分钱财都花费在通灵器具和路费上的女巫们来说,的的确确是一笔巨款了。连玛莎都在怂恿菲奥娜: “来试一试呀菲奥什卡,难得纳塔利亚这么大方!” 菲奥娜:不, 我不要参与,谢谢, 我只是路过的一个无辜弱小可怜而且还不能吃的莴苣菜帮子。 要让菲奥娜来说的话, 纳塔利亚在那一瞬间肯定感觉到了什么非常确切的东西, 才有可能如此信心满满地拿六千卢布来“豪赌”, 而且她在纳塔利亚开口的那一瞬间也感受到了某种非常强烈的波动, 是那种看到了非常明晰的未来才会有的感觉, 综上所述,菲奥娜决定还是不趟这次浑水的好。 而且她有种强烈的预感,纳塔利亚接下来肯定要加大难度。 果不其然,纳塔利亚的下一句话就提高了这个赌注的难度: “让我们说出尽可能多的所有的准确信息吧,不准模糊过去,也不准模棱两可。要么描述这个人的情况,要么描述婚礼现场的情况,说得越清楚,最后能够拿到的卢布就越多。开始吧,朋友们,既然我坐庄那么我就先说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这人应该是菲奥什卡!” 众位通灵女巫的第一反应大多都是“纳塔利亚真是太狡猾了,直接就把名字说了出来,如果真的是这个人的话她就可以凭着这个准确的信息拿走至少四千卢布,这样的话后续不管我们再说多么精确的东西出来的话也都只能平分剩下的两千卢布,嗨呀好气呀”,只有达丽亚和玛莎还有塔季扬娜的第一反应截然不同于众人: ???纳塔利亚,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了谁的名字??!! 菲奥娜正在美滋滋地喝苹果汁呢,突然就被点到了名字的她吓得差点没把果汁呛进气管里:等等等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六千卢布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得周围的通灵女巫们都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个“菲奥什卡”是坐在她们中间、此刻正捧着玻璃杯一脸懵逼、满脸都写着“我不是我没有与我无关”的这位尚未成年的后辈之后,也都先来纷纷跟菲奥娜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儿,然后就参与到这场赌博中去了: “菲奥什卡,我保证,如果我能够赢到剩下的两千卢布,我就和你平分!” “预言这东西呢,其实很多时候是做不得准的,你要是真的不想结婚的话,那你也可以从现在开始规避的,如果到时候真的被这方面的问题困扰了的话,请务必要来找我。综上所述我这就要参与进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 “信我,菲奥什卡,我不是有意要赌的,但是这个赌注真的太诱人了,这样吧,如果我真的赢了,我就请你去吃大餐!” 菲奥娜:……等等,我自己都没感受到的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们为什么个个都说得像是要准备吃这桌喜酒了一样?? 等到基本上所有人都把信息或真或假或认真或玩闹地说过了一遍之后,菲奥娜已经哭笑不得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帮人要来宽慰她了: 因为她们自己说的话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互相冲突的! 从来在预言方面都是百发百中的菲奥娜终于体会到了大部分通灵师的平均水平:为什么上一个人还在信誓旦旦地说“我从水面的倒影给我的指示中能够看到,这位有钱人肯定是个英俊的年轻小伙子”,下一个就开始完全把方向带去了另一边,说“我的神谕卡给我的指示是那个人是个年长的女性”;上个人还在那里斩钉截铁地说“依照权杖骑士的指示,这是个有着一头红发和褐色眼珠的男人”,下一个就好像专门要来跟他作对似的说“在六芒星的星框里显示出来的是一个博学沉默的黑发女子”…… 你们自己至少也要对这六千卢布认真一点,把口径统一一下啊?! 在这一片混乱中,菲奥娜突然发现,只有三个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达丽亚,塔季扬娜,玛莎。 达丽亚还在观察她那些随身携带的红色小石子,塔季扬娜还在一瞬不瞬地端详着她刚刚倒在桌上的一滩水,玛莎干脆就开始睡起来了,等到连塔季扬娜都起身准备发言了,玛莎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于是作为在场诸位通灵女巫里最后三个还没有说话的人中资历最老的圣彼得堡女巫长,塔季扬娜率先发话了: “我在水面的倒影里通过光的折射看到了今年六月的星空。” “金星和火星相成交角六十度,可见婚姻和谐;但是金星的光芒又有些暗淡,由此可知这个人已经有了至少一个与他血脉相关的亲生子和一个与他没有直接血脉的样子了。如果我的预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么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家庭问题不容忽视。” ——其实自从纳塔利亚把赌注说出来之后,还真没几个人在认认真真地占卜和预言。因为要想看到精神力量远胜于自己的人的未来的话,就要比看普通人的时候要多费好几倍的精力,比起她们要为此事付出的精力来说,六千卢布的赌注委实有点少了,所以在塔季扬娜之前,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在带着半开玩笑半嬉闹的心态去凑热闹的。 ——但是如果真的把那些模模糊糊的预言掐头去尾拼在一起的话,就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要在今年六月迎娶菲奥娜的人,是个一头黑发、博学年长而沉默的男性。这样看来,倒也不能说她们的预言有极大的纰漏,只不过每每都在关键的地方有所跑偏就是了。 不过眼下这件事还八字没一撇呢,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能够这么有先见之明地把这些零碎的信息从看似漏洞百出的预言中挑拣出来进而拼在一起了,而塔季扬娜她们则是这么想的,既然纳塔利亚都说了可能会有这么码事了,那还是未雨绸缪的好。这样,如果菲奥娜能够提前得到足够多的有用的信息的话,那么不管她是想努力规避今年六月的这个预言指向的未来还是想提前掌握自己的命运做好准备,都就可以更加轻松一点地就能完成了。 抱着和塔季扬娜相似心态的达丽亚也开了口: “我在经受过神秘的东方神灵的石头构建出的力场中看到了婚礼的现场。” “一位黑发的、身形高挑的女人牵着你的手从香槟色玫瑰和白色玫瑰扎成的花门下经过,把你的手交给了你那未来将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伴侣;而且伴郎团里有个不是人类的家伙,他为你们打造了戒指。” 等到达丽亚说完了她所看到的今年六月的未来之后,玛莎终于打了个哈欠,悠悠醒转。她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人才会有的惺忪而迷迷糊糊的神色,慢了半拍地看向周围一圈看着她的人: “呃,难道我是最后一个吗?” “是的。”塔季扬娜点点头:“所以你刚刚睡着了?做梦了吗?” 玛莎的能力是通过做梦看到在未来和过去发生的事件,只不过她的能力虽然前景可观,但眼下尚不成熟,毕竟睡觉这种事情可不是想什么时候睡就能什么时候睡的。因此她的能力相较于其他女巫同僚来说也略微有点不受控制。但如果能够让她在需要用到她的能力的地方入睡做梦的话,那么她能够做出的预言和看到的未来就会精确度大幅度上升了。 有着一头蓬松的红色长发的梦女巫揉了揉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开心心地对着菲奥娜开口道: “我看到了梦里的你了,菲奥什卡!”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如果玛莎在梦里看到的真的是今年六月即将结婚的菲奥娜本人的话,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精神力终于又上了一层楼,要不的话,她能看到的最多也只有像那些女巫们做出的零碎又奇怪的预言一样的影像而已。 还没等菲奥娜追问她具体看到了什么呢,玛莎就开始详细地描述起来了: “梦里的你穿着白色的婚纱,上面还有暗纹和刺绣,一看就很贵,而且你头上的纱也很好看,我还是你的伴娘,祝福你啊菲奥什卡!” 菲奥娜:……???? 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自己的心情了,最后只能双手捂脸,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 “……我想静静。诸位,以上种种都不会发生。” 137.一起写论文 如果有细心人能够继续进一步地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的话, 其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还是很好找的,至少可以把需要搜寻的范围大大缩小,毕竟能够达到女巫们的概念中“有钱”这个地步的、还没结婚的人屈指可数。虽然她们赚的钱可能真的不多, 且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捐出去了不少之后留给自己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但架不住她们见识过的东西多呀,在见多了神神鬼鬼生生死死的事情之后, 对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也就会看得很淡了。 只要有一个靠谱点的人能够给出更加精确的信息、比如这个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或者年龄身高体重和姓氏名字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把这个人给准确地定位出来了, 但是在菲奥娜本人的强烈要求之下,她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用菲奥娜本人信誓旦旦的话来说的话就是—— “从现在开始到今年六月,满打满算也就剩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可是我现在还没谈恋爱呢?我又不是那种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的性格,更别提闪婚了。就这么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要结婚嫁人?” 预言永远不是能够一锤定死的东西, 就算给出了这个预言的人是纳塔利亚这样水平十分高超的通灵师,也并不能以此来定言菲奥娜一定会在今年的六月结婚,最多只能说在六月有一个十分适合她结婚的契机而已。到最后究竟结果怎样,还是要顾及菲奥娜本人的意愿的, 毕竟人有主观能动性,如果她对婚姻真的十分排斥或者还没想好怎么办, 在知道了这个预言之后对和任何异性的交往都要小心翼翼、再三忖度的话, 那么这个所谓的“六月结婚”的预言, 也定是要在她的小心谨慎之下作废的。 对此, 达丽亚和塔季扬娜表示,如果这个预言真的没有作准的话,菲奥娜就可以独享六千卢布,岂不美滋滋! 菲奥娜:借诸位吉言,我也这么觉得。 自从象征“不杀”的支柱倒塌了却没有出现反噬的那一刻起,白巫术对菲奥娜的保护就已经彻底地进入了正常的轨道了,简而言之的话就是“白巫术再也不会过于苛求受其保护的人,更不会试图连带着把她一起净化掉,之前曾经利用白巫术设下的禁止和诅咒都可以继续保持,不过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巅峰时刻了”这样的状态,对现在的菲奥娜来讲,虽然她的能力缩水了大半,但是最基础的那些东西还保留着,人身安全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威胁,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完美了。 她虽然不再是“巅峰状态”的十七岁,但是却站在了最安全的、也最意气风发的十七岁的尾巴上,而且即将成年的她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通灵行业的圈子里,就等着新一年的胜利日的来到给她来个临门一脚,把她给彻底送进去了。 只不过在菲奥娜从班提瓦毕业之前,还要先进行一项不管在全世界的哪个学校、哪个专业都逃不开的最要命的任务: 毕业论文搭配毕业实习。 双倍的压力,双重的掉发,减半的快乐。 如果是在那些正常的学校的话,这两者其实是可以分开的,互不影响,写着跟本专业相关的论文的同时也是可以去与论文不相关的专业混一下实习分数的,比如建筑专业的学生在实在找不到跟建筑相关的实习工作的时候,可以利用看文献积累下来的英文经验去进行家教辅导,这样既能混到实习分数又能够用省下来的足够多的时间去写完至关重要的毕业论文。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的人才如此饱和,还不知道毕业之后做的工作究竟能不能跟自己上学的时候所学的专业挂钩呢,提前开发一下别的路子总是没错的最保险的选择。 但是在班提瓦这个特殊的通灵学校,这一套可就行不通了。 班提瓦通灵师学校创校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跟英伦三岛那边的霍格沃茨、法兰西的布斯巴顿和挪威的德姆斯特朗这样的拥有千百年传承的名校相比,那是绝对没法跟人家并肩齐头的,但是和近日来逐渐兴起的无数号称“专门培养通灵师”的学校相比,又有着足够的底气,可以说是比上相当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建校多年来,班提瓦迎来了一届又一届的新生,也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毕业生选择结业后留校,这些人才是送不走的。但是人才常年源源不断地进入,可是能写的论题挑来挑去也就那么几个,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想对通灵有所了解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对这个行业的歧视也在被渐渐地改变,前来班提瓦上学和深造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在菲奥娜入学之前,这个问题便凸现出来了: 所有常见的通灵方面的论文论题全都被开完了。 因此现在就读于班提瓦的学生们如果想要写出一份能够让自己顺利毕业的好论文的话,那就必须通过实习的方式去自己开拓思路,寻找新的方向,用在实习中发现的问题或者积累下来的经验为自己的毕业论文打下独立性足够强的立题基础,这也间接地成就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近几年来,从班提瓦通灵学校毕业的学生综合素质是越来越高,从通灵占卜到调制香水到心理辅导再到珠宝的搭配和选择,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就算在通灵这一行吃不着饭,也能跨行业去别的领域赚钱,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得很哪。 ——不过对这些还在为毕业论文的选题开题而愁得差点当场表演压力过大圆形斑秃的班提瓦应届毕业生们来说,这么美好的长远景象他们还暂时看不到,取而代之能被他们看到的,是自己日益抬高的发际线和一次又一次和前面已经有人写过了的题目重复了的论文选题。 这可真愁人。 达丽亚和塔季扬娜她们已经对一年一度的毕业修罗场习惯了。习惯到什么程度呢,她们甚至都可以抱着一大摞教材目不转睛地从愁得直咬笔头的学生身边走过,留下一句“加油”之后就可以把一干哀怨的目光全都抛在身后了,然后直奔图书馆开始疯狂看书补充知识。 别怀疑,这帮学生们每年开出来的题目都永远不缺乏多姿多彩得让人能当场怀疑人生的东西,比如《青蛙的蹼脚对幸运值的提升究竟有没有提升作用,如果有的话那么具体起到作用的是蹼脚的哪一部分》这种兼具了生物学和通灵学的玩意儿。 只不过今天,在她们惯坐的隔间里已经坐了个人了,是菲奥娜。 她穿着和她的老师达丽亚喜欢的风格如出一辙的挂脖束腰不规则剪裁的黑色长裙,因为图书馆里的空调热力很足,所以她的那一身黑色的大衣已经挂在了旁边的衣帽架上,黑色的丝绸衬衫袖口的一溜扣子已经全都被解开了,用隐藏在袖子内侧的系带扣到了外层袖管的扣子上,露出她线条柔和清瘦又好看的小臂来,当她在那里低着头奋笔疾书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这其实还是个在校就读的学生,光看她周身的气场就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个和东方女巫和圣彼得堡女巫长已经至少站在了同一个高度上的、成熟的通灵者了。 达丽亚对塔季扬娜比了个“嘘”的手势,塔季扬娜正好也想知道菲奥娜在干什么,便任由达丽亚悄悄走到了菲奥娜的身边了。 不过就算达丽亚已经尽量走路的时候不出一点动静、塔季扬娜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是这俩人怎么说也是活生生的两个大活人啊,就在她们和菲奥娜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被菲奥娜感觉到的那一瞬间,被面前的这一堆东西搞得头晕脑胀、自然无法专心致志集中在面前的书本和记录上的菲奥娜便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便抬起头来对她们笑了笑: “怎么了?” “本来是想在不吓到你的前提下看看你在干什么的来着。”达丽亚发现自己已经被菲奥娜发现了,也就不费劲掩盖自己的踪迹了,哪怕她们现在是在个专门为她们隔出来的隔间里,达丽亚说话的时候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这是……也在准备毕业论文?” 菲奥娜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是的,而且我还没能开好题。” 她的速度委实有点慢了,别的应届毕业生们大都已经开始了实习并且早就选好了论题了,菲奥娜还是这一届——不,可能是好多届以来继玛莎之后最有潜力和天分的通灵师,这样缓慢的进展委实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的,于是塔季扬娜也把注意力分了过来,开始帮菲奥娜出主意了: “毕业论文应该难不倒菲奥什卡的呀,眼下你懂的东西也不少了,而且你也有这方面的天赋,随便查一个之前没人写过的就可以写了,只是有点可惜,现在没有足够的事儿给你练手,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菲奥娜两手一摊:“可问题就在这里,我找不到还没写过的论题了。” 她把面前的影印资料和书籍一字排开,和自己做的笔记一一对比: “本来想写的是《论塔罗牌之大阿卡纳正逆位在占卜中的应用》,但是伊丽娜那边的学生们已经把相似的论题翻来覆去全写完了,连七十八张牌都要拆开一一详写,还剩几张没人写过的、不好理解的牌,在发现那边的人特别缺论题之后我就拱手让出去了;后来选用的是《论灵摆材质与功效的关系》,但是经查询资料之后发现不管什么材质的灵摆都被研究了个透,虽然有的论文写得尚不完整,但是那也是别人的劳动成果,我不好随意续尾的;后来又选了个《在烟雾中解读未来》,但是这个论题也都被翻来覆去地写烂了,连狗尾巴草的烟雾竟然都有人愿意去写!” “倒是有不少太过生僻的论题还真没人写过,可是如果我真的选择了这么冷门的论题的话,那么毕业实习就是大问题了。” 达丽亚和塔季扬娜对视一眼,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如果菲奥娜钻空子,逮着一个大众的论题从前人写过的、不算完美的论点入手去继续完善的话,也不能判她不及格,最多算一个偷懒式的投机取巧;如果她选择了太生僻的、类似于《青蛙的蹼脚对提升幸运的帮助》这样的论题的话,虽然实习起来可能会有点不相干,没有办法提供翔实可靠的案例和数据来有力地讨论这个论题,但是绝对能保证她的论文切入点独一无二。 但是她生来就不是在大事上可以含糊对付过去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菲奥娜对很多身外之物都是看得很淡的,就好比给她布置了一个帮助前来求助的人的任务,她是不会计较这个任务的难易程度的,更不会去在意这个需要帮助的人到最后究竟能付给她多少报酬;住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别太差、别天花板簌簌往下掉粉、墙角长满了让人窝心的霉菌就行;吃什么也都可以,有美味的食物可供食用的话固然让人会感觉很开心,但是如果没有,菲奥娜也不会苛求什么的。 ——但是对于这种会留下记载、留下资料、会帮到和影响到后来者的事情,她向来十分认真。 达丽亚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班提瓦常驻通灵女巫,在想了半晌之后,给出了个相当可行的建议: “你为什么不试试写《论白巫术在实际占卜中的影响和应用》呢?绝对没有人写过这个。” 这个论题别说,还真没人写过,因为像菲奥娜这样受着齐全的白巫术的保护的人本来就很少,能够来到班提瓦接受全套的教育、还要搞个论文出来的人就更少了,称得上凤毛麟角,但是如果菲奥娜真的选择了这个论题的话,就有更要命的一个问题便摆在了她们的面前了: 如果菲奥娜真的要写这个从未有人深入研究过的论题的话,那么很多东西就要她亲自去完成。 她之前运用白巫术的时候,多半是用在实战中的,而并非用在占卜中的,如果她真的要以这个为题的话,就必须从现在开始自己给自己搜集资料,眼下留存于世还能公布出来作为参考的、跟白巫术相关的东西本来也就不多,能够对她的论文写作有所帮助的更是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在别人可以通过跑图书馆解决参考资料的问题的时候,她必须亲自去做各种各样的实际占卜,再搜集资料写论文,如果占卜结果有所差错的话,可能还要在同一类型方面的占卜上反复进行多次练习取大众数据,可以说是十分凄惨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选题很可行。”纳塔利亚正好从她身边经过,瞥了一眼她只写了一个题目的纸之后,给出了个相当有创造性的建议: “我之前曾经参加过一档真人秀节目,节目的主要内容就是让通灵师们用自己擅长的方式解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还误打误撞地拿了那一季度的冠军呢。” “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如也去这个节目里试试,正好可以把你解决过的事情加以整理之后写进论文里,也算是继承了我们班提瓦的光荣传统了。” 菲奥娜:……打扰了。战斗民族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玄乎的东西都能拿来做节目! 138.单身狗之力 也亏得菲奥娜运气好, 瞌睡了就正好有人送来了枕头这句话可能就是为她这样的幸运儿量身打造的。纳塔利亚在询问了之前负责和她对接的节目负责人之后,就得到了关于这个名叫《通灵者之战》的最新一季的录制相关消息: 这档在俄罗斯已经火了很多年的通灵节目正好即将开始对最新的十四季节目的录制。 纳塔利亚身为第七季的冠军,实力强劲又会处理人际关系, 就算眼下的节目已经进展到了十四季, 她在节目录制组里的人气还是有的,至少把一个完全没有报名的菲奥娜加塞进去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就算给了这个机会, 到最后的海选初赛和复赛等一系列紧凑的赛事,她可就真的帮不上忙了, 一切都要看菲奥娜自己的实力。眼下纳塔利亚只是给错过了报名时间的菲奥娜一个机会而已,究竟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要看菲奥娜自己, 如果菲奥娜现在就从圣彼得堡动身前往莫斯科的话,完全可以赶得上参加海选赛。 为了保质保量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的菲奥娜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开始收拾行李了,班提瓦的一干通灵女巫在得知了她即将成为继纳塔利亚之后第二位来自班提瓦的参赛者之后,也纷纷来给她加油打气: “班提瓦的人已经很久没在那边露过面了,菲奥什卡一定要争气呀!” “不过也不用太紧张, 更不用认真过头,节目到最后为了保证放送的效果会做一些剪辑的,节目还没播完一套之前千万不要去搜索大众对你的评价,心态一定要放平。” “能不能赢下比赛在其次, 先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多收集一点资料,写完你的毕业论文再说。” 自从纳塔利亚在第七季的通灵者之战上拿到了当之无愧的冠军之后, 班提瓦通灵者学校就再也没有派过任何一个人参加这档节目, 因此此次菲奥娜还没来得及正式出现在通灵之战的赛场上、仅仅是她那带着“班提瓦”后缀的名字出现在了报名表里, 也是足够令人兴奋和激动的一件事情了。 虽说长久以来无人代表班提瓦参赛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大家都在钻研学问, 也不缺钱和名气,用不着专门千里迢迢地跑过去参加这种节目博取众人的目光,但更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班提瓦除了这些闻名已久的通灵女巫们,还真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新人。 可是当真的来了个能拿得出手的新人之后,班提瓦的各位通灵女巫们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了,可能这就是老母亲们在面对自家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的时候普遍有的心态吧,既想让她能够好好发挥好好表现,又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出远门。 ——对,没错,一个人。 “真的不用我或者达丽亚陪你去吗?”塔季扬娜帮着菲奥娜把她惯用的白水晶灵摆收进了绒布袋里,又和她细细检查了一遍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地多问了一句: “这是你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人陪护的情况下出远门,怎么说都要有个监护人跟着比较好吧。” 菲奥娜依然婉拒了塔季扬娜的陪伴:“我和玛莎都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如果塔季扬娜你去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在感情方面你就要走很长一段的下坡路了,而且这种感情方面的逆行运势甚至有可能干扰到你的人生。” 在之前纳塔利亚坐庄的那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赌局里,玛莎原本不稳定的能力突然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精准指向性,说明至少她依靠梦境窥探未来的能力已经成熟了,再加上菲奥娜也在塔季扬娜第一次提议“我陪你一起去”的时候感受到了某种危机感,这件事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要发生的了,她们眼下正是要努力规避这一点: 如果塔季扬娜真的要去参加这个节目的话,极有可能在感情方面——进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的各方各面都深深受挫。 但是不管是她还是玛莎都无法确定这种危机感更具体的指向,也就是说,她们不知道是“塔季扬娜不管什么时候去参加这个比赛都有可能倒霉”,还是“塔季扬娜只有去这季的节目才会倒霉、别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是安全的”,就只好让塔季扬娜长时间都呆在圣彼得堡,等着留守班提瓦的玛莎对这件事的危机感解除了再说。 ——这才是对预言的最合理的态度,不是一味地消极顺从、明明知道有这样的风险却还是要硬着头皮上,而是要合理利用它的指向以规避风险。 而好巧不巧地,之前准备陪着菲奥娜一起赶往俄罗斯的达丽亚突然接到了来自中国城那边的求助,说是有一家店铺的风水可能不太好,自从开业三个周以来已经遭遇了两场小火灾和一场水灾了,更加诡异的是周围的店铺全都没什么事,按照“术业有专攻”的道理,想请班提瓦唯一对风水有点研究的东方战斗女巫过去看一下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请求了。 可这样一来的话,菲奥娜就势必要自己一个人前往莫斯科。为了让塔季扬娜紧皱的眉头放松一点,菲奥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吧,我没问题的。” 塔季扬娜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突然就有种相当欣慰的感觉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了。 几年前菲奥娜刚刚来到班提瓦的时候,还是个对如何精准掌控自己的力量都不在行的小姑娘而已,塔季扬娜还暗地担心过她会不会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不适应、进而产生退却和难过的心理呢。虽然这样的担心已经在长久的相处中消减了不少,可是当菲奥娜要离开班提瓦前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同样陌生的人们展开通灵能力上的较量的时候,这种担心感便又悄然在她的心头冒出来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菲奥娜: “菲奥什卡,愿你一路顺风。” 节目的初次亮相环节安排在了莫斯科郊外的某个相当安静又偏僻的公园的草坪上,同时,这也是这些通灵者们的第一次集体会面,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中的某些人就必须在残酷的竞争中打道回府、来年再战,而另一些格外卓越的人便可以取得留下来继续和同样杰出的对手们竞争的机会。 不能怪节目组始终不肯改善一下初次亮相这个重要环节的拍摄地点,实在是因为这帮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太显眼了,换作胆子小的某些普通人都有可能被他们中的某些人给吓到,尤其是当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要尽量选择安静的地点好的。 在一干戴着黑纱或者艳丽的头巾、穿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长袍、拿着五花八门的器具的男男女女中,只是穿着一身相当乖巧的黑色背心裙的菲奥娜看上去就像个还在就读于高中的学生,简直是这帮人最正常的那一个,再加上她身量不高,如果努力缩减一下自己的气场的话,还是可以在大部分仅能凭着双眼判断外界情况的人面前保持低调的。 ——然而在拥有货真价实的“眼外之眼”的通灵师的眼里,她活像不小心落进了玉米地里的一棵大莴苣,又显眼又出挑,虽然这样的人很少就是了。 但是很少并不意味着没有,就好像现在走到了菲奥娜身边的这位爱沙尼亚女巫,哪怕语言不通、两人在沟通交流的时候中间还要加一个翻译,也不能阻碍这位也穿着一身黑裙的女巫对着菲奥娜投出橄榄枝: “我叫玛丽莲·凯洛。” 菲奥娜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菲奥娜·彼得罗娃。” 就算中间隔着个翻译也不能影响这位爱沙尼亚的女巫对菲奥娜的好奇,因为和周围这一大堆明显已经是成年人了的通灵者们相比,菲奥娜看起来委实过于年轻了,要不是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参赛者的队伍里的话,怕是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偶然路过顺便看热闹的学生。 但是如果对着刚认识的人就直接开口问年龄的话又有点过于唐突,这可切实地把爱沙尼亚女巫给难住了好一会儿,才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合适的切入点: “请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菲奥娜一摊手:“我的老师因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我就一个人先过来啦。” 不知道这个回答给玛丽莲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反正她看着菲奥娜的眼神是愈发地柔和了,还很贴心地鼓励了她一下: “不要紧张,要加油。”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摄制组也开始了对前来的人们中比较有特点、能够在节目开端就吸引人们的注意里的那些人的采访,年轻又漂亮的玛丽莲自然就成了首先要被采访到的人。她对着镜头介绍完自己之后,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刚认识的小朋友不见了,绕了好大一圈才发现菲奥娜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撤离出人群,独自一人站在树下了: “菲奥娜,你不过去吗?” 菲奥娜摇摇头:“不了,我不太喜欢热闹,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就很好。” 其实这不是她躲在树后的真实原因。在玛丽莲接受采访的时候,菲奥娜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眼熟得很、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英俊的年轻人,心下便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宛如逃命般地就窜到了大树的后面,等着玛丽莲的受访结束: 自从她的不杀的支柱倒塌之后,还没怎么跟这位黑巫术的使用者、亚历山大·谢普斯近距离接触过呢,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躲远一点。 结果她千算万算之下愣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位黑巫术的使用者在她这个受着白巫术的庇护的人眼中显眼,那么反过来推导的话也是成立的,她在这人的眼中也显眼得很,除非她能够完全地把自己的气息和气场都遮掩起来,否则的话不管她怎么躲都没用。 玛丽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菲奥娜躲得远远的——能够在电视上露面可是个能够大大提升知名度的好机会,只要别犯太蠢的错,别得罪节目组,在这个节目上出一出头,乐观的话再小胜几场,回去之后就可以身价翻番多赚点钱好养家糊口——但是她也不会强行干涉自己这位小朋友的选择,便和她一起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了。 就在她们聊天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从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菲奥娜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也是最有可能和她的气场发生冲突的人的声音: “菲奥什卡?” 菲奥娜浑身僵硬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站在那里的正是亚历山大本人。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的西装和黑衬衫,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半截小臂,看上去风度翩翩又优雅随性,迷人得很,看周围那少有的几位年轻女性满怀爱意的赞赏的目光就知道了: “真巧,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我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今天的我是何等的幸运啊。” 此刻在菲奥娜的脑海中跳出来的,只有血淋淋的一行大字: 天亡我也。 ——她是真不想在倒塌了一根支柱、还没完全适应现在的状态的情况下和亚历山大碰面。而且眼下,菲奥娜已经感觉到了那种令人打心眼里不适应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发生碰撞的感觉了。 玛丽莲敏锐地感觉到了菲奥娜的不适,便伸出一只手来安抚地揽住了菲奥娜的肩膀,挺直了腰板,对着面前这位陌生的、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相当差劲的人一字一顿地说: “我的朋友、现在、身体不舒服。” 年轻的爱沙尼亚姑娘本来不太会说俄语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连来参加节目都专门带上自己的翻译,要不是有她的翻译的帮助,她可能连这个初次集合的地点都摸不过来。但是在她新认识的这位朋友的面前,玛丽莲陡然就生出了无穷尽的力量,要和面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的新朋友莫名地不舒服了起来、白瞎了一张英俊的脸的家伙死磕到底了,连带着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也变得相当坚定了起来: “请你暂时离开,先生,留给她一点独处的休息时间。” 139.您认错人了 就在远在莫斯科的玛丽莲·凯罗为了她新认识不久的朋友菲奥娜·彼得罗娃, 拿出了她不远万里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参加比赛、给自己谋个好前程的勇气站了出来和一个陌生人对峙的时候,还在圣彼得堡的班提瓦里通过做梦来加强锻炼自己对能力的控制程度的玛莎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 一般来说,玛莎是可以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每一个梦境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日后需要回想和利用这些梦境早早就给出过的提示的时候让它们发挥作用, 但是今天的这个梦,玛莎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 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在未来会跟她成为好朋友的姑娘躲过了感情上的一劫。 此时, 在郊外公园集合完毕、也拍完了入场镜头的通灵者们被带到了一个设有数百座位的大房间里,选手们在这间房间里可以穿自带的衣服、用自带的所有的东西, 只要最终能给出一个答案就可以了: 在他们面前那块不透光的黑布后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几乎已经成了这个节目的每一季的例行开胃菜了,而且节目组为了节目最终播出的效果,还会把一些说得相当准确的答案和完全就风马牛不相及的胡诌放在一起作对比,可以说这是上通灵之战这个节目之后的第一次公开处刑——后面的公开处刑只会只多不少的。 而且节目组们为了刁难这些前来参加节目的通灵者们,可谓是挖空了心思去找各种各样的东西放进来, 然而这一次放进去的东西却委实有点让人反感,没点强大的心理素质很难不对这东西产生厌恶的。 菲奥娜依然和玛丽莲坐在一起,在这个问题被提出来之后,她们就是要互相竞争的对手了, 不过菲奥娜还是在看到玛丽莲的脸上流露出窘迫的神色之后问了一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她回答,玛丽莲的翻译就可以替她苦笑着回答了: “临时从商店里买的火柴受潮了, 划不起来。” 也就是说, 这位来自爱沙尼亚的女巫选择的是通过点燃蜡烛观察光影和烟雾来窥探那块黑布的后面的影像的方式。 眼下只要还坐在这个大厅里, 那么所有的人就都互为竞争者的关系。代表着最终获胜者的蓝手奖杯只有一座, 光看海选的人数就知道接下来的竞争有多激烈了,自然是能够挤下去一个就算一个,而且大家现在都在忙着大展身手好得出自己的答案呢,哪里还有空管一个外来的女巫的窘况? “用我的吧。”菲奥娜压根就没想那些竞争和排挤的事情,相当自然地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火柴,结果她一拿出来,就觉得触感有点不太对,她往自己的包里探头一看,小小地惨叫了一声: “天,我水洒了!” 自从来到了常年干燥的俄罗斯之后,菲奥娜就养成了个习惯,在出门的时候往包里塞个盛着温水的水瓶,但是今天好像幸运之神是真的不想眷顾她,她包里的水瓶盖子没有拧紧,洒出来的水虽然不多,可刚刚巧地就把她的火柴给泡了个湿哒哒。 玛丽莲一看菲奥娜手里的那盒比她还要惨的火柴就知道了,这姑娘和周围那些用奇葩借口躲避向她提供帮助的家伙们不一样,她现在也是真的自身难保了;而且按照之前和菲奥娜交谈的时候对她的了解,这个有着一头蓬松柔软的棕色长发的小姑娘也是不会不伸出援手的那种人。于是玛丽莲拍了拍菲奥娜的肩膀、又用爱沙尼亚语和她的翻译沟通了几句之后,便继续举着她手中用俄语写了“拜托,谁能借我一点火柴”的本子向着周围神色漠然的家伙们努力求救了,只不过那个“我”被改成了“我们”。 就在此时,从她们并肩的空隙里伸来了一只手,递了盒火柴给菲奥娜和玛丽莲: “拿去用吧,小姑娘们。” “实在太感谢您了。”菲奥娜惊喜地接过这盒火柴,对着坐在她们身后的那位浑身都披挂着各种各样的小挂饰、一看就是个城市萨满的通灵师道谢: “等我们用完就立刻还给您!” “唔。”这个留着一头蓬乱的金橘色短发的女子眯起了眼睛看向菲奥娜,她的眼睛色泽浅淡如玛瑙,即便已经老得脸上都纹路纵横了,却有种神秘和威严混杂的气质,只不过这种威严被她周身那颜色搭配相当绚丽大胆的衣着给冲淡了不少。如果她就这么不加修饰地走在街上的话,八成会被在背后嘀咕“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的,尤其是她突然开口指点想习惯性地用眼外之眼先看一看黑布后面的东西的时候还没头没脑地提醒了一下菲奥娜的时候,这没上没下的谈话还真的听起来有那么点疯癫的味道: “这里的人太多了,小姑娘,在多个力场的干扰之下你是看不清这黑布的后面究竟有什么的,点起你的蜡烛吧。” 菲奥娜一怔,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一开始就愿意为她这种明显实力尚可但是经验不足、此时对付最划算的人提供帮助,然而她的沉默却被误会成了她对此一窍不通,于是这位年长的女萨满又指导了她一下,就差手把手地教她该怎么做了: “点起你的蜡烛,试图回溯这块布后的过去的影像和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样即便你看不见现在在它的后面有什么,通过对过去和未来的信息的拼凑,你也可以得出十分相近的结论。” 菲奥娜正在一叠声地给这位好心人道谢的时候,旁边有个人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可是听她说话的内容,又不能说她说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雷日科娃,这可不是给你带你的小徒弟的地方,小心被你自个儿的学生打下去。你吃的这方面的亏还少了?” “……我哪儿有这么好的学生哟。”这位金橘色的头发上缠着一块至少包含了五个颜色的大花头巾的萨满遗憾地摇摇头,耳朵上的大坠子便也互相撞击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比起向来给人以不可接近的印象通灵者来说,她更像那些流浪四方的、神秘的吉卜赛人: “她的老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陪她一同前来,我现在充其量只是在扮演着临时看护者的角色而已。” 这下周围所有听见了这句话的人全都转过头来了,原因无他,这位可是在通灵行业里相当有名气的城市萨满,叶卡捷琳娜·雷日科娃,而能够和雷日科娃交好的人也肯定水平不会低到哪里去。对在这一行上没有什么天分的人来说,有个实力强劲的老师带着的话,就可以冲破自己的天花板,达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某些领域;而对有天分的人来说,一个经验丰富又有着好天分的老师对他们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这些人的大腿不好抱,那他们的学生——还是个看上去这么软和的小姑娘——总是好套近乎的吧?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再进而和那些他们平日里见都见不着面的前辈们说上几句话、再给自己找个老师的话,那可就真的是一步登天了啊?! 然而这帮人窥探的、跃跃欲试的心思全都在叶卡捷琳娜那双涂抹着夸张的青绿色眼影的眼所投出来的冰冷的目光下偃旗息鼓了,只有菲奥娜委实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着点完蜡烛还火柴的时候小声问道: “请问雷日科娃女士,您认识我的老师达丽亚吗?” 叶卡捷琳娜这才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来,随即把菲奥娜认真地上上下下快速打量了一遍,然后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正当菲奥娜以为她这是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的时候,只听叶卡捷琳娜活像在对暗号似的正儿八经地说了个名词出来: “莴苣?” 菲奥娜:……对不起,我没有,我不是,您认错人了。我们还是专心答题吧求求您了。 140.一分三十秒 对一个节目来说, 最重要的、也是最能引起观众们的兴趣的,其实不是正确的答案,而是在追寻正确的答案中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同样的道理对通灵之战这样一个和神秘学挂钩的节目来说其实也是通用的, 最能够吸引到观众的, 除了“回答正确”这件事之外,还有通灵者们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道具和复杂多变的手法, 如果能有一些丑角和那些实力高强、外貌又深得人心的“大神”们加以对比,好衬托他们的话, 那就更有看点了。 综上所述,其实还没跟后勤和人员安排那边详细沟通过的导播在把镜头给到菲奥娜的时候, 导播组里十好几个人,愣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么个穿着黑色背心裙和白衬衫、白色浅口短袜和黑皮鞋的,还带着一丝没有完全褪去的学生气的年轻姑娘会是班提瓦这个声名在外的通灵师学校派来参赛的人,更没人能想到她就是班提瓦里大名鼎鼎的东方战斗女巫达丽亚·沃斯科波耶娃的学生、是那个还没完全成年就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提前把名气给打了出来的“小莴苣”。 ——虽然这个出名的方式有点小小的奇怪,不过无伤大雅, 总比出不了名的好哇。 导播组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看,很上镜,专门切个镜头过去绝对不亏,对那些恨不得对着一堆镜头剪出花来的后期们来说肯定能用得到。 而就在导播组把镜头切过去的一瞬间, 菲奥娜正好熄灭了手中的蜡烛,随即露出了个相当古怪的、混杂了懵逼和“我现在只想赶紧溜走了事”的表情来。她看了看周围还在努力奋斗的同行们, 迟疑了一小会就起身对着负责统计答案的人举手示意了。 都这样了, 还没人觉得她是得出了答案才会想呼叫工作人员的, 可见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不假, 压根就没人把这个看上去没一点竞争力和威胁力的年轻姑娘放在眼里,就连负责统计答案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想到。工作人员快步走来,笑眯眯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菲奥娜不确定地问道:“如果现在能够交出答案的话,可以提前离场的么?” 她这句话一出来,终于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她了: 从这个怕是全场年龄最小的通灵师经历了一番艰难困苦、好不容易用从身后的城市萨满那里借来的火柴点燃了蜡烛,到她在空中画了个正五芒星、再把蜡烛的光焰和刚刚划出的五芒星的大致中心位置重合,再到她细细观察一番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场,前后不过短短的一分三十秒整。 一分三十秒是个什么概念呢?可能连一杯大杯奶茶都喝不完,连一页书都来不及细细读完,就算是把一道细致的数学题的答案摊开在你的眼前让你抄,恐怕连完整的步骤都来不及抄完。 ——可是就是有人能够在神秘学的领域里,用这短短的一分三十秒震惊全场。 这是通灵之战这个节目开播十四季以来,最快地在海选赛就交了自己的答卷的参赛者。 菲奥娜前脚一走,后脚在她原来坐的地方周围的那帮通灵师们就心态全都崩了。这就好像高考的提前交卷一样,哪怕你心里有底,知道自己的智商绝对没问题、这次的卷子也不是那种可以奋笔疾书一下写完的简单程度、之前经历过的一模二模三模成绩也全都能让你失常发挥都一本保底,但是当身边有人突然举手要提前交卷的时候,你的心态还是要小小地崩上那么一下的。 等到玛丽莲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离开了大厅之后,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菲奥娜。她双手背在背后,百无聊赖地用后脚跟轻轻地踢着地板,嘴里还哼着歌儿,除去玛丽莲是真的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之外没有任何问题,纯洁美好得像是那种能够传世的名作。 然而玛丽莲的翻译只想以头抢地: 要不是她听见了那几句耳熟能详的歌词的话,光听这个调子都听不出来这是《国际歌》! 在看见了玛丽莲之后,菲奥娜立刻就凑了过来,不过完全没有要对答案的意思,只是问道: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她对着玛丽莲这个爱沙尼亚人说话的时候,本来就和缓的语速就放得更慢了,只要和她说话的人知道这个单词怎么念,就一定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身前往俄罗斯的爱沙尼亚女巫在这异国他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便对着菲奥娜也露出了个笑容: “好的。” 好容易等到之前的海选的正确答案公布了出来,玛丽莲经过和翻译的一番沟通之后,便露出了个类似于“幸好没有看清”这样的表情出来,而在她看到了身边的菲奥娜毫无变化的神色的时候,那庆幸的神色里就更是掺杂着几分好奇了,于是她努力地用磕磕绊绊的俄语夹杂着爱沙尼亚语试图和菲奥娜沟通道: “你不会、觉得……很讨厌这些东西吗?” 菲奥娜想了想:“不会。” 既然结果都揭晓了,那么问一问对方看到了什么其实也不算太过分,于是玛丽莲问道: “你的答案是什么?” 菲奥娜也没有遮掩什么,大大方方地就把自己曾经给出过节目组的答案原样在玛丽莲面前复述了一遍: “我就看到了这些虫子。” 玛丽莲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肯定都没满二十岁的少女,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位年轻的通灵师的身份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了: “你是从班提瓦来的人吗?” 菲奥娜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她抬起眼睛凝视着玛丽莲,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我现在是来自班提瓦的菲奥娜。”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有属于我自己的、能够拿得出手的、响亮又正式的名号的!” 这就是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他们爱着自己的来处,但是又不想过分借助前辈们的力量,想要雄心勃勃地靠着自己的本领实打实地做一番大事出来。今天的他们还带着“我以我身在这里为傲”的纯粹的崇拜呢,可是明天,他们就要大声地呼喊出那一句话了—— 要让我曾经归属的地方,以能够拥有过我这样的人而感到自豪。 最后通过了通灵之战的海选的有二十六人,这还是节目组为了效果而小小地放了一下水的结果,就算是这样,从浩浩荡荡的百余人里挑选出来的、具有真才实学、经得起观众们和前来求助的人们的检验的人也不过这么多而已,足以说明这个节目刚刚设置的那个题目的难度了。 对此,节目策划组表示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能够拥有这么神奇的力量的人本来就不多,要是真的能从区区几百人里就找到几十个真正的通灵者,那么他们也别继续做什么节目了,干脆去买彩票发家致富好了。 第二天进行的比赛环节是初选。通灵之战的节目组给选手们出的题目是在一个封闭的仓库里、面对着几十辆品牌颜色都尽不相同的车子,找出哪辆车里藏着人,这些车子的车主们会在另一旁的房间里看着,如果有什么需要通灵者解决的问题的话,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出面,请通灵者留步。而且为了避免题目变得太简单或者有作弊的嫌疑,他们还专门从街上随机找了个人参加节目的摄制,每进来一个人之后,这个人藏身的位置就都会换一下,可以说在人力能及的范围内把作弊的可能性杜绝到了极致。 不得不说节目组们为这个题目的摄制费尽了心思,但是对更多依靠的是“眼外之眼”、而并非感应的人来说,这个难题可以说是接下来要遭遇的一系列问题中最简单的一个了。尤其是对菲奥娜这样受着白巫术的庇护、把眼外之眼的能力几乎可以说是开发到了最大的通灵师来说,这就等于让她在无数敞开着的后备箱里找出躺着人的那一个,简单得几乎没什么看点。 ——只可惜现在还没人能认识到这一点。 和“猜出藏在不透光的黑布背后是什么东西”的这个题一样,从好几辆车里找人也已经是通灵之战的固定筛选环节了,甚至有人投机取巧地已经在还没通过海选的时候,就已经在试图从前几个赛季的这一环节的藏人的车辆选择中推敲出某些习惯或者规律了: 如果他们能够进入初选环节的话,那么就可以把这一套拿来试着用用;如果他们没有办法进入初选环节的话也不要紧,每赛季都有人会为了营造更好的节目效果被凑进去的,到时候把这个所谓的规律卖出去的话也能大赚一笔,真假不论,有钱就行。 负责这一场的主持人是谢尔盖·萨夫罗诺夫和另外两名常驻主持人,谢尔盖对通灵是否存在一事向来存疑,如果不能在他面前展示出足够让他信服的能力的话,那么他是不会心服口服的。在一个竞争类的节目中安排一个强势的主持人,既能够引发观众们热烈的讨论,也能够激起参赛者的热情和好胜心,可以说对节目来说是很好的一个选择了。 通灵者们分别抽取了自己的号码,可能因为菲奥娜的霉运还没过去,或者说来自圣彼得堡的她和莫斯科不太对盘,她抽中的号竟然是最后一个,这就有点吃亏了。因为通灵者们如果在这个场地上用神秘侧的力量通灵过了的话,那么或多或少地都会对后面的人产生一点影响,就算这影响不大,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的道理也是适用的,整整二十五个人的残留能量堆积在这里,势必要对第二十六个人产生影响。 玛丽莲运气很好,抽到的号码比较靠前。她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准备自己的赛事,咬了咬牙,带着自己的翻译来找菲奥娜,焦急地为她翻译道: “如果你感觉到被干扰了的话,就随便说点你看到的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这样有了这些辅助的加分项,哪怕你没有找到那辆藏着人的车,也不会被淘汰的。” 这是玛丽莲凭借着她仅有的那点对这个节目的了解能对菲奥娜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因为能说得多,就代表这个人还是有着一定的实力的,只不过因为受了太多的干扰而发挥失常而已——当然如果越说越错那就另当别论了——节目组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人员的去留上,参赛者们能够提供的信息的多寡也是分量可观的决胜武器,甚至有这个节目的死忠粉戏称提供题目要求之外的信息这一行为为“附加分”。 只不过玛丽莲的一腔好意完全没能在作弊一样的白巫术面前派上用场。节目一开始,菲奥娜就谢绝了谢尔盖递过来的、藏身在车中的人所佩戴的怀表,然后闭上了双眼开始绕场疾走。 谢尔盖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就不知道菲奥娜这是在干什么,便对着镜头摊了摊手,小声道: “我可从来没见过需要动用双脚的通灵方式。” ——然后,在第二个一分三十秒后、在从计时员和观看区齐齐爆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声的那一刻起,初选结束。菲奥娜在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的前提下,完美地绕开了所有的拐弯,直直地站在了后备箱藏有人的那辆车子的面前。 大胡子谢尔盖:???这不科学!我怀疑她作弊!肯定有人告诉过她了吧?! 141.是选做题吗 对一个节目来说, 没有冲突点和爆点,基本上就等于提前宣告了这个节目的萎靡和血本无归。很多时候,为了防止节目摄制过程中出现爆点不够的窘况, 很多节目组都会提前备好台本应对这种情况, 通俗一点解释的话就是“哪怕和平得一批也要搞点事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涉及比赛的综艺节目中常有主持人明显刻意刁难参赛选手的镜头出现, 因为这样的爆点就是收视率的保证。 如果一场比赛就这么无风无浪、安安稳稳地进行到最后的话,那么谁还会专门拿出时间来收看这样的综艺节目呢?自己去找纪录片看岂不是更好?而且如果处理得好的话, 比赛可以变得更加精彩,参赛选手的人气也可以上涨一波, 收视率也可以被带动,主持人也能够拿到更多的分红,可以说是相当万全多赢的选择了。 只不过通灵之战这个节目的特殊性——跟神秘学挂钩——就间接决定了它的台本的特殊性,让参赛者们不仅没有办法提前安排好应对方式,也无法提前考虑一下应对临时的为难的套路。因为就算他们想得再全面, 对节目组和主持人临时安排进去的那些套路了解得再详细,也没有办法在面对完全未知的事物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施展出来。 通灵之战可以说是最大程度地让预先准备好的台本失效、让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的一个节目了,正因如此,它的多变性和真实性还有神秘感才能够始终如一地保持了这么多年, 成为俄罗斯电视台经久不衰的经典节目之一。 谢尔盖其实本来不太想为难他面前的正美滋滋地站在后备箱旁边的菲奥娜的。他看过了海选的录像,自然对这个在海选环节仅仅用了一分三十秒就递交上了相当标准的答案的年轻姑娘印象颇深。其他的胜者最多只能说出一些模糊的、和现实比较接近的词句, 例如“恐惧和鲜血”、“飙升的肾上腺素”、“带着紧张感凝视镜头的女人”、“虫子钻洞的声音”这样的东西, 只有这位看上去过分年轻的选手, 在递交答案的时候还带着相当纠结和有点扭曲的表情呢, 说出来的答案却精准得活像开了挂透视到了黑布后面的东西一样: “……老天。你们是怎么想到用还在人身上吸血的水蛭来当测试工具的?对软体动物恐惧者也太不友好了吧?顺便真诚建议那位为了配合你们的摄制而坐在在后面的姑娘回去吃点什么东西补一补。” 从看到了这份递交上来的比赛影像记录的那时起,整个摄制组就为她沸腾了: 自班提瓦的纳塔利亚横空出世、一举夺魁之后,通灵之战整整七期,都再没见过能在第一关就完全递交上来绝对标准答案的参赛选手! 而在得知了这位叫做“菲奥娜·彼得罗娃”的姑娘也来自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还是纳塔利亚推荐来的班提瓦的学生之后,节目组就给谢尔盖下了个任务: 不管她第一关初选给出的答案是否正确,都要让她多说点东西出来。她能够展示出的超强的实力越多,这个节目的爆点也就越多,只要她错得不是太离谱,那么就冲着她在海选环节这么完美的表现,也能让她进入后面的摄制环节! 这其实不算是为难,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扶持,因为有着真正过硬的实力的人是不会因为“额外加赛”这样的一点小事就被打败的,反而可以在节目播出之后吸引到更多的人的注意和喜爱。“实力至上”这个道理不管在什么领域都一样的通用,有着真本事的人永远都要比那些混日子和走偏路的人要受欢迎。 于是谢尔盖便开始了对菲奥娜的追问: “你是目前为止花费时间最少的选手,请问你是怎么发现他在这里的?” 这其实是个给菲奥娜回答附加题的好机会。她能够在此时说出的信息越多,就意味着在本场比赛里能够给到她的镜头也就越多,先不提她后面的表现怎样,至少在这次的初赛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毋庸置疑的赢家和镜头宠儿了。 但是有的人就可能天生就对“出名”这种事少根弦。要是换做别人的话,肯定就要借着这个机会侃侃而谈了,可菲奥娜就是缺根弦的那种人,她茫然地看着把话筒举到了她嘴边、等待着她的回答的谢尔盖,是打心眼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这么知道的啊。” 谢尔盖和菲奥娜面面相觑,这位主持风格向来都是一针见血式的直接、从来都只有他让别人无言以对的主持人终于切实体会了一把被反杀得无话可说的感觉。但是不管他现在的心情如何懵逼,节目还是要做下去的,爆点也是要努力营造出来的,于是他硬着头皮问道: “那既然如此,你能不能给我们再示范一次你是如何找到他的呢?” ——如果菲奥娜接受了的话,那么这将成为通灵之战的节目史上屈指可数的几次加赛之一。 随着节目的推进,通灵者们要处理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复杂,后期甚至会有很多直接跟人命相关的案件,俄罗斯对通灵这件事的认可程度也很高,更有甚者,会有警方带着悬案命案前来寻求通灵者的帮助,只不过得出的结果和详细的部分过程在播出的时候会打码就是了,足可见这个节目后期的任务的难度有多么愁人;相比之下,像前期的海选初选的时候这种看看黑布后面的是什么东西、在几十辆车子里找出藏身其中的人、隔着眼罩和黑布猜面前的人的身份这样的任务立时就显得简单了起来,相比起越往后就越累的任务来说,前期加赛的话更是稳赚不赔: 只要前面给观众们留下的印象足够好,那么接下来几次的测试只要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就能在良好的首发印象的加持下挺进决赛,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菲奥娜想到的却和大部分人在遇到这件事上的思路不太一样。毕竟绝大部分的参赛者来这个节目都是为了提高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的知名度,或者是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的人来给自己的身价加分的;只有极少数的参赛者是为了来到这里和优秀的同行们竞争以提升自己的实力的;估计为了给自己的毕业论文收集资料和完成毕业实习的,整整十四季以来可能也就菲奥娜一个人了,于是她问出这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这是选做题还是必做题?” 谢尔盖:???这突如其来的好好学习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感觉突然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场上啊?! “……是选做题。” “两次成绩是取平均分还是取最高分?” “……取最高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因此心满意足的菲奥娜爽快地答应了加赛的要求,不过她这次打算试一下用别的方法来找人。谢尔盖也不是有意刁难她的,光看他刚刚有意无意地提示了菲奥娜“是花费时间最少的选手”就知道了,她已经有这么好的成绩抄底了,那么接下来的加赛不管她花费多长时间,只要能找到那个人,就对她最后的成绩半点影响也没有,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尝试一些陌生的、还不熟练的套路呢,正好算作练习了。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菲奥娜在出去和场外的工作人员协调了几分钟之后,抱了一只硕大的橘猫进来,而在她前去协调的过程中,之前那个被节目组从街上临时拉来的、要藏在车里等待着通灵者们寻找的家伙,就趁着这个空当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塞进了和之前的那辆完全不一样的车里了,也就是说,刚刚出去了的菲奥娜是完全不可能知道此人的藏身地点的。 谢尔盖觉得自己如果接下来一直都要面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参赛选手的话,可能马上就要失去他那引以为傲的口才了:“请问这是……?” “是我的大橘,它是陪了我很久的伙伴啦。”菲奥娜满怀慈爱地揉了揉手下蓬松的、大把大把的猫毛,对着周围一脸懵逼的主持人和摄影师解释道: “我曾经跟我的老师学习过如何跟动物沟通。虽然现在还无法做到像我的老师那样熟练的地步,但是熟能生巧,不练习的话就永远不会进步,基本要点都掌握了的我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练习一下我的和动物沟通的能力。接下来我会尝试一下和之前所用的完全不同的方法,那就是让我的猫来找,然后我通过和我的猫咪沟通,再把藏着人的车辆指出来。” 谢尔盖虽然对她的印象不错,但是不该放松的地方也丝毫没有放松:“既然这样的话,这只猫会不会闻着人的气息就能把人找出来?这样的话该算是猫咪的功劳吧?如果需要用到这些嗅觉灵敏的动物的话我们需要加个条件,我们是不会为你提供刚刚那人的私人物品作为指示的;而且你在寻找的过程中不能和你的猫有接触,我们会通过抽签派一名车主来,抱着你的猫在所有车面前走一遍,然后回到你的面前,在此之前你都要戴上眼罩,等到你的猫回到你的身边、你和它进行过沟通之后就要指出那人的藏身地点,这样可以吗?” 菲奥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 在单独的房间里通过镜头转播看现场情况的车主们对视了一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经过一番抽签之后,来到了菲奥娜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她的橘猫的人是个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的金发女子,她略带紧张地对菲奥娜笑了笑——这是所有初次和通灵者们接触的人的通病——随即抱走了她的猫,而菲奥娜也如约地戴上了黑布和眼罩,转了过去背对着他们,等待着她的橘猫在被抱着在所有车面前都走了一圈之后给她把正确答案带回来。 142.你别再唱了 等那位自愿前来抱猫绕场的金发女子带着菲奥娜的橘猫回来之后, 为了展现给观众们“我们的节目在最大限度地杜绝任何作弊的可能”这一看点,谢尔盖率先迎了上去,避免了菲奥娜和这位金发女子的接触, 发问道: “请问你抱着通灵师的伙伴绕场一周之后有何感想?” 这位金发女子略显吃力地把橘猫放在了地上, 脸上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种“谢天谢地可算完事儿了”的神色出来,言简意赅道: “沉。” 谢尔盖立刻把话筒递到了正在抚摸着自己的橘猫的菲奥娜面前, 问道:“请问这就是通灵师的伙伴的重量吗?你们的猫都会这么重,是因为越重的猫的资质就越好吗?” ——别说, 这还真是绝大部分人在看到了菲奥娜养的猫不是黑色的而是橘色的之后的第一感想,当年连扎塔娜都这么问过。毕竟“橘猫是通灵师的伙伴”这件事真的和传统认知中的“黑猫通灵”太不一样了, 这只橘猫还这么肥,简直就是在挑战外人的认知啊。 菲奥娜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给自己的橘猪——或者说是肥硕得有点过分的橘猫——挽回一点最后的排面: “其实我的猫不重的,也只有十五磅而已。” 她这句话说得可太有睁眼说瞎话的架势了, 搞得旁边的摄制组和另外两位在电脑屏幕前远远观看着现场的的主持人都隔空对她投来了“你怎么这么能扯”的眼神,菲奥娜只好改口道: “好吧,也不是特别重,至少和它的体型搭配一下的话……至少不在能够归属于肥胖的体重区间内。” 然而还是没多少人信。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 菲奥娜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冤,因为即便眼下她的橘猫是正常得从里到外都是无辜弱小的纯正猫咪, 她也很难不想起之前那个曾经和她的橘猫置换了的、陡然间从天而降的黑漆漆的两百一十磅。 她又在和自己的橘猫沟通的过程中短暂地见缝插针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陡然便产生了一种“全世界算来竟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感觉, 真可谓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了: 朋友们, 说着“这只橘猫真的好重”的你们真是太天真了,怕不是没有见过能附在这只橘猫身上的、至少也有两百一十磅的黑漆漆的哥谭义警! 在和橘猫沟通完毕之后,菲奥娜便起身去寻找那辆藏着人的车了。第二次的找人的过程果然相对第一次的闭眼蒙头往前一路冲到了正确答案旁边的迅捷要慢了一点,毕竟因为第二次采用的方法不是直接去找,而是让猫咪去找,再来采用别的方式间接获取情报,然而即便如此,她的找人的速度也位列前茅,连续两次的出色表现让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纷纷前来向菲奥娜寻求帮助,这也是通灵之战这个节目的惯例了: 如果在刚刚的比赛中有通灵师让参与比赛的志愿者足够信服的话,那么他们便可以带着那些令自己困扰的问题前去询问、请求帮助,这样既能够让他们的问题得到解决,也能够让节目更有可看性,更可以提高这些有实力的通灵师们的人气,可谓是一举三得。 只不过在他们来到菲奥娜身边之前,就看见她摸了摸自己的猫,然后竖起了手掌,对着那一堆从旁边的观察室里纷纷跑了出来想问她问题的车主们比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大眼瞪小眼地和她的橘猫沟通了起来。 谢尔盖身为一个合格的节目主持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这可是妥妥的节目爆点啊,便赶紧问道: “感觉你的猫好像有话要说,对不对?” “唔。”菲奥娜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猫,又看了看眼前等着她的回答的谢尔盖,表情明显纠结了一下,在“我一定要做个说实话的好孩子”和“我还是好好做人不要做魔鬼了给你留点面子吧”两者之间来回徘徊,谢尔盖一看,觉得自己闻到了加薪的气息,便避开了话筒小声鼓励道: “没关系,你只管说就是了,如果说得太离谱也不要紧,反正我们后期会处理的。” “那就好。”菲奥娜长长松了一口气,得到了这个保证的她再次开口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压力了,一股脑儿地就把她刚刚和橘猫沟通的时候从橘猫那里得到的大实话给说了出来: “我的大橘说它觉得你很快就要秃顶了,看着就‘於猫心有戚戚焉’,让它也连带着蛮有压力的。” 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日益后退的发际线的谢尔盖:???这个猫???这个猫怕不是思想有问题!! 然而不管他对菲奥娜的橘猫有多大的意见,都阻挡不了她成为能够进入第三次测试的参赛选手队伍中的一员的走向——而且那只肥硕的橘猫也跟着一起进入了第三次测试的现场。负责第三次测试的主持人可不是他,而任何与当场节目摄制无关的人都不能进入节目的录制现场,于是谢尔盖只能站在原地,干看着这只橘猫欢快地远去的背影,这橘猫还留给了他一个橘黄的、多毛的屁股。 谢尔盖:……很好,我宣布我从今天开始就是狗派的了。 数天之后,从第二次的测试中脱颖而出的通灵者们再次集合了起来,一起前往第三次的测试地点,准备迎接新的挑战。第三次的测试也是通灵之战这个节目的常备题目了,那就是让所有的通灵者们在戴着眼罩还隔着眼前一层不透光的黑布的前提下认出坐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来,可以说这是在让他们经历超高难度的、切实解决事情的这一类考题之前最后的简单级别的题目了。 这个人的身份在节目录制开始之前对外完全保密——有的时候连外围一点的节目组成员都不知道这位即将裹着严严实实的长袍、戴着只露出双眼和一点点下巴、化名为“X先生”前来的人的真实性别和身份——从流行歌手到曾经为国争光过的运动员,从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到同样对神秘学感兴趣的舞蹈家,一切皆有可能,这些人前往这个节目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也有在这方面寻求通灵者们的帮助的需求,而这个节目又需要借助他们的人气和信誉来证明“我们不会说谎”的这一点,所以也可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题目设置了。 今天坐在那里的是基里尔·托尔马茨基,也叫德策尔,曾经是个以说唱出道的小童星,名噪一时的他在十数年后依然从事说唱行业并且热度不减,只不过眼下的他已经很少再使用以前的名字了,而是多使用化名参演各种节目。 节目组选到他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的名气还有那些困扰着他的问题,更因为这位相当有名的说唱/红人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神秘的通灵很感兴趣,“有着共同的爱好”这一点明显让他能够更好地融入这个节目,也可以迎合通灵之战的节目群体。 而且他自己说的“对此很感兴趣”想来也不是什么客套话,因为在城市萨满叶卡捷琳娜·雷日科娃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认出她来了,而且这两人还是可以互相开玩笑和随意收赠礼物的好友,可见要不是他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还是那种尊重的感兴趣——的话,是不可能认识这位挺有名的女萨满的。 选手出场的顺序依然是完全随机的、靠抽签决定的,只不过节目组在后期剪辑的时候会做一些小小的调整,比如把说得完全不在谱上、纯粹就是一通瞎蒙的人的镜头和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剪辑在一起,好让节目更有看点,菲奥娜的出场正好就在城市萨满叶卡捷琳娜的后面,而每位选手在入场前是不会知道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的,离开之后更是不会和后面的人有任何沟通机会的,把“保密”的原则发挥到了极致,也很好地减弱了后面的人有可能产生的紧张感。 菲奥娜身为被节目组暗地决定要观察的通灵业内的新生力量,在一入场的时候就引起了大部分节目组的人的关注,而在那句“请说出尽可能多的你面前的这个人的信息”话音刚落之后,菲奥娜就伸出手,踮起脚之后在空中比了个大致的高度: “这是个留着长发的男人,这是他的身高,他前来这个节目是为了寻求得到能够切实解决他的感情方面的问题的答案的。” 坐在座位上的德策尔立刻比了比大拇指以示认同,而接下来菲奥娜说出的信息就让他刚刚还在那里心服口服地比着大拇指的双手立刻僵硬了,不知道是继续比下去的好还是放下去的好: “他应该是个说唱家,从小就出道了……挺有名的那种,我能看见他的过去的影像、听见他的声音。”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真实,菲奥娜还当场就给大家唱了一段,然而她的唱歌功力可是经过正义联盟的顾问亲身验证过的荒腔走板、一个音节都不在调上,要不是还能听见她说出的那些歌词,就连德策尔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唱的歌了。 这位X先生只想一头把自己怼在身后的软椅上: 好了,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挺有实力的通灵师了。 ——求求你不要再唱了啊!! 143.谁手机响了 然而这位X先生的凄惨的内心呐喊并没有传到正在蒙着眼睛解读他的个人信息的菲奥娜这里, 不过幸好菲奥娜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的人的崩溃的心情,立刻就停止了翻唱——不,说翻唱都是客气的了, 这压根就是在拿着一样的歌词在重新谱曲吧?关键是谱得还不咋好听——往外走了几步, 试探着对摄制组所在的方向问道: “……抱歉,请问是不是我唱的不好?感觉这位先生似乎要崩溃了。” 通灵之战的节目组难得在摄制过程中和神秘嘉宾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说她唱得“不好”都是客气了的。 德策尔沉默了一下, 对着旁边的节目组的人员比了个“我还能坚持”的手势,看来是打算听下去了。毕竟通灵师也不指望着唱歌吃饭, 不管她唱得多难听、多荒腔走板,至少知道她这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唱不好、而且通灵的实力相当高超也就可以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对着一个行业外的人过分苛求那么多做什么?只要等忍过去,就可以在过会的单独交谈环节中和这位实力明显相当不凡的通灵师单独沟通了,无非就是继续忍受几分钟的魔音穿耳而已,稳赚不赔。 然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是, 就在德策尔做出了这个手势的同时,菲奥娜突然就把头转过去了,还是分毫不差地对着这个人的手伸出去的那个方向,然后—— 也紧接着做了个同样的、一模一样的手势。 这个场面比起之前的亚历山大通过蜡烛来看到德策尔的动作来, 更平添了几分莫测的、诡异的气息。亚历山大能够感应到德策尔的动作变化,是因为他借助了蜡烛的光影作为介质来感受到的, 他先是透过蜡烛将此人的身影和动作感受出来, 再借助某种方式在双眼完全被蒙住了的前提下解读这些影像, 所以解读的速度便难免要稍稍慢上那么一点, 但是也足以令人又惊叹又心悦诚服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位年轻的通灵者所展现出来的明显是更高一层的实力,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被蒙住双眼一样。 或者说,她的那双浅灰色的双眼是被蒙住了,可是冥冥之中有着另一双无法被人类的肉眼和科学仪器所探测到的双眼,依然在忠实地履行着原本应该由肉体的双眼来履行的职责,替她看着面前的这人的一举一动,因此比起亚历山大需要经过多重解读因而反应要略慢上一些的动作,她的行为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直接和面前这个人的同步起来了。 德策尔背后已经细密地沁出了一层凉汗,对神秘学颇有研究的他已经隐隐地感受到了,他面对着的其实不是简单的、普通人想学的话也能来上那么几手的最基础的“通灵”,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魔法,而是某种更为高深玄妙的东西,硬要给这种感觉下个定义的话…… 就好像孤身一人面对着月光下粼粼的、无边的万里黑海一样。你知道这片海在不地震不海啸的时候相当安全,也知道以你的能力所能抵达的最深的区域可以说是完全无害的,但是这过分宽广的海洋本身便足以打消你心底的一切安全屏障,让人凭空就生出无尽的恐慌和无助感了。 从来都是未知感最能引发人的恐惧。 这位过分年轻的小通灵师还在源源不断地解读出更多的信息,更让人吃惊的是她解读出来的信息还都准得很,活像是有人给她通过台本一样——然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有些事情就连德策尔都没有跟外人透露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便使得这位原本其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这个节目的嘉宾愈发地期待了: 没准这位小姑娘真的可以帮他解决那个已经困扰了他很久的感情问题呢? 一个人的神色,不管掩饰得多么好,不管他的表情管理多到位,只要他不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那么不管他多么努力地试图去控制,也没有办法把自己最热切的神色掩盖得彻底,就连一旁看着的那些节目组的人员都能看出来德策尔满腔的热切期待之情,有那么极为少数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也在替他开心,心想终于可以在今天解决所有的事情了—— 结果就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菲奥娜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话语,就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本来说得相当顺畅的那些信息突然就卡壳了。 她虚虚抬起手,指向那个坐在她的面前的人的胸口的位置,好像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略带困扰地开口,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先生,你来求助的是感情方面的问题么?” 德策尔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然而他突然又想起来菲奥娜的双眼眼下还在被遮挡着呢,应该是看不见他的动作的,便示意一旁的节目组人员这个测试可以到此告一段落了。他想和这位出色的通灵师单独沟通一下,然而菲奥娜好像能看见他的那个点头的动作一样,对着刚准备说“可以摘下眼罩”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抱歉,我对这方面的问题无能为力,我选择提前终止这个测试。” 节目组的人员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好奇。最后还是负责带着菲奥娜进门的那位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你确定么?如果你确定了你无法对这位相当需要你在这方面提供帮助的先生伸出援手的话,那么你就可以摘下眼罩,确认你的答案的正确程度了。” 菲奥娜毫不犹豫地就摘下了眼罩,此举引来了周围的人的一阵小小的感叹声: “真是太可惜了,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呢?” “肯定不是因为能力不够,信我,我跟着这个节目组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能够像她一样轻轻松松就说出这么多信息的通灵师!而且她八成还有余力,只不过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而已!” “那她为什么要突然放弃?要是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保准稳赢的。” 这个人的疑问基本上把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给问出来了,半晌之后才有人犹豫着回答道:“或许是因为她想保留实力……?按照她的海选和初赛的成绩再结合这一关的成绩综合评判的话,她想要在第一次的筛选中留下来是毫无问题的,这一场就算表现得再差,也能为她赢得一张在比赛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的门票,与其过早地就开始争夺所谓的‘最受欢迎选手’,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保留实力,留到后面再发力,毕竟只有留在最后的舞台上的人才有资格角逐那个蓝手奖杯。” 通灵之战的最终胜者资格证明是一只蓝手模样的奖杯,无数前来参加这个比赛的人都以能够站在决赛的舞台上捧起那座蓝手奖杯为荣。这个节目已经办了十多季了,也产生了十三个拥有蓝手奖杯的人,可以说能够在这个节目里获胜、能够在最终的竞争舞台上举起这个奖杯的话,至少就能证明这个获胜者必然实力卓然,而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或者她的身价都要至少翻个番。 同样的一个奖杯已经在班提瓦的荣耀陈列室里有了一个了,上面还用激光刻着纳塔利亚的名字,而此次菲奥娜前来的最终目的,其实也是这个奖杯。既然这个奖杯已经约等同于对通灵师的实力的一种认可了,那么她就定要继承班提瓦的先辈的优良传统,把第二座奖杯捧回去,为班提瓦的荣耀陈列室进一步增光添彩。 如果说菲奥娜现在的过早交卷是为了保存实力、最终竞争这座蓝手奖杯的话,倒也不奇怪。德策尔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依然不死心地追问道:“就真的一点也不能说吗?” “……抱歉。”菲奥娜轻轻叹了口气,如实相告: “我对感情这方面的问题……说实话,不是很会处理。” “不管是我的长辈们还是我的老师们,都没来得及告诉我如何正确地应对这种东西,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不接触这种感情就是我当时最佳的保命方式;而在之前的那种迫切需要避开爱情以保命的尴尬境况过去了之后,我们也没来得及好好促膝长谈,我就来参加这个比赛了。” 她的双眼是那么的真诚又温柔,以至于即便她说的事情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也能让眼下正在听着她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在凝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时间一长,便让人觉得能从里面看到一切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却又朦胧梦幻的、忧伤却又美好的东西,比如铅灰色的积雨云、浓重的晨雾、发间因浓重的晨雾而生出的细碎的水滴,以及深秋里的白桦树树荫。 当她垂下眼的时候,那种通灵师独有的、典雅忧郁异于常人的感觉便更为明显了: “我对爱情的所有解读和感知只来自于书本,而我最喜欢的对这种复杂又微妙的感情的解读流派是叔本华。为了您长久的幸福着想,我诚挚建议您不要来我这里寻求太多的感情问题的帮助。” 德策尔:……我懂了。 这个周的比赛很快就过去了,整整十二位通灵者们在大厅里呈弧形站开,等待着这一周的阶段结果的宣布,将会有一个人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而与之相对的,会有一个人成为本周的最佳通灵者。主持人马拉特·巴沙罗夫推门而入之后,先是一番例行的寒暄,随即在他即将宣布这两个分别藏在黑信封和白信封里的通灵者的名字的时候—— 现场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 然而在进场之前,每位选手的手机已经都确认过关机或者静音了。 144.退赛和离开 这一道手机铃声的威力真是堪比午夜凶铃, 哪怕在场的都是小有本事的通灵师也都结结实实地被这突如其来的铃音给吓了一跳。因为在进入节目录制的现场之前,工作人员已经逐一确认过大家的手机都调了静音或者干脆就直接关了机,以防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干扰录制现场的工作, 这就使得这一声原本听来应该很普通的手机铃音愈发地吓人了。 菲奥娜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的来着,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幽灵鬼怪这一系列家伙的气息,再加上那个手机铃声也是越听越耳熟, 使得她成了在场所有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人: “……不好意思,这好像是我的手机铃声。” 一旁还在懵逼的主持人马拉特·巴沙罗夫可以说是相当有职业素养了, 虽然他还处在受惊的余韵中,但是还是紧跟着菲奥娜的话作出了反应: “流动工作组, 麻烦把彼得罗娃小姐的随身物品拿来一下。” 工作组过了好半天才把那只装着还在震动和发出铃声的手机的手提袋拿了过来。菲奥娜入场的时候是被他们亲眼看着已经关闭了手机的,这就使得眼下的这通电话愈发吓人了: “彼得罗娃小姐,你、你的手机……” 菲奥娜接过手机之后,跟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同行和节目自人员们道了个歉,就冲出房门接听电话去了, 至于一定要出去接这个电话的原因很简单: 在因为关机而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右下角,有个她熟悉得要命的蝙蝠图标。 她即便不是正义联盟的成员,也已经在很多地方都见过这个图标了。如果是正义联盟的顾问的话,的确有着能够黑进人的手机拨通她的电话的本事, 但是会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个似乎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人专门黑掉她的手机再打电话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菲奥娜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就想问了,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 从手机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不是蝙蝠侠的。那也是个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的声音, 但是即便如此, 菲奥娜也能凭直觉判断出来这人不是蝙蝠侠,但是却又一样地值得信任: “请保证周围没有任何外人,忒弥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菲奥娜闻言,警惕地迅速感应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在确定的确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处在可以听见自己说话的范围内的时候,才对着手机小声开口: “没人的,你说。”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小会,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菲奥娜愣是借着这个空,从那边的背景音里听到了很模糊的一段简短的争吵,其中菲奥娜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个欠揍的要命、明显属于曾经的刺客联盟继承人达米安的声音了: “我们应该再尝试一下别的方法!她一点战斗力也没有的,要是让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去的话,肯定去了就回不来了,蝙蝠侠肯定不会接受别人为了救自己而白白搭上一条命的做法的!”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可是现在只有她能看得见这个未来的走向,也只有她能够从时空乱流里把蝙蝠侠带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也有点耳熟,菲奥娜想了好久才模糊地想起来这人应该是桶桶的饲主: “还是联系不上扎塔娜吗?要是能联系上她的话,就不用让这个已经完全在状况外的小姑娘来处理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立刻就有人飞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扎塔娜和康斯坦丁双双失踪。” 菲奥娜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的手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没着没落的恐慌感在电话那头的人将“蝙蝠侠失踪了”的这个消息告知了她之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不能怪她慌,实在是“蝙蝠侠会出事”这个意外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太让人难以相信了。这个人能够成为正义联盟的大脑、被誉为“正义联盟的精神支柱”,靠的就是他那几乎可以称得上算无遗策的强大的规划和未雨绸缪的能力,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拿出能够完美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紧急预案的人,要想让这种人计算失误,甚至被困在眼下的这个“失踪”的窘况中,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简直跟火星撞地球有的一拼! “如果你愿意去时空乱流里寻找蝙蝠侠的话,就来哥谭吧,会有人去接你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告诉她: “在这里不方便说太多。” “不过你完全可以自主选择来还是不来……因为这件事眼下只有你能办得到,但是对你来说,危险程度实在太大了,哪怕是用最乐观的数据去估算的话,你们一起生还的几率也只有不到五成。” 等到菲奥娜回到室内之后,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相当好奇和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如果硬要用语言表述一下的话,那么这些眼神多半可以归结为“她刚刚是出去接了个谁的电话”和“这个电话究竟怎么打进来的”这么两种。为了避免这些人甚至主持人真的把这些问题问出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通灵之战节目史上最令人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的一幕出现了: 这位开赛以来最年轻、却又展现出了相近年龄段里最强的实力的通灵者,选择了在以超高的分数通过了海选、初赛和第一次复赛之后,毅然退出了节目的录制。 她的名字甚至还在那个盛有“本场最佳通灵者”的照片的白信封里——而且她当选的时候是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她的名字,正常情况下可能会出现的意见分歧在此时完全消弭了,评选者们在选择菲奥娜·彼得罗娃作为本场最佳通灵者一事上没有半点犹豫——然而她自己却率先放弃了。 就连身经百战、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主持人也有点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在看了一下周围的其他选手也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之后,他才确认,哦,不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是他熬夜过多出现了幻听,是这位年轻的通灵师真的要在一路高歌猛进秒杀了三场比赛之后功成身退、提前离开: “请问彼得罗娃小姐,你确定要现在退赛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这个走向,都震惊地看向场外的节目组,意思很明显了: 是谁强制她退赛的吗?还是说有什么特殊情况?无论如何,你们总得给我们个说法!不能让她轻轻松松秒杀了全场之后又挥一挥衣袖离开,连个找回场子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的!太气人了吧?! ——有她这么个令人感觉难以超越的对手,固然不是件能让人轻松起来的事情;但是本来通灵业内的新人就少,出挑的新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能够出现一个实力相当扎实的对手同台竞技的话,这样的几率简直少之又少地堪比你刚买完菜然后用找给你的零钱随便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一样罕见! 如果说这还不算气人的话,那么菲奥娜的离开就足以让人更加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她这一套操作下来,把所有人的竞争欲都提到了最高点,然后又这么突然地退赛离开,是个有本事的、还想跟她继续同台竞技的人就都不能忍!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中个五百万、来个第二次? “是的,我确定要弃权。”菲奥娜冷静地开口道: “眼下正有人急需我的帮助,我必须回去伸出援手,一刻也不能耽搁。” 立时就有人相当不甘心地一连声追问道:“那他是你的什么人?你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菲奥娜想了想,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还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蝙蝠侠在她还在哥谭开花店的时候就已经提供给了她庇护,在她选择了离开哥谭避开小丑之后也竭尽所能地提供了帮助,更是把她从刺客联盟带走、给了她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可以说是对她有数重救命之恩了;她也在刺客联盟为这位永远藏身于黑暗中的英雄挡过一下必死的冷枪,也曾经和他并肩战斗过,如果当初她选择的组织是正义联盟而非猛禽小队的话,那么他还有很大的几率成为她的上司;而且最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蝙蝠侠曾经和她心爱的橘猫互换过好几次,可以说不管是人类状态下的蝙蝠侠还是肥猫状态下的蝙蝠橘,都和她交情匪浅。如果真的要只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么眼下这个世界上能够用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词语,怕是还没被在任何一种语言里创造出来呢。 于是她选择了一个相当保险的、也绝对不会出错的词来形容: “可以说是我的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这个说法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对在场诸位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堪称一个滴水不漏。于是菲奥娜便顺顺利利地退赛了,徒留一堆后悔没能趁着在她还在这里的时候赶紧和她拿出真本事来比一比的人扼腕顿足,悔不当初。 就在她的前脚即将迈出大门的那刻,她临时认识的那位来自爱沙尼亚的女巫朋友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菲奥什卡!” 菲奥娜疑惑地回头问道:“什么?” 玛丽莲匆匆跑来,像是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一样,最后也只是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用尚且还不是很熟练的俄语对她说: “你要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啊。” 菲奥娜的白巫术式的感知未来走向的方式和玛丽莲这样的传统通灵师有着很微妙的不同。在白巫术的判定看来,只要结果是好的、在这个过程中不会让它保护着的人受到伤害,那么这件事就不算是大事;玛丽莲能看到的,却是有时候模糊得很但是有时也可以清晰得要命的影像,而对于正常人来说,不管是“在枪林弹雨里一路冲出去”还是“刚成年就结婚了”都不是什么小事,可贸然说出来的话也有可能推动着未来的走向真的往那个方向一路狂奔过去,她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也只能这么模糊地、尽可能地给菲奥娜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信息了。 ——当时的菲奥娜还真不知道玛丽莲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抱着自己的猫、坐着蝙蝠家友情提供的无人战机、甫一降落在哥谭就受到了“相当热情”的枪林弹雨的招待,甚至还能听见外面的数声高喊“她可是把小丑搞了下去的人,能弄死她可比什么都长脸,绝对能够在和双面人的争斗中占据先机”的时候,菲奥娜才知道了玛丽莲的欲言又止是为的什么: ……请等一下,我的朋友。别看想弄死我的人这么多,可是我真的是个良民。 145.橘猫要逃票 关键时刻见真章, 在不要钱也似的枪林弹雨的倾泻下, 菲奥娜愣是连个皮都没擦破, 由此可见不光蝙蝠侠出品的战机质量过硬, 而且白巫术的防护还是相当万全的, 有的时候只关注结果而不注重过程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甚至还能头脑冷静、条理清晰地跟外面的那些一心只想要她命的阿卡姆里的罪犯们讲道理: “你们就算杀了我,也不可能在和你们对头的斗争中占得先机的。杀了我没钱拿, 根本没什么赚头, 而且还会遭报应的——看见小丑的惨况了吗?那就是得罪通灵师的下场——而且我的朋友们也会跟你们死磕到底, 你们图啥呢?就图一个虚无的气势和所谓的排面?要我说,这绝对是个稳赔不赚的赔本买卖啊!” “而且我劝你们谨慎行事,有人会来接我的。” 别说, 外面的枪弹的声音还愣是被她的这通看似很荒唐但是细细一想又很有道理的话给阻拦得停了好几秒钟。随后便有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了, 带着股阴沉沉的死气和诡谲的气息, 一听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绝对是犯过事的那种狠角色: “既然如此, 那你是哪个派的?” 菲奥娜愣了愣,这才反应了过来,好像她的意思被完全曲解去了另一个方向了。她本来只想狐假虎威地吓唬这些人一下的来着, 结果万万没想到哥谭的世道已经乱成了这个地步,在听到这么句话的时候, 这帮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会有人来救她,我们可得小心一点”, 而是“她是来和我们同流合污的, 只不过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边的”。 不过他们这么想也着实算不得错。阿卡姆的家伙们又不能算是那种特别有情义的家伙们, 要不他们也不会在小丑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之后还不想着为他报仇,反而要趁着蝙蝠侠不在的时候为非作歹、分割地盘了,在他们的眼里,“忒弥斯”还真的跟他们没什么仇;得益于蝙蝠侠把“忒弥斯”和“莴苣”这两个代号背后的菲奥娜的资料保护得可谓万全无失,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菲奥娜是红罗宾一行人请来的帮手,多半都以为这个行事亦正亦邪、甚至可以说全凭心意的家伙也是来哥谭分一杯羹的,没问题,很滴水不漏。 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于是菲奥娜相当有底气地回答了个相当通用的答案: “我还没选好。你们是哪边的?报上名来。” 别说,她这么有底气的样子还是真的挺能唬人的。而且永远不要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揣度阿卡姆的那帮疯子,在他们的眼里,世界上的一切好人都可以变成坏人,而恶人也永远只有往着更恶的方向去的唯一一条路子。于是外面那帮刚刚还在跟她单方面打得气势汹汹的人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彻底被她给蒙着了——一个活着的通灵师能起到的作用可绝对比死了的她的威慑力要大——还是因为小丑过分凄惨的下场被唬着了,半晌过后才有人搭理她: “我们是企鹅人手下的。” “哦那算了。”菲奥娜秒答:“我不是企鹅派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外面齐刷刷的枪弹上膛的声音:“那你是双面人那边的?!” ——由此可见,眼下在哥谭这座城市中展开的黑帮斗争真是势如水火,甚至都容不下以往的那些不在这边也不在那边的中立派的存在,要么站在这一边,要么就去往另一侧,完全没有留给第三个选择的余地。 自从蝙蝠侠被确认死亡之后,哥谭这座城市便失去了那个可以一直在黑暗中约束着它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乱成了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这座城市还没有蝙蝠侠只有暗中窥伺的猫头鹰法庭的那段黑暗时光里的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卡姆失控、罪犯们一涌而出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黑帮猖獗,罪恶当道,双面人和企鹅人正在为了抢夺地盘而大打出手,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超级紧张的□□气息,浓度超标得都要化成实体了,尤其是在这架战机的旁边,活像一个不小心有人走火就能把这块地完全给爆掉一样。 就在此时,菲奥娜突然感到了从战机上方传来了相当沉闷的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在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一切都安静了。 菲奥娜等了好一段时间,发现外面那人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但是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蹲在战机上,重得能够在砸下来的时候让战机里的她都有感觉的体重就这么明晃晃地盘踞在头顶上的话还是让菲奥娜蛮有压力的,于是她终于选择率先开口了: “桶桶他爹,你就是那个来接我的人吗?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吱个声?” 杰森:……我就是为了避免被叫这个蠢得要死的称呼才没有第一时间搭理你的。 万万没想到,就算他不开口菲奥娜也能感知得到他,这反而让他的纠结无所遁形得相当尴尬了。 在接菲奥娜前往蝙蝠洞的途中,杰森相当简略地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下: “天启星人在几个月前入侵过哥谭和纽约,他们原本能对我们造成巨大威胁的‘新神’已经陨落了,按理来说这些人无法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但是他们却带来了仿制自他们的某一位首领的神奇的射线,在被这道光线击中之后,蝙蝠侠就失踪了。”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牺牲了,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他没有死,只是被卷入了时空乱流里。从那时开始,我们就在着手寻找能够将蝙蝠侠带回来的办法,原本是想让扎塔娜去的,但是数天前扎塔娜和康斯坦丁双双失踪,我们认识的其他魔法侧和神秘侧的人要么正在陷入苦战,要么联系不上,就只能向你求助了。” 在发现前来和忒弥斯接头的人是红头罩之后,胆敢前来拦路的人便寥寥了,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位于韦恩庄园地下的蝙蝠洞。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带着沉沉的、挥之不去的岩洞特有的阴冷的气息,而在通灵者的眼里,这个地方除了能施加给人以物理意义上的寒冷之外,还有精神意义上的孤独: 这个地方眼下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 菲奥娜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的蝙蝠驻地,之前她对这里的了解还停留在“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的程度,如果换作平时的话,她肯定要把这里里里外外都好好打量一下的,只不过眼下她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跟在杰森的后面一进去,就看见了那个正好能放进去一个人的、接满了各种电线的装置,看来这就是用来在时空乱流里穿梭的机器了,在这个装置的旁边,还有个坐在椅子上正在运指如飞操控悬浮在空中的光屏的达米安。 ——哦豁。太尴尬了。 菲奥娜简要地回想了一下她和达米安上次打交道的时候是什么状况,随后又经历了什么——人家不远万里特地来刺客联盟把她给救了出来,结果她反过来把人家的生母直接用白巫术关在了中东——就恨不得一头拱进地里去,好避免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更加尴尬的场面出现。 幸好达米安完全没有和她仔细计较这些事情的意思,只是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道: “你知道成功率最乐观也只有不到五成是吧?” 对这位出身刺客联盟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很隐晦的贴心的关照了,菲奥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点点头道: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要从一不小心就再也回不来了的时空乱流里抢人的活。要我说,能有一成的成功率都是赚,更何况还有将近五成呢?” “白巫术也没有给我任何‘会有危险’的失败预警,所以我觉得还是可以去赌一赌的。” 如果换做是那个一直在刺客联盟长大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达米安的话,他没准还真的会赞同菲奥娜的看法。但是他已经在蝙蝠家待了这么久,逐渐地也被这些义警们的价值观往正常的路上带了带,开始认同“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的这个道理的他对眼下只能向菲奥娜求助一事感到万分纠结,可是就像红罗宾说的那样,现在也找不到别人能来帮他们了。 现任的年轻罗宾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给菲奥娜打开了那个装置的门,告诉了她这东西的使用方法: “因为蝙蝠侠不是过去的任何一段时间里的人,所以他的存在哪怕是在时空乱流里也会显眼得很,而且你就算看不见他,也能感应到他。等你找到人之后,这东西就会再次启动,把你们一起带回到这里。” “除去随身的衣物外,你还能携带一件额外的东西,你要带什么过去?” 达米安话音刚落,那只他打小就眼熟得很的橘猫就从不远处的台子上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起跳,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后稳稳地落在了……离橘猫本来就不到一米的可移动可升降的座椅上。不过这一跳也不能算是白跳,因为它最后还是靠着冲击力硬生生地把自己和椅子一起冲了过来,正好停在了菲奥娜和达米安的中间。 ——敦实橘猫,在线冲浪。 “这猫是真成精了吧?!”达米安估算了一下这只猫和他认识的时长之后震惊了,猫的寿命一般在十八岁左右,可是这只橘猫怎么说也应该有十三岁往上走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的话这人也应该是个中老年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利落的身手的。别的不说,按照这猫的体重能通过椅子把自己冲过来就已经很利落很聪明了: “你要是带它去的话那我们就得临时调整一下机器,因为一开始没有想过你会带有生命的物体过去。” “不用改了,这样就好,开始吧,东西我已经带好了。”菲奥娜秒否了橘猫以行动给出的无声的提议: “扎塔娜曾经带给过我很多跟魔法相关的书籍,我虽然只练习过其中的几个,对更为高深的战斗魔法和守护类的魔法都无法精通使用,但是给物体来个最简单的变形这样的事情还是能做得到的。只要让我带上我的魔杖,那么就约等于给我带了个小型移动军火库和万能求生箱了。” 她俯下身去,把脸埋在橘猫背部丰厚的毛发里好一阵蹭才抬起头来,笑道: “别再看了,我不会带你去的,这太危险了。” 橘猫急了,不停地用头和湿漉漉的鼻子拱着菲奥娜的手,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叫得那叫一个软乎乎,连讨猫罐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力过猛,真是把“橘猫越肥撒起娇来就越可爱”的这个定理发挥到了极致。 只不过不管它叫得多楚楚可怜,都没有办法改变它的主人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半分,毕竟养橘猫的人要是一不小心一个心智不坚定,那可就是养出一整坨橘猪的事儿了。菲奥娜拎住了它命运的后颈皮,把它塞进了达米安的怀里: “一天五顿饭,一顿也不能少,少食多餐,记得带它去跑滚轮和散步。” ——结果就在菲奥娜头也没回地进到了那个机器里之后,这只明明之前还表现得相当安分的橘猫突然就从达米安的怀中挣脱了出来,随即一跃而起,把自己撞得都贴在了正在运转的机器上,发出了狠狠的、“砰”的一声撞击声,卡成了个近乎圆形的、肥墩墩的猫饼之后…… 就在一阵耀眼的光芒中和菲奥娜一起消失了。 146.感情进展中 在扎塔娜他们原本的构想中, 蝙蝠侠身为从这个时代误打误撞进入了别的时代的人, 在时空乱流里的存在感肯定特别明显, 但是等到菲奥娜切身进到了时空乱流里之后, 才发现这个预想有多荒谬。 五颜六色的光带从菲奥娜的眼前飞速划过, 周围的景物也在不断地变幻,速度快得都出现残影了, 细细注视一下的话保准能在三秒钟之内完成“从被晃晕到哇地一声吐出来”这样的转变。上一秒她还身处衣香鬓影的庄严华美的镜宫里, 下一秒她可能就已经在古色古香的肃穆的东方古国的宫殿里了, 再下一秒可能就在荒无人烟的万里冰原上,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话—— 乱得很,找不到人。 而且令菲奥娜倍感惊恐的是, 就在她迷失在这时空乱流里的时候, 她那原本十分敏锐的感觉开始渐渐变得迟钝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我累了所以无法集中注意力”的迟钝, 而是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里的生机在被抽走, 是离死亡越来越近了而生的迟钝。 就在这紧要关头,她感受到了来自某个熟悉的重量的迎头一撞。 整整十五磅的橘猫全力飞扑撞过来的时候真是力道十足,差点没把她给砸出内伤来。菲奥娜为此甚至短暂地忏悔了一秒钟, 她不该嘲笑那些被天降正义十五磅给制裁了的小丑希瓦夫人等一系列倒霉人士的,这个重量真的是妥妥的爱的重量啊, 好沉。 然而也正是托这力道十足的一撞的福,把菲奥娜一个大活人都撞进了某条光带里。虽然暂且不知道去往的是什么地方, 但是至少可以保证的是, 她不会在这过分杂乱无章的时光乱流里被消耗到死去也无法找到落脚点了。 菲奥娜跌跌撞撞地在那片及膝深的雪地上落地的时候, 橘猫也分量十足地落在了她的身边,砸出了一个深深的雪坑。她还没来得及为橘猫担心呢,就被这只分量十足的猫溅起的一大片雪雾给迷住了眼,冰凉的积雪落在她的头上和睫毛上的时候,便有丝丝的凉意沁了开来,让她不得不专门分出心神来将这很快就化成了冰凉的水的薄雪拂去。 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滞涩感,她的感应能力和对鬼魂的可视能力全都被削弱了不止一半,就好像这个时空已经切实感受到了她的异常、正在努力把她排斥出去一样。 不过比起这些东西,眼下更需要注意的是她所在的地点。菲奥娜的橘猫不是普通的橘猫,它是货真价实的通灵者的伙伴,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菲奥娜不带它进到时空机器里的原因无非是这真的太危险了而已,她原本以为没有橘猫也可以完成“从时空乱流中把蝙蝠侠带回来”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只不过受的伤和吃的亏会更多一点就是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是个“没有外力再次相帮就无法完成”的超高难度的任务,要不她的橘猫也不会专门跳进来帮她了。 换而言之,她的橘猫都把她给撞进了这个时空,那么蝙蝠侠一定就在这里。距离远近姑且不论,至少还在同一个时间段和世界里,这就已经很有指望了。 ——但是通灵者的伙伴可绝对不止这点能耐。 等到菲奥娜终于把身上的雪花拂去、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之后,余光正好瞥到一个身穿黑衣、坐在火光前的人影。那个披风和战甲的形状真是太熟悉了,菲奥娜不假思索就喊出了那人的代号: “蝙蝠侠——!” 就在她张口出声的那一刻,菲奥娜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禁锢被她这一声拼尽全力的呼喊给打破了。她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缓缓地接纳她,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之前她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掉下来的时候,都溅起了那么多雪花也没觉得冷,但是此刻,冰冷的寒意正在刺痛她的骨髓;之前正在雪地上觅食的几只不知名的大鸟就连她凭空落下来都没被吓跑,然而此刻她只是这么一喊,就把这些鸟儿纷纷惊走了。 而就在这时菲奥娜才发现,正坐在篝火旁的蝙蝠侠没有戴面具。 她下意识地就想别开脸,好不让这位黑暗骑士的真实身份过早地暴露在她这样的外人面前。然而令菲奥娜万分心梗的是,就在她出声喊了他的那刻,蝙蝠侠才感知到了之前一直被世界排斥着、眼下终于融入了这个世界的她的存在,于是他的第一反应—— 是从一旁的石头上拿起蝙蝠侠的头罩来,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然而即便是那么简短又仓促的一瞬间的注视,菲奥娜也能看见他的小半边的侧脸。这人的面容带着欧美的男子特有的轮廓深邃,却又有别于那些过分朝气蓬勃的、元气十足的轻浮的年轻人,带上了一点饱经岁月砥砺的独有的成熟和稳重感,却又不会显得过分老气,简单概括一下的话是绝对能够称得上英俊迷人的面庞,哪怕只有对这小半张脸的匆匆一瞥也能确定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让菲奥娜倍感疑惑的是,为什么这小半张脸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就好像她之前已经以某种角度看过了这张脸的这部分了一样。 她感觉有某种东西要从自己的胸口跃然而出,可是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的菲奥娜下意识地就把这种感情当成了纯粹的憋屈。这不能怪她,毕竟刺客联盟里没有什么正常的男女之间的爱情——妮莎和白金丝雀之间相爱相杀但是关键时刻又能生死不离互相依靠的爱情倒是挺感人的,但是放在眼下这种情况的话未免有点性别不符——更不会有能够细致描绘年轻女子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之后的内心情绪变化的书,因此她在迎上去的时候第一句开口的话就是这么一句直来直去的、硬邦邦的、没有丁点儿久别重逢的欢喜的话也不足为奇了: “能够接到您实在太好了,请别担心,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您的助手罗宾说等我找到您之后就会被自动传送回去了,请问大致会什么时候开始传送呢?” 蝙蝠侠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确认她的身份的真伪,而后开口的时候所问菲奥娜的话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证明你自己的身份。” 菲奥娜想了一想之后——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和这位素来都以难相处和严肃冷淡著名的哥谭黑暗骑士也攒下了这么多相处的点点滴滴了,一时半会儿地想要找个特别有说服力的事情出来还真不容易——最后终于挑了个最能有力证明她的身份的事件出来: “正义联盟的专门应对各人的紧急预案是我保管着的。” 蝙蝠侠这才点了点头,微微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菲奥娜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周身传来的寒冷的气息。她来这里的时候俄罗斯还处在可以穿单衣的地步,就算她平时怕冷得很,在通灵之战这个节目的摄制片场也要多加一层衣服,这仅有的数层衣服也是不够抵御这茫茫雪原上的寒冷的。 于是下一秒,一件尚且带着它的主人余温的黑色披风便扑头盖脸地从天而降了,还伴随着蝙蝠侠的声音: “外界的‘立刻’的标准和这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最快也要等上好几天。” “披上它,我带你去最近的村庄找地方投宿。” 蝙蝠侠的战甲和披风都自带一定的调温功能,等到菲奥娜把这件可以说是蝙蝠侠的象征物之一的披风披在了身上之后,蝙蝠侠便相当自然地把她给横抱了起来。按照菲奥娜的身高和衣着的话,哪怕这件披风能给她带来一定的温暖,保证她在到达最近的投宿地之前不会被冻僵,也很难保证她无法被披风覆盖到的双脚不会先一步冻得废掉。菲奥娜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被第不知道多少次抱和背了起来之后,她脑子里半点浪漫的气息也没有,当然在这么冷的环境下也很难有就是了: “等等,我的猫——”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把菲奥娜颠了颠,好像在确认她的体重变化一样,同时开口道:“它已经提前跑过去了。” 等到他们灭掉了篝火,一同动身前行的时候,菲奥娜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一点: 是不是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的话,蝙蝠侠就永远不会朝着远处的有灯火的村庄迈出哪怕一步? 一念至此,她便再次抬头看向了蝙蝠侠,和往常一样,她还是只能看见他没有被面罩覆盖住的下半张脸,但是此刻,这张脸带给菲奥娜的思绪就不是一点半点了的。她现在纠结的就只有这一个点:蝙蝠侠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呢? 如果他好相处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的身份掩藏得这么深,都来到了这里不知多久了,能升起篝火、给自己建造好简易住处,也不肯去最近的村庄?如果他不好相处的话,那么他为什么又能够心细如发地发现她的不合时宜的衣着的问题,还把自己的标志性的披风借出去,为什么又要第一时间抱着她前往有人烟的地方投宿? 如果要有一天把菲奥娜不擅长的东西列个名单出来的话,那么“一心二用”这件事便是一定要排在榜首的。她还在苦苦思考这个问题呢,浑不觉其实蝙蝠侠也在挣扎着某件事情: 他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菲奥娜。 跟那些有利于同伴之间的相处和战斗的时候能够更加交心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无关,只是她实在太善解人意、太懂事了而已。那一个主动移开视线的行为和他的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反应一对比,便愈发衬得他有点…… 太计较这些所谓的秘密和界限了。 其实如果真的细细盘算起来的话,菲奥娜绝对符合他一直以来对队友的要求,冷静谨慎,心怀正义,除了年龄实在太小了一点之外别的一切都堪称完美,虽然平常偶尔也会有点脱线的、状况外的举动,但是关键时刻菲奥娜从未踏错过一步,而正是她所展现出来的这与她的实际年龄并不匹配的懂事,才让人愈发觉得“就算把这件事告诉她也没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当事人不说出来的话就永远不会被另一方所察觉到。于是当布鲁斯还在苦苦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倒是菲奥娜先开口安慰他了: “您没有必要这么防备我的,我从一开始就无意窥探您的秘密。” “或许在我们认识之初的时候,我因为对能力的掌控不熟练而无意间揭破过很多似乎不该揭破的真相……”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饶是心理战的高手布鲁斯也无从判断这个停顿究竟是因为他和橘猫会经常进行灵魂交换一事、还是说他的第二个养子会和一只极为罕见的公三花灵魂交换、还是更令人忍俊不禁的两者皆有,不过眼下再计较这么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挺没意思的,因为菲奥娜的重点明显不在这里,而在下一句: “但是自从我能够熟练掌握自己的能力之后,就很少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就在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菲奥娜随身携带着的那根白杨木魔杖仿佛活了一样,在她的衣袋里微微发烫,就好像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一样。 直到这时,菲奥娜才想了起来它的存在。毕竟她不是正规的巫师,没有接受过系统魔法教育而是走往了另一条通往神秘侧的世界的她自然也就不会有着跟那些正儿八经的巫师们一样,视魔杖如同自己的性命和延伸出去的手足这样的习惯了。 但是能想起来总比想不起来好,于是她赶紧把魔杖抽出来,解释道: “我们甚至可以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约!如果我违背了誓约透露了你的秘密的话,那么我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觉得这样如何?” 蝙蝠侠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往前走的步子,随即往前走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就好像如果走得慢一点那么菲奥娜就会被什么人抢走一样: “既然你有这个,那之前为什么不用?” 菲奥娜愣了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对哦,她根本就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就像她跟达米安说过的那样,现在的她完全搞得定那些简单的变形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一整套温暖的雪地装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这不正是她选择了携带魔杖前来的原因吗? ——可是为什么一见到这个需要自己带回现实世界的人之后,她就连这么基础的东西、这么紧要的事情就全都忘了个干净呢? 蝙蝠侠还在耐心地等待着菲奥娜的回答,然而此刻的菲奥娜真是恨不得学那些撒哈拉沙漠里的鸵鸟把自己的头一下子拱到雪地里去,好给她不知道为什么还在隐隐发烫的双颊降降温: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忘了。” 随即出现了一声让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干脆自己的神经已经在时空乱流里被冲刷得整个儿都坏掉了的事情: 菲奥娜听见了从她的上方传来了极轻极轻的一声笑。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就是很单纯的一声笑,就是正常人在看到了什么让人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之后会自然而然地露出的那一点笑意,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但是当这一声轻笑是蝙蝠侠发出来的、没有经过变声器的加工的轻笑的时候,就相当惊悚了。 不是说他的声音不好听。相反,他在不用蝙蝠侠特有的那种嘶哑低沉的声音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原本的声音可以称得上相当好听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声轻笑都能让人有醺醺欲醉的某种不真实感。但是如果一个从来都把自己的超级英雄的身份和身为普通的人类的身份界限把握得相当分明、又极为排斥和不熟的外人交心、恨不得把自己层层保护起来的人发出了这么一声不加掩饰和情绪控制的、真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愉悦的笑的话,那么这便让人不得不有点什么别的想法了。 而就在此时,他们也来到了投宿的乡村门前。 菲奥娜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把自己的这一身看上去就很奇怪的打扮变成了还算看得过去的御寒衣物之后,布鲁斯就敲响了这扇小小的木门,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有道苍老的声音隔着门问道: “是谁?” 菲奥娜隔着门柔声道: “我们是来投宿的人。” “老人家呀,行行好,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住一晚?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她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一对面目慈祥的老夫妇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为首的老妇人可能因为上了年纪,就有点话多,自打开门起嘴就没闲下来过,甚至在给他们准备热茶和汤饭的时候也还在慢条斯理地絮絮说话: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坏人。” “请进,请进,这位雪松林里的好心先生,真是太感谢了,你在数天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为我们解决了每年冬天都要经历上那么好几次的狼灾的时候,我当时就请你来这里做客好报答你了,结果你还跟我客气呢,说你要等人——怎么,这就是你要等的人?” “哎哟,看把这小姑娘冻得,真是太可怜人了,快进来喝口热乎乎的红菜汤吧。” 蝙蝠侠最不擅长应对这么纯粹的好意了,所以负责回答这些问题的也自然还是菲奥娜,正在她帮老妇人把满满一大盆的红菜汤端到桌子上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擦拭眼镜看报纸的老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会专门来这里为一个村庄解决狼灾的以此为生的猎人。容我冒昧问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 菲奥娜心想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呢,不就是同僚吗?这句话都冲到她的嘴边了,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感受到了蝙蝠侠投来的属于正义联盟的顾问那“极为不赞成”的目光,反应了一下之后冷汗便涔涔而下了: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在女性解放运动兴起最早的法国,距离女性获得人权、受教育权、工作权乃至最起码的生存权到现在,也不过区区百余年的时间。 “见笑了。我是他的……” 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就好比情急之下,菲奥娜愣是从整整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以及它们能构成的无数个单词中,挑了几个最稳妥、最保险的词语出来: “……能一同并肩前行,可以将后背彼此托付的人。” ——至于这么一段话还有怎样能被解读下去的深意,她是真的来不及想了。 因此,当晚这对老夫妇抱着微妙的欣慰的笑意只给他们收拾了一间客房,也就很好理解了。 菲奥娜对此一脸懵逼:??? 147.十亿分之一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只不过向来超宠自己的猫、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她, 今天竟然耗了一大半时间对着那个藏着保险箱的柜子发呆, 也没做猫饭给它,只是抓了把成品猫粮, 拆了个妙鲜包而已。向来被宠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的橘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凝重的气息, 也没有像它的那些为了吃到更好的罐头不惜装病的同类一样绝食, 乖乖地扒完了饭,过了一会就自觉主动地上了跑轮开始锻炼身体。 按理来说菲奥娜应该表扬一下它的,可是她现在委实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从好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在她耳边的哭泣声终于明显了起来, 菲奥娜的母语不是英文, 因此在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她对英文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的, 可是此刻她却很明显能听清楚、听得懂这些声音, 也就是说这些回响在她耳边的是死人的声音, 这声音还不止一个,再联想到最近频发的哥谭游乐场失踪案件,菲奥娜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 那些失踪的孩子, 怕是已经……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遥远的极北之地、东正教的天下俄罗斯不同, 美国警方通常来讲不会主动接受来自外界这些所谓的“通灵师”的帮助,这就让她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 豁出去要帮助这些人, 也没有能帮得上忙、能保护她的官方渠道啊! 当布鲁斯再次在橘猫的身体里睁开眼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俄罗斯小姑娘。他想了想,决定做一点符合橘猫猫设的行为来安慰她,于是二话不说就往她膝盖上一跳—— “我的橘!”菲奥娜被橘猫布鲁斯的这个举动给吓的够呛,一伸手就把它抱了个满怀: “你是不是轻了点?看来运动还是有成效的呀,来,我们过个秤然后遛弯去,回来吃饭。” 不想遛弯·不想过秤·这个负心的世界为何要让我天天变猫·十五磅布鲁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晚菲奥娜照着配方表,经过精确计算之后做了顿新配方的饭给她的猫,结果布鲁斯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讲真,就算他现在是只猫,用猫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判断出来这盆猫饭好吃,那也不能过分遵从动物的本能。 他可真不想再有强烈的一头扎进猫饭盆里的欲望了,尤其这种感想还会出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身上。 因此菲奥娜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你就吃了这么点?” 橘猫布鲁斯:……不能吃更多了!再吃你就又要让我上滚轮了。 菲奥娜沉思了一会去了储物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点猫薄荷。她把猫薄荷碾碎,均匀地拌进了饭里,试图哄橘猫吃饭。 猫薄荷对猫咪们来说简直是堪比强力毒/品一样的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猫咪都无法抵御猫薄荷的魅力,而从这只橘猫的身体反应上来看它也不例外,可是问题来了: 此刻在橘猫身体里的,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那个控制狂。 他连任何在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不能接受,一定要把所有人的资料和弱点都掌握在手里,在韦恩庄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监视器,就连最近组成的正义联盟里的每位队友他都有应对每人弱点的应急预案。不管白天的他披着怎样的外皮伪装自己,夜晚的黑暗骑士,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似偏执、自我克制得近乎自虐的控制狂。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屈服于橘猫进食的生理反应,尚且可以用“不能露馅”来解释,但是如果用猫薄荷这种完全唤醒动物本能的东西来诱惑他的话,那就狠狠踩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拼着露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任何东西控制的地步。 ——这就是此刻,橘猫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跟着菲奥娜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兽医诊所里窝着的原因。 已知:敢在哥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要么缺钱要么有身手要么有后台,而这个兽医他配枪;同时已知这里是午夜医生的地盘,求问这家兽医诊所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成员们砸场子的几率。 无限接近于零好吗?! 菲奥娜把十五磅的橘猫和篮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看诊台上,急得都快哭了:“医生,拜托你帮忙看一下,我的橘猫今天超不正常,它甚至不挖掘机式吃饭了,就连猫薄荷都没有办法唤起它的食欲,它这是怎么了?!” 也不能怪菲奥娜过分紧张,毕竟对家养橘猫来说,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拉闸了。但是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是情感上拒绝相信。就算是个随便别的啥东西,是个人带在身边带了将近十年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乖巧的、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菲奥娜的猫呢? 医生先是仔细地给猫做了一圈检查,发现这猫身体倍儿棒着呢,至少比哥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猫都要活得好,别的不说,光看看它那十五磅的体型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医生决定从猫咪的日常饮食着手,毕竟现在热爱给猫咪自制猫饭但是又做得不得要领的人太多了: “你给它喂了什么?” 菲奥娜如实相告:“今天中午喂的猫粮,晚上喂的猫饭,有去皮鸡大腿,鸡心,吞拿鱼和牛肉,拌了蛋壳粉和维生素B粉末,以前它都特别爱吃的,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串配方科学得连专业的兽医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菲奥娜,猜测道: “……别这么激动,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减肥了。” “这可是橘猫!!”菲奥娜表示难以置信:“它甚至有的时候都主动跟着我出去遛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橘猫布鲁斯:……早知道就拼死拼活也不要出去! “橘猫突然开始不吃饭,还锻炼起身体来,多半是没救了。”兽医想了想,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棒读道:“请节哀。” 菲奥娜看着生无可恋的自家橘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从那张布满橘黄色毛发的脸上看出这个情绪来,突然就红了眼眶,嘴一抿,就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嘛,很容易把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 她是典型的俄罗斯人长相,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又温柔又甜美,当泫然欲泣的表情出现在这么张年轻、无助又温柔无害的脸上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不想让她伤心。 “你的猫真的没事……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哥谭呢。”兽医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便难得地多管了一次闲事,友情提醒道:“这里和你格格不入,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可不行。”菲奥娜一听自己的猫没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便落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医生苦恼地解释道: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我就是知道,我应该来这里。” “你还不如说是上帝的旨意引导着你来的呢。”兽医哭笑不得:“真可惜,哥谭没有多少人信上帝,我们信自己。” 此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女巫协会,终于向着阿卡姆疯人院里某位臭名昭著的犯人发出了通杀令。通杀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协会里,你就要为它针对的对象未来的坟头上添一把土;但凡你是友方的、不想与圣彼得堡女巫协会作对的女巫,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要帮一下。 圣彼得堡女巫协会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怎么用过这玩意。毕竟这些女巫都是通灵者,个个都是能够在千里之外就诅咒人的家伙,还能和死人沟通,预知未来走向,回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联通冥界,而且超级护短,因此正常人多半都不想惹到她们。 可是被通杀令针对的这位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在上周刚刚过去的小丑袭击蝙蝠侠事件中,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年轻女巫被无端波及,命丧异乡。她的亲人在看到她尸首的那一瞬间连震惊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残缺不全,恶意满满。 她太年轻了,才刚刚成年不久,还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接到了“哥谭游乐场近来常有人失踪”的这个委托之后便匆忙赶来,怀抱着一腔热情想施以援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短暂的一夜里,异变陡生,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圣彼得堡九大女巫——除了正在怀孕虚弱状态下的塔季扬娜·拉莉娜之外尽数倾巢而出,尘封已久的诅咒书被翻开,苍白的一双双手捧起了盛满鲜血的头骨,黑水晶、逆十字与死人蜡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乌黑的长袍在寒冷的风里翻卷,她们发誓,要为从此永远年轻的同伴讨回公道。 无能的法律不惩治恶人,义警又有着不杀人的底线,那么这个杀死恶人的、坚持一报还一报的人,就一定要有人做。 “——所以你来的可真不是个好时候。”最后兽医也不知道给这只突然就不吃饭了的橘猫开什么药好,毕竟没病的时候乱吃药很容易出问题的,只好随便开了点消食片: “赶紧走吧,最近哥谭可不安生。” 菲奥娜提着篮子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格林女士。这位失去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女子手里举着自制的寻人启事,上面有她的女儿的放大彩色照片,还有手写的个人特征,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知情者,她冒着被骚扰的危险在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并许以重金,哪怕只是提供一条真正有用的线索,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她不久之前还因为走夜路而险些被谋色害命,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哥谭警方对接二连三发生的失踪案束手无策,当他们打开蝙蝠灯试图召唤蝙蝠侠的时候,那个从来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蝙蝠侠没有来。不,不是说“蝙蝠侠”没有来,他当然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那个压迫感十足、从一开始就和哥谭警方合作的,就算他的身边跟着罗宾,戈登局长也能感觉出二者之间微妙的差异来,一时间他的心里更没有底了: 在这座充斥着犯罪、混乱、暴力和黑暗的城市里,如果连最后一道防线蝙蝠侠都要溃败让位了,还有什么能坚持到最后?还有什么能够挽救人心,还有什么能够从黑暗的彼端,对那些继续帮助的人们施以援手? ——就在当晚,格林女士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住所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转机。 她刚打开门,一份火漆封口的信就从门缝里滑落了下来。 火漆这种东西,对于追求效率和方便的现代人来说实在太华而不实了。既然给信封封口这件事,不管是用胶水、双面胶、订书机还是透明胶带都能做到,为什么还要用这么花里胡哨还费时间的方式呢? 因为火漆封口这件事,有个以上种种省时省力的方式都做不到的长处,那就是“署名”。 这封信的信纸是白色的,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烫金,而用以封口的火漆也是奶白色的,那个手写的花体名字上涂了薄薄的一层金粉,二者呼应之下,便显得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加耀眼了: 忒弥斯。 这个名字实在太眼熟了。格林女士眼含热泪、双手颤抖地撕开了信封,激动得差点没把里面的信纸一起撕成两半,毕竟当一个人到了真正绝望地步的话,不管什么方式,她都是会愿意去尝试一下的,哪怕是她向来最嗤之以鼻的“通灵”: 【格林女士,展信安。】 【近日我已听说您那不幸的遭遇,在此深表同情。虽然我年少力薄,能力尚浅,且在诸位看来,“通灵”一事颇有招摇撞骗的嫌疑,但是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愿意无偿施以援手,帮助您找到您的女儿。我在此对着正义女神的尊名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会在次日傍晚时分前来拜访您,届时如果您需要帮助,就请千万留守家中。换而言之,如果您不愿意相信的话,就请将这封信烧掉,一笑而过,在傍晚的时候不为我开门即可。】 【您的,忒弥斯】 此时菲奥娜已经把那个柜子抱出来了。她点了根蜡烛,开始耐心地焚烧最后一道锁里的蜡油,等到蜡油被融化之后,才能把钥匙插进去,如此繁琐的准备,正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反悔机会而特地设置的。 可是这些设置对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锁链伴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落地,锁眼被轻轻叩开,那张属于史上最年轻通灵者的证书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专门涂在鉴别码上的感光粉开始感应到了外界的光芒,证书里夹着的感光芯片被启动,自动连通暗网,“忒弥斯”的名号,再次沉默、安静却又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暗流汹涌的地下世界里—— 并且即将掀起无人能预料得到的狂风暴雨。 ——这就难办了,相当难办,难上加难。 巫师这个群体相当排外,光看他们不管哪个地区的哪所学校都和普通人远远分开就知道了。从英伦三岛历史悠久的霍格沃茨,到远在挪威笃信纯血的德姆斯特朗,从美利坚本土、坐落于马萨诸塞州格雷洛克山山顶的伊法魔尼,到崇尚自由、热情、美丽与浪漫的法兰西布斯巴顿,几乎每一家魔法学校都远离普通人群体。 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要么把自己用各种各样的咒语隐蔽起来,要么干脆就远离人群坐落于极地附近,靠天然的气候;来阻绝大部分普通人之后再补上一堆各种各样的驱逐咒,管你是崇尚自由平等的还是坚决拥护纯血的,在“排外”这件事上竟然都保持了如此一致的态度,就差把“我们不欢迎普通人”这几个字做成硕大的招牌再烫个金,挂在学校外面了。 148.美妙的误会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一章一毛, 赏口饭吃, 免费盗文狗转载自重!  布鲁斯:不开心。但是还是要装作开心。这个负心的世界。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规律, 当他来到橘猫身体里的时候, 只要吃饱了睡足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当他身为人类的时候,到底要满足怎样的条件才能变成猫就不得而知了, 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 他变猫的时间都是在晚上, 而且完全随机。 这就让蝙蝠侠很焦虑了,毕竟一个能在自己家里和养子家里装监控摄像头、恨不得把所有的情报都了解个透彻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随机”这种东西出现的。因此次日他一变回了人, 就以布鲁西宝贝的身份去菲奥娜的店里踩了点。 当他白天去到菲奥娜店里的时候, 菲奥娜正在整理花束。说句大实话, 把花店开在哥谭可真是个下下策, 毕竟在这座充斥着暴力、犯罪和混乱的城市里, 能有闲心买花并欣赏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所以当一家门口挂着精致的雕花铜牌、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或艳丽或淡雅的花束、幽幽的香气从店铺里传出来的花店出现的时候, 带给他人内心的正面情绪反而会多起来,会让人有种“这里还没那么糟”的苦中作乐式的希望。 如果不用物理意义上的盈利来衡量这家花店的价值, 而是从精神意义上的振奋和帮扶来看的话,把花店开在这里又是极为有利的。对一个需要他人的振奋和感激、需要自身的善行来提升通灵能力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菲奥娜还在埋首于红玫瑰和满天星之间呢, 就听见风铃一声响, 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再度袭来了。她一抬头, 就看见布鲁斯站在那里,对她露出个相当公式化、却又因为他那张脸给予的加成而格外动人的笑容来: “还记得我吗,小姐?” “记得,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呢,拜先生的开门红所赐,最近生意相当好。”菲奥娜对他笑了笑: “请问韦恩先生需要买点什么?” 她这几天补蝙蝠侠的相关新闻资料的时候自然顺便也难以避免地看到了许多关于这人的新闻。和蝙蝠侠常年占据阿卡姆相关新闻第一行还有经常出现在警情报道上的情况不一样,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就镀过金,又在脂粉堆里打了不止一个滚,凡是他的名字出现的地方,必然有豪车美人相伴,哪怕用方块铅字印刷出来,都要带着一股靡靡的风。 但是菲奥娜却总是觉得有哪里很是违和,但是她现在能力尚浅,光用灵摆和水晶球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隐隐约约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个人绝对不像杂志、新闻和八卦留言中的那个样子。 而且就算菲奥娜记住了他的脸,也没啥别的反应。她是真的对美丑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爱憎概念,因为她用来观察世界的,除了字面意义上的“眼”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加微妙的“眼外之眼”。通常情况下她依赖后者的时候多一点,毕竟眼睛也是感官的一种,而感官是可能会欺骗人的,很多犯罪分子平常不也打扮得像个好人吗?因此眼外之眼在这时候就很有必要了。 换而言之,就是她能分得出谁长成什么样子,也能记得住谁是谁,也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英俊美丽——从昨天陪着达米安来买花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这个二度踏入她花店的、年长一些的男人,都算得上英俊帅气、倜傥不凡,可是她就是不在意,毕竟她看到的是更加深层一点的东西。 之前布鲁斯来买花的时候她正忙着对付猫呢,抓猫的时候可不需要这些玄妙的神秘学,能抓到就行,因此她也就没用眼外之眼来观察这人。不过今天,在某种微妙的感觉的推波助澜下,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了,但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可不是“我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穿错了左右脚拖鞋”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天啦我今天早晨一起来发现我变性了”的那种晴天霹雳: 这是个好人。 还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掌控欲极为强烈、又有着绝对正义感的人。 菲奥娜真想把山羊头骨和镜子拉过来,点起蜡烛再好好看看,毕竟货不对板有时候带来的不知是尴尬,还有惊吓。 眼下她这一问可把布鲁斯给问住了。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哥谭宝贝虽然擅长调情和约会,但是对待她的时候绝不能像对待名媛超模们一样约出去——否则下一秒他的花边新闻上就要多一条取向异常了;又不能从送东西开始,毕竟两人真的不熟,以往种种无往不利的追求女性的方法在她这里竟然全都吃了瘪。 他目光四下一扫,便在凌乱的书本和广告宣发册还有外卖单下看见了菲奥娜随手压在下面的某样东西: 一副塔罗牌。 他决定从这里开启话题,毕竟通灵师对此肯定有所了解,按常理来说,当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如果一方对此了解颇少,而另一方了解很深,那么后者就会主动占据谈话的主动地位,不知不觉中就会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这里还有占卜业务吗?” “是的,可是恕我直言,您并不需要这个。”菲奥娜终于整理好了手上花束的造型,把这捧鲜红的花放在了身前的造型台上,甜美馥郁的玫瑰香味便幽幽地传了出来。 市面上售卖的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和玫瑰的杂交品种,毕竟玫瑰虽然好吃好看又香,但是花瓣细碎,美观程度也随之大打折扣,而且还极易招虫,因此现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玫瑰都是经过杂交之后的改良品种。经改良之后,虽然玫瑰特有的那种甜香打了折扣,可是花瓣便可以变得更大,兼具了清香和美观的杂交品种便更受欢迎了,也只有这家古怪的花店里才会摆上卖相不好的纯种玫瑰。 她隔着那束玫瑰抬起眼。当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又熨帖地看着人的时候,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就算是戒心十足的蝙蝠侠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塔罗只是一种工具,并不能给出任何帮助,很多情况下都是心怀疑虑的人使用的。我们用它来除去心中的疑虑,为未来指明方向,但是即使有了它的帮助,大部分情况下人们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困境的。” “可是你心中无挂碍,无疑虑,无恐怖,根本就不需要指路明灯——因为你自己就是明灯。” “你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心怀光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布鲁斯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被无数八卦时报赞誉过“吐露爱语像念诵诗歌一样优美的、蔷薇色的嘴唇”眼下就像是被加强版的强力黏合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愣是让菲奥娜把他给从里到外地夸了个遍,还差点就当场把他花花公子的伪装外衣给扒下来了,真是险之又险。 她伸出手去,将手隔空按在了布鲁斯胸口的位置,保持在了一个相当拘礼、不过分亲密的距离上: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个真诚的祝福吧。” 布鲁斯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你要祝祷什么呢,小姐,以你的银手保护我的灵魂么?” 他压低声音的时候,那股来自骨子里的压抑、挣扎和强力的自我约束便明显地能够被感觉到了,对菲奥娜这样感觉灵敏的人来说尤为明显,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在布鲁西宝贝的身边简直喘不过气来”是什么感受,然而和那些名媛淑女们的感受却是完全两码事。 “你永远不会遭遇这种困境的,先生。”菲奥娜深吸了口气,将手落在了他的胸口,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可是一瞬间布鲁斯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双手上温暖的、却又莫名炙热的温度: “愿你自始至终,都能够像今天这样跟随着自己的心走,胸怀正义,一往无前。” ——当晚布鲁斯在韦恩庄园的晚饭期间,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在黑猫阿尔弗雷德的饭盆前停下脚步,并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一头扎进去。 ——别说,还真是某种现实意义上的跟着心走,一往无前。 而魔力暴动的方式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从可能会原地起飞到身边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统统炸裂、从突然远距离传送到将物品变形,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公道话,扎塔娜虽然对他们如此排外的方式颇有微词,也很是心疼魔法部负责处理小巫师魔力暴动善后的那些傲罗们的发际线。 ——愁的怕是都要秃了。 已知条件:菲奥娜·别列科瓦是个被白巫术保护着的通灵师,想要不经她的同意动她的猫的可能性极小;补充条件:她是个巫师,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要是魔力暴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同时接到场外求助,蝙蝠侠真的真的不想再变成橘猫了,那么接下来求解: 149.当场就叛变 参与这场秘密的、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知晓的对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夜翼, 布鲁德海文的义警, 曾经的第一任罗宾, “黄金男孩”迪克·格雷森;另一个就是曾经担任了夜翼的导师兼养父、现在是他的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的蝙蝠侠。 说实话夜翼在接到蝙蝠侠的通讯的第一时间其实还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的, 毕竟就算蝙蝠侠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麻烦的话,也不会选择这么尴尬的时间: 凌晨三点。 就算是义警们也是人而不是铁打的机器, 尤其是像他这样夜晚要夜巡白天还要去领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工资的、身兼双重职务的人,不能像哥谭的布鲁西宝贝那样,就算夜巡了一个通宵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在白天开董事会的时候打盹。白天只不过是布鲁德海文的一个普通小警察的他精力有限时间有限, 自然要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而这个时间放在平日里的话已经是他夜巡完毕、都进入梦乡的时候了, 只不过今天布鲁德海文又抓获了一起私下贩卖来源不明的枪支的案件,全体警务人员都在加班加点,连带着让夜翼的夜巡时间都晚了不少, 在这个平日里他已经回去睡觉了的时间点他还在夜巡。 此时的夜翼正好已经夜巡到了布鲁德海文的边缘, 就在他巡视了这一圈这个城市治安最乱的地方、发现没有问题紧接着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之后,来自蝙蝠侠的私人通讯便精准无比地接入了进来,就好像他在自己曾经的首位助手的身上装了个监视器一样。 ——不过按照他的那要命的掌控欲来看的话, 没准他还真的可能做得出来。 于是夜翼在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战衣,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十万火急地赶往了蝙蝠侠在通讯里提到的那个地方, 等到达了目的地之后,果然那辆他以前身为罗宾的时候坐过不知多少遍的蝙蝠车已经在路边静静地停着等他了。困得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里然后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一口气睡到天亮的的夜翼强打起精神, 敲了敲车窗道: “是我。” 蝙蝠车的车窗应声摇下, 露出了蝙蝠侠那张戴着面具的面无表情的脸:“上车。” 夜翼抱着“究竟有什么麻烦事能让蝙蝠侠亲自来找我”的心态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只是在三分钟后听完了布鲁斯的来意的他当场就后悔了,只恨不得自己没有来过这里或者干脆就装作没有看见那通电话,要不的话他也不用面对这么个让人只能单纯地从喉咙里发出各种各样表示惊叹的拟声词的场面了: “我就该知道是这么个事儿——我就说你和那个小通灵师一起从时空乱流里回来的时候,你看着人家的眼神就不太对,小翅膀还要嘲笑我说我想太多,看看,果然我才是对的!” 连续数年蝉联了布鲁德海文警局最受欢迎的警员迪克·格雷森觉得自己真是太对得起这个称号了,虽然说每次在酒会上对布鲁斯抛媚眼的掘金女郎多得怕是双手双脚都用上也数不过来,但是大众的眼光才是雪亮的,感谢布鲁德海文的同事们对他的魅力和情商的肯定,让他在面对着前来在感情问题上要向他求助的蝙蝠侠的关键时刻都要格外有底气: “不过说真的布鲁斯,当你在凌晨三点这么个尴尬的时间段用秘密频道联络我、又不肯在通讯里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紧急事态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绝对不该是公事了。” ——不过摸着良心说的话,就算他能想得到这不是公事,怕是也不会想得到是这种事。 他是蝙蝠侠的第一个罗宾,亲眼看着蝙蝠侠收养了第二个和第三个罗宾,直到他的血缘上的亲生儿子来到了韦恩庄园,然而即便如此,这人偏执又独/裁、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控制狂和过分冷静到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究竟有没有感情的这一系列性格上的问题也没有得到丁点儿的改善。 说得好听一点的话这叫意志坚定,不会被人随便左右自己的想法,说得不好听一点的话就更简单了,这就是死性不改。 当这么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都成为了他的招牌之一了以后,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有主动想改善自己性格的这一天,就连迪克一开始也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但是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就开始尽心尽力地给自己的导师出谋划策起来了: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你这个性格……其实就算不改,人家小女巫估计也早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了。你陷入了某种误区,布鲁斯,你现在要做的其实不是改变你的性格——你们都熟到这个份上了,就算再改也无济于事了——只要你能把你想说的东西毫无阻碍地、不加你自己特有的蝙蝠侠式扭曲的方法说出口,就是一种进步了。” “简单一点的方法的话我推荐你从最基础的追人开始,这个你也会,不是吗?比如送个花啦、约她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之类的都可以,看你喜欢,先把你的身份从‘有经验的、值得依靠的战友’转变为‘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也能好好相处的异性’再说。” “你喜欢人家小姑娘,可是人家小姑娘还没把你当成能够发展一段恋情的异性,还在把你当成同僚看呢。” 迪克觉得自己说得很中肯,而且给出的方法也极为可行,毕竟让一个披着花花公子的表皮逢场作戏惯了的人突然就要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那未免难度系数也太高了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此蝙蝠侠压根就没展现出“此法可行”的丁点儿意思出来。迪克还以为他是没法克服自己一贯的心里的那个槛呢,苦口婆心地劝道: “拜托了,相信我,B,其实真的没这么难的,你不要皱着眉头搞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好像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困难似的。” 布鲁斯终于开口了: “她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夜翼夜巡的时候本来带了盒披萨准备回去当做今天的早餐和晚餐的来着,结果被蝙蝠侠这么一打岔,估计回去再吃早餐是来不及了,正好他夜巡得也有点饿了,就直接在蝙蝠车上开吃了起来,反正他以前当罗宾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干过。结果“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这句话果真不假,在蝙蝠车上吃东西的次数一多就难免要手抖那么几次,把吃的东西掉在了那一看就贵得要死、需要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每天都颇花心思细细保养一遍的真皮座椅上: “你说什么——?!” 蝙蝠侠揉了揉眉心,觉得找夜翼来商量这件事可能真的是个错误,他还不如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这些东西全都憋死在心里来得省事。迪克和他可真是太熟了,蝙蝠侠这么一皱眉头他就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人怕是又要跟以前一样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钻进自己的厚厚的外壳里,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就算、就算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不要紧!”迪克心想好不容易有个能拉人一起进火坑的机会,他怎么着也要极力一手把这门亲事给促成了。男人嘛,都不吝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温柔一点的,要是真的能把菲奥娜拉进蝙蝠窝的话,以后每周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再也不用被饭桌上纠结得几乎要凝成一团的气氛给弄得食不下咽、都要得胃病了! ——哪怕是坑蒙拐骗,也得把隔壁的这颗俄罗斯出品的莴苣给拔进自家的菜园子里来! 迪克觉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大脑飞速转动的声音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个合适的方法来给他加油鼓劲:“说真的,别紧张好吗?当布鲁西宝贝的时候你不是很口甜舌滑柔情蜜意的吗?把你的个人魅力好好发挥一下,肯定不成问题的。大不了先把人给拐回家,至于秘密身份之类的可以日后再说。” 布鲁斯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这不一样。” 他对待此次感情的态度前所未有地认真,自然是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全都给她,一点委屈都不想让她受的,然而这样的心思和他素来不愿意展示正面感情的性格纠结在一起,就让他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哪里不一样了?”迪克是真的不知道布鲁斯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难不成要比外星人都要恐怖?拜托了B,你端正一下心态,人家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好吧好吧,是个小通灵女巫,可是她也不是动画片里那种会把小孩捉去熬汤的巫婆啊,再说咱们家里唯一一个还是未成年范畴内的小孩估计熬汤也不会好喝的。看看人家,长得多好看,脾气又好,还能接受你的这个超级英雄的身份,还有什么能挑的?真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 布鲁斯刚想赞同夜翼说得可真是太对了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还在试图垂死挣扎最后一下呢: “我记得好像我从来没说过另一位当事人是谁。” 夜翼难以置信地反问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的吗?!!” 坐在蝙蝠车里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之后,夜翼不得不承认,要让布鲁斯亲口承认他喜欢什么人,还不如指望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更实在一点,这人的感情表达障碍怕是短时间内不会有好转的迹象了。 于是当晚,加班加到神志不清的夜翼一想起自己那不知远在何处的、能够切实改善他们家餐桌上的气氛的那剂良药就感觉悲从中来,甚至去扎塔娜的赌局里加了个注: “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也要赌,我就赌布鲁斯绝对不会告白的,他绝对不会提前开这个口!我没啥能赌的,但是如果他真的开口告白成功并且结婚了的话,我就穿着白裙子去给他们当伴娘!还会拽着小D去给他们当花童!哪怕要被小D跳起来打爆我的头我也会做到的!” 扎塔娜面无表情地把夜翼的赌注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厉害了厉害了,骚不过骚不过。 ——为了亲眼看到夜翼穿裙子当伴娘,区区一个月的瞭望塔当值算得了什么,再让她加班加到三个月也是稳赚不赔的! 于是开了这个赌局的扎塔娜在听到了夜翼的赌注之后当场就叛变了组织,颠颠儿地去给蝙蝠侠出谋划策了。 150.成型的挚爱 扎塔娜在听完夜翼出的主意之后,把这位首任罗宾出的一系列主意全都迎头痛批了一顿: “特殊问题就要特殊对待, 人家小姑娘连你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呢, 你打算怎么发展感情?按照你身为布鲁西宝贝的那一套来, 绝对打一开始就要被三振出局的!而且那一套万能的招数在你身为蝙蝠侠的时候也不能用啊, 难道你要真的穿着这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去看电影送花请吃饭吗?!你信不信要是你真的这么干了非要把人给吓个半死不可?” “夜翼他能跟那么多女孩子搞好关系是因为他哪怕戴着超级英雄的面具,也遮不住他那阳光开朗的性格还有一个好屁股——对不起无意冒犯, 但是天知道这玩意儿多加分——他不管是以迪克·格雷森的身份还是以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的身份往那儿一站, 就能吸引到一大片为他痴狂的女孩子,但是你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得太好了,戴上面具和摘下面具简直是两个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 你会把蝙蝠侠和哥谭的布鲁西宝贝联想到一起吗?!” 布鲁斯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了他从红罗宾那里无聊的时候看见过的某些东西,突然觉得如果是菲奥娜这样特别擅长脑洞大开的姑娘, 没准还真的能猜出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现在没乱猜纯属是因为她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同时还知道人和人之间是要保持一定界限才能和平相处的: “……她连把我想象成橘猫的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呢,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扎塔娜:……真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这么段轶事,因缺思厅,不得不服。 两人对视了一眼, 扎塔娜决定再挣扎一下,万一真的就成了呢?她的想法和夜翼一样,婚姻可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布鲁斯真的可以顺利和菲奥娜迈入婚姻的殿堂的话, 那么以后正义联盟岂不是就和“蝙蝠侠的注视”这样的冷得连超人都能瞬间停止暴走的东西绝缘了?哇, 那简直不要太美好! “你看, 她对你的这个身份也不排斥,也知道身为蝙蝠侠的你是个怎样优秀的人——别用这种不赞同的眼神看我!B!拜托你们家的人都改改这个一听别人夸自己就浑身不自在的性格好不好——你为什么不从这个角度入手呢?既然她现在还是猛禽小队的人,那就去多和猛禽小队合作,再顺便请求一下来自猛禽小队的神秘侧方面的帮助,共事的时候多照顾她一下,先把距离拉近了再找个机会表明真实身份,那接下来的一切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布鲁斯表面上认真接受了扎塔娜的建议,实际上扎塔娜一走,他就把这些非常有用的、可以说是手把手教他怎么从隔壁撬一根莴苣回来的实用方法给全都抛到了脑后去。如果说他的这一帮同僚想的全都是婚姻会带来的乐观的局面的话,那么他这个不管在什么事上都冷静得要命的人所看到的,就是两人的结合会导致的一系列问题了。 菲奥娜还年轻得很呢,直到今年的胜利日才是她的成年礼,有着如此巨大的年龄差的两人如果真的结婚的话,那么秘密身份和立场还有三观这些更深层次一点的问题姑且不说,光是这个年龄差所将导致的外界舆论就能把人压垮。而且按照当今世界的局势,在男方的年龄明显长于女方的前提下,社会舆论肯定是要偏向维护男方而恶意针对女方的,就算他能把这些报道统统都扼杀在摇篮里的话,也很难堵住悠悠众口,更没有办法保证菲奥娜出门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心怀恶意的家伙。 她还年轻,脸皮子又薄,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就遇上了这种事的话,来自外界不明真相的人的满满的恶意足以从人心最薄弱的地方将她击垮。 “老爷。”突然有人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出声了,是韦恩宅的管家阿尔弗雷德,这位曾就任于英国安全组织的前任特工在他漫长的就职生涯中担任过布鲁斯曾经的代父、现在的后勤、贴身男仆和知己等各种各样的角色,眼下他正眼含期盼地看向布鲁斯,问道: “介于扎塔娜小姐刚刚的叫声实在太凄惨了,无意间听到了某些秘密的我,可否认为空置了这么多年的韦恩庄园女主人的房间即将入驻它的长久住客?” 布鲁斯沉默了两秒钟之后,破天荒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以往在被催婚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排斥全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得看情况。” 不管是布鲁斯还是蝙蝠侠,都很少说这么模糊不清、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的回答一般从来只有“是”和“否”两个选项,不存在折中的第三个选项,然而现在,他已经为菲奥娜破了不止一次的例了。 远在圣彼得堡、刚落地不超过俩小时的菲奥娜还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另一边还有人在操心她未来的婚姻问题呢。刚从时空乱流里回到正常世界的她表示现在累得很,只想倒头狠狠睡一觉,然后再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其他的什么事都不想干。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就是骨感的,她还没迈进班提瓦的大门呢,就被塔季扬娜拖到了一盆水前,水里面还沉着那把她惯用的匕首,要是天色再阴暗一点、周围的环境再逼仄阴森一点、再把水里加点红色染料的话,那么这妥妥就是个恐怖游戏的开场画面。 幸好菲奥娜的想象力还没这么丰富。塔季扬娜拍了拍水盆让她过去,凝视着这把刀,刀刃的锋面和水面的双重反光就可以把她身上携带的东西的信息给反馈出来了: “来,例行检查。” 菲奥娜听话地往刀上看去,除了一点点的水波轻轻荡漾而投射在刀刃上的水波纹外什么都没看到,实在没能控制住自己好奇心的她小声问道:“都能检查出什么来呀?” 塔季扬娜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太多次了,简直称得上轻车熟路,因为通灵者们有的时候也是会去帮周围的居民处理一些小问题的,这个方法最常用了,所以她甚至可以一边跟菲奥娜说话一边仔细地调整着刀的方位: “理论上来说什么都能检查得出来,尤其是对那些经常找不到东西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把东西放在哪里的、可是就这么放着不管用不了几天就又能找回来的人来说,这招特别好使。这些人多半是被恶作剧小精灵的诅咒给缠上了,从刀刃和水面上就能看见诅咒究竟是从哪种精灵那里带过来的……让我看看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也不小心带一点外面的特产回来,比如恶作剧和小诅咒之类的。” 菲奥娜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塔季扬娜把那把雪亮的尖刀放平拿在了手上,边围绕着她转圈边嘴里念念有词,还在继续调整刀刃的方向,确保它的刃面上残留的那些水珠正好可以照出菲奥娜的影像: “虽然这些东西不会伤到有白巫术的保护的你,但是它们会波及到我们,所以例行检查还是很有必要的,别紧张,很快就好了。” ——也亏得菲奥娜心大。要是有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乱蓬蓬的淡金色头发一看就带着股莫名其妙的疯劲儿的、画着烟熏妆的女人拿着雪亮的尖刀在你周身前后左右绕来绕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换个正常人怕是都要紧张得要死,也怪不得塔季扬娜会习惯性地安慰菲奥娜“不要紧张”了,这多半是她用这个方法出去给人解决问题的时候,因为遇上的紧张的人太多了而养成的习惯。 结果她最后一句话音还没落呢,突然就发出了一声倒抽冷气但是又噎住了的声音,就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但是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尖叫好让自己保持冷静一样。 菲奥娜突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秒她的预感就成了真,因为就在塔季扬娜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的刀子,似乎要从这个平面上生生看出朵花来的时候,玛莎带着另一帮女巫从班提瓦里面走出来了,一看就是来迎接她的,而背对着她们的、本来应该能感受到同僚们的到来的塔季扬娜因为刚刚受到了不知名的莫大打击,所以压根就没感觉到玛莎她们的到来。 于是当玛莎也好奇心满满地踮起脚探头望去的时候,也一并沉默了,她身后的那帮女巫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八卦之心的人——八卦是人类的天性,管你是男是女是人妖还是超级英雄是女巫是普通人之类的——要不的话也不会成功地把那个堪称豪赌的赌局给开起来了,便一个个地也探头来看,结果就这么一眼,也都紧跟着纷纷僵住了,就好像全体中了某个叫统统石化的巫师的咒语似的。 空气中弥漫开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漫长得菲奥娜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最后打破这漫长的沉默的,是玛莎一字一顿的感叹: “老,天,哪。” 在她发出了第一声感叹之后,就好像是在原本没有人敢去扰乱半分的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了第一块小石子一样,随即有人开了这个头之后,接二连三的石子也都被投了下来,终结了之前那仿佛能持续到天荒地老的宁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终结的那一刻,班提瓦的这帮女巫们在自家的校门口发出了震天的尖叫,这个尖叫声真的是响彻云霄,菲奥娜发誓她亲眼看到班提瓦里的人工湖旁边的鸽子们都被吓得飞起来了,各种各样的表述方式和感叹词混在一起,千言万语简缩成一句共鸣: “菲奥什卡?!谁给你的挚爱的支柱——?!” 幸好塔季扬娜身为女巫长,还是留存着那么丁点最后的理智的,在尖叫完毕之后立刻理智回笼,自告奋勇道: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我可以用爱情魔法帮你查看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的,菲奥什卡,交给我吧,我对爱情魔法十分擅长!” ——毕竟十八九岁、在至关重要的爱情观形成的期间全都看的是叔本华这样的书的小姑娘,在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之后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太正常了,这个时候就需要百发百中、屡试不爽的爱情魔法的高手塔季扬娜出手了, 然而不知是因为白巫术的力场太强大了,还是因为塔季扬娜被“全班提瓦最小的团宠菲奥娜竟然有了两情相悦的人”这个消息给惊得水准大失,她在把菲奥娜拉进了室内、在她面前点燃了鼠尾草和迷迭香,对着它们的烟雾看了整整五分钟也没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塔季扬娜:……尴尬了,尴尬了。 不过这帮通灵师们自己倒是看得很开,毕竟马有失蹄人有失手,除了菲奥娜这样的受白巫术保护的、可谓是bug一样的存在的家伙之外,谁都不敢说自己的通灵本领已经炉火纯青得一点问题都不会出了。 而且不管她们的本领有多偏向神秘侧,可是这个世界还是立足于物质的嘛,既然通灵术看不出来这人是谁,那就选用排除法,也能够有殊途同归的效果。于是一帮通灵女巫在菲奥娜哭笑不得的目光下围在了一起,把有嫌疑——委婉一点的话就是有发展感情的可能——的人全都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慢慢排除: 之前挚爱这根支柱的苗头就一直隐隐存在,直到现在才彻底地真正立了起来而已,那也就是说感情的变化是在最近才发生的,那么这段时间没怎么跟菲奥娜接触过的人就可以排除了…… 等等。 等等。 稍等一下。 仅凭着这一条,就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出局,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和菲奥娜一同在时空乱流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但是肯定有日久生情的这个基础前提的蝙蝠侠了! 塔季扬娜等人只觉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菲奥娜看着她们震惊的眼神,耸了耸肩补充道: “我刚刚就想说这件事的来着……但是你们推理起来的时候实在太热情了,我都不好意思中途打断你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半晌之后,第二阵混杂着悲愤不甘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又一次爆发了出来。班提瓦今天的鸽子们好苦哇,被吓得飞来飞去的还没人来喂它们面包屑,因为平日里这个时候会来喂面包的女巫们此刻全都去关注这个八卦去了: “我拒绝相信我们的好莴苣被黑漆漆给无声无息地偷走了!” “我的莴苣呢?我放在这里的这么大的一根莴苣呢?!” “菲奥什卡——菲奥什卡你听我讲啊!你要是日后结婚过日子的话,肯定要选知根知底的人,哪怕不是同行,也不能选一个连真实面目都不愿意露给你看的人!” 菲奥娜愣了好久,等到女巫协会的人全都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话头看着她、生怕她被过大的信息量给吓傻的时候,她才露出个恍然的、如释重负的笑意来: “很好,我也觉得我挺喜欢他的……虽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这么好的英雄,谁会不喜欢他呢,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在这一刻笑起来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有的、无忧无虑又鲜妍明媚的样子。那股宛如被镌刻在通灵师们骨子里的看透世事的忧郁终于在爱情的光辉的面前也要退步,就好像漫天的乌云在遇到炽烈的骄阳之后,也不得不为这万里的天光让路: “言语果然是有力量的东西,这不就应验在了我身上了么?” 151.追捕谜语人 如果说之前的“挚爱的支柱已经立了起来”和“菲奥娜亲口承认了这件事”还不算是给了人特别大的打击、还能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塔季扬娜等人留存下那么一丁点的理智来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可算是把她们的最后一点留存下来的理智也彻底击垮了, 就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在了已经不堪重负的沙漠之舟身上一样。 自从菲奥娜的通灵师证书从暗网被转走、挂在了通灵师内部的网站上之后, 她也不怎么用那个忒弥斯的名号了, 就乖乖地呆在班提瓦做一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莴苣, 偶尔跟着班提瓦出外勤的通灵师们去和警方合作,刷一下脸再锻炼一下实战能力。如果她这次在通灵之战的比赛中没有中途离开的话, 那么这个被她当成了毕业论文资料搜集地点的节目就应该是她在毕业前最后一次以“莴苣女巫”这样有趣但总归没有那么正式的名号行动, 等她真正进入了这行之后,肯定有各种各样的称号要加在这位年轻的通灵师身上的。 但是她在节目录制的中途离开了,可是在之前的比赛中又留下了过分优秀的成绩, 这就让她陷入了某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说她已经毕业了吧,可是她还没有走过毕业论文和答辩等一系列的流程呢;可是让她再读一年?别闹,班提瓦图书馆里的书她已经看完了, 就算把整个女巫协会的人都底朝天拎起来倒一倒也再也倒不出什么菲奥娜不知道的通灵师必须知道的常识来了——这也是她来班提瓦的初衷,既然如此,还是赶紧给她安排补考来得正经! 于是女巫协会的人商量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做了个决定: “你去挂着证书的网上接个你看得顺眼的活干了吧,完事儿把结果递交回来, 就算是你的社会实践已经完成了;再写一份报告,你的毕业论文也就有了,两全其美, 到时候跟那帮正儿八经写毕业论文的家伙们一起答辩就可以。” ——后来这一帮通灵女巫们恨不得拽着自己的头发塞进脸盆里把自己灌到失智或者时空回溯。 菲奥娜在那个专门的通灵师网站上一登录, 就被满屏幕的乱七八糟的来自各方的信息给晃花了眼。她粗略看了一下, 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求助, 心想,果然专门为通灵师设置的内部网站就是要比外面鱼龙混杂的暗网来得安全,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哥谭博物馆藏的宝石失窃这么艰巨的任务都要派给一个新人。 结果她刚这么美滋滋地想完,就被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给狠狠地啪啪啪打了脸。一条来自哥谭那边的求助信息已经在她走神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送进了她的收件箱里了: 追捕谜语人。 不过和之前接到任务就必须去完成的模式不同,现在的菲奥娜是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擅长的或者愿意去做的事情去做的,但是追捕谜语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这人的危险性可比猫女要高多了。 在蝙蝠侠疑似死亡的这段时间,哥谭的黑帮斗争是如火如荼,企鹅人和双面人四下火拼,普通人别说晚上出门了——在犯罪之都晚上出门本来就跟找死没什么两样——白天出门都要心惊胆战的,生怕被流弹给波及到,一不小心就要把小命给丢了。 在这次斗争中,双面人竟然隐隐占到了上风,而且还拉拢到了谜语人作为帮手,谜语人是阿卡姆疯人院里相当棘手的家伙之一了,虽说阿卡姆里的那帮形态各异的罪犯们真没几个好对付的,但是像他和小丑这样的高智商罪犯最难对付。 像这样的高智商罪犯,最喜欢在犯罪之后把一些线索故意留在现场,引得警方焦头烂额又团团转,拿着这些高难度的线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种故意逗弄他人的行为相当恶劣,就好像一只完全不饿的猫在戏耍掌中的老鼠一样。 ——在蝙蝠侠曾经凭着他那敏锐过人的头脑和冷静的性格成功破解过了谜语人的不止一道谜语之后,这位高智商的罪犯便对蝙蝠侠生出了无限的兴趣,单方面宣布要和他结为死敌了。如此一来,他再犯罪的时候,就不是为了娱乐自己、展示自己聪明过人的才智,单纯就是想和同样有着过人的智慧的蝙蝠侠在这方面决一高下而已,浑然不顾自己的行为会给其他普通人带来多大的危害。 毕竟在这种高智商罪犯的人眼里,所有不如他聪明的普通人全都不是人。 而谜语人也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能够掌握的他的藏身处和情报显示他即将现身的地方可绝对不止三个,就算把蝙蝠家里在这方面最为擅长的人全都派出去也不够,所以他会向通灵师求助,希望借助神秘侧的力量和这位高智商罪犯的智慧对抗也就说得通了。 ——管你多聪明,还不是都是活着的东西?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能被灵摆感知到,就能被百发百中的寻物的白巫术给影响到。有了来自神秘侧的力量的帮助的话,追捕起这个平日里就连蝙蝠侠都会感觉有些棘手的家伙岂不是如猛虎添翼? 于是等刚在圣彼得堡落地还不到72小时的菲奥娜决定要再次前往哥谭的时候,一时间女巫协会全体成员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起来了: “菲奥什卡?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可能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要去哪里?” “说真的菲奥什卡,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这样来来回回,你的身体也遭不住的,诚恳建议你去跟他们商谈一下这个跨洋过去帮忙的补助的问题。” 真的,这两人刚相互扶持着从时空乱流里历经重重阻碍回来,这一下子就要再回哥谭去进行什么见鬼的合作,真不能怪她们想太多: 就算追捕谜语人用得着这方面的手段,难道哥谭就没有一两个这样的人才了吗,美国境内的那些通灵师都被他给自动过滤掉了吗,为什么非要不远千里地跨国界来找一个小姑娘?!再说了,蝙蝠侠和谜语人之前打交道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吧,大家在民风淳朴的哥谭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了,怎么之前的那么多次都没见着这人向他们通灵师们求助,偏偏这一次就求助了、还是向菲奥娜求助的?! 说这个任务和蝙蝠侠没关系、或者丁点的来自哥谭那边的某些人的私心都没有、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不带任何其他的目的的合作的话,鬼都不信! ——简单点!套路的方式简单点!不要老搞这些花里胡哨有的没的的东西! 说实话,等到菲奥娜拎着那个由通灵之战的剧组给她送回来她就没打开过、原封不动的箱子来到哥谭之后,这边的负责接机的迪克也是这么想的,他心惊胆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打过怎样的赌就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达米安在得知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自家大哥给卖了当花童、且按照目前的状况这件堪称噩梦的事情在未来真的有可能实现后,暴怒到要绕着韦恩庄园追着夜翼打,于是迪克不得不强行自告奋勇,接下前来给菲奥娜接机这件谁都想掺和一下但是到头来谁都不太想来的事情,至少可以离已经被毫无人性拿这件事开玩笑的红罗宾逗得快要疯了的达米安远一点。 其实一开始达米安问出那句“你需不需要叶酸”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达米安这么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通过后来他差点真的要绕着韦恩庄园暴打迪克的这一表现来看,明显“有极大可能要跟着大哥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这种事情更让他受挫一点。 为此,在韦恩家的当家主母常年空缺的期间,不得不担当起家里唯一一个知心大哥角色的迪克还私下小心翼翼地问过他,想看看达米安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即将变成后妈”这件事的看法。 达米安用那种他万年不变的“我看你超不爽你最好下一秒就从我眼前消失”的眼神盯了迪克整整三分钟后,发现这人是真的要来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健康问题,便开始条分缕析地从他的话里找漏洞了: “首先你说错了一件事,格雷森,并不是所有一起长大的男女就都能被称为青梅竹马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近。” ——这倒是真的。身为刺客联盟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的达米安和最多就是被寄养和禁锢在刺客联盟里的一个百分百纯正的外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该有太多的交集,能让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下的,也就是菲奥娜的橘猫了。 与其说这两人的关系好,倒不如说达米安还是对菲奥娜的橘猫更爱一点,在他加入蝙蝠家、学到了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理念和感情之前,这位刺客联盟本地出产的小暴君可能把他唯一的一点温情全都用在动物们的身上了。要是把那坨人见人爱的毛绒绒十五磅的因素剔除出去的话,这两人估计也就是点头之交,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熟人辈分突然往上升了整整一辈的尴尬了,因为不熟。 “而且不管父亲最后跟谁结婚,都改变不了我是父亲的血脉、更是在长期内都会继续担任蝙蝠侠的助手罗宾的这一事实。” ——这也是真的。达米安是蝙蝠侠板上钉钉的血脉后代,哪怕这个后代并不是从子宫里孕育出来的、幼时也没享受过多少正常的血脉亲情、甚至曾经被他母亲悬赏追杀,这个事实也难以改变,更不可能改变在他还没单飞之前他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现任罗宾的这个事实。 “我又不缺钱。” ——听上去很气人,但这句话也是真的。先不说达米安现在已经有了多少私产,光看他的智商就知道,哪怕是白手起家成为亿万富翁这样看上去相当天方夜谭类似小说情节的事情,放在他的身上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更别提他还在第一次接触韦恩企业的报表的时候就能准确地说出哪里的生意有问题了。 “所以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一件事?”达米安终于肯大发慈悲地给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长兄一个怜悯的眼神了,随即发出了他那几乎是标志性了的弹舌音,不知道是同情想得太多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的这帮傻乎乎的成年人,还是直接就是干脆地嘲讽: “Tt。” ——但是这绝对不是迪克·格雷森这个骚东西拿他去打赌的理由!他才不要去当花童这么傻逼的东西! 迪克:……好气哦。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152.提前见家长 严格来说, 这只不过是菲奥娜与夜翼状态下的迪克在非战斗场合下的第四次见面而已。而且之前的两次见面也都挺尴尬的,一次是他伙同达米安试图去撬菲奥娜家的橘猫的墙角,一次是听墙角的时候被菲奥娜逮了个正着,最近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菲奥娜和蝙蝠侠一同从时空乱流中回来之后, 夜翼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发出抑扬顿挫九曲十八弯的八卦的声音。 这也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眼下车内的气氛会如此僵硬、都有种要凝成实体的感觉了。 夜翼感觉自己以往应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的方式全都失效了,他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沉默寡言过, 都和蝙蝠侠状态下的布鲁斯有的一拼,如果人的内心想法可以简单地用世界名画来表示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内心活动简单概括一下就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 如果时空可以倒流,请立刻把我倒转回第一次准备偷猫的时候! 然而冥冥之中掌控时间的神灵完全没有倾听这位信徒的呼喊。菲奥娜依然还记得夜翼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是冲着她的猫来的, 理所当然地就把这人误会成是一位“爱猫成痴但是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毛绒绒的可怜人”了。在班提瓦的时候, 怎么说那都是在通灵女巫们自己的地盘上, 还是很有底气的, 但是眼下, 哥谭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可真是人生地不熟,就算她之前曾经在哥谭待过一段时间, 那也是好几年之前了, 那家小花店周边的店主们还活不活着、进没进局子都是个未知数。 为了在这不属于她的地盘上保全她的橘猫, 菲奥娜诚心诚意地对夜翼发问道: “先生, 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些好养活又不贵的猫吗?我个人推荐三花,吃得少,好养活, 最关键的是还不会随意发胖。当然如果你喜欢体型巨大的猫的话缅因猫就挺不错的, 机灵且活泼, 还温顺得很呢,毛发长长的很漂亮,你肯定会喜欢的。” ——言外之意就是“请你放过我的大橘,谢谢”。 夜翼崩溃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里: 这是个怎样的聊天鬼才!他觉得这个天是没法聊下去了!布鲁斯你快来把她领走,这个打开话题的方式过分清奇让我有点接不来! 但是如果要他自我辩解一下“不其实我不是去偷你的猫的主要是想为蝙蝠侠解围”的话,那么他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问题:要怎样解释夜翼和蝙蝠侠的关系。 而眼下摆在菲奥娜面前的线索其实已经足够多了,只要她愿意打破自己的誓言主动去探寻一下的话,那么她轻轻松松就能把眼下的这些谜团给解开,得出真相,就像是把仅有两半的拼图拼在一起这样简单。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秉着这样的思想,夜翼决定不会把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的情报透露半个字出去的,至于到时候这两人要怎么处理真实身份和表面伪装身份的关系…… 那是他们的事情!他只是个可怜无辜的领着六险一金吃饭的布鲁德海文小警察而已,完全不想牵扯进这种老房子着火的匪夷所思的老套爱情故事里! 幸好在这时车辆已经到达了哥谭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夜翼立刻在被误会成猫贩子的尴尬气氛中逃命也似的窜下门,维持着仅有的那一点绅士风度给菲奥娜也拉开了车门,还贴心地伸出手去给她挡了一下头,免得她一不小心撞在车门顶上。 等到菲奥娜拖着行李箱从另一边绕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刚刚还跟她坐在一辆车上的人正僵硬地站在车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还以为这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呢,便小声问道: “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就感受到了很明显的、来自在场的第三个人的气息。 是蝙蝠侠。 于是菲奥娜完全无视了正在内心狂喊“我真的只是顺手给她拉了个车门而已你不要对我发射蝙蝠侠的不赞同的目光这么威力强大的光线成吗”的夜翼,开开心心地举起手,对着夜色中身形朦胧不清、但是凭着那个标志性的蹲在滴水兽上的动作还有酷似黑猫的蝙蝠战甲也能认出来此人究竟是谁的家伙快乐地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 夜翼:……上帝啊。你们可算是好久不见了,都快一个星期了呢。我算是看透了这虚伪的人生,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 蝙蝠侠对菲奥娜轻轻一点头,动作幅度小得连目力良好的夜翼都差点没看清,然后赶在菲奥娜问出更多的话之前,就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下了。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夜巡的途中路过这里,而不是专门绕过来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只为了看看她一样。 剩下一个还在那里举着手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蝙蝠侠离开的时候活像在逃命一样的菲奥娜,还有一只恨不得钻进车底,就当自己从没出现过的夜翼。 在菲奥娜抵达了哥谭的当晚,阿卡姆的罪犯们——除去已经手拉手在脱团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小丑女和毒藤女还有已经莫名其妙就半死不活了的小丑之外——便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之前还在势不两立、打得全哥谭的普通人连出门买个菜都要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流弹给送去见上帝的双面人和企鹅人都坐在了一起,共同商讨今晚唯一的一个议题: 那个通灵师她怎么又双叒叕来了?!要怎么应对啊?! 不能怪这帮人实在太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要换做你是这帮人中的一员,在亲眼见证了但凡这个不管看上去还是实际上都是个战斗力连零点五都不到的小姑娘,每来哥谭一次就要把阿卡姆的墙脚给挖走或者干脆毁掉一块的话,你也会觉得这简直不是个抱着猫的弱小无辜的小姑娘,而是个人形自走罪犯毁灭机,对上阿卡姆的诸位的话还有额外的攻击力加成的那种。 ——明明哥谭是座能令外人闻风丧胆的犯罪之都,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在“治安最差的城市”排行榜上已多年蝉联冠军,但是到了菲奥娜这里,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把“令人闻风丧胆”的主语和宾语倒置一下,变成了“她令哥谭的犯罪分子闻风丧胆”。 别问,问就是天赋。 企鹅人是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他带着微妙怜悯的目光看了一下双面人阵营里的谜语人,心想,幸好自己动作慢了一步,没把这家伙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否则眼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和他的冰山餐厅了。 谜语人和双面人那边也接收到了来自企鹅人这边的微妙的嘲讽,要是换做平常的话,这两大阵营早就撕破脸皮拔枪开火了——甚至可能连坐在一起议事的机会都不会有——但是眼下状态特殊,不管他们之前闹得怎么崩,现在也得强忍着火气坐在一起讨论怎么应对已经在哥谭落地了的通灵师的问题。 “如果我们收集的情报没有出错的话,那女孩是‘忒弥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企鹅人率先开口道: “诸位对几年前那个横空出世、昙花一现的通灵师有印象吗?” 阿卡姆的诸位交换了一下于我心有戚戚焉的眼色:怎么能没印象,太有印象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和真正意义上的神秘侧的家伙打交道。小丑在听说了“忒弥斯”差点没撬走他的得力助手哈莉·奎因之后就怒火中烧,威逼利诱地找了个受过她的帮助的家伙去暗害她,万万没想到不仅第一次暗害没有成功,第二次直接把自己都搭了进去,据说是莫名其妙地就被从天而降了的吊灯给砸了个半死不活。 虽然在小丑第二次找上门之前,名噪一时的“忒弥斯”就蓦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目光里,应该从那时起,就被蝙蝠侠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里了,从那以后也没再翻出什么大水花来,他们也就渐渐地淡忘了曾经还有过这么个人的存在。但是如果今天企鹅人带来的这个情报无误的话…… 他们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了,是头皮发麻x2! 大敌当前,阿卡姆的犯人们也不是头铁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傻瓜,当即便协商了停战,决定先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地把这段艰难的时光给度过过去再说,等这位通灵师走了之后再搞事,毕竟按照以往她的行程来看,都是路过哥谭或者只是短暂停留没几天而已。 外地人嘛,总是对这座城市怀抱着微妙的排斥心理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就不可能长住的。既然如此,那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类似于这种“等她走了我们再搞事”、“搞完最后一票就回老家结婚”这样的必死flag是不能随便乱立的,就好像他们不知道仅仅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后,他们就会得到个新的让人肝胆欲裂的消息: 那个通灵师!她拖着箱子带着猫、拖家带口地住进了韦恩庄园了,一看就是要长住的样子! 阿卡姆的这帮人真是想破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还住在韦恩集团名下的酒店里的通灵师为什么第二天就换了住的地方。不过唯一能让他们感觉到那么丁点安慰的是,不光他们没想明白,就连风吹草动都能尽收眼底的哥谭日报的八卦板块也没能想明白。 通灵师们的作息通常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试图从黑夜中寻找通往神秘侧的道路和力量的昼夜颠倒式作息,昼伏夜出这个词简直就是为这帮人准备的;一种是早睡早起得简直不像当代熬夜青年一样的作息,恨不得晚上八点就睡觉早晨四五点就起床,中午还要睡个养生午觉打盹,不知道是为了养精蓄锐还是和所谓的自然之力沟通。 菲奥娜次日清早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发现只有五点,心想坏了到时间了要起来晨读了,结果她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她现在已经在哥谭了,不在班提瓦,用不着早起晨读。 于是她又一次美滋滋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五分钟后她在从天而降的十五磅橘猫的压迫下不得不又一次揭被而起,趿拉着拖鞋去给自己的橘猫做饭,边把新鲜的金枪鱼剁碎边对着橘猫碎碎念: “快些瘦下来吧我的大橘,你再这个样子的话我就真的不得不带你去做抽脂手术了啊。” 橘猫本来还美滋滋地蹲在一旁的高脚椅上等着自己的特制豪华版猫饭出锅呢,一听菲奥娜要带它去做手术,当场就来了个信仰之跃,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脸扑进了那碗猫饭里,大有要和这个猫饭碗同生共死同进同退的气势。 菲奥娜就算身为这只橘猫的主人都被如此凶猛的气势给吓了一大跳:“……你努力控制一□□重,不要继续变胖,就不带你去抽脂了。” 别说,这只橘猫的体重可真是令人费解,都能成为猫界十大未解之谜了。别人家的橘猫要是有十五磅的体重的话,怎么说都会有很多的安全隐患的,每次去查体的时候拿到的结果也不会太乐观;但是这只橘猫就是跟别人家的橘猫不一样,都胖成个球儿了,去查体的时候愣是什么毛病都没有,一屋子的兽医都在啧啧称奇,每次去查体的时候都要呼朋引伴来看这只堪称生物学上的奇迹的十五磅健康大肥橘: “说实话,要不是它的体重检查结果白纸黑字地在这里写着,我们都以为它只是看上去虚胖而已。” “这猫跟了你多少年了?有个三五年吗——什么,都有十来年了?!这也太长寿了吧?!” “要是它真的这个年纪了的话,你一定要小心,平时不要给它吃太多老猫不该吃的东西,带着它出门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下,长途跋涉之类的旅程能免则免,不要太劳累它的。” 菲奥娜素来是个很听医生话的好孩子,于是这次她来哥谭的时候,本来没想带着她的大橘的,但是拗不过大橘用爪子扯着她的裤腿,跟着她一步一步地往门外挪,还努力睁大埋在橘黄色毛发里的湿漉漉的眼睛冲着她咪呜咪呜地撒娇,菲奥娜一个没忍心,就还是把它给带上了。 ——就好像如果不跟着菲奥娜来哥谭,它就会错过什么一旦没能亲眼见证,那这辈子都不圆满的事情一样。 “吃完饭我们得出门去和芭芭拉一起买件衣服。”菲奥娜边吃着酒店刚送来的早餐边含糊不清地跟她的橘猫聊天,虽然只是她单方面地说话橘猫单方面的听而已: “晚上要去个拍卖场,没有礼服的话进不去。” 哥谭地下拍卖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办一次,进入者不拘身份,毕竟能够得到“地下拍卖场”的消息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要是真的有什么小鱼小虾机缘巧合混进来了的话,也会被一眼识破然后分拆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菲奥娜应该在礼服店的面前和芭芭拉见面的,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来见她的不光有芭芭拉,还有一帮稀奇古怪的人,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桶桶他爹,达米安,之前在哥谭报纸上见过的韦恩集团的现任代理CEO还有一位看上去怎么看怎么莫名眼熟的黑发蓝眼的青年。 除去半熟不熟的达米安还有三花桶桶的饲主之外,菲奥娜对面前的其他的人可谓是一知半解,但是芭芭拉也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就带着陌生人前来这么亲密的闺蜜逛街聚会现场的人。 当菲奥娜还在那里疑惑不解的时候,芭芭拉率先开口解释了,只是这个解释怎么听怎么有种莫名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理查德·格雷森。我们一般都叫他……嗯,反正不好听,你还是别跟着我们学了,不太好。” 菲奥娜毫无戒心地和他握了握手——真的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没准是错觉呢? 她指了指那位黑发蓝眼的青年,然后指着一旁的杰森和达米安道:“这两人你也认识,我就不浪费时间介绍他们了。” 两人象征性地对菲奥娜挥了挥手,菲奥娜开始逐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帮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芭芭拉又介绍道:“这是韦恩集团的代理CEO,你前几年不是抽中过纽约的包年酒店这么个大奖么?设立了这个奖项的就是他,提摩西·德雷克,你叫他提姆就行。” 英俊帅气又风度翩翩、怎么看都是个年少有为的人生赢家的青年彬彬有礼地和菲奥娜握了握手: “重回哥谭的感觉如何,还习惯吗?” 菲奥娜:“……还行,挺好的,谢谢关心。” ——此刻菲奥娜的警戒心已经拉到了最高点。如果她的脑海里有个报警器的话,那么眼下这玩意儿一定在超负荷运作,还要冒着浓浓的白色蒸汽、闪烁着奇大无比的红灯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先不说这帮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就光说这帮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完全不像是在看初次见面或者不熟的、认识的人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什么“并肩作战多年然而即将失足坠入魔窟的少女”,尤其是芭芭拉的男朋友,看她的时候都有种微妙的慈爱感和同情感了?! 这都是什么鬼?! 芭芭拉可能也发现了这帮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奇怪,赶紧解释道: “我们是——” 菲奥娜心想,你可千万别说是路上碰见然后一起顺路过来的,可万万没想到芭芭拉还真的就这么说了: “——是路上碰见了然后一起顺路来买东西的!” 菲奥娜:???你以为我会信吗芭芭拉??!! 153.人生重来吧 真不能怪菲奥娜想太多。芭芭拉路上遇到了她的男友, 那带过来顺便给她拎包也没什么问题;身为罗宾的达米安和芭芭拉认识的话, 成吧, 这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能这就是哥谭警方和蝙蝠侠之间的某种微妙的联系,但是为什么会凑在一起逛街就很让人费解了, 至少菲奥娜头都要想痛了也没能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但是另外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说这里面没点什么故事都很难让人相信吧? 芭芭拉也觉得有点头疼。她第一百零一次深刻地忏悔了一下, 果然从迪克那里带来的八卦不能乱听,一听就要出事。她前一天还在那里和迪克一起目瞪口呆地鼓掌, 感叹老房子着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呢,今天就被这个八卦的余波给狠狠地波及了个正着。 蝙蝠家的男孩子们总是在不该默契的时候前所未有地一致默契, 就好比在得知了她今天是要和菲奥娜一起出来买东西之后, 先是迪克黏了过来说要履行一下身为男朋友的职责帮她拎个包;随后又跟了个不情不愿的达米安,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可能这就是蝙蝠家的人一脉相传的随时随地都可以表演一下不开心的技能吧, 不过这毕竟是布鲁斯正儿八经血脉相连的孩子, 人家孩子想要来提前看看未来要成为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的人, 预先做好心理准备,那也没什么问题;再然后就跟过来了一个难得没有被工作和学业这两座大山压垮的提姆,估计是达米安不开心那他就开心, 这个热闹无论如何也要凑一下——这就不太对劲了;最后跟过来的是杰森, 这人的理由太正当了,简直让芭芭拉没办法拒绝: “我要去交流一下养猫经验。” 芭芭拉:???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发现你们这么会凑热闹???你们也就不怕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 果然, 菲奥娜好像真的被这一帮人给吓着了, 芭芭拉顿时感觉自己任务重大, 她简单换算了一下如果这事儿真的成了之后菲奥娜和她之间的辈分问题,惊恐地发现以后可能这一腔母爱完全没有宣泄的机会了,便要抓紧时间慈爱地抚摸一下小莴苣的头: “你别紧张,他们不是坏人。” 说完,还用眼神狠狠地威胁了一下这四只瞒着他们的大家长偷偷出来看望即将要被从隔壁拖进自家菜园的莴苣的小鸟。 菲奥娜默默地把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我才不紧张呢,莫名其妙就紧张起来的明明是这一帮人。 等两人逛起街来之后,菲奥娜终于又再度紧张起来了。只不过这次的紧张可不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在旁边,而是纯粹被扑面而来的土豪的气息给震慑到了而已: “……芭芭拉?这是你包的场吗?!” 芭芭拉心想你可太高看我们哥谭警方了亲爱的,我们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位呢,从哪儿抠出这些闲钱来包场。结果她刚想从后面那一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视她和菲奥娜的蝙蝠家的小伙子们那里打听点消息出来呢,有个可怕的想法就猛地蹦进了她的脑海,使得她悄悄摸过去跟自家男朋友打听消息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了: “这个包场……是B干的吗?” 迪克:“……应该是吧,至少我们都今天才知道你们要来逛街。”言外之意就是今天突然就全家齐聚来看热闹的局面是偶然造成的而不是蓄意约好的,但是不管凑到一起的原因是什么,至少是来看热闹的。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不过两人的关注点完全没有靠在一起,甚至还天南地北地各自跑偏了: 迪克想的是今天能看见B他真情实感地搞浪漫,明天没准可能就要彗星撞地球了,他是先去准备一下避难的好还是先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达米安喜欢穿怎样的花童装的好;而芭芭拉则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敏感的心思敏锐地感知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菲奥娜可能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大部分姑娘都会喜欢的口红香水、名牌的包包和鞋子、价值动辄过千万的高定,在这位年轻的通灵师的眼里,都不是什么能勾起她的兴趣的东西,都只不过是“有着额外的附加价值的生活必需品”而已。 然而她不是那个“大多数人”范畴里的普通姑娘,布鲁斯也不是。 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在荷尔蒙的促动下抱着懵懂的少年心事喜欢过另一个人的。只要这样的感情一萌发出来,那很多事情也就无师自通了,但是这只是对正常人而言。对布鲁斯·韦恩来说,他那短暂而不晓事的青少年时期,在很早很早之前,便随着划破寂静夜空的一声枪响与散落了满地的珍珠项链,一并葬送在那黑暗的小巷里了。 自那之后,他便不是布鲁斯·韦恩,而是蝙蝠侠。 他把这一身黑漆漆的义警的战甲穿了这么多年,这都几乎要成为了他难以割舍的第二身份,别说让他回忆起正常的青少年时代里的春心萌动了,他怕是连这么珍贵的、懵懂的回忆都没有,便被滔天的仇恨和怒火还有决心给催生成了哥谭的黑暗骑士。 ——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就是蝙蝠侠可能真的不会追人,而且布鲁斯·韦恩也是。 他可以一掷千金为女伴选购昂贵的珠宝和精美的衣裙,也可以揽着掘金女郎的纤纤细腰在赌场上彻夜狂欢,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似乎生来就是要和醉生梦死花天酒地这样的词牵连在一起的,然而这不是追求,更不是爱情。 既然如此,就更不用提好像连表达一下自己的正面感情都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了的蝙蝠侠了。 芭芭拉忧愁地叹了口气心想,就按照这两人目前的进展,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如愿以偿地看见迪克为了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打下的那个赌穿伴娘裙呢,真是令人忧伤。为了排解这令人两眼一抹黑、看不到任何感情进展的希望的悲愤感,芭芭拉挽起了菲奥娜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踏进了已经被包场了的礼服店里。 五分钟后,从门口路过了挽着芮妮·蒙托亚的蝙蝠女侠凯特·凯恩,美其名曰“今天芮妮想要买点东西,我便陪着她一起出来了”,结果她当真用实际行动给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说一套做一套,直接就坐到了菲奥娜的身边,顺手还摸了摸她的那一头蓬松又柔软的棕色长发: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看中了直接拿走就可以了哟。” 菲奥娜诚实地摇摇头:“没有,谢谢,我对这些东西没有特别的喜好——不过请问一下,这是你包的场吗?” 凯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不是我,是我的亲戚。这样可以有效地封锁购物信息,避免晚上被人一下子就认出来。” ——芭芭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布鲁斯·韦恩是凯特·凯恩的表弟!这算什么,一家人齐齐来围观莴苣吗?! 然而菲奥娜对此一无所知,不仅如此,在听完这个说牵强也牵强、说合理也算合理的解释之后还恍然大悟地由衷赞叹道:“果然是个好主意。” 芭芭拉:……没救了,这两人的感情进展怕是短期内都没救了! 结果芭芭拉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她白天还在那里唱衰呢,就在当晚,这件事便有了个堪称史无前例的进展: 布鲁斯莫名其妙地就在菲奥娜的面前掉马了。 当晚入场的时候,菲奥娜是跟在芭芭拉的身后进去的,两人都做过了简单的变装,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戴着镂空的面具,菲奥娜的手上还额外戴了副长长的黑手套,据她所说这样可以更好地隔绝外界对她的感应能力的干扰,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她第一时间就能感知得到。 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对付的是谜语人,而谜语人所依仗的并不是像大部分阿卡姆成员都拥有的格斗技术和武力,而是他那智商奇高的头脑,他逗弄起哥谭警方来简直就像是猫逗老鼠一样,也就蝙蝠侠这种同样头脑聪明过人的家伙才能有跟他一战之力。 ——只不过眼下蝙蝠侠完全不想去跟谜语人斗智斗勇了,他只想在堪称作弊的通灵术的帮助下赶紧把这人逮回阿卡姆。 拍卖会进展到中期的时候,菲奥娜突然碰了碰坐在她身边的芭芭拉的胳膊,小声提示道:“我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已经在往这边来的路上了。” 芭芭拉在得到了提醒之后立刻接通了所有参与这次活动的蝙蝠家内部人士:“做好准备,谜语人要来了!” 这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布置,本来不该有任何差错的。菲奥娜哪怕有了魔法的加持之后战斗力也没高到哪里去,先不说跟阿卡姆的那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们相比,就算是跟蝙蝠家的这一窝坚持不杀原则的义警相比也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欠缺就欠缺在她没有经过足够的实战这一点上,所以等这帮义警悄无声息地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之后,菲奥娜就可以像计划中的那样功成身退、沿着侧门离开了。 结果她走都走到一半了,突然听见从某个空房间里传来了一声猫叫。 菲奥娜已经对自家大橘的声音耳熟得很了,除此之外,更是对它神出鬼没的特性知之颇深,一听到这个原本不应该在地下拍卖场出现的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被她的橘猫给秀的。 要是这真的是她的猫的话,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提前离开!知道它有自保的能力是一码事,但是要是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把它给扔下的话,是个有良心的人就做不出来吧? 果不其然,等到菲奥娜抱着“千万不要是我的猫”这样的想法往那个空房间里探进头去的时候,就看见在房间正中央的高脚椅上坐着只肥墩墩的橘猫,还在那里优哉悠哉地舔爪子呢。 还没等菲奥娜过去准备把它给抱下来,这只橘猫就以一种胖子很难达到的灵活程度一跃而下,瞬息就藏在了旁边的桌子下面。桌子的上面还铺着长长的、几乎都要垂地了的桌布,菲奥娜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好分辨她的橘猫已经拱到了那里,只好小声地焦急催促道: “快出来呀,大橘!我们要赶紧从这里离开才行,要是有人突然进来了的话那就不好了!” 然而平常善解人意得跟人类没什么区别的橘猫今天完全没有听从她的吩咐的意思。不仅没有按照她嘱咐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反而跑到了地下拍卖会的现场,还摆出了一副“这个桌子的下面可真是舒服得很我就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的架势,菲奥娜不得不钻进去,在狭小而漆黑的桌子下面的空间里寻找自己的橘猫。 而就在她成功地逮到了自己的猫的那一瞬间,她就听见了有人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因为不知道来者究竟是敌是友——说实话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内能和友方人士在一间空屋子里相遇的几率简直就像蝙蝠侠突然掉马了的几率一样大——所以菲奥娜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手下的橘猫的嘴,不让它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来,以免被外面的人发现。 然而就在那人进来的同时,之前还在躁动不安、和以往的乖巧风格完全不同的橘猫突然就安静下来了,要不是它的鼻头还在往菲奥娜的掌心喷着细微的热气,偶尔还晃一晃尾巴,简直就跟晕死过去了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一直在桌子下面呆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菲奥娜轻轻地趴在了地上,试图从缝隙里看见来人的身份,结果她刚一矮下身去,就看见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布鲁斯·韦恩。 菲奥娜对这位“名声在外”的花花公子的了解可真的不算多,在她当年还在哥谭的时候,也只是从每天必看的《哥谭日报》上对此人的花边新闻有所了解而已,据说他每周都要换一次女伴,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女伴能在他身边停留一周以上,就更别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交往和结婚了。 她暗暗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心想,果然书本并不是全然可信的东西,就好像《傲慢与偏见》里说的那一句“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句就不太对。韦恩大宅已经多少年没有女主人了,而这位韦恩先生看起来也不太需要太太的样子,自己一个人还不照样玩得很开心吗—— 结果下一秒,这位刚刚还被她归类为“不熟”的韦恩先生,就在她的面前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大变蝙蝠侠,还是活生生的、新鲜出炉的那种。 真是刺激。 幸好菲奥娜的自制力到位,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哪怕丁点儿的声音来,但是在如此之大的信息量的冲击下,她捂住怀中的橘猫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下。 就这么一小下,也足够橘猫发出声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喵——” 菲奥娜:……天亡我也! 布鲁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掉马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在接到了芭芭拉发来的通讯之后,他便立刻就开始从拍卖会场撤离了,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变装成蝙蝠侠,而在进这个空房间之前,他已经用随身携带的反侦查和热量成像仪将这里检查过了,明明确定了没有人才进来的。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未失手过。 只是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鬼”,等量代换一下放在他这里,就是“变装的次数多了就难免要被人给逮个正着”。 这不,他刚完成从“不学无术又热爱极限运动的花花公子”的身份到“哥谭的黑暗骑士蝙蝠侠”的身份的转换,就听到了从一旁铺着长桌布的桌子下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布鲁斯心想,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猫?!而且为什么这猫的叫声还这么耳熟?上帝保佑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结果和刚刚的菲奥娜心想的结果一样,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从桌子下探出头来的还偏偏就是那只十五磅的大肥猫。 直到这时,布鲁斯身边那个专门用来检测室内是不是还有别人的热感器才终于正常工作了起来,勾勒出了藏在桌子下的一人一猫的身形。菲奥娜她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败露了,赶紧从桌子下探出了头来,白色的桌布在她的头上堆叠成一大块,颇有种摇摇欲坠的滑稽感。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 真的,太尴尬了,不管是蝙蝠侠还是年轻的通灵师,在他们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都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刻。 布鲁斯和菲奥娜在这一瞬间齐齐体会到了之前迪克恨不得时光倒流是什么感觉:……人生重来算了。 154.猛虎与莴苣 如果眼下菲奥娜不急着从这里撤离、蝙蝠侠也不用急着出去追捕谜语人的话, 那么就照现在这空气里满满的都是尴尬得不行了的气息, 不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话估计还真不能把这么久以来的隐瞒和误会解开。 然而情势不等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长达三秒钟之后,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响彻了他们的耳畔, 布鲁斯心知这是谜语人来了,赶紧按照原计划冲出了门去, 幸好他冥冥中的人类最本质的直觉还没有丢掉, 那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如果不赶紧找个机会把这事说明白的话那么还没煮熟的鸭子自然是会跑掉的”预感席卷了他,使得布鲁斯在逃命也似的离开这个房间前还来得及对菲奥娜说了句: “等下再跟你解释。” ——是相当标准的一个直男式的回答了。 据《哥谭日报》的八卦板块所做过的某个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的调查显示, 直男最常对女友说的、容易让女友生气的话排名前三句的是“你怎么回事”、“你不懂”还有“等下跟你说”。 大部分男性们在看到这个调查之后唯一能应对的表情可能只有“一脸懵逼”和“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两种表情,而女性们则感受到了相当强烈的共鸣, 而导致此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男性和女性的思考方式的不同。 男性的思考方式比较直接, 直来直去的,而女性则会天生就心细一点, 所以明明两个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但是说出口的表述方法可能就有天壤之别, 如果不赶紧把这点误会说开的话,那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当无数次这样的小误会堆积起来之后, 便会形成更大的问题。 对此, 《哥谭日报》还附赠了一期后续的采访,算是给被这个终极难题困惑着的情侣们指了条明路: 提问, 男友太过直男说话一点都不委婉, 直来直去地戳得人肺管子都疼的话怎么办? 答:你只需要把自己也变成一个直来直去毫不拖泥带水的钢铁直女就可以了。戳回去, biubiubiu。 好巧不巧,不管是菲奥娜还是布鲁斯都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绝不矫饰的人。于是菲奥娜在响彻半边天际的爆炸声里对蝙蝠侠快速地、用力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便齐齐冲出了门,一个往外面的负责接应的人员那里跑去,一个对着拍卖场上面的栏杆射出了钩枪,漆黑的披风在飒飒经过他身边的气流中舒展开来,活像硕大的暗夜蝙蝠伸展开了它的翅膀一样。 拍卖场里的人在看到了这个身影之后目眦欲裂,下意识地就要按动紧急报警按钮让谜语人不要过来,蝙蝠侠就守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呢,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按下按钮,就被人从背后来了个锁喉,在口吐白沫地晕过去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个相当辣眼睛又特别有标志性的红黄绿三色的罗宾服。 ——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不是一只蝙蝠侠,而是他妈的一整窝的蝙蝠崽子! 菲奥娜一口气跑到外面负责接应的毒藤女和小丑女这帮情侣组的旁边之后立刻就后悔了。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反身再冲回拍卖场里去,也不太想看见毒藤女利用自己可以操控植物的能力给小丑女不停地送花,颇有种要当场送满九百九十九朵的架势。 菲奥娜:失礼了,打扰了,阿卡姆人才辈出的传言果真不是假的,玩个浪漫都这么硬核! 这两人不亏是已婚人士,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菲奥娜的不对劲,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之后,帕米拉小心翼翼地问道: “菲奥什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看她的那个架势,如果菲奥娜真的说了“是”的话,那么等这次的行动完结了之后她怕是一定要冲进去,揪着昔日的狱友的领子挨个逼问一下究竟是谁干的。 菲奥娜赶忙摆摆手,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好说得太细,因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实在不能对别人说得太细,可是面前这两人的目光又太灼灼了,颇有不把原因问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半晌之后她不得不在这目光之下节节败退,实话实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感情问题。” 帕米拉和哈莉一听,嗨,这种事情交给她们这样的已婚人士来处理绝对没问题的,便一人一边拉住了菲奥娜的手,看她们那个语重心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这两人夹在中间的那个神似小海獭的姑娘是她们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呢,要不的话不至于关切到这么事无巨细的地步: “菲奥什卡,听我一句真心话,不能跟你坦诚相待的人绝对不能要。” “性别不是问题,国籍不是距离,贫富不是差距,关键是你们要真心相爱,要是只是在一起凑活着过日子或者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喜爱的话,那日后肯定不能长久!” “而且你要是喜欢上了谁的话,事前一定要做好功课,确认在你之外没有人已经占据了那个名正言顺的位置。” 这两人在哥谭纵横多年,更是在阿卡姆疯人院里多次进出,对待感情的经验和越狱的经验都有的一拼,丰富得很。所以当蝙蝠家的人拎着五花大绑、到最后也没能想到自己怎么还没来得及正式登场留下他的标志性谜题就被逮了个正着的谜语人出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菲奥娜在两人的滔滔不绝下不停点头的场面。 蝙蝠侠突然就有了那么点不好的预感。他不是个过分迷信神秘侧的力量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跟通灵师们打过交道了,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通灵师们的人就要莫名其妙地就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扯上关系,而这不好的预感在他往菲奥娜那里刚迈出第一步后,就全都应验了: 先是从天而降的神奇女侠挡在了他和菲奥娜的中间,说是瞭望塔那边有新情况了急需蝙蝠侠亲自回去处理;而就在他跟神奇女侠就此事展开了短暂的交流的那个空当里,他分明听见帕米拉和哈莉这对已婚人士在那里拼命用他给菲奥娜做“不能交往的人的典型反例”: “谈恋爱的话,那人一定要阳光开朗!哪怕实在不能开朗的话也要跟你和谐相处,像这种——”两人拼命用目光示意旁边的蝙蝠侠: “——这种闷得要死的家伙一定不能要!” “信我,菲奥什卡,你要是跟这样的人谈恋爱的话,总有一天要被气死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个还想好好跟自己的暗恋对象慢慢发展的人就不能忍! 等蝙蝠侠回过神来之后,发现他自己已经站在菲奥娜的面前了,还单手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从那两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已婚人士中间拉了出来,连神奇女侠都没搞懂他这是要干什么,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菲奥娜的帮助呢: “B?这个突发的新情况用不着她的……” 菲奥娜也有点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像蝙蝠侠这么谨慎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的相关资料装进铁箱子沉底大西洋式地保密起来的人,定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解释自己隐藏身份的事情的,可是除了这件事,他还能有什么事情跟自己说呢? 两人相顾无言之下,连流动着的、带着和煦的春意的晚风都在这一刹那静止了。谜语人已经被赶来的哥谭警方匆匆带走了,眼下还留在这里的,无非就是身为外援的猛禽小队已婚人士二人组、正义联盟唯一的在场人士兼对某个赌局完全不知情的神奇女侠,还有一家子同样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的知更鸟。 眼下在场的没有一个普通人,当这些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某人的身上的时候,那种莫名的压力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是处于他们的目光中心的又不是什么普通人,这样的注视无非也就是能让菲奥娜这个火候略微欠缺的家伙感到如芒在背而已,便低声问道: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么?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 即便眼下她长高了一些,可是身高差距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弥补得平的东西呢,布鲁斯还是比菲奥娜要高了那么一大截。两相对比之下,倒显得这不像是在拉着她的手腕有事想要告诉她,倒像是那种三流的小说里某种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烂俗剧情了。 就在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的、众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这里的一刹那,布鲁斯突然想起了他当年在西藏雪山上修行的那段日子。他不仅要穿着单薄地在及膝深的雪地里前行,锻炼在极端环境之下的生存能力,提升身体素质,锐化反应力,更要参与密宗的苦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寺庙里学习藏传密教的诸般法门。 密宗传法,博大精深,当他刚来到这里、站在一干弟子的中间听着寺庙的主持的训/诫,说着什么“诸般语句多如恒河之沙,但千言万语终归不二法”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教派里,最本质的其实只有一句话,“人的本性是最难掩盖的东西”。 这也是后来他最终没能在这里修炼下去的原因。全寺庙里的十二位主持齐聚,摆出了前所未有的大阵仗,将他客客气气地送下了雪山,说他是真的不适合这里,要是将来有机会的话再送你孩子过来吧。临别之际,那位最初之时接纳了他的主持长叹着告诉他: “你太过于克制自己了。” “人的心里生来便伴生着猛兽,不可视而不见亦不可轻纵,尤其不能长久压制。所以我密宗之内至高无上的法门里,既有空性大手印、空乐大平印和光明大手印,也有七十二道欢喜禅,讲究的就是一个收放自如、张弛有度。” “即便你血海深仇在身……如此长久压抑下去,怕是要将你心中的猛虎给生生扼杀至死。你眼下已经要连自己的本性都忘了,若还不迷途知返,又何时能醒过来呢?” 当年的布鲁斯可没有现在这么成熟。正如主持所言,他的内心满溢着仇恨,更有个是时虽仍模模糊糊、但是将来终要实现的,要将哥谭这座城市给拨乱反正的长久的愿景,根本就没那个闲工夫去搞明白自己“内心的猛兽”究竟渴求什么—— 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头猛兽已经死去了。 然而人生在世,那话就千万不能说得太满,种种突变比比皆是,任何事情在没有结尾的前一秒都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式的转机。就好比眼下,布鲁斯曾经以为已经沉眠了的那头野兽正在他的胸腔里咆哮,发出震天的的隆隆吼声,一遍又一遍地撞在他坚固的——或者自以为坚固的心防上,很快就撞出了个豁口来,张牙舞爪地想要突破这么些年来,他强加给自己的种种牢笼。 他深知有些话如果这个时候不说出来,那以后可能就真的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然而要让素来都把一切的心事和情绪都压在心底,都封存在面具下的蝙蝠侠开口,又委实过分困难了。 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的话,他怕是要突然逃走的,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菲奥娜朦胧间感知到了什么东西,主动地迈出了第一步,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蝙蝠侠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了。就在这时,菲奥娜将她的另一只手附了上去,按在了他的手甲上。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层手甲,菲奥娜为了参加哥谭的地下拍卖会而特地买的黑色长手套也没有脱掉,在双重的阻隔之下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 便真如有燎原的火,盛夏的风,热烈而直白地燃过某片枯萎多年的荒芜草原。 烈火之后,便要有初春的、嫩绿的草芽,从一地狼藉的焦黑里轻轻探头出来了。 在场的诸位都是对蝙蝠侠了解颇深的人,要不的话那个赌局到最后也不会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全都押在了“此人不会开口”的这一边。然而令这帮人大跌眼镜的是,先开口的竟然真的是蝙蝠侠,是那个披着花花公子的表皮,内里却克制得几近严苛的那个人: “……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委婉,没头没脑的,一般人别说听都听不懂了,怕是连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这本书都没看过,就更不可能了解其中的深意了。 可是菲奥娜懂了。 她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灰色眼睛,突然就红了脸,甚至这个脸红的速度在被面前的人察觉了之后不降反增,一路气势汹汹地就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到最后结结巴巴地说出来的也只有那么一句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两人继续相顾无言了长达整整一分钟,久到连周围惊得差点都要下巴脱臼了的哈莉和帕米拉都用手机联网查完了这句话的深意究竟是什么,布鲁斯才开口道: “我想是的。”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宛如汹涌的万丈天光撕破厚重的云层从天际挥洒而下,宛如滔滔的春水奋力撞碎一冬蓄下的冰层,将尚且带着未曾褪去的寒气的春意一泻千里。昔年风雪交加的雪山上,那位眉眼间包含了无限的忧虑与关切的老主持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地得到了验证: 人的本心,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而不管人生来是恶还是善,总有一样东西永远与人自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便永久伴生存在,那就是“爱”。 哪怕把爱慕的心、把年少的梦、把能够悸动的所有的可能全都长长久久地压制在了心底,就连布鲁斯本人都有种错觉,他再也不会喜欢什么人了,可是等到正确的那个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依然会有低下头来细嗅蔷薇的猛虎,从重重困锁的牢笼里探出一只毛绒绒的爪来的。 ——正义联盟的某个赌局在这一刻宣告全面崩溃。三分之二的人赌了“他不会开口”的输了个底朝天自不用说,哪怕对布鲁斯有那么一丁点的信心,也是谨慎地拉长了战线参与赌局的,赌他开口的时间一个比一个长,不过相比之下倒是好很多了,至少只到了输得给自己留了条裤子这个地步。 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的神奇女侠戴安娜:???